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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 迹

    奥斯汀沿着凯特每天早上上学的路线去往马特学校:她走到联盟广场,乘上去往贫民区北部的地铁,努力寻找那种凯特世界的感觉。马特学校坐落在市内住宅群中一个安静、富裕的地区。奥斯汀下午三点到了那里。女校长圣安妮?瑟来德早晨要求学生进行集合和礼拜,然后取消了安排好的课程,要求学生在学校做一天的沉思和祈祷。在奥斯汀到达之前,她刚刚给学生们放学,不过有一些学生被选出来留下,瑟来德修女认为这没什么好争论的。她是个瘦小的中老年女人,有着直直的白发和锐利的双眼。她没有穿修女的服装,而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凯特在这里很受喜欢。”她对奥斯汀说。她把她领到美术课教室。教室里有三个学生坐着,什么都没干。她们受到了打击,很沉默,还曾哭过。

    “彼德先生在哪儿?”圣安妮修女问她们。

    “他回家了。”其中一个学生答道,“他太难过了。”

    “我简直太气愤了,圣安妮。”另一个女孩儿对校长说。她是詹尼弗?罗马萨。她曾愤怒地哭过,因为感到对一些事情无法改变。

    “上帝会了解你的感情的。”圣安妮说,“他爱凯特就像你爱她一样,他会明白你的悲愤之情的。”

    “我是看着她死去的。”詹尼弗的声音颤抖着。

    圣安妮修女握起詹尼弗的手说:“生命是神秘的,而死亡在它发生的时候也是。当你与凯特再次相遇时,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我们需要问的是,凯特希望我们做什么。”

    奥斯汀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凯特希望她做什么呢?

    “凯特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詹尼弗说。

    “对于这一点,我们可不知道。”圣安妮修女说,她建议她们进行祈祷。

    然后,圣安妮修女说:“这位是奥斯汀博士。她来这里是调查凯特的情况的。”

    “我是在纽约市工作的一名医生。”奥斯汀说。

    “凯特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詹尼弗?罗马萨说,“我不能相信她已经走了。”

    “我想凯特会希望我们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奥斯汀说,“我可以在教室里转一转吗?”

    奥斯汀在教室里四处转悠,几个女孩儿看着她,圣安妮修女小声地跟她们说着话。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刷上油漆的咖啡罐。石膏管、帆布撑子。凯特的工作区域在教室角落的一个桌子周围。桌子上有许多凯特的东西,还有一个类似于房子的大型建筑,有点像玩具屋,不过更大更复杂。

    奥斯汀转过身问那些学生:“凯特感到难受时,美术老师彼德先生有没有在凯特旁边?”

    两个女孩儿点了点头。

    她又转向校长:“您有他的电话吗?”

    现在是周四下午的晚些时候了,不过仍然是奥斯汀调查的第一天。下班高峰期开始了。离凯特死去已经有30个小时了。离彼德在凯特发病时近距离接触她也有30个小时了。如果彼德已经被某些物质传染,那他现在很可能正处于潜伏期。而且,他很可能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根本看不出已经得病。奥斯汀认为,传染物质在30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只会产生最微不起眼的症状。但她还是想与彼德取得联系,看一看他,并和他随时保持联系。

    她搭上一列开往皇后区的N线列车。20分钟后,她在格兰德街区的上层车站下了车。一截破旧的铁制电梯通往小市场、干洗店、发廊、一家希腊旅馆以及一个加油站。她想找出该怎么走。她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区,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公园里。那里有一些多利安式圆柱,还有一座青铜色雕像,那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出于好奇,奥斯汀走到了雕像前。这是苏格拉底——就是他,有着畸形的脸和浓密的胡子。他的下面刻着一行字:“了解你自己。”彼德这个名字——她意识到这里一定是个希腊街区。奥斯汀开始发现,纽约市的各个街区都非常具有地方色彩。她现在正观察着这个复杂得令人迷惑的生物体系。

    她一直不停地走,来到一条小巷。彼德和其他人合住在一个红砖小房子里。奥斯汀按了下前门的门铃。

    彼德马上来开了门。他又矮又胖,有一张和善却很悲伤的面孔。他的客厅就是他的工作室,里面堆放着被画框撑直的帆布、装着颜料和水的咖啡罐,还有一些靠着墙的油画。那些色彩很鲜明。

    “真是不好意思,这里太乱了。”他说,“请坐。”

    奥斯汀坐在一张破旧的安乐椅上。彼德则坐在一个旋转凳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对发生的事感到很难过。”奥斯汀说。

    彼德对她的关心表示感谢。“我的生活就是学校和绘画。我一个人住着。我对自己的才能不抱幻想。但是——”他拽出一条手帕,擤了一下鼻子,“我努力在孩子们面前制造一些小小的不同。”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当时为挽救凯特做了什么?”

    “我——”他叹了口气。停顿了很久。“我努力地回想怎样进行人工呼吸。可是我想不起来……怎么做……我上过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很抱歉,这对我来说非常困难。”

    “你有没有把嘴对着她的嘴?”

    “有,不过只是一下子。”

    “嘴里有血吗?”

    “她鼻子流血了。”

    “有血流到你身上吗?”

    彼德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已经把我的衬衫扔了。”

    “我能不能接近一点地看一下你的脸?”

    他既不舒服又尴尬地坐在凳子上,奥斯汀仔细地看着他。

    “你感冒了吗?”

    “是啊。流鼻涕。鼻塞。”

    奥斯汀深吸了口气:“你的眼睛难受吗?”

    “是的。我一得感冒或是过敏它们就很难受。我经常过敏。”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眼睛里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发痒,流泪。跟过敏性反应一样的。”

    “我很担心。”

    “担心我?我觉得很好啊。”

    “我不能给你作检查——我不是临床医生。”她没有告诉彼德自己是因为没有在纽约行医的执照而从法律上被禁止给病人作检查。“我希望你跟我到医院的急诊室去一趟。我们会找到一个医学小组来为你检查。”

    彼德看上去很吃惊。

    “不过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说。

    “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觉得自己很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舌头?”

    她没有舌头压器。不过,她的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盒子来。她从盒子里取出一个笔形电筒。她打开它,要彼德说“啊”。

    “啊——”

    “嗯,你的扁桃腺有点发红。看起来你确实得了感冒了。”她说,“我可以——不好意思——看一下你的眼睛吗?”彼德很不情愿。他现在似乎非常紧张。

    奥斯汀在屋里转了一圈,关上百叶窗。然后她开始做“摇摆闪光测试”。她把电筒光线依次对着两个瞳孔。虹膜的颜色看起来完全正常。彼德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奥斯汀观察着瞳孔遇到光线的反应。她认为自己看到了瞳孔反应的延迟。这可能就是大脑损害的轻微症状。

    这真是太荒谬了。我反应过度了,她跟自己说。根本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凯特得的是传染病。而且人与人之间的传染也没有发现。

    她说:“如果你的感冒症状有任何变化,请给我打电话,好吗?”她把自己移动电话的号码和她在基普斯湾的电话号码都告诉了他。“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白天或晚上。我是医生。我时刻都在等着电话。”

    在她回地铁站的路上,她一直在考虑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作为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的一个少校,奥斯汀具有要求人员隔离的法律权力。虽然如此,疾病管制中心的官员们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个权力。疾病管制中心的政策要求外出卫生官员安静地工作,避免引起关注,不做任何可能使公众引起恐慌的事情。她扫了一眼苏格拉底。他没有什么建议,除了要她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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