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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传奇终结者

    夜幕降临,两个女人仍然留在一望无边的坟茔丛中。断断续续的哭声在香港的夜空中传播。天上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跳出来,眨着眼睛,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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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曼君竞选港姐失败了,但因为媒体的宣传,她虽败犹荣。

    媒体是一种极其媚俗的机构,表面上,他们披着公正的外衣,实质上,他们在利用一切机会捞钱。他们很清楚,想捞到更多的钱,就一定要让媒体广受关注。因此,一旦出现轰动新闻,他们便会像苍蝇叮臭蛋一样蜂拥而至。社会一旦渐趋平静,他们便会挖空心思制造新闻。本届港姐选美,入选的三甲均十分平淡,有媒体抓住了这一点,在李曼君落选一事上大做文章,他们抛出一种观点,认为李曼君实际上是被不公平的比赛规则给害了。媒体甚至替她找来了一顶“凤冠”,称她为“未得到凤冠的港姐”。人们普遍同情弱者,这一新闻受关注程度出乎意料的高,因此,越来越多的媒体开始关注此事。有一家媒体甚至从李曼君的检验医生处得到消息,知道她的排泄物中含有泻药成分,便以此为根据,认定李曼君失去参赛资格是被人暗算。此消息一出,舆论顿时大哗。一些媒体开始猜测这个背后暗算李曼君的人是谁。集中起来,主要有两种推测,一种推测,暗算者是阿添,此人一贯卑鄙,显然干得出这种事。还有一种猜测认为,肯定是组委会指使人干的,空出一个名额后,他们又可以大捞一笔了。但媒体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阿添身上,对于组委会的指责很快被掩盖了。

    有记者希望就此采访李曼君。冷静之后的李曼君,不想让媒体对此深究。她很清楚,攻击组委会,便等于攻击香港无线电视台。香港无线电视台拥有香港电视百分之七十的收视份额,等于就是香港娱乐圈。得罪了这个强大的机构,任何人都无法在香港娱乐圈混下去。李曼君保持了足够的理性,始终未就此事公开表示态度。

    最尴尬的还是冯万樽和朱文豪。只有他们最清楚,下泻药事件,既不是阿添所为,也不是组委会所为,而是他们两人合谋,买通一名厨师干的。冯万樽始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李曼君选美成功,自己就永远地失去了她。他必须制止李曼君美梦成真。要想制止这件事,最有实力的人是胡超女。冯万樽为此给胡超女打电话。胡超女认为李曼君根本不适合冯万樽,他必须经历阵痛,才能重生。因此,她不赞成对此采取任何手段。她本人因为在中国内地发展房地产事业,无暇回香港,这种观点在电话中又无法说清楚,只好找个借口,说可以打招呼,但估计不亲自出面作用不会太大。

    冯万樽转而求助朱文豪。朱文豪说:“这件事好办,你说吧,你想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他的潜台词是,我早就烦这个女人了,你如果想让她消失,我立即就让她消失。冯万樽当然不会要她消失,甚至从来都不曾想过,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她落选。他们当然不知道,失去了那个背后力量的强大支持,李曼君已经绝对地落选了,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李曼君也不可能进入三甲。朱文豪虽然有很多社会关系,但要左右这项赛事,他还是没有直接的办法。他想了一个间接的办法,恰好其中一名厨师是他在道上的兄弟,他便请这名厨师吃饭,又给了他一笔钱,这名厨师便在李曼君的食物中下了药。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此事反而助长了李曼君,使得她的曝光率远远高于当选港姐。而李曼君也早已经认定,此事是阿添所为,对阿添的仇恨又更深了一步。她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阿添搞臭。

    香港娱乐大亨梁辛源,在香港属于政商两界的重要人物,在商界,他拥有几家上市公司,在政界,他虽然没有具体职务,但因为有深厚的人脉,所有政界人物也得看一看他的眼色。他的四家上市公司中,辛源娱乐是最差的,基本只亏钱不赚钱,但就是这间娱乐公司,旗下拥有香港娱乐界一半以上的一线明星,就算最初不是明星,只要和辛源娱乐签约,一样会大红大紫。近年来,香港几大音乐奖项,百分之七十都被辛源娱乐旗下的艺员拿走,辛源娱乐因此成为香港娱乐圈第一大公司,梁辛源也因此成为香港娱乐大亨。

    梁辛源对李曼君很感兴趣,主动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愿意担任一部二十集电视连续剧的女二号。李曼君很清楚,只要搭上辛源娱乐这条线,肯定会红。问题在于,你若想红,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坊间的传闻称,辛源娱乐的所有女艺员,无人没有和梁辛源上过床。极少数梁辛源有着浓厚兴趣的,这种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绝大多数在梁辛源失去兴趣之后,会担任梁氏财团的公关小姐。对于李曼君来说,这已经不算一件事,关键在于借助梁辛源可以达到她的目标。随后,两人在一间酒店里商谈了具体细节,李曼君迅速签下了这份合同。

    李曼君很清楚,如果自己将此事告诉冯万樽,他们之间又会闹出很大一场不愉快。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冯万樽留下一张纸条,搬去了酒店。冯万樽回到深水湾的家,看到那张纸条,顿时狂怒,将家里所有一切砸了个稀巴烂,然后离开家,喝酒去了。

    不久,香港媒体开始报道梁辛源的这部新片,大量的篇幅并不是在宣传梁辛源或者女一号,相反,李曼君的版面比任何一个人都突出。她抢尽了女一号的风头,甚至有消息说,女一号因此和她争风吃醋。可惜这样的争斗没有结果,因为李曼君的背后有梁辛源的支持。

    圈内早已经有一种传说,李曼君以落选港姐的身份,之所以能够获得这一重要角色,是因为和梁辛源做了交易。只不过这一消息未能得到证实。狗仔队们于是开始了一场秘密追缉行动,他们散布在梁辛源以及李曼君可能出现的所有场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晚上,抓到了李曼君离开梁辛源居所的镜头。

    梁辛源在香港有很多处居所,其中有一处在何文田。这是一幢单独的别墅。凌晨一时许,梁辛源家车库的门开了,狗仔队因此一拥而上,拦住一辆从里面开出来的车子拍照。梁辛源大概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让他们大方地拍照。坐在梁辛源旁边的正是李曼君。对于记者们提的问题,两人一概不答。

    第二天,李曼君戴着墨镜的照片被刊载在所有报纸上。其实,不必看文字便可以知道,李曼君那么晚去导演的寓所干什么。朱文豪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和严倩琳一起赶到马神集团,还在路上的时候,朱文豪便已经下达指令,将所有的报纸清走,任何人如果将此消息告诉冯万樽,立即炒鱿鱼。其实,他也很清楚,这一消息很难不让冯万樽知道,除非此事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或者冯万樽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不见人也不接听电话。

    冯万樽进入办公室前,显然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办公室的。严倩琳听到他对着电话说:“曼君,我们不要这样互相折磨了好不好?就算我以前错了,现在我们重新来过还不行吗?”接下来,不知李曼君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冯万樽突然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他!”便猛地将移动电话砸在了地板上,电话顿时碎成几块。

    严倩琳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冯万樽却向她命令道:“你马上给豪哥打电话,让他到我这里来。”

    朱文豪其实已经在办公室,听到响动,立即赶出来,正好看到狂怒的冯万樽,也看到严倩琳将冯万樽往他的办公室里推。两人进入办公室后,朱文豪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过了一会儿,严倩琳从里面出来,并且返身将门带上。朱文豪走上前,小声地问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何止是知道这么简单。”严倩琳说,“你留神点,他像是要发疯了一样。如果他失去理智,你千万不要跟着他冲动。真是,从没见过男人为一个女人疯成这样的。”

    朱文豪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推门而入。

    他连门都未来得及关上,冯万樽便大声地冲他说道:“豪哥,你来得正好,我要杀死那个姓梁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朱文豪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杀死一个人,对于他大佬豪来说当然不算是一件事。但杀死梁辛源,那就算是一件事。朱文豪很清楚,梁辛源的事业之所以发展如此迅速,并非他有三头六臂,恰恰是因为他的黑道背景。就连向华强、向华胜兄弟都要礼让他几分,一般的黑道组织谁敢和梁辛源对着干?想都不敢想。更让朱文豪吃惊的是,这样的命令竟然会从冯万樽的口里传出,他已经完全失常了。一向粗犷豪放的朱文豪,这时也细心了一回,说道:“这件事,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你难道怕了那个姓梁的不成?”

    “干了这件事,整个娱乐圈乃至整个香港都会地震……”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他死。我发誓,从今以后,任何人敢碰曼君一下,我就让他死,立即死。”冯万樽大叫。

    朱文豪答应一声,退了出来。严倩琳站在门边,显然已经完全听清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见到朱文豪,严倩琳便向他使眼色,意思是问:“你打算怎么办?”朱文豪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严倩琳紧接着跨进来,说道:“你答应了?”

    “真搞不懂阿樽。”朱文豪说,“只不过为了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婊子,就搞成这样。在这个世界上,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就算是想要一百个像李曼君那样的女人,只要他开口,我保证帮他搞到手。”

    “人家只认李曼君。”

    朱文豪看着严倩琳,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有好办法也不会搞到现在这种局面。”严倩琳说,“只是我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可是,阿樽这次是真的动了杀机。”朱文豪说。

    “先不要理他。我觉得阿樽本质上是一个很善良的人,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想到要杀梁辛源泄愤。过几天,他的气消了,事情可能就过去了。不过,你要注意,要跟那几个保镖打招呼,如果阿樽命令他们去杀人,让他们一定不能听他的话,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朱文豪认真一想,也有道理。等冯万樽的气消一点,再找机会劝劝他,事情可能就过去了。

    冯万樽一直等待着梁辛源被杀的消息,但他等到的却是史佩斯关于上次入室盗窃案的报告。

    据史佩斯的调查,那次盗窃案的真正幕后主使人是朱文彪。朱文彪挥金如土,他在香港虽然有自己的住所,也有自己的老婆,但很少回家去住,更很少同老婆见面。大多数时候,他住在酒店里,每天晚上要找一个女人来陪他。据史佩斯所掌握的资料,朱文彪给这些女人的钱,每一晚至少五千元。如果某一个女人令他高兴了,给两三万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另外,朱文彪十分好赌,他常常带着一群女人去澳门赌博,赢的钱都是那些女人的,输的钱则是他的。一场下来,输几百万是小数字。朱文彪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一个日本财团,这个日本财团始终在打赌马必胜软件的主意。那次入室盗窃案,就是由这个财团资助,朱文彪暗中找人做的。

    冯万樽正有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待史佩斯离开之后,他立即给烂仔三打了一个电话,约定晚上九点在西营盘的一个码头见面。

    烂仔三当然一口咬定他没有干这样的事,对整个事件也丝毫不知情。

    冯万樽原本十分狂躁,听了烂仔三的话,气便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烂仔三的衣领,什么话不说,拳头就落了下去。烂仔三原本就是烂仔一个,打架斗殴的事可没少干。在体型上,他虽然比冯万樽差了许多,力量上也大大不如,可经验不知强过多少。两人动起手来,冯万樽也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他们见面的时候,冯万樽是带了保镖的。保镖见这里动起手来,便一起跑过来。他们也知道,烂仔三是豪哥的弟弟,不敢轻易帮任何一方,只是想把他们拉开。冯万樽却在一旁叫道:“我们两人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们给我滚远点。”保镖一听,只好退了下去,并且迅速给豪哥打电话。

    烂仔三虽然灵活,但几个回合下来,体力不支。冯万樽抓住这一机会,大肆攻击。烂仔三实在不是冯万樽的对手,只好跪地求饶。冯万樽根本不放过他,仍然是拳打脚踢,如果不是警方及时出现,烂仔三被他打死都有可能。

    两人被带进了警局,朱文豪和严倩琳闻讯后,立即赶去,将两人保释出来。朱文豪当然要问缘由,烂仔三说:“我也不知道,他一见面就对我动手,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冯万樽却说:“我是个疯子,怎样?我不光想打你,还想杀了你。”

    朱文豪见冯万樽的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杀气,暗吃一惊,当即让严倩琳将烂仔三带走,他则陪着冯万樽回家。

    冯万樽根本不想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餐厅,让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李曼君的戏拍完了,她也因此回到了深水湾。冯万樽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回了深水湾,却小心地不提她和梁辛源的事。对此,他们心照不宣,都知道那是一片雷区,谁都不去碰。可不去碰,并不等于事情不存在。李曼君所演的电视剧开始热播,收视率非常高,李曼君一炮而红。梁辛源因此又和她签下了新的片约,这次是女主角。

    冯万樽从报上得知这一消息后,再也忍不住了,问李曼君:“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李曼君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对不起,阿樽。”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是你的理由吗?”冯万樽十分狂躁,“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难道你还不够富吗?是为了出名?现在你已经非常红了呀!是因为你不爱我?可是,你的行动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对不起,阿樽,这是我的理想。很早很早以前,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将这当成了我一生最大的愿望。”

    “你现在不是已经很红了吗?而且,为了实现这个所谓的理想,就一定……一定……一定要跟别人……”很想说出跟别人上床,但他也知道,这句话如果说出,他同李曼君之间就彻底完了。他虽然狂怒,却也知道这句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我不仅仅是想当明星,还想当制片人,还想有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她非常诚恳地说,“这是我的梦想,我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

    “想制作自己的影片也没有必要一定当明星呀!你想当制作人,也没有必要走那样的路呀!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开一家影视剧制作公司!有必要去跟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拉拉扯扯吗?你想制作影片是不是?我投资好了。拍一部影片能花多少钱?以我现在的入账,大概让你一个月拍一部没有半点问题吧?你有什么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最初,冯万樽确实是要向她兴师问罪的,到了后来,他也渐渐软下来。有什么办法?他是那么爱她,除了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麻醉自己,他是绝对不忍心伤她一根头发的。

    时隔不久,李曼君果然对冯万樽说,她看中了一部戏,想自己投资制作。

    听了这个消息,冯万樽惊得目瞪口呆。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钱,而是觉得李曼君的行为越来越令他无法理解。当初,李曼君说自己想当制片人,他虽然不认为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也没料到她会如此迅速地付诸行动。他有一种感觉,李曼君似乎在做一件什么事,而这件事与她在台湾的那段经历有着极大的关系。

    李曼君见他并没有立即答应,便说道:“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其实根本不需要你投资,我自己的钱足够了。”

    “钱当然不是问题。你也知道的,只要你高兴,花多少钱都可以。”冯万樽说,“算了,别的事情也不说了,你说吧,拍这部戏要多少钱?”

    李曼君说,她已经同嘉丰公司的老板林枫谈妥了,这部戏由她和嘉丰公司共同投资。嘉丰公司是香港一家很有实力的影视公司,李曼君刚出道,便可以同这家公司合作,起点相当之高。原本,冯万樽应该对整部影片的内容和剧组人员等进行一番了解。但是,他担心自己这样做,李曼君会认为自己不信任她,便干脆什么都不问,将一大笔钱按照李曼君的要求划给了嘉丰公司。

    时隔没多久,冯万樽从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李曼君接拍了一部新戏,出演女主角,投资人是嘉丰公司的林枫,导演竟然是阿添。这则消息令冯万樽一头雾水,他甚至认定,一定是这则消息搞错了。就算阿添的名声再大,自从台湾那件事之后,李曼君还有与他合作的可能吗?

    然而,这则消息白纸黑字,而且又与嘉丰公司的林枫扯上了关系,难道说,李曼君要投资的那部戏,就是报纸上所说的这一部?冯万樽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即给李曼君打电话。

    在电话中,李曼君说,这件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待晚上回家后再跟他细谈。

    晚上,李曼君回到深水湾时已经很晚,冯万樽仍然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她。冯万樽原以为,她说回来后再细谈只是一句托词,令他大为意外的是,李曼君真的与他细谈起来。她说,这部戏请那个男人做导演,是林枫的意思。林枫说,这种艺术片,正适合那个人的风格,而且由他导演,票房也有保证。最初,李曼君坚决不同意此事,甚至一度想撤资。为了这件事,林枫反复对她说,在影视圈中恩恩怨怨的事情不少,其实,人生就是一部恩恩怨怨的粤语残片,这类事情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既然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些事情就一定要学会去面对。她为这件事考虑了很久,也曾想过要征求冯万樽的意见,但仔细再一想,这件事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这个心结,既然是由自己系上的,总得由自己解开。她不可能任何事都依赖冯万樽,所以她决定以此做个实验,看自己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听说她的目的是解开心结,冯万樽虽然不无忧虑,却也感到一丝欣慰。毕竟,她肯面对那件事,总比一味地逃避要好。

    这件事平静了一个多月,突然有一天,狗仔队抛出了一组照片,全都是有关阿添与他正在执导的那部戏中几个女演员之间的绯闻,其中就有李曼君。这则消息说,阿添最新执导的这部戏,其女演员阵容在本港实属罕见,非常有趣的是,这些女星无一不是因绯闻而走红的。阿添更是绯闻的中心,遇到这种能够将差不多所有绯闻明星一锅煮的机会,阿添当然是乐在其中了。据称,最初阿添不是很乐意接手这部影片,但当林枫将女星名单交给他之后,他立即改变了主意。相信那时他一定知道,此次经历是其猎艳史上空前的一笔。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众女星相继投入他的怀中,使他享尽春光。但也因此遇到了麻烦,片场之上,争风吃醋的事常常发生。

    冯万樽看到这则消息,承受力终于达到极限。他一怒之下,跑到了片场,正好看到李曼君在拍一场很露的戏,穿着一件很薄的睡衣,里面的肉几乎全都透了出来。作为导演的阿添则在她身边指手画脚,一会儿抬抬她的腿,一会儿又摸摸她的下巴,告诉她摆姿势。冯万樽原本就是满腔怒火而来,见到这种场面,哪里承受得了?当即冲上前,抓住阿添,对准他的面部就是一拳。身材普通的阿添哪里受得住他这一下?这个平常非常得意的大导演,当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冯万樽还不解气,上前对阿添拳打脚踢。有几个人冲上前,将他们拉开。阿添虽然知道冯万樽,却并不认识面前这个酒疯子,当即命人打电话报警。冯万樽还想上去打阿添,无奈李曼君挡在他的面前。他几次想将李曼君打倒冲过去,却又终究是不忍心。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询问冯万樽是李曼君的什么人。冯万樽表示他是李曼君的同居男友,但李曼君却对警方说,她根本不认识此人。

    冯万樽因此大受刺激,被带到警局后仍然大吵大闹。他没想到李曼君竟然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万念俱灰,心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法院判自己几年,后半生在监狱中度过算了。真是那样的话,看李曼君心里怎么想。

    警方事后征求阿添的意见。阿添收到了来自朱文豪的警告。朱文豪托人告诉阿添,自己忍受他已经多时,如果不是冯万樽阻拦,他有十条命也活不到现在。他如果对冯万樽不利,先把后果想好。阿添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亚洲金融危机,香港受到巨大冲击,房地产大跌。阿添原想买几套房子等价格涨上来后大赚一笔,却不想成了负资产。此事如果再闹下去,他的名声受损,日子就会更难过。考虑各方因素之后,他只好决定不起诉冯万樽。

    既然事主不想追究此事,警方也乐得少些麻烦,同意保释。

    朱文豪和严倩琳办好保释手续,将冯万樽领出来。刚刚离开警局,冯万樽立即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在快活谷的公寓,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开了一瓶酒,将瓶口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接着,他又开了第二瓶,刚刚喝了一口,朱文豪和严倩琳冲进来,抢过了他手中的酒瓶。

    当天晚上,李曼君赶到快活谷的公寓,见冯万樽醉得不省人事,朱文豪以及严倩琳在一旁照顾他。

    朱文豪见到李曼君,气便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李曼君叫道:“你还有脸往这里跑?你看看,都因为你,你将阿樽毁成了什么样子。到了这种程度,你还不够,难道要害死他,你才安乐吗?我问你,他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他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要这样害他?”

    听了这一番话,李曼君满腹的酸液往外涌,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你在这里做一副可怜相,做给谁看呀!”严倩琳指着李曼君说,“我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朱文豪更是完全放开了自己,将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他说:“我告诉你,李曼君,像你这种烂女人,在我的眼里早就已经是死人了。如果不是考虑到阿樽对你一往情深,没有你他肯定活不成,就算你有十条命,也早就见阎王去了。你如果不想那么早死,趁早给我滚,立即滚。”

    可是,李曼君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只是哭,根本不走。

    严倩琳虽然同样恨死了李曼君,却也深知朱文豪的脾气,此时就算是将李曼君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李曼君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豪哥一怒之下,真可能送了她的命。严倩琳也不能理解李曼君这个女人,将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伤得如此之深,她还折腾什么呢?难道她真要害死冯万樽才肯回头吗?另一方面,她又比朱文豪理智,她很清楚,此刻冯万樽一颗心全都在李曼君身上,即使伤得如此之深,也从没有动过李曼君一根头发。如果豪哥打了李曼君,冯万樽酒醒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无法预料。

    当时,严倩琳拉了李曼君便向外走。到了门外,严倩琳实在忍不住,对她说:“总算我们曾经朋友一场,我再最后劝你一次。你将阿樽伤得太深了。这是一个深爱着你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若想得到一个真正深爱着她的男人是不那么容易的,一百个女人中,有九十九个没有这么好的命。你的命好,竟然遇到了一个。可是,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你于心何忍?”

    李曼君哭着说:“倩姐,你帮我劝劝他。其实,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都是那些记者闹出来的,我跟那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半点关系?你这话鬼信呀?事到如今,你还说假话?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严倩琳勃然大怒。转而一想,就算说再多话,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她缓和了语气,说:“算了算了,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干什么,你知道就行了。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她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曼君情不自禁地扑进严倩琳的怀里,哭着说:“倩琳姐,我知道,你和豪哥都很恨我……”

    严倩琳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对阿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这种虚伪的眼泪,还是留着你自己去洗干净身子吧。”此时的严倩琳对李曼君充满了憎恶和鄙视,如果不是因为冯万樽,她可能连话都懒得同这种人说半句。她想推开李曼君,但李曼君将她抱得很紧,哭得也非常动情。看情形,她似乎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严倩琳有些忍不住了,说道:“你读的书比我多,我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粗人。大道理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一点,人一辈子,有的人要追求事业,有的人要追求金钱。一辈子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追名逐利,到底为了什么?终极目的,我看只有一个,那就是幸福。求名求利看起来都不容易,叫我说,真正难的是求幸福。我这人实在,知道幸福难求,能抓到一点就紧紧地握住,怎么都不肯放手。求幸福这种事,最怕的就是贪多不化,有了幸福还想更多的幸福,结果连到手的幸福都丢掉了。要我说,人就是犯贱,只有等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严倩琳也不指望能够点醒李曼君,但她觉得,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李曼君至少会有所触动,或许一个时期内会有所收敛。可事实上,她想错了,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事态很快进一步恶化。

    传媒追踪的结果,导演阿添与几位女星的纠缠不断变出新花样,甚至发展到在拍片现场演出全武行,你扇我的耳光,我往你脸上吐口水。继冯万樽跑到片场对阿添大打出手之后,又有一个女星的男友扬言要找阿添算账,使得阿添那段时间不敢去片场。另有一位女星,原与另一位男明星拍拖,甚至传出不久要结婚的消息。但因为阿添的介入,两人闹翻了。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传媒穷追猛打的结果,又一次爆出猛料。

    本片的女一号李曼君与阿添之间,原本就有过一段恩恩怨怨。阿添是李曼君入行的引路人,可算是她的导师,也是发现她的伯乐。曾几何时,为了感谢阿添,李曼君投桃报李,与他打得火热。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风骚十足的台湾三级艳星侬丽。侬丽久经沙场,而李曼君则是初出道,两相比拼,力量的悬殊可想而知。大败之后的李曼君从此退出娱乐圈,差不多十个月后,她以全新的玉女形象复出,角逐港姐意外落败。李曼君和阿添之间显然有未了之缘,这次又再次走到了一起,两人迅速擦出火花。却不料内里还有乾坤,原来林枫之所以答应由李曼君出任该剧的女主角,幕后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在此之前,李曼君已经成为林枫的红颜知己。

    林枫的妻子曾多次行动,想将李曼君和林枫捉奸在床,却未能成功。林枫得知李曼君与阿添旧情复燃的消息之后,大为愤怒。想当初,阿添入行,只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是林枫的大力提携,他才有了今天。为了摆平这件事,林枫约阿添讲数。林枫威胁说,如果阿添不离李曼君远一点,他将会采取严厉措施,将阿添打回原形,令他在娱乐圈永远无法立足。林枫虽然是影视界的泰山北斗,但阿添毕竟也不是一个新手。他当即针锋相对,表示无论如何,绝不退让半步。林枫当场翻脸,表示要让阿添退出该片。阿添也立即提出,退出可以,但需要高额赔偿,毕竟他们之间有合约在先。阿添出道,原受到林枫多方提携,没料到经过时间和金钱考验的感情,却过不了美人关,由此结下仇隙。

    此事闹了一段时间,但一直未影响到影片的拍摄,据传是李曼君长袖善舞,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将他们拾掇得服服帖帖,表面上倒也风平浪静。

    那段时间,演艺圈是从未有过的热闹,也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对阿添的指责之声鹊起,甚至有人提出香港演艺圈应该永久封杀阿添,以平定事态,还香港演艺圈一个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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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曼君新拍的影片,因为一系列绯闻而知名度大噪。如果仅仅以影片宣传论,确实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前后差不多两个月时间里,翻开当地任何一家报纸,都能看到与这部影片相关的消息。甚至有人预言,这部影片将成为本年度最为卖座的影片之一。还有人说,本部影片强大的明星阵容以及如此频繁的曝光率,将成为其票房保证。

    影片公映的那天,可说是盛况空前,人们争相观赏这部闹得沸沸扬扬的影片。但是,影片仅仅放到一半,便有许多人开始退场,到影片放完时,场内已经剩下不到二十人。

    第二天的报纸娱乐版开始对这部影片大肆攻击,归结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不知所云,二是以朦胧裸体卖噱头。有媒体评价说,该影片以几个女人为线索,套路陈旧,逻辑混乱,镜头也完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甚至有媒体评价说,本部影片请阿添执导,是所有错误中最大的一个错误。阿添此人,原本在影视圈跑龙套,既没受过严格的武术和演技训练,也不像有些导演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只不过凭着拍马屁的功夫,赢得了影视界一位大人物(指林枫)的信任,才一级级往上爬,弄到了一个名导演的头衔。

    有媒体甚至列出了阿添拍过的所有影片,将其故事情节、拳头加枕头的噱头,每拍一部戏所伴随的绯闻等,全都罗列出来。最后,人们得出一个结论,阿添之所以走红,完全是凭了这些非艺术以外的手段。

    李曼君是这部戏的两大投资人之一,但传媒没有任何文字提及这一点。冯万樽怀疑她是有意这样做的,却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文豪觉得,李曼君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本质非常放浪。有的女人觉得能够有一个温馨的家是一种幸福,但有的女人却完全不这样认为,她们觉得能够得到全天下所有男人的爱是一种幸福。可她们忽视了一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除了自己和儿子以外,谁都不爱。他们或许会在女人面前表现出种种姿态,其实只不过是骗女人上床,一旦目的达到,他们连女人姓什么叫什么都忘掉了。有这样的男人自然也就会有这样的女人,李曼君便是其一。

    但严倩琳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阿添对李曼君的伤害太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阿添报仇。仇恨一旦植入女人心中,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比仇恨更可怕的东西了。对于此时的李曼君来说,她所有的一切都被阿添给毁了,所以她下定决心要毁掉阿添的一切,甚至不惜毁掉她心爱的人。

    “你说她还爱阿樽?”朱文豪有些不相信地说,“她如果真爱阿樽,她会忍心看到阿樽变成这样吗?”

    “这你就不知道女人了。你们男人不是常说女人不可理喻吗?一个被仇恨充满的女人,是绝对不可理喻的。她不可能想到,毁掉她自己以及阿樽的,正是她本人。在她看来,是阿添毁掉了这一切,她越看到阿樽为她而痛苦,就越恨阿添。她或许觉得,反正她和阿樽全都被这个人毁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毁了这个人,让他也尝尝被毁的滋味。”

    “可是,阿樽并没有计较她所做的一切呀!”

    “阿樽是没有计较。”严倩琳说,“正因为阿樽原谅了她,她才不肯原谅自己,也更不肯原谅那个阿添。你知不知道?阿樽越是原谅她,她每天面对阿樽的时候,就有越大的精神压力。”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朱文豪说,“算了,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说这些都没用了,你说我们该怎样救阿樽?”

    此时的冯万樽完全变成了一个酒鬼,他的人生目标似乎只有一个,就是让酒浸泡着,长醉不醒。马神集团因为没有了冯万樽,在香港马会的斩获,就大大不如从前。由此他们也看清,冯万樽被称为马神,真是当之无愧。

    撇开私人情谊不说,单是经济上的损失就无法计算。有冯万樽坐镇,集团内部每一个股东的财富几乎是每一个月都往上翻。现在冯万樽不理赌马的事了,虽然也有钱可赚,但赚数则少得多。

    听了朱文豪的话,严倩琳便说:“如果我能够有办法,又怎么会等到今日今时?我比你还急。”

    朱文豪是黑道出身,解决问题更喜欢直截了当。他试探地问严倩琳:“如果做掉那个曼君,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严倩琳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你千万别动这种念头。你没见阿樽宁可伤害自己,也不动她一根头发吗?如果把她做掉了,最轻的是阿樽跟你绝交,重一点,说不定阿樽也活不成了。”

    “会有这么严重吗?”朱文豪有些不相信地问。

    “如果不严重,阿樽又怎么会弄到今天这种天地?”

    朱文豪略想了想,然后说:“那个曼君不是为了报仇吗?干脆,我们将阿添给弄来,她想怎样报仇都行,就算是一刀刀剐了他,都随她的意。如果她不想见血,我们可以代她办这件事。”

    “你就知道杀,”严倩琳说,“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够用杀来解决,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现在的问题不在那个阿添,而是李曼君。她又不是不清楚我们是吃哪一行的。如果她想通过这种方法解决,还用搞到今天这种情境吗?再说,你也不想一想,她为什么要报仇?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已经无法面对阿樽了,这才是关键。”

    听了这话,朱文豪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伸手搔头。他闯荡江湖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伤脑筋的事情。

    “天下竟然有阿樽这种人,我真算是服了上帝。”他说。

    严倩琳不解,反问道:“这跟上帝有什么关系?”

    “人不是上帝造的吗?上帝竟然能够造出一个阿樽来,你说是不是本事?”

    “你以为是你呀?人家这叫常情,叫专情,懂吗?”

    “常情有什么好?专情又有什么好?”朱文豪颇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他多像我一点,也不至于将自己给毁了。真是的,那个曼君有什么好?除了她以外,这个世界上难道就再没有女人了?”

    当天晚上,严倩琳给胡超女打了个电话,将冯万樽的情况告诉她,希望她能出出主意。

    胡超女说,她也正关注冯万樽的情况,虽说对阿樽有一些认识,却并不认为有根本的解决办法。阿樽的问题在于情绪管理失控,而导致失控的原因,恰恰在于他对情感管理的无能。一般来说,年轻人在情感管理方面都会显得幼稚和盲目,甚至显得弱智。这或许并不是问题,只是年轻的缺点。她更担心的是,这种致命弱点是基因性的。

    她的话让严倩琳吓了一大跳。基因性的?难道这也有遗传基因?

    胡超女并没有深入地谈这个问题。她说,她现在在内地有点忙,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等她回香港后,将找阿樽详谈一次。

    胡超女什么时候能回到香港,时间没法定,严倩琳却不能等。既然胡超女说冯万樽是情感管理方面出了问题,解决这一问题,是不是要从情感方面想办法?仔细想想,冯万樽为什么会爱上李曼君?不就是因为林雅婷吗?想到这一点,她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对呀!我怎么把她忘了?”

    “谁?”朱文豪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林雅婷呀!”严倩琳说。

    “林雅婷?你不是说她在深圳已经结婚了吗?”

    不错,林雅婷确实已经结婚了。但严倩琳知道,冯万樽是林雅婷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在其心目中有着别人无可替代的位置。有可能,林雅婷将冯万樽束之高阁,作为永久的记忆,但还有一种可能,她将对他的那份感情,深深地埋于心底。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她一旦得知冯万樽的现状,很可能挺身而出,救冯万樽于水火。严倩琳分析说,这一行动,确实有些冒险,一来不知道冯万樽经历了与李曼君之间如此之多的事之后,是否仍然肯接受林雅婷。二来她也完全不清楚,已经结婚的林雅婷,是否仍然深爱着冯万樽。

    朱文豪想了想,然后说:“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路,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如果阿樽还能够接受雅婷,那么一切都好说。”

    “一切都好说?你对雅婷那么有把握?”严倩琳问。

    朱文豪多少显得有点诡异地一笑,说:“如果雅婷对阿樽还有那份心自然最好,即使没有,相信也不会太难。你不是说雅婷在深圳只是普通白领吗?一个普通白领能有多少收入?何况她刚工作不久就结婚,经济上应该不是太好。我们可以投其所好,给她一笔钱。只要这笔钱的数目足够打动她,就算她对阿樽再没有半点感觉,也不会拒绝的。”

    “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能被钱收买吗?”严倩琳这么说了一句,其实并不理直气壮。

    第二天,朱文豪和严倩琳一起来到深圳。他们并没有立即去找林雅婷,而是暗中进行了一番调查。

    林雅婷返回深圳后,在一家酒店当部长,最初月薪只有二千元,现在也只不过三千多。她的老公跟她在同一家酒店工作,担任酒店的保安部部长之职,收入跟林雅婷不相上下。这样的收入水平,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在深圳就只能算是一般了。朱文豪进一步了解到,林雅婷从香港回到深圳几个月后,便已经谈婚论嫁了,婚后,两人的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另外,他们还了解到,林雅婷的娘家在乡下,父母以及兄弟姐妹总共有十几口人,除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深圳打工外,其他的都在家务农,家境也就可想而知。

    接着,朱文豪和严倩琳极其突然地出现在林雅婷面前。

    林雅婷极其聪明,见朱文豪和严倩琳一起出现,便意识到他们可能有事找自己。几次她想问一问,又觉得唐突。后来,他们一起去吃饭,林雅婷以为他们会在饭桌上说出来,但吃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还只是了解林雅婷回到深圳后的一些情况,半句不提找她的目的。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单间,有电视机。严倩琳拿过遥控器调了几下,调到了香港台,播放的正是跑马的场面,他们的话题转到了赌马和冯万樽身上。提起冯万樽,林雅婷忍不住了,问道:“他还好吗?现在还是一个人?”

    “不好。”严倩琳说。

    林雅婷还非常关心冯万樽,听说他不好,脸色顿时一变,正要问点什么,朱文豪又说道:“不是普通的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快点告诉我,他怎么了?”

    话说到这里,朱文豪和严倩琳又打住了,无论林雅婷怎么问,他们就是不说。再问得紧了,严倩琳就说:“算了,雅婷,我们知道,你对阿樽也算是挚情的,你们的缘分也只有那么多,该做的你全都做了,已经用尽了。何况现在你已经为人妻,这件事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他们越是不肯说,林雅婷越是想知道,不停地追问,后来甚至带着哭腔乞求。

    严倩琳觉得已经到了火候,准备告诉她了,便看了朱文豪一眼,征求他的意见。对待这种事,朱文豪可算是行家里手了,他连忙说:“倩琳,你别心软,千万不要说出来。如果雅婷不知道,只是阿樽一个人痛苦,如果雅婷知道了,她又帮不上阿樽,她也只好跟着阿樽痛苦。”

    林雅婷听他们的语气,知道冯万樽的事情非常严重,便也不再求他们了,站起来向外走。

    严倩琳立即赶上去,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办旅游护照,我要去看他。”她十分坚决地说。

    严倩琳一只手拉着林雅婷,一面转身对朱文豪说:“都怪我多嘴,看来是瞒不住她了,不如告诉她吧?说不定,我们一起能想出个办法。”

    他们将冯万樽认识李曼君,将李曼君当成了林雅婷,然后闹了一场轰轰烈烈恋爱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他们进行了适当的加工,将这场恋爱说成纯粹是因林雅婷而起。严倩琳甚至说,自从林雅婷离开之后,她替冯万樽介绍了许多女孩,但冯万樽心中只有林雅婷,别人他都不放在眼里,直到认识了李曼君。因为李曼君与林雅婷长得很像,事情才渐渐有了缓解。

    林雅婷听说后,心中大急。她很想自己去劝一劝冯万樽,转而一想,即使自己过去,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何况现在自己又已经为人妻。她求朱文豪和严倩琳,希望他们想个办法救冯万樽。

    朱文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对他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严倩琳突然说:“对了,雅婷,不如你去劝劝他吧?”

    林雅婷说:“你们都劝不了她,我去能起什么用?”

    朱文豪却说:“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你跟他的感情毕竟与我们不一样。再说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所有能想的办法全都想过了,你去劝他能不能成,都是最后一个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严倩琳也说:“我和阿豪是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雅婷,不管有没有作用,求你去见一见他,好不好?说不定有用呢?”

    林雅婷沉吟了好一段时间,终于答应去见一见冯万樽。

    朱文豪和严倩琳见她答应下来,又开始实施计划的下一步。严倩琳对朱文豪说:“雅婷虽然肯去见他,到底起不起作用,现在还很难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去,需要认真计划一番。事先将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都想好。还有,就算阿樽肯听雅婷的劝,要真正改变,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想个办法让雅婷在香港待一段时间才好。”

    “这个好办。”朱文豪说,“我们找家机构,邀请雅婷去香港短期工作,签一份半年的护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还有,雅婷丢掉现在的工作,经济上会受一些损失,就由我们给她补偿好了。你看这样行吧?”

    听说要在香港待上半年,林雅婷又一次犹豫起来。虽然冯万樽是她的初恋情人,可自己现在毕竟有了丈夫。在香港的半年时间,与冯万樽之间会发生什么,连她都无法预计。凡事总要往最坏的方面打算,有些事情,她自然得有心理准备。处在她现在的位置,只要往香港跨出一步,就是对丈夫的不忠。

    朱文豪和严倩琳见林雅婷犹豫,便一个劲儿地劝她。

    林雅婷说,这毕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心绪非常乱,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希望朱文豪和严倩琳给她一点时间,容她好好想一想。

    分别的时候,严倩琳塞给她几万元钱,让她用这笔钱将深圳这边的事好好处理一下。林雅婷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了下来。

    对于朱文豪他们来说,送出这笔钱只是投石问路。林雅婷如果收下这笔钱,证明她心中其实已经肯去了,只是心理上还需要找到一种平衡,或者说要找到一种应付丈夫的借口。如果坚持不收这笔钱,他们才会感到绝望。

    果然,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接到林雅婷的电话,她已经同意去香港。

    严倩琳接到电话,会意地朝还躺在床上的朱文豪一笑,然后对着话筒说:“那好,这件事不能拖,你立即着手进行,先办一个旅游护照过去,至于短期工作的事情,我们很快就会办好的。”

    当天,两人赶回了香港。

    49

    林雅婷办好有关手续后立即赶到了香港。

    严倩琳事前接到她的电话,一早就开着汽车来到关闸等她。

    坐上车后,严倩琳对她说:“你这次来香港,一定要有心理准备,现在的阿樽已经不是几年前你所认识的那个阿樽了,他已经完全变了。”

    林雅婷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话,”严倩琳一面开车,一面说,“让你来做这件事,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但是,除了你之外,我们是真的没有半点办法了。”

    “阿樽真傻,这个世界上,好女人那么多,他为什么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我真不明白,他是那样洒脱的一个人。”林雅婷说。

    严倩琳没有直接去冯万樽的住所,而是先回了她的家。没过多久,朱文豪回来了,他说:“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阿樽刚刚醒过来,保镖说他每天醒来以后,往往要在床上躺半个多小时,然后才会找酒喝。我们要趁他清醒的时候赶到。”

    因为严倩琳事前提醒过,林雅婷也有一些心理准备,真正见到冯万樽后,她还是大吃一惊,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她曾经十分熟悉的那个人。此时的冯万樽头发乱成一团糟,胡子老长,似乎好几个月没有刮过。他躺在床上,身上居然什么都没穿,看上去身上是花的,显然有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

    “阿樽,你看谁来看你了?”朱文豪说道。严倩琳知道他不穿衣服睡觉,甚至连房门都没有靠近。

    过了好一会儿,冯万樽才转过头,睁了睁眼皮,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猛地摆了摆头,然后将眼睛睁大。他第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林雅婷发现,那是一双酒鬼的眼睛,呆滞、无神,但看到她以后,他的眼里闪出一种特别的光。那完全像是一道闪电,重重地灼了她一下,她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接下来,冯万樽所做的一切,又像一把利刀,重重地刺了她一下。

    他看到她后,一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扑向她,一把将她抱住,叫道:“曼君,你来了,你终于肯来看我了。真是你吗?曼君?”

    林雅婷任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极其努力地平复了潮动的感情,然后才说道:“阿樽,你认真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那个曼君。”

    “不是曼君?”冯万樽满腹狐疑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认真看了看林雅婷,然后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她,异常激动地说,“你开什么玩笑,你明明就是曼君嘛。我知道是你,曼君,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是你。不错,我是变成酒鬼了,但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朱文豪和严倩琳说李曼君同自己很像,林雅婷起初还有些不相信,现在,冯万樽将她误认为李曼君,她才意识到,这个世上还真有与她极像的人。想到冯万樽深陷在这段完全没有希望的感情中,将自己伤成这样,林雅婷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出声。

    “阿樽,我真的不是曼君,我是雅婷。还记得我吗?你的雅婷,我是你的雅婷,那个傻姑娘又回来了。”

    “雅婷?”冯万樽再次认真看了看面前这个人,“你真是雅婷?”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不是雅婷?阿樽,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雅婷,真是你呀!”冯万樽叫了一声,猛地将雅婷抱在怀里,说道,“雅婷,真是你呀!你不知道,我现在全毁了,我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冯万樽了,那个冯万樽已经死了。”说着,他便大哭起来。

    朱文豪见他们当自己是透明人一般,便悄悄退了出来。

    严倩琳在外面听到里面又是哭又是喊的,尤其听到冯万樽一遍又一遍叫着李曼君的名字,心中暗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人。她不想直接面对再一次失败,便尽可能地离得远了一些。现在,她见朱文豪退出来,便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朱文豪掩饰不住得意地说:“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吧!”

    “这么说,我们成功了?”严倩琳问道。

    “成功没成功,现在还很难说。不过有一点已经证实,他肯接受雅婷。”

    听了这话,严倩琳也兴奋起来:“只要他肯接受雅婷,那就一天都光哂。”

    但是,他们高兴得似乎太早了些。第二天一早,林雅婷找到了他们,表示自己对冯万樽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力,根本无法改变他。

    严倩琳拉着林雅婷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说道:“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坐下慢慢说。”

    原来,昨天朱文豪他们离开之后,林雅婷好劝歹劝,总算让冯万樽的感情平复了一些。然后,她便要求他去冲凉。冯万樽倒也听话,进浴室冲凉,林雅婷则帮他准备衣服。可她打开他的衣柜一看,见里面的衣服全都是脏的,倒是有几件干净的衬衣,却既没有熨过更没有浆过。她想,这样的衣服怎么能穿呢?现在当然没法浆了,但她至少可以熨一熨,让他穿得妥帖一些。

    正当她熨衣服的时候,冯万樽冲完凉出来,走进客厅拿来一瓶酒,又拿了两只杯子,对她说:“雅婷,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来,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陪我喝几杯,好不好?”

    林雅婷知道,嗜酒的人,不能说戒就戒。她觉得自己有信心慢慢改变他,所以对他说:“我当然要陪你好好喝几杯。但是,你总不能这样不穿衣服就喝酒吧?我更希望陪着我喝酒的冯万樽,是以前的那个冯万樽。”

    冯万樽放下酒杯和酒瓶走过来,说道:“那好,我穿上衣服,不用熨了,这种事不是你做的。”

    林雅婷想尽可能地拖一拖时间,也想彻底改变一下冯万樽的外表,坚持要将衣服熨过才让他穿上。冯万樽也不再坚持,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她熨衣服。林雅婷做好这一切,让他将衣服穿,便开始陪他喝酒。

    在林雅婷看来,自己的第一步是非常成功的。只要能够保持今天这种情形,自己就可以慢慢将他的饮酒量减下来。但她没料到,冯万樽喝起酒来没完没了,她多次劝他不要再喝了,可他却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今天已经是喝得少的了。我答应你,我会慢慢克制自己的。”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杯中的酒却一次又一次被喝干了。

    这餐酒从上午十一点左右开始喝,一直喝到了下午四点多,他还不肯放下杯子,如果不是他醉倒在地,大概仍然不会停。接下来,他便呼呼大睡,直到林雅婷早晨离开他来严倩琳这里,他还没有醒来。

    严倩琳最初听了林雅婷的话,也是感到绝望,但接下来听了她一番介绍后,脸上便一直带着笑意。林雅婷颇为不解,问道:“我什么都没有办成,半点都帮不了他,你还有心情笑?”

    “不,你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严倩琳说。

    “真的吗?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你陪他喝酒的时候,他是一杯一杯地喝,对不对?”严倩琳问。

    “对呀!除了用杯喝,还能用什么喝?”

    “他以前喝酒从来不用杯,拿着一个酒瓶,对着瓶嘴往下倒。你想想,在你面前,他竟然开始用杯子喝酒了,这难道不是变化吗?”

    林雅婷听了这话,顿时又充满了信心,立即要回快活谷。

    “就让他在家里等一下吧。”严倩琳说,“走,我带你去做一次美容,然后再帮他买一点衣服。他醒过来之后没有见到你,一定会非常绝望,这时候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才会有更好的结果。”

    购物是很需要时间的,但林雅婷急着回快活谷,根本没有时间。见严倩琳拉她,又想到冯万樽的那些衣服确实不能穿,便同意了。同时她又感到为难,替男人买衣服这种事,她并不熟悉,何况两年多没见冯万樽了,他的体形也有了变化。严倩琳在这方面却十分内行。

    拿着一大堆衣服回到快活谷,见冯万樽正在房间里急躁地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个酒瓶,走几步就喝一口。见到林雅婷回来,他似乎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问道:“真的是你回来了吗?雅婷,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她噙着泪说。

    “可是,我刚才到处找你,你不在。为什么?难道你也不要我了?”

    “不,是你不要我。”

    “乱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昨天晚上,你只顾着自己喝酒,当我不存在似的,哪里想要我?”

    冯万樽顿时将她抱住,“是我不好,雅婷,请你原谅。”

    “我已经原谅你了,否则,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疯狂地吻她。那时,林雅婷惊喜万分,以为从前的冯万樽又回来了。然而,这种兴奋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分多钟,因为他口中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即使如此,她仍然忍耐着。她并非回来寻找失去的爱,而是回来拯救他的。

    每隔几天,林雅婷就会同朱文豪和严倩琳碰面,告诉他们有关冯万樽的一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见面的间隔越来越长,因为冯万樽的情况似乎在好转。

    在此期间,胡超女见了一次冯万樽,两人在她的家里,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胡超女说,中国内地的市场很大,房地产很旺,她想将事业中心慢慢往那边转移,所以回香港、澳门的时间少了。即使如此,她仍然在关注冯万樽,对于他的情况,基本都了解,这次是专门抽时间回来和他好好谈一谈这件事的。她说,她仔细分析过,冯万樽出现目前的状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年轻,二是因为基因。关于年轻,她谈了自己的情感经历。

    当初,胡超女因为对家族经营的赌博业存有偏见,坚决不肯进入这个行业,加上从小所做的明星梦,便义无反顾地扑向娱乐圈。撇开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这一点不说,她其实是走了一段情感的弯路。包括她的几次婚姻,都是情绪管理出问题的结果。或许,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对于情感管理缺乏经验,尤其缺乏理性的分析和判断,将感情错误地扩大化。

    如果是这种情形,她认为不是大问题。人毕竟都要经历年轻,也要经历成熟。经历是要付出代价的,成熟到来的时候,经历反而成为财富。可她更担心的是,冯万樽今天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年轻和阅历的局限,而是遗传基因的结果,是在重复他父母经历的人生悲剧。

    胡超女认为,冯万樽和他的父亲冯良开一样,是个绝对超一流的赌徒,在没有经历感情时,情绪管理没有丝毫问题,甚至根本看不出他们性格或者基因方面的缺陷。然而,当他们面对感情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冯良开的运气比较好,遇到冯万樽的母亲,因此他的一生并没有遭遇巨大的感情困扰。倒是冯万樽的母亲,基因中似乎有情感管理方面的缺陷,才会既强烈地爱着冯良开,又对他的赌徒身份深恶痛绝。她的一生,似乎都在这种矛盾之中挣扎,从来都不曾解脱过。而冯良开在妻子意外死亡之后,情绪管理显然也开始出现问题。因为夫妻两人的情绪管理出乱子,都出在感情上面,胡超女因此有一种忧虑。他们这种迷失,如果是基因引起的,两人都在情感管理上面有迷失性因子,这种因子的结合,会不会在冯万樽身上被强化呢?如果不是这样,以前如此理性的冯万樽,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便将自己二十年的坚守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谈话的时机很好,因为林雅婷回来了,冯万樽重新找到了感情寄托,因此十分认同胡超女的话。他说,他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最近一段时期,他在努力检讨自己和改变自己。听到他这样表态,胡超女十分欣喜,认为危机警报解除了,激动地搂着他,一再说:“太好了,我太兴奋了。”

    重新振作的冯万樽,终于再次走进了公司办公室。

    冯万樽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见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像以前那样摆得好好的,桌面上一尘不染,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在办公室里坐了十几分钟,他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与以前的自己相比,他已经失去了一种最特别的东西,那就是激情。这里的一切,对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刺激的力量。

    正当冯万樽傻傻地坐在办公室的时候,朱文豪和严倩琳以及周昕微等人闻讯赶了过来。几人扯了几句闲话,朱文豪便提出将所有高级职员叫来,由他们向冯万樽汇报工作。

    严倩琳一直在回味着以前那种金钱像水一样流进来的日子,她巴不得冯万樽立即着手组织一次超级赌马大战,不待冯万樽表示态度,她便立即转身出门,几分钟之后,便将所有的成员招齐了。

    说是向冯万樽汇报,实际却成了向冯万樽请教。

    大家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战例一件件搬出来。冯万樽十分认真地听着他们的汇报,心中却一次又一次感到吃惊。从方法上,他找不出半点问题,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原则在进行,但效果却相差甚远。大家将这一情况摆出来,是希望他加以指点,但他说不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一点疑问,是不是赌马必胜3.0版存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否则,战果为什么这样差呢?

    除了指挥赌马,冯万樽还花了很多时间检验现有软件。原本,他已经开始编写赌马必胜软件4.0版,但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这项工作被迫停顿下来。重出江湖,他当然想到要继续完成这一工作。但如果前一版存在问题,他就必须找出来,否则很可能影响新的版本。

    应该说,冯万樽重新回到公司时,心情是异常平静的,但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究其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他并没有找出软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而在赌马方面,他一连吃了几个大败仗,损失惨重。

    冯万樽赌马,比较偏好首场马和尾场马,而且也比较偏好独赢、连赢和三重彩三个彩池。马会在进行赛事安排的时候,这两场马都会巧运心思,首场马的刺激程度高,对本赛马日的投注将起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如果一开始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赛事,马迷投注的兴趣可能会大减,整个赛马日的投注额都可能大打折扣。而尾场马则起着将整个赛马日的活动推向高潮的作用,又直接承上启下,影响着下一个赛马日。

    重新出山的最初几个赛马日,冯万樽并没有直接指挥投注,只是认真在研究有关赛事的资料。到了第四个赛马日,他看准了一匹五岁三班马“财运童子”。这匹马在前几场中都有不俗的表现,只是因为某些意外的因素,诸如排位不理想,骑师经验太差,以及同场对手太强等,才未能夺冠。本次出赛,被安排在首场,而且排在第二栏,赔率也十分理想。冯万樽反复进行过多次模拟,“财运童子”都获得第一名。

    这毕竟是他重出江湖后的首战,担心自己看得不准,他还分别给雪茄鼎爷和卦爷打电话,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两人都表示,这匹马潜质很好,绝非池中之物。但是,他们也觉得,就目前各方面的综合情况来看,投注时机还不十分成熟。如果再有一两场败绩,相信是最佳的投注时机。

    有了他们这一番话,冯万樽开始有些犹豫起来。他再次调出“财运童子”的所有资料,反复进行研究,认定这匹马的潜质是绝对不容怀疑的。剩下的便是雪茄鼎爷和卦爷所说的投注时机问题。投注时机仅仅四个字,说起来十分简单,但如果要认真进行一番研究,却是万分的复杂,其微妙程度,简直就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接下来,冯万樽就这个“投注时机”进行专项研究。他调出了首场参赛马的全部资料,反复研究判断。在本场参赛马中,排在第三栏的“无限星光”被认为是一匹“白马”,夺冠呼声最高。因此,这场赛事被认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而冯万樽的研究表明,这场比赛不仅有悬念,而且“无限星光”被安排在这场出赛,可以说是“杀机四伏”。

    总体来说,“无限星光”身上有三大危机。第一,骑师。当日骑这匹马的骑师吴源恒是一个金牌骑师,多年来驰骋马场,所获得的金牌可以装满一箱子。然而,名气这种东西既助人也累人。为了比赛更加公平公正,骑师被分成了许多等级,不同等级的骑师参加同场比赛,马匹的负重则会不同。但是,这种增加负重的方法,又并非百分之百平等。某一匹马,你增加几磅甚至十几磅的重量,对其可能没有丝毫影响,但每一匹马都可能有一个极限,接近那个极限的时候,哪怕增加半磅,其影响都无法估量。在本场赛事中,冯万樽通过精确计算,认为“无限星光”的负重已经达到了这一极限。第二,“无限星光”以前所赢得的赛事,全都是短程。这匹马斗志旺盛,一开始便猛冲猛打,越战越勇,通常都处于领放地位,并且一直将优势保持到终点。但本场却是一场中程赛事,“无限星光”如果像以前那般斗志昂扬,最后的三百米很可能无力为继而落败。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本场赛事暗藏了两匹“黑马”。其一是“财运童子”,其二是“一鸣惊天”。

    冯万樽有理由相信,马会将这样一种组合安排在首场,正是想爆出一个大冷门。他反复研究过“一鸣惊天”的赛事资料,觉得这匹马虽然潜质不错,但也有许多弱点。第一,这是一匹升班马,缺乏与三班马较力的实战经验。第二,因为升班,负重也出现了变化。第三,排位不理想,仅排在第八栏。第四,骑师也不是太理想。第五,本赛季它仅仅参加过一场比赛,在排位较这次好以及其他因素强于本场赛事的情况下,仅仅跑了第四名,状态恢复似乎应打上一个问号。

    综合各种情况,冯万樽认为,本场比赛,真正的黑马是“财运童子”,这不仅是他的分析,也是马会的巧意安排。冯万樽将“财运童子”作为攻击型组合的“胆”,投以重注,而将“无限星光”作为防守型组合。

    比赛刚开始,冯万樽便意识到不妙。吴恒源果然非同凡响,也有可能他在赛前得到了其他职业高手的指点。锣声一响,他所策骑的“无限星光”并没有一马当先,而是一直保持在第四的位置。看到这种情形,冯万樽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意识到自己的投注组合出了问题。

    果然,第一个弯道刚过,吴恒源就开了第一鞭,“无限星光”顿时开始加速,且越跑越快,大有夺冠之势。而“一鸣惊天”则有着无穷的斗志,出闸非常理想,步幅矫健迅速,一直处于领放位置。最后三百米,“无限星光”已经处于第二的位置,与“一鸣惊天”只隔半个马位。而“一鸣惊天”则是遇强更强,顺利冲向终点夺得第一。“无限星光”以落后四分之一马位入Q,“财运童子”仅仅夺得第五。

    冯万樽虽然将“无限星光”作为保本组合,但因为一念之差,在独赢和连赢组合中都没有考虑“一鸣惊天”,而三重彩彩池是要列出排名的。他虽然考虑了“一鸣惊天”,但并没有将其作为冠军考虑。因此,该场赛事,冯万樽一注未中,赔了接近一千万。

    除了上次在“追云一号”身上的惨败,这是冯万樽的第二大失败纪录。上次惨败,冯万樽可以归结为骑师造马,他本人在分析判断上面,没有出现丝毫错误。然而这次则完全不相同,虽说作为一名职业赌徒并非常胜将军,但他明明意识到“一鸣惊天”是两匹黑马之一,在进行投注组合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这一点。他应该投三个独赢组合,即“财运童子”、“无限星光”和“一鸣惊天”。而在投连赢组合的时候,也应该将“一鸣惊天”考虑在防守组合中。如果有了这两种组合,即使三重彩组合错误地判断了“财运童子”入T而失利,至少在两个彩池会有较为丰厚的收入,不至于全军覆没。这可以说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错误,作为职业赌徒,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根本就不能原谅。

    接下来,冯万樽没有指挥投注,而是离开公司,独自喝酒去了。

    冯万樽的保镖见老板走进酒吧,大惊失色。他们如果将这一消息提供给豪哥或者别人,冯万樽定不会轻饶他们。相反,如果他们不将这一消息告诉朱文豪或者严倩琳,严倩琳事前早已经警告,发生这类事件一次,扣发他们三个月工资。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们只好想出一个办法,直接给林雅婷打电话,将这里的情形告诉她,然后又去告诉冯万樽:“冯总,林小姐有电话来。”

    听说林雅婷有电话来,冯万樽愣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中。片刻之后,他对保镖说:“你告诉她,我正在赌马,有事晚上再说。”

    保镖当然不肯这样放弃,立即说:“我们已经说过了。她说她给公司打过电话,严总说你不在公司。”

    如此一来,冯万樽没有借口了,只好接了电话。

    林雅婷虽然明知冯万樽在喝酒,但她要给他的几名保镖留足面子,所以根本不提此事,也不问冯万樽在何处。闲扯了几句后,她又发动一轮温情攻势,接着表示自己今天没有什么事做,可以早点离开,想跟冯万樽一起上山顶吃饭。

    林雅婷来香港工作,原本就是走走过场,一切都是朱文豪在背后安排,她是否出勤,对方根本不重视,反正出薪的人是朱文豪,而且朱文豪还额外给她一大笔好处。冯万樽乐得有林雅婷陪在自己身边,对此也是不闻不问。

    男人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常常都希望跟红颜知己在一起,只是在连红颜知己都没有的时候,才会以酒为伴。听说林雅婷要同自己一起去山顶吃浪漫晚餐,冯万樽便放下了酒杯,由保镖埋单,他直接由另外的保镖驾车送上了山顶。

    林雅婷已经知道冯万樽赌马失利的事,主动要了一瓶红酒,同冯万樽慢酌细饮起来。情到浓处,她见时机成熟,不失时机地给严倩琳打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又装着刚刚知道冯万樽赌马失利的事,对他一番好言相劝,告诉他,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做每件事都是对的。何况赌马这种事,意料之外的情况非常多。再说,这毕竟是重出江湖后的第一场赛事,技术状态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巅峰水平,一切都属于正常,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

    温柔的力量确实无穷,冯万樽的情绪又开始好起来。

    50

    李曼君是冯万樽心中永远的痛。这一点,无论是林雅婷还是严倩琳等人都十分清楚。虽然林雅婷的出现,令冯万樽有了改观,但伤口的愈合程度别人却不清楚。所以,严倩琳和朱文豪在公司里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再提李曼君这个名字,无论是否有冯万樽在。

    但是,马神集团的职员不提,并不等于李曼君就不存在了。

    李曼君不仅存在,而且在演艺圈越来越红。上次与林枫合作虽然彻底失败,但这部影片只是极大地影响了阿添。梁辛源又推波助澜,大骂李曼君和林枫是傻瓜,怎么会让阿添拍戏?阿添是票房毒药,谁找他拍片,谁将血本无归。有媒体列出了近年阿添所拍的片子,几乎没有一部不惹麻烦,也没有一部赚到钱。还有一家媒体请某著名大师替阿添算过八字,证明他目前在走黑煞运,说什么黑煞星当头,至少需要三年才能时来运转。还有一家媒体爆出猛料,阿添炒楼失败,目前欠债高达一千万。

    不管这些是否真实,一般的影视公司肯定不愿再找阿添合作,加上阿添和他的恩师林枫闹翻了,而林枫在圈内的地位无人能比。就算有些公司想找阿添,也要看一看林枫的脸色。相反,李曼君却是迅速蹿红,片约不断。

    此外,李曼君还成了全港最引人注目的绯闻明星。她每拍一部影片,都会跟诸如制片人、导演或者男演员闹出绯闻来。同时她又似乎异常小心,每一桩事都闹得轰轰烈烈,传媒真正追踪此事的时候,却又很难真正抓到把柄。倒是与这些绯闻有关者的妻子或女朋友却不依不饶,一闹再闹。对此,李曼君处之泰然,从不为自己进行任何辩解。

    最惨的是阿添,一连几个月无事可干,只好借女人和酒消愁。

    以前,阿添春风得意,所找的女人,也都是名人。现在,他成了演艺圈中最失意落魄的人,还有哪个名女人愿意跟他沾上关系?自然是敬鬼神而远之了。如此一来,阿添要找女人,便只好找妓女或者那些处于二、三线迫切想借助某种势力上位的女星。找这些女人,毕竟是需要花钱的,阿添又是圈内著名的花花公子,挥霍无度,此前就没有多少积蓄,加上投资亏本,他开始债台高筑,后来不得不找高利贷借钱。

    香港称放高利贷者为大耳隆,也叫放数佬,这些人的钱可不是轻易能借的,他们全都是实力雄厚的黑道成员,从来不担心收不回钱才会将钱借出去。阿添到期无力还账,大耳隆便上门讨债了,见他实在无钱可还,便将他狠狠地揍一顿,又将他家室内的物品全部搬走。

    这一搬,就搬出了一件大事。阿添有个爱好,喜欢将所有与女星做爱的过程拍下来,存在电脑中,他的电脑中存了大量录像。这些录像资料令放数佬如获至宝。要知道,这里面全都是明星,相当一部分是当时的红明星,另一部分虽然是二三流明星,毕竟也不是普通人。放数佬当即对这些资料进行了整理,然后给其中的一部分人打电话,说我这里有你和某某、某某的录像,你如果不想这些东西公开,就拿多少钱来赎回去。

    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恰恰是李曼君。也不知放数佬是怎么想的,大概觉得她目前正走红,且走红时间不是太长,背后的关系不是太硬,涉世又未深,因此容易对付。他对李曼君说:“我手上有点你需要的东西,你必须拿点钱来取。”

    李曼君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我一定需要?”

    放数佬说:“我是谁并不重要,至于我手上的东西,我敢肯定,很多人都需要,甚至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买走。”

    李曼君和朱文豪以及严倩琳交了很长时间的朋友,对于道上的一些事有所耳闻。她听出这个电话是黑道中的人打来的,便有意卖弄了一下,扔了几句黑道切口。对方一听,感觉她可能是道中人,先在心中将价码降了一下,说:“你和某某、某某在一起的录像。”

    李曼君猛地一愣。阿添爱录像她是知道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录过像,她也是知道的。她和阿添斗,唯一的忌惮就是他手中有自己的录像。当然,她也曾想过,他如果真的公布这些录像,对他也不会有好处。这也是她不敢太大动作的原因。现在,听到有人提起此事,她立即想到,是不是阿添将这东西卖给了什么人?

    接下来,两人讨价还价。李曼君知道这东西是定时炸弹,加上对方是第一次开价,虽然有些高,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何况,李曼君只想得到这个东西毁尸灭迹,并不太在乎价钱,当即谈妥了交易。

    交易完成后,放数佬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这事干起来这么顺利,只恨当初开的价低了。勒索第二个明星的时候,他的心开始大了。这个明星,名气比李曼君大很多,出道也早好几年,身家自然比李曼君要高。仅此一点,他最初定下的价格就比李曼君多五百万。又见勒索李曼君如此容易,便又再加了五百万,直接将要价推到了二千万。

    二千万,对于有些大牌明星来说,这个价钱很可能不及和大富豪睡一觉的价钱,可要白白将这些钱拿出去,她们还是感到心疼的。第二个便遇到了麻烦,这个明星根本不肯付出这笔钱。放数佬以为此事只是多些过程,最终肯定不会有问题,便接着给第三个明星打电话。一路打下来,竟然再没遇到像李曼君这么爽快的人。尤其特别的是,这些明星的背后几乎全都有黑道人物罩着,她们放下电话,立即去找自己的背景人物了。

    这些黑道人物虽然厉害,可一时还难以搞清,到底是谁在干这件事,黑道中便有人在四处打听。放数佬也知道轻重,听到消息,不敢再干这件事了,又恨这些明星如此吝啬,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录像的一部分分期分批送上了互联网。

    这件事太轰动了,许多平常被认为冰清玉洁的女星,竟然淫态毕现。尤其奇特的是,她们并不是和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老公,而是和阿添这样一个有妇之夫。这事顿时震动互联网,成为当年最热门的事件。

    放数佬也没料到这事如此轰动,干脆继续往网上送这些录像资料。不仅如此,他还放风说,手中握有近百女星的资料,将会陆续贴到网上。这消息一出,整个香港娱乐圈一片恐慌。谁都不清楚这些资料的来源,甚至有人分析,可能是某黑社会集团暗中录下了这样的资料,目的是打击娱乐老大林枫,因为目前已经公布的女星中,林枫旗下的女星最多。有网友说,林枫的集团原本就是一个卖淫集团,林枫本人就是一个超级大淫媒。下一步,将会公布林枫和这些艺员的录像,第三步,将公布这些艺员同政商两界要员的录像。

    此案不仅仅影响香港娱乐圈,还有可能危及香港政商两界,最后影响香港社会的稳定。政府自然异常重视,立即组织阵容强大的专案组,并且高调宣布,公开这些录像已经涉嫌违法,政府已经介入调查。

    黑道也发出追杀令,声言要杀死这人全家。

    放数佬害怕了,不敢继续公布那些录像资料,找了一个手下的兄弟出来顶数,向警方自首。据这名顶数兄弟说,他是电脑公司的工作人员,某日,阿添的电脑出了故障,送到他这里来维修。他修好以后,便打电话给阿添,叫他来取。阿添当时没有在香港,赶不回来。他闲着无事,便用阿添的电脑玩游戏。他很快发现,阿添的电脑速度非常慢。他便查了一下电脑的硬盘,发现E盘里面存着大量内容。他出于好奇,便打开了E盘,结果看到了大量的录像,发现竟然是一位香港女星。

    他说,他干这件事,没有丝毫目的,仅仅是对于娱乐圈的这类事感到愤慨,想通过这种方法,向社会公开真相。因为他坚持自己的口供,不肯说出背后的主谋,警方只好以此定案。

    但是,无论红道还是黑道,都不肯放过阿添。他们很清楚,事实并不是那个电脑工程师所说,还有更深的内幕。阿添竟然拍下这些录像,并且将其散布到社会上,差点引起香港娱乐圈的大崩溃。那些录像里涉及那么多著名女星,这些女星背后均有极其复杂的社会关系,而这些社会关系很可能就是黑道大佬。他们心爱的女人不仅被阿添动了,还被录下了这样的录像,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即有黑道大佬放出风来,要废了阿添的武功。阿添见势不妙,不敢再在香港待着,立即打起背包,逃到国外避难,从此成了流浪者。

    51

    林雅婷在香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她在深圳有老公。怎么算,她和冯万樽之间都只能算是一段露水情缘,很难长久。她一直在考虑,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全身而退。

    这一天,林雅婷约见朱文豪和严倩琳,对他们说:“也许,你们应该试着让他多接触一些别的女人。我也会作些努力的。只要他肯接受别的女人了,很快就会忘记那个女人。”

    听了这话,朱文豪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问林雅婷:“你有把握他已经完全忘掉那个人了吗?”

    林雅婷摆了摆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过那个人的名字。”

    严倩琳想到林雅婷曾经私下说起过,冯万樽和她亲热的时候,将她当成了李曼君,口中叫着李曼君的名字,便问道:“现在,你们亲热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提到那个人了吗?”

    林雅婷的脸顿时一红,说道:“倩琳姐,你真是的。我说过没有嘛!”

    朱文豪于是说:“看来,他是真的忘了。”

    严倩琳却显得有些担忧,她对冯万樽是否真的彻底放弃那段感情,信心不足。同时,她也感到,像冯万樽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大概是很难忘掉李曼君这个女人的。一旦李曼君对他有任何表示,他又会毅然决然地投进她的怀抱。目前,李曼君正春风得意,或许不会意识到失去冯万樽对她是多大的损失。但总有一天,她会遇到挫折,也可能会情绪低落。那时,她就会想起冯万樽的种种好处,想起自己在感情上的失败。

    女人是容易冲动的,而像李曼君那样的女人,则更加冲动。如果她突然冲动了,给冯万樽打一个电话,事情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严倩琳简直就不敢往下想。

    目前林雅婷的角色也只是一个偶然的角色,她的介入虽然解决了一时问题,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她要退出这场戏。等她退出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冯万樽会不会异常冲动,再一次去找李曼君?

    林雅婷也早已经想到这一层,所以才会让严倩琳和豪哥想办法让冯万樽多接触别的女人。一旦冯万樽肯接受别的女人,哪怕他最终成为一个在女人堆里打滚的花心人,李曼君对他所起的作用也就会大大减弱。

    朱文豪真正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非常难。平时,除了星期三赌夜场马外,冯万樽每天晚上都按时回到快活谷。当然,如果林雅婷约他出来一起吃饭或者进行娱乐活动,他定会欣然参加,否则,他宁肯和林雅婷一起待在家里,拒绝参加任何社交。这也令朱文豪感到担忧,冯万樽对李曼君的感情,似乎全都转向了林雅婷。而林雅婷毕竟是要离开的,冯万樽陷得越深,这事的后患越大。冯万樽不单独参加社交活动,又怎么可能接触到别的女人?没有别的女人出现,他又怎么可能转移自己的感情?

    既然冯万樽晚上都要同林雅婷在一起,朱文豪就决定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毕竟,香港马会一周只赛两场马,他们有大量的时间。朱文豪常常将冯万樽约到一些特别的场所喝酒。每次他也都叫上几个特别的女人,事前跟这些女人讲好了,如果能够让冯万樽春风得意,他将重重有赏。

    有了豪哥这句话,那些女人便使出全身手段。每次朱文豪见冯万樽与她们又是喝交杯酒,又是喝花酒,玩得特别尽兴,还以为事情可能会有进展。但闹到最后,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将他拖上床。

    偏偏这时候冯万樽在赌场上又极不顺,情绪极度低落。

    重新出山后的冯万樽,曾经有过的辉煌一去不返,不仅再没有大胜的纪录,甚至连小胜都难以遇到,逢赌必输,只是所输数目的大小而已。有一次,冯万樽找到朱文豪,对他说:“算了,我还是金盆洗手,不参与具体指挥了。”

    朱文豪说:“你忘了,你是马神,难道你会被这暂时的失败彻底打倒?”

    冯万樽说:“以前我可能是马神,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朱文豪仍然坚持,说:“你以前是,现在仍然是,将来也一定是。除非你退出江湖,否则,你就会一直独步香港马坛。”

    冯万樽苦笑了一下,说:“你哪里知道?酒精对我大脑的破坏作用太大了,我的记忆力大大减退,判断能力也差了许多。还有,我自己已经感觉到,我没有了以前的斗志,也完全没有激情了。对于一名职业赌徒来说,这些都是至为关键的素质,我没有了这些素质,就等于成了一个废人。”

    朱文豪所担心的并不是他还是不是马神,而是他一旦不参与赌马,会不会继续沉沦。毕竟,即使冯万樽不参与赌马,还有一批后起之秀。由这批人来经营,公司虽然不可能像马神时代那么辉煌,也不至于关门大吉。但他担心,冯万樽一旦离开马场,他和林雅婷等人的一切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朱文豪说,“你难道忘记了?那一年,你有一个月没有赢过一场马,你不也挺过来了吗?”

    这话勾起了冯万樽的沉思。不错,那是他和李曼君的夏威夷之旅以后,当时虽然遇到挫折,毕竟有李曼君的爱情支撑着他,他迅速进行了总结,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春风得意,连连出击,连连获胜,迅速登上了香港马坛盟主的宝座。那时的他是多么快乐多么幸福,赌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可是,那一切又是多么短暂,仅仅几个月后,他和李曼君就进入了多事之秋。现在呢?仅仅两年多时间,他作为职业赌徒的生涯已经完结了,酒精已经令他失去了作为赌徒最起码的素质。同时他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团糟。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不,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他还有雅婷。在自己最失败的时候,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的存在完全是上帝为自己而造而设的。

    也就在这时候,冯万樽想到,他或许应该退出马坛,跟雅婷组织一个家庭,从此过上另一种生活。

    对于一个职业赌徒来说,要退出赌场,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这就像一个烟鬼要戒烟一样,甚至更痛苦。除非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深深触动了他,否则这件事很难进行。

    有一段时间,冯万樽一直在下决心退出马坛,但这个决心实在太难下了。他于是便想,最好先跟林雅婷结婚,然后跟她一起去深圳生活。那边是不准赌马的,自己远离了马场,或许就可以慢慢淡忘这一切。

    这天晚上,冯万樽同林雅婷一起在外面吃晚饭,然后一起去海边散步。

    海风轻拂着,林雅婷轻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款款而行。那时,他觉得万分的幸福。他想,这时正是好时机,向她求婚吧。但是,他又担心林雅婷会说她无法来香港再次拒绝他,所以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接着,他们回到快活谷。正在激情高涨的时候,他说:“雅婷,我们结婚吧。”

    林雅婷听到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她承认自己对冯万樽有着很深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早已经出现了质的变化。在她看来,他就像她最亲的亲人一般。何况,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根本不可能同他生活在一起。几个月来,她一直担心冯万樽会提出这件事,而现在最不愿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一时无言以对。

    冯万樽见她沉默,以为她还是担心定居香港需要排队的问题,便说:“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们在香港注册登记,然后到深圳举行婚礼。上次,因为我在澳门那边的事没有了结,不敢提出跟你去深圳。现在,这已经不是问题。结婚以后,我就跟你去深圳生活。深圳发展得很好,我们可以在那边买一套房子,养几个孩子。我们什么都可以不做,只是好好地教育我们的孩子。”

    林雅婷矛盾重重,经不住他一再要求,不得不向他说明自己在深圳已经结婚的真相。她想,让他知道真相,或许有利于他同别的女人接触。可她没料到,冯万樽听说她已经结婚,竟然变得疯狂起来,对她大打出手,骂她是不要脸的女人,有了老公,还跟别的男人鬼混。他说,他以为她跟别的女人不同,以为她对感情专一真诚,没料到,天下的女人全都一样,全都是不要脸的人。他一边打她,一边说要替她的老公狠狠教训她。

    林雅婷被打得厉害,抓住一个机会,夺门而逃。

    半夜时分,林雅婷敲响了严倩琳的门。严倩琳和朱文豪见状,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们看到林雅婷身上的伤以后,感到事情异常的严重。李曼君伤害他如此之深,他都不忍心对李曼君动一指头,现在却将林雅婷打得满身是伤,这是否说明,他本人所受到的伤害比上次更深更重呢?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是劝说林雅婷,暂时住在严倩琳这里,慢慢再想办法。但实际上,是否真的想得出办法,他们也没有半点把握。果然,第二天冯万樽没有去公司,严倩琳和朱文豪赶去快活谷,见他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地板上,四周全都是呕吐物。他们也没有办法可想,只好吩咐保镖,待他醒过来,立即通知自己。

    冯万樽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严倩琳和朱文豪立即赶了过去。

    严倩琳也是没有办法可想了,便想来点严厉的手段,见到他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说:“你说你还是个人吗?人家对你有哪一点不好?你将人家打成那样。真正对你不好的人是那个风流女明星,你为什么不动她一根头发?你到底是哪根筋不正常,专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冯万樽,我告诉你,雅婷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首先就不放过你。”

    冯万樽却在那里大叫:“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婊子!”

    严倩琳听冯万樽叫林雅婷婊子,心中十分恼火,大声地说:“人家林雅婷在深圳生活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对你有感情,如果不是你像个蠢猪一样,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她为什么要跑到香港来?不错,人家有丈夫,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人家跑到这里来陪你,你不念人家的好,反倒那样骂人家。你说,你还是个人吗?这几个月来,雅婷对你付出了什么,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这几个月,在她的照料下,你过得怎么样?你也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被酒精烧坏了脑子?对你好的,你不领情,对你不好的,你却又陷进去拔不出来,你到底哪里出了毛病?”

    冯万樽完全失去了理智,竟然连严倩琳的面子都不给了,对她说:“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也是一个小老婆吗?你跟她们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将严倩琳伤害深了,这可是她的生命之痛,冯万樽却拿刀往那里捅,她哪里承受得住?当即气得哭了起来。

    朱文豪见势不妙,立即拉上严倩琳溜了出来。

    这次冯万樽对严倩琳伤害至深,以至于她不仅生冯万樽的气,连朱文豪都受到牵连。当天晚上,她将朱文豪赶回了自己的家,而且明确告诉他,她不是婊子,她不想再过这种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日子。所以,她和朱文豪之间的关系到此了结。

    朱文豪自顾不暇,当然不可能再过问冯万樽的事了。

    朱文豪和严倩琳走后,冯万樽又开始喝酒,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醒过来后,他竟然没有再要酒喝,而是坐在那里发呆。冯万樽独自坐了很长时间,接下来,他便打了一个电话。保镖听出,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冯万樽叫她阿英。他对阿英说:“我是冯万樽,还记得我吗?”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冯万樽问:“你还好吗?是不是还在做那行?”对方说了几句话后,冯万樽说:“那好,我现在就去照顾你的生意。你把你手下的女儿全叫过来,只要是漂亮的,我全都要了。”

    随后,冯万樽便要出门。酒精已经使得他的健康状况大为不佳,所以朱文豪不准他开车,只要出门,一定得由保镖开车。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只要出门,他会主动让保镖将车开到门口等他。上车后,冯万樽说:“去大富豪夜总会。”

    阿英早已经在那里等他。他要了夜总会里最豪华的包间,刚刚坐下,阿英就带了一群小姐过来。冯万樽点了三个小姐,其余的便离开了。保镖不好跟进去,只好在外面等着。阿英在里面陪了一会儿,也出来了。冯万樽到底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保镖也不知道。

    好几个小时后,那些小姐全都疲惫不堪酒气冲天地出来,两名保镖才敢进去。进去一看,冯万樽已经喝得烂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整个包间里乱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酒瓶子,到处都是卫生纸,到处都是水渍,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很浓的酒气。因为冯万樽在睡觉,保镖不知该怎么办,便给朱文豪打电话请示。朱文豪正被严倩琳的事烦着,不想再理冯万樽,便对保镖说:“你们守在那里。”

    冯万樽一直睡到第二天,醒来后,便又叫嚷着找阿英。

    阿英很快被保镖找来了,冯万樽又向她要小姐。

    过了三天,连阿英都害怕了,对保镖说:“你们劝劝他吧,这样下去不行呀!”

    保镖以为他在里面只是喝酒,便说:“他在家也这样喝得烂醉,我们也没办法。”

    阿英说:“如果他只是喝得烂醉,还不算个事。你们哪里知道,他一边喝酒一边做别的事。一个人和三四个女人,天天这样干,他是人又不是机器,哪里受得了?”

    保镖也没办法,只好给朱文豪打电话请示。

    朱文豪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以前他眼里只有李曼君,哪怕自己硬塞给他的女人,除非他喝得稀里糊涂,否则绝对不会要。现在,他自己主动找女人了,说不定过了这个阵痛期,一切就改变了。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事情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那天,冯万樽恰好醒了,又向阿英要女人。阿英带了几个小姐来见冯万樽,冯万樽点了其中三个,另外几个便退了出来。恰在这时,冯万樽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他本人并没有拿电话,电话在保镖的手中。这时站在外面的两名保镖都是新来的。朱文豪知道四名保镖天天守在夜总会,十分疲劳,便又增派了四名保镖,将那四个人替去休息。这名保镖接起电话,听到对方是个女人,一开口便说:“找阿樽。”

    保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便问:“请问谁找冯总?”

    打电话的是李曼君,她分别问了四个保镖的名字,保镖说都不是,他是新来的。李曼君觉得奇怪,怎么换了保镖?这个保镖没有经验,说了真话。他说,这些天,另外几个保镖太累,所以豪哥就另外增加了四名保镖。

    李曼君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你叫阿樽来听电话。”

    保镖很客气地说:“对不起,我必须知道你的身份。”

    李曼君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保镖虽然不熟悉李曼君,却也知道,她是冯万樽的女朋友,便说:“你稍等,我去找冯总。”

    保镖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冯万樽说:“进来。”保镖推开门,顿时吓了一大跳。冯万樽和三个女人,全都赤身裸体,每人抓着一瓶酒,一边干事一边喝酒。那些女人大呼小叫,不堪入目。

    冯万樽看到保镖想退出去,便问:“什么事?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吗?”

    保镖小心翼翼地说:“冯总,有您的电话,是李曼君小姐。”

    其中有一个小姐大概喝得差不多了,竟然说:“李曼君是谁呀?叫她一起来玩吧!”

    冯万樽听说是李曼君的电话,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姐,说:“滚开。”然后迅速跳过来,接过了保镖手中的电话。李曼君到底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保镖不知道,只听到冯万樽说:“好,我马上过去。”

    冯万樽立即赶回深水湾别墅。李曼君已经回到了家里,听到开门声,便从楼上下来,还在楼梯口,便叫了冯万樽一声。冯万樽回应了一声,快步向楼梯跑去。李曼君轻快地向下跑,两人在楼梯中间相遇。冯万樽张开双臂迎接她,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深情地吻着。两个人都非常激动,吻得天昏地暗,接下来,冯万樽一把抱起她,向楼上走去。几名保镖对这种情形早已经习惯了,也不理他们,开始自己照顾自己。有的人给自己倒了酒,有的人冲了咖啡,然后打开电视机,一边看电视节目,一面等在客厅里。

    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人衣衫整齐地出来。保镖们非常自觉地将客厅的主位让出,退到旁边的一间小房间。这是一个杂物间,一直是保镖们在使用。李曼君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冯万樽,接着就坐到了冯万樽的腿上。

    两人在客厅里一面喝酒,一面说着话。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保镖们虽然听到了,但根本没有往心里去,这边耳朵进去,又从那边耳朵出来了。不过,后来转到了一个话题,与保镖有关,保镖们的耳朵便竖了起来。

    李曼君问冯万樽,她打电话时,他在哪里。

    此事之所以涉及保镖,是因为电话最初是保镖接的,接电话的保镖因为不熟悉李曼君,一开始有过一番查问。李曼君也曾问过换保镖的事。而后来,保镖拿着移动电话进入豪华单间时,里面有些声音,应该被李曼君听到了。面对这样的事,哪个男人不说假话?李曼君问过冯万樽之后,很可能找保镖证实,保镖如果事先知道冯万樽的说法,也就不需要对口供了,这就是他们认真注意的原因。

    可让保镖们大为惊讶的是,冯万樽竟然没有说假话。他说:“我在大富豪夜总会。”

    李曼君没有去过那地方,并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便问他:“你去哪里干什么?找小姐?”

    冯万樽说:“是啊!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和几个小姐在一起喝酒。”

    后来朱文豪和严倩琳曾分析过此事,冯万樽为什么要说出这件事。严倩琳认为,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保镖送电话进去时,里面有些声音,李曼君很可能已经听到,冯万樽如果试图隐瞒,只可能越描越黑,不如实话实说;第二,冯万樽想以此刺激一下李曼君,从她的态度可以判断出,她是否爱自己或者在乎自己。

    然而,令大家都没料到的是,李曼君的态度十分平静,她问冯万樽:“那我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冯万樽似乎也没料到李曼君会以这种态度对待此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无所谓,那种女人,如果想要,随时都可以找到一打。”

    接下来,李曼君又说了一句极其特别的话,她问冯万樽:“你喜欢几个一起游戏呀?”

    冯万樽说:“为什么不喜欢?那很开心呀!”

    也不知李曼君当时怎么想的,她竟然说:“真的吗?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几个人一起。要不,下次你给我打电话,我也去,给你助兴。喜欢吗?”

    这句话也是朱文豪和严倩琳极端不解的。他们认定李曼君根本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一定是保镖听错了。可几个保镖都说,李曼君正是那样说的。朱文豪和严倩琳仔细分析以后,认为李曼君如果真那样说了,就说明李曼君其实也在进行一番努力,想从情感上拉开与冯万樽的距离,或者让冯万樽觉得她仅适合当情人,从而逐渐失去对她的爱。

    谁都没料到,最根本性的变故出现了。沉默了一瞬间之后,保镖听到外面“砰”的一声,立即冲出来,却见脸色极其难看的冯万樽猛地推了李曼君一把。显然,冯万樽想打李曼君,他已经将手举了起来,可只是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段时间,最后骂了一句“贱格”,转身便向外走。

    保镖们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大惊失色,连忙跟着跑出去。

    坐上车后,保镖们发现,冯万樽气得发抖。因为老板没说去哪里,保镖又不敢问,所以大家全都坐在车上。

    “浑蛋,为什么不开车?”冯万樽吼道。

    “去哪里?”负责开车的保镖诚惶诚恐地问道。

    “去哪里?你说去哪里?当然是回快活谷。”

    回到快活谷的第一件事,冯万樽打开了酒柜,拿出了一瓶酒,对着瓶口就往嘴里灌酒。当晚,他再一次喝得烂醉如泥。

    52

    趁着他喝酒的机会,一名保镖溜到外面,给朱文豪打了个电话,将所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

    其时,朱文豪正与严倩琳在一起。因为冯万樽的一句话,朱文豪同严倩琳的关系终止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一个月来,经朱文豪一再努力,终于出现了转机。他很清楚,这时严倩琳非常反感冯万樽,所以对着电话连话都不敢多说,担心刚刚出现的转机又付诸东流,自然更不敢去快活谷了。

    “谁的电话?”严倩琳看似无意地问。

    “一个朋友。”朱文豪觉得这句话没有太多说服力,便又补充说,“明天的夜场马,他想向我要点贴士。”

    严倩琳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说道:“是那个疯子吧?”

    朱文豪抱住她,对她说:“管他是谁,现在我只想好好爱你。”说着,便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虽然朱文豪在严倩琳面前不敢再提起冯万樽,但他对冯万樽的担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在所有可能中,他最担心的一种可能就是冯万樽重新与李曼君相见。他原以为,只要冯万樽肯接受其他女人,事情慢慢就会有转机。没料到在这关键时刻,李曼君却又突然打电话给他,使得事情急转直下。

    这新的打击会给冯万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朱文豪完全不敢想。

    令他大为意外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冯万樽竟然出现在公司里。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他进入办公室后,便向手下要了本赛马日所有参赛马的资料,认真地研究起来。

    在这个赛马日中,前九场赛事,冯万樽都没有过问,任手下指挥投注。到了第十场马,他突然表示由他来指挥投注。

    朱文豪早已经听手下提到过,这场马赛是最不明朗的一场赛事,参赛的十二匹马,似乎都有胜出的可能,又都似乎没有实力。朱文豪听过汇报后,便问他们:“你们准备怎么办?”几名高级职员一致表示,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最好放弃。

    现在,冯万樽要自己指挥投注,那也就是说他并不想放弃了。

    朱文豪听到这一消息,心中暗吃一惊,连忙跑到操作部,见冯万樽也在这里。

    冯万樽在操作部指挥投注,朱文豪能够想起来的,这还是第一次。

    这场赛事,冯万樽选中了三匹马,他的第一组合是“天外来客”第一,“得意非凡”第二,“传奇终结者”第三。第二组合是“天外来客”第一,“得意非凡”第三。第三组合是“得意非凡”第一,“传奇终结者”第三。围绕这三匹马,他投入了大量独赢、连赢和单T组合。

    朱文豪不好干涉冯万樽下注,便退了出来,找到周昕微等几个人,问他们对这三匹马有什么看法。他们说,这三匹马都有胜出的实力,也有胜出的天时地利。问题是他们曾做过多次模拟操作,每次改变输入数据之后,得出的结果则完全不同。除了这三匹马以外,还有另外两匹马胜出的可能也同样非常大。但从赔率来看,目前“天外来客”的独赢赔率是二十三倍,“得意非凡”的独赢赔率是九倍,而“传奇终结者”的独赢赔率是四十八倍。如果这三匹马跑出,回报率确实非常之高。但也不可忽视一点,另外两匹可能胜出的马却是热门马,现在离开闸还有十几分钟,赔率都已经到了五倍以下。在一场赛事中出现了两匹夺冠热门马,本就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现在又多了三匹可能跑出的“黑马”,这种热闹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再加上第三大危机是另外七匹参赛马,实力同样不弱。其中某一匹跑入三甲也大有可能。如此一来,这就成了一场最不明朗的赛事了。

    “那么,阿樽赢的可能有多大?”朱文豪又问。

    周昕微说:“大概百分之五十吧。”

    “我想,能有百分之三十就不错了。”另一个人说。

    朱文豪越来越放心不下了,立即给雪茄鼎爷和卦爷打了电话。他们的回答跟周昕微等人的说法一样,这是一场最不可把握的赛事。他们认为,值博率非常高,但风险也非常大,所以他们都没有投注。

    比赛正式开始,果然是他们说的五匹马始终跑在第一阵营,而且,冯万樽所选的三匹马则一直处于第三到第五名。还剩最后三十米,这种格局并没有改变。朱文豪暗想,完了,这个赛马日,周昕微等虽然赢了一百六十多万,已经算是好成绩了。但是,冯万樽却可能输掉五百万。

    就在他这一闪神的工夫,身边的人全都一齐叫了起来,他们叫的不是马的名字,而是叫道:“马神!马神!马神!”

    朱文豪一看,老天,形势突然之间已经变了过来,现在是五匹马齐头并进了。他激动起来,也开始喊叫,可刚刚叫出“马神”两个字,比赛已经结束,他甚至没有看清到底是哪一匹马跑了第一。

    “哪一匹第一?”朱文豪问。

    可是,大家都说不清楚。

    朱文豪又说:“快,放录像。”

    公司对赛事都会进行录像,周昕微立即跑过去,将录像放了一遍,又开始放慢镜头,最后他们一致肯定,第一名和第二名是“天外来客”和“得意非凡”,但到底是哪一匹第一,还不能肯定,这需要马会最后确定。而第三名则很可能是“传奇终结者”和另外一匹马,这同样需要以马会方面最后公布的结果为准。

    对于马神集团来说,最终的排名已经不再重要,可以肯定的事实是,他们胜了这一场,马神冯万樽胜了这一场,既胜了独赢,也胜了连赢,唯一还存在悬念的是单T是否也投中。

    这次,不需要冯万樽说任何话,朱文豪便兴奋地叫起来:“走,去ChinaMax,今晚我请客。”

    可是,当朱文豪去叫冯万樽的时候,冯万樽情绪不高,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跟着去了。一路上,冯万樽一言不发,到了ChinaMax,冯万樽也不像从前那样,大杯大杯地喝酒。朱文豪见了,心中暗喜,这似乎说明乌云散尽。在赌马方面,今天的大胜似乎说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而且他喝酒非常节制,也显示了一种好的迹象。这是否说明过去的马神已经回来了?

    看到这一切时,朱文豪真想高举酒杯,对全体同事说:“为马神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干杯!”但是,他看了看冯万樽的表情,见他一脸严肃,担心自己的举动适得其反,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他绝对没有料到,这只不过是更大风暴到来前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朱文豪还在睡梦中,就被电话吵醒,他接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也不顾严倩琳对冯万樽的痛恨,说道:“阿樽出事了,我得立即去一趟。”

    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严倩琳也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穿衣服,问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们赶到快活谷时,警方和医院的汽车都停在楼下。

    朱文豪和严倩琳赶上顶楼,冯万樽的尸体已经被从另一架电梯运走了,一名保镖和一些警员留在他的房间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文豪跨进去问道。

    一名警员走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严倩琳立即说:“阿樽在世上没有亲人,我们既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生意伙伴。”

    那名警员认真看了看朱文豪,然后问道:“你是朱文豪?”

    “我是!”朱文豪说。

    那名警员又转向严倩琳,问道:“你叫严倩琳?”

    “干吗?查身份证呀!”严倩琳说。

    那名警员递给他们一张纸条,说道:“这是冯先生留给你们的。”

    严倩琳接过纸条,见上面写道:“烦交朱文豪先生,严倩琳女士请将下面这句话刻在我的墓碑上——一个赌徒的自白:赢得的是金钱,输掉的是人生。”

    他们在看这纸条的时候,那名警员说:“据法医初步检查结果,冯先生很可能是服安眠药自杀,但目前还不能十分肯定。”

    朱文豪站在那里,像傻了一般。自杀?冯万樽自杀了?

    他突然想到了冯万樽的最后一场马赛,他在经历了许多场失败之后,终于有了一场大胜,赢得了他这一生中第二个单场一亿元彩金。而且,十分巧合的是那个组合,第一名“天外来客”,第二名“得意非凡”,第三名“传奇终结者”。

    这个组合不就是一代马神冯万樽的写照吗?冯万樽作为“天外来客”,既偶然又必然地出现在香港马坛,接着度过了“得意非凡”的两年多时间,接着一系列麻烦接踵而来,这些麻烦将他彻底打败了,一个有关马神的传奇也就从此终结。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巧意安排?

    53

    冯万樽辞世一周后,通往香港坟场的路上,为马神送殡的队伍逶迤而行。

    灵柩的后面,依次是一百个披麻戴孝的“孝子”,年龄有大有小,他们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十分虔敬。

    在这一百个孝子的后面,是同样披麻戴孝的李曼君和林雅婷。此时,她们相距不过一米,并排走着,脸上早已经是苦泪纵横。

    紧接着是朱文豪和严倩琳夫妇,他们同样披麻戴孝。走在他们身边的是马神集团里的职员。

    再后面,分别由雪茄鼎爷和卦爷领头,后面跟着的队伍,没有人说得出他们的名字,但常常都会在ChinaMax见到他们,应该是两位马坛高手的手下。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至少几百人的送殡队伍,谁都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他们穿着黑色丧礼服,胸佩白花,戴着墨镜,显得十分神秘。

    没有人通知警方,但谁都可以看出,在这个庞大的队伍四周,充满了便装警员,他们脸上并没有哀色,却十分紧张。

    此外,还有许多香港普通市民以及记者们听说冯万樽今日下葬,纷纷参加了这个队伍,当然看热闹的占多数。他们十分奇怪,听说冯万樽并没有子嗣,哪来这么多孝子?其实,这是豪哥的安排。朱文豪想到,冯万樽风光一生,最后却是英年早逝,甚至连血脉都不曾留下,便自作主张,收养了十个孩子,让他们改姓冯,作为冯万樽的子嗣,又花钱请了些人,充当孝子,这样才拼凑成了整整一百人的孝子阵容。

    在葬礼进行过程中,突然有一列车队向这边驶来,中间竟然是一辆黑色的林肯房车,前后跟着的汽车有几十辆。那些便衣警员见到这个车队时,立时紧张起来。迅速向那个车队靠拢,但是这些人很快就掉了头,后来人们才意识到,这些人都是警察,而那辆林肯加长房车,在整个香港显然不可能太多,车牌本身就显示了身份。

    车队直到再不能前行时才停下来,先下来的是一些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男人,然后有两个人从林肯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子的个子很高,女的挽着他的手,显得娇小。实际上,当他们走到近前时,人们才发现,这种娇小的感觉是因为他身边的男人太高大,相对于普通东方女人来说,她绝对属于高挑的女人。

    朱文豪和严倩琳看清了,走过来的这个女人是胡超女,而她挽着的男人,是她的父亲胡老虎。

    胡超女搀着父亲,走到墓前。

    墓前跪了很多人,这些人当然是朱文豪请来的孝子。此外,就只有两个女人。其他人只是在四周站着致哀。胡超女和父亲一起走到了墓前,她从身上取下一朵白花,弯下身,放在冯万樽的墓碑上,然后和父亲一起连鞠三个躬。

    葬仪结束,所有人都陆续散去,新坟之前只有两个女人长跪不起,泪流成河,所有与她们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人中,竟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劝。没有人希望她们节哀顺变,离开坟场。

    夜幕降临,两个女人仍然留在一望无边的坟茔丛中。断断续续的哭声在香港的夜空中传播。天上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跳出来,眨着眼睛,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一言不发。

    也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锣响,香港夜场马开赛了,众多香港马迷随着马匹的奔跑而疯狂地叫喊!

    新一代马坛盟主将会由谁来接任呢?

    卦爷自然是踌躇满志,他正在指挥着手下进行一场赌场大搏杀。

    而雪茄鼎爷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正准备重新夺回盟主宝座。但据说雪茄鼎爷同他最得力的干将电脑神童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有分道扬镳的可能。真有那一天的话,香港马坛新一代盟主会不会是电脑神童呢?毕竟,这是一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呀!

    一代马神长眠于地下,而香港马坛的搏杀并没有因此结束。

    赌博已经持续了一个又一个世纪,或许会一直延续下去。

    夜幕中只有两个女人跪在这里,她们的面前是一座新的墓碑,朱文豪按照冯万樽留给自己的字条,在墓碑上刻下了那行字:

    一个赌徒的自白:赢得的是金钱,输掉的是人生。

    但是,夜色太浓了,一个赌徒的最后自白,被淹没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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