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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026章

    慢脸笑盈盈

    明月总会忆起骑射比赛那晚。那晚弯月如钩,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中,如千万只眼睛注视着一棵榕树下,他们靠在树干旁,相依一起望着这般清明的夜,偶尔清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鼻。

    容若仰望夜空,道:“曾经很喜欢一首诗。”

    “什么诗?”明月正身将他望去。

    容若转头对望着她,眼神凝聚一股盈柔,能拧出水来般,“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不知容若为何没头没尾吟出这么一首诗来,一时愣了。只见容若自衣袖中掏出一个镶红色玛瑙的紫檀匣子。他焕彩地注视她,“送给你。”

    明月疑惑不解打开一看,里面堆了许多颗红豆,红豆上面都刻有数字。她略有古怪望着他,不知用意何故?容若张着嘴,见她这不甚理解的意思,有丝泄气,“送你吃的。”

    明月应了一声,挑拣盒子里的红豆,这种是小红豆,抓起来还有些麻烦。见她这般认真挑拣,容若问:“你这是干什么?”

    “把不好的红豆挑出来,明天叫前雨煮成甜点。”

    容若刷白了脸,“哦。”

    明月的身子顿了一顿,见他略有难过,暗暗吐下舌头,把匣子关上。她故意把匣子关的声音弄大,成功把容若的注意力转回她身上。

    “冬郎,这红豆可是相思之用?”她装着用好奇的目光窥视他。

    容若原本不甚喜的脸,因明月戏谑的目光,顿时红了起来,别扭地转头不去看她,对着空气点头。

    “哦……”明月故意拖长声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一大把红豆,可是相思得紧啊。”

    容若还是不望她,对着空气点头,点到一半,似想到明月方才话中的调侃,又立即摇头,方一晃动脑袋又察觉自己有多糗,略有抓狂转向怒瞪因他反复无措的表情逗笑的明月。

    他方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被明月突然俯身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们的脸靠得甚近,几乎鼻尖顶着鼻尖。容若甚至可以看清明月白皙干净的脸上那细致可爱的绒毛。他脸红了起来,嗫嚅道:“明月?”

    明月笑弯了眼,“谢谢你的相思。”话一落,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轻若羽毛,却让容若心境翻江倒海。他傻傻望着明月,甚至脸上的表情在告诉她,你方才在干什么?

    明月未立即躲开他的目光,只是带笑将他望去。容若也只是顿了片刻,傻愣的表情恢复原来该有的从容,带着与明月同样的笑意唤,“明月?”

    “嗯?”她甫一应,这次却是容若朝她倾去,她吓了一跳,后仰靠在树干上,无路可退望着容若带笑的眼,他道:“总不能让你占了便宜。”

    说罢,他的唇覆了上来,深深吻去……

    明月想,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是小小回礼,没想到他“以牙还牙”深捣这份礼。

    可是印证一句: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容若果真于第二日下聘了。他这惊天动地的举措,使得卢兴祖哭笑不得。一来才甫回京城,本就忙,这聘礼下来,不啻是忙上加忙。

    在那天,明月再次见到她未来的公公。听父亲说,如今的明珠是事业蒸蒸日上,一年的磨砺,眉目更老辣起来。他依旧带着笑意来卢府,但已然没有当初那般慈爱。他体恤父亲身体抱恙,亲自去父亲房间叙旧。明月一路招呼着他,小心谨慎。

    倒是明珠总喜欢深深打量明月一番,然后笑道:“一年不见,漂亮不少,难怪冬郎着急了。”

    明月红着脸低眉,甚是小女子姿态。明珠哈哈大笑,“不逗儿媳了,与你父亲选个日子进我明珠家门哈。”

    明月欠身示谢。

    把明珠送至房内,便自觉回避。婚事的其他事,都是长辈独揽事宜,小儿辈不得参与。想着,她便乖巧地回房等消息。

    望着自己闺房里的女红用品,一时愣着想,可要自己绣个婚嫁被褥?这不啻是个好主意。于是便自个忙活起来,这人一认真起来,总会忘记时间,待前雨唤她之时,已过了两个时辰了。

    前雨见小姐在绣被褥,上前瞅了一眼,“是交颈子的……水鸭?”

    明月一顿,瞪着自个绣的东西,仔细一看,还真不是自己想要的交颈鸳鸯,而是极其慵态的憨鸭子。她一脸尴尬之色,她这绣工,不绣不知是这水平。

    前雨瞧见明月别扭的表情,忽儿明白原意,哈哈大笑起来,“小姐原来是想绣鸳鸯啊,哈哈。”

    “不准笑。”明月懊恼不已,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练练女红。

    前雨的笑声戛然而止,可偶尔还是忍不住扑哧两下,她无法自己地欠身,“小姐,老爷唤你去房一趟。”

    明月应了一声,落荒而逃。前雨再瞅了一眼那被褥,两只胖鸭子交颈的姿态,霎时可爱。两只鸭子都眯着眼,看似在幸福的笑。

    明月走到卢兴祖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里头传来卢兴祖的声音。

    明月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依旧弥漫着中药味,浓浓烈烈的,煞是呛鼻。她碎步走到里屋卧室,此时卢兴祖半依靠着枕头坐躺在床上,床旁坐着明珠,两人看似聊得正欢。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一个抬首,一个转身,纷纷对明月微笑。

    “来了啊。”卢兴祖使了个眼色,让明月坐下。

    明月乖巧坐在明珠身边之时,礼貌向他欠身。

    “愈看明月是愈加喜欢啊,冬郎真是幸运。”明珠开口又是一赞明月,卢兴祖调笑,“哪里,令公子才是才貌双绝,是我家明月命福。”

    “哈哈……卢大人谬赞谬赞。”明珠望了眼明月,“我们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九,那日是黄道吉日。可有异议?”

    “明月听从长辈安排。”她微微颔首,脸带微笑。

    “看来明月是没问题,也不知我那心急的儿子同意否?他可是急着娶妻回家呢。”明珠又一阵调笑,惹得明月甚是不好意思。

    气氛正欢之时,房门又被敲开了。明珠眼睛一亮,“心急的主来了。”他对着门道:“进来吧。”

    果然,容若进来了。见到明月,偷偷对她眨巴眼,装腔作势对在座的长辈作揖便自行坐在明珠另一边。明珠笑道:“可知阿玛找你来干什么不?”

    容若怔了一怔,“自然是婚事。”

    “我们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九,大约剩二十多日,可就得有不妥?”

    容若瞅着明月,“明月觉得呢?”

    见他目光灼灼,好似有话一般,原本脱口而出的“随长辈”变成了反问,“纳兰公子觉得呢?”

    她从未见过容若的表情会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他站起来像明珠道:“阿玛,定在下月初一吧,正值腊月初,是个好日子。”

    明月愣住,为何要提前九天?明珠也是一愣,似乎遭到儿子的反驳不甚喜,却又不好发作,只好问,“为何?”

    容若依旧保持着作揖姿态,“十二月初五是孩儿十八岁生辰。”

    明珠微微蹙眉,似乎考虑些什么,后见容若那般执拗,在外不好发作,便应承了。

    容若拱手谢恩,朝在旁发愣的明月温熙一笑,在瑟瑟秋季里,如一股暖阳照耀在明月心田。原来十二月初五是他生辰,那时她可以为他过生辰,以妻子的身份。

    下聘完成,明珠便邀明月去纳兰府做客。俗话说丑媳妇也得见家长,这漂亮的准媳妇,自当得提前去见一见了。明月大方应承了,随明珠、容若乘车去了纳兰府。

    当明月自马车而下,望着门第高阶的纳兰府,觉得甚是壮观。仔细瞧府门上的牌匾,明月知是采用褚河南式笔法书写,且从笔法来看,甚是干练利索,一笔合成。明珠见明月痴痴望着这牌匾,好笑道:“儿媳觉得这笔法如何?”

    “好,无论从力道还是笔画流畅,都是上等。”明月实在是忍不住夸奖一番,她在现代练了十多年的毛笔,一向对自己毛笔字颇有信心,可如今看到这“纳兰府”,才知自己还尚浅。

    明珠哈哈笑了起来,“这可是你未来夫君亲自写的哦。”

    容若?明月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一年前她还教他毛笔字,短短一年时间竟会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可置信望向他,此时容若略有些不自在,“有人说我毛笔字功底尚浅,得多加练习方能事半功倍,所以……”

    “所以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抄诗篇典籍,一年下来,家中他堆积的草纸足足摞了两大箱。”明珠脸上虽是嗔怪模样,但语气却带着笑意与骄傲。

    容若更甚不好意思起来,“呵呵”傻笑着。明月不知心底一阵酸痛,她还记得当初她女扮男装在尚好的黄昏之时,见到他手把手教冰月写字,那神情、那姿态、那目光流转足足让她嫉妒至死。明月死死咬住牙,不要伤心,这不是要嫁与他了吗?得到他的,终究是自己。美好的初恋算什么?她不断这般麻醉自己,逼自己露出笑容。但她知,此时她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容若愣了一愣,原本略有羞涩的脸因她的表情变得煞白,他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终究堵在嗓子眼里。

    明珠这时对容若道:“你好生招呼着,带儿媳参观参观,我先处理些事情,你额娘去广源寺合八字,回来了招呼你们。”

    容若点头。明珠望向明月,“儿媳自便。”明月欠身,“好。”

    大门外只剩下他们二人,容若先开了口,“带你先参观参观?”

    明月颔首。容若做出下人招呼贵客的模样,半鞠躬,一手摊开朝向府门,“请,未来大奶奶。”

    明月扑哧一笑,定定看着容若。那些都是过去式,她已成了过去,何必去计较?如今的自己,才是与他同舟共济,跋涉千山暮雪的伴侣。计较过去,其实只是自寻烦恼,庸人自扰的行径。

    可是,她还是痛了一下。不是计较,而是心酸,在烂漫的青葱年华里,没有她。

    当想霸占一人之时,就霸道的想要他的曾经、现在以及未来。

    她没来得及在他曾经里出现,那么就让她停留在他的现在以及未来里。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希望他也愿她,停留在他的现在以及未来里。

    梦好莫催醒

    纳兰府的设施看似朴素,其实稍加注意,会发现回廊旁不留余地皆种上不同品种的花,一年四季的花期都包揽了。府上有六个别院,后院通什刹河,留有一大片空地。纳兰府足足比她卢府大五倍又余。

    容若带明月九转十八弯,才把纳兰府转个遍,已近黄昏。本就微寒的天,明月却累得身子发热。容若却兴致极大,脸上洋溢着春光。

    当大致地方都游览个遍,容若便拉她去“孤芳阁”。孤芳阁是纳兰府六个别院最靠后院什刹河的地方。这别院是容若特意为他们新婚选的院子,也就是说孤芳阁是他们的新房。明月好奇,为何叫“孤芳阁“?容若笑说,十八年来,孤芳自赏,这是他以前的住处。

    明月才知,他把住处翻修一下,让她走进他孤芳自赏的世界里。不禁唏嘘,优秀的人有时注定有些寂寞的,找不到一知己,也只能孤芳自赏了。

    容若提到他这别院的名字后,当场要改名字了。明月一怔,“为何突然要改名字了?”

    容若道:“身边多了这般兰质蕙心的红颜,还需孤芳自赏了吗?”他的反问中带着调笑,使得明月哭笑不得。容若最终把名字改成“琼楼”,寓意如天上神仙的美好住所。明月认为此名字甚有意境,就允了。名字改完,容若便拉她去了崭新的“琼楼”。那里有着天上的云端,有着她未来的生活。

    整个琼楼翻新得甚是无暇,黄橙的夕阳照射在门廊,斜阳脉脉,圈出淡淡的光晕罩在每一个角落。容若带她进的第一个地方是崭新的书房,里面摆设整齐,丝光宝蓝流苏帘栊掖在两旁,展现在眼前的是宽敞的案桌,给予一种书香气息。明月将这些收进眼底,愣了一愣。容若未给她发愣的时间,又把她拉到案桌旁,按在椅子上,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明月这才发现,是两人椅子。

    “以后我们两人一起吟诗作画,可好?”容若眼眸明亮,一派美好前景地将她望着。

    明月扑哧一笑,颔首,“这椅子这么大,三人都绰绰有余了。”

    “留着孩子坐。”容若未多想就说道。两人都跟着一怔,容若最后白皙的脸上又染上了红晕,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气氛。

    明月暗地嬉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可我既喜欢男孩又喜欢女孩,”做出愁容状,“位子小了。”

    容若盯着椅子看了许久,笑了起来,侧身挨向明月,脸上宠溺几分,“过几天把椅子再加宽些。”

    明月点头,靠在他肩膀上,微微眯眼。容若揽着她,头抵着她的头,轻轻地道:“明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知心,谢谢你愿意嫁给我。”十八年来,他终究明白,自己不是白白来世走一遭。不是自己孤家寡人空留一世,他该懂得感恩,感恩世界上,有着他的明月,他的妻。

    明月的心不禁颤抖一番,不知是哭还是笑,只能挽起他手抱在怀里,“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

    容若牵出淡淡的微笑,低低喃了一声,“傻瓜。”

    傻人不是有傻福吗?她倒愿一辈子做傻瓜,享受一世的傻福。

    空中弥漫着丝丝暖意,容若忍不住低头寻那处柔软,当快要触及之时,敞开的房门走来一人,见两人暧昧的动作,惊呼一声。两人也因这一惊呼,分开了彼此。容若看向门口已脸红的丫鬟嫣儿,嫣儿是他额娘的贴身侍女,想必是唤他带明月过去。

    他轻咳一声,“你告知额娘,我们马上过去。”

    嫣儿欠欠身,落荒地跑离去了。明月怔了一下,望向朝她看来的容若,此时的容若目光比方才更是柔软几分,“走吧。”

    她应承。

    他们去正厅之时,明月才见到大名鼎鼎的阿齐格的女儿。阿齐格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生性勇悍过人,乖戾不已。而这阿齐格的女儿也就是容若的额娘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强悍,而且是京城出了嫉性极强的女人。

    觉罗夫人从明月进来起,眼神从未从她身上转移,好一标志的人儿。她第一印象就觉得明月模样不错。细细打量,无论是身形,还是形色都符合贵族里的气质。尤其吸引她的是明月那双会说话的水灵眼睛,好似天生拥有桀骜不驯的气质。觉罗夫人就喜欢这种姑娘,比柔弱的冰月强太多了。方一想到冰月,觉罗夫人立即打住叹息。

    “哟,这就是纳兰家的准大奶奶了啊。”在觉罗夫人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倒是先开口。

    明月望去,身着女式长袍,用丝绣花纹绣成团蟒,大红色,煞是扎眼,一如她方才那番高调的话。

    “她是我三叔叔的夫人。”容若在她耳边偷偷告知。

    看来这纳兰家的人口可不少啊。她微微欠身,礼貌道:“明月见过夫人,见过锡三奶奶。”

    觉罗夫人伸手,“起来吧。”

    明月方抬首望去,觉罗夫人已定定望着她了。眼神带笑,看似还算喜欢她。她在心底暗暗吁了口气,婆婆喜欢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觉罗夫人道:“今儿去广源寺对八字了,还算合得来,就是你们两人八字里多水,少涉及带水的地方。”

    容若道:“额娘,婚期改为十二月初一了。”

    觉罗夫人大惊,“不是十二月初九吗?都与你父亲商量好了,怎么……”

    “是儿子改的。”容若面无表情道。

    觉罗夫人倒吸一口气,脸上本是喜色,顿时苍白起来,深深望着容若,“也好,依着你。”

    容若鞠个躬,退回到明月身边。明月煞是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事,但又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了。忍不住往容若那边看去,看似他目光有些游离涣散?

    “明月啊。”觉罗夫人招手让明月过去。明月怔了一下,走了过去。觉罗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观摩,脸上又露出笑意,嘴里喃着,“甚好,甚好。”

    锡三奶奶在旁帮腔,“准大奶奶就是丰韵,一直以为汉人都是瘦骨嶙峋,脆弱不堪。”

    这是拐着弯说她胖吗?明月见锡三奶奶笑面虎的模样,有些不喜。

    觉罗夫人与明月聊了些家常,留明月在府上吃饭之时,才见到一直在书房不出的明珠,他脸上已然没有当初在卢府那般红光满面。他看似疲惫地揉了揉眼,见到饭桌上的明月,有些发怔,“儿媳?”

    觉罗夫人答道:“聊了太久,留府吃个便饭。”

    明珠不多什么,自个坐下来吃饭。觉罗夫人也不理他,热心地为明月夹菜,“来来,尝尝这清蒸鱼,府中厨子的拿手好菜。”

    明月乖巧点头,不声不吭自个扒饭。

    锡三奶奶在觉罗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觉罗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锡三奶奶谢过,对在座几位道:“你们慢用,我先有事了。”

    望着她的背影,明月总想,她该是有故事的人,更或者说这纳兰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看来,以后自己在这里有的考验了。

    饭桌乍看只有四人,不免有些寂静。

    这时觉罗夫人解释道:“儿媳啊,你来的不是时候,平时一大家人,今儿你锡珠叔一家子都有事,福珠叔一家去江南游玩未归,容若她姑姑去皇宫看冰月去了。”

    明月连连点头,感慨,还真是一大家子,还好都不在,要不真是难挡,招架不住。

    晚饭吃得甚是平静。吃过后,也入夜了。明月不多逗留,便辞别了。送她的自然是容若。他们同乘一辆车。在马车里独处时,明月才开口,“你家人口真多。”

    容若无奈,“人多才有气场啊,今儿吃饭算是最安静的一次了。”

    明月一怔,一时担忧起来,以后嫁过去,这一大家子,吃个晚饭都热闹的话,还真是……头疼。她不是不喜热闹,只是认为吃个饭,安安静静最好,所谓食不言。

    送至卢府,容若扶她下马车,她方一站稳脚,依依不舍望向容若,“我走了。”

    容若浅浅一笑,“好。”

    明月以为他会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只是简单的一句“好”,使她一下子萎蔫下来,“晚安。”说罢她转身离去,方一踏上台阶,容若急急唤住她。

    她转身将他望去,容若的脸在月光看似静若昙花,“新婚见。”

    明月羞赧点头,望着容若转身上车。马车渐渐驰远,她还在发怔,目光未离开马车半步。新婚见,她的夫君。明月抬眼望向甚是皎洁的圆月,今夜的月色又是那么美!她浅笑一声,举步拾阶,回府。

    一晃已是大婚当日,十二月初寒露重了许多,明月一大早就被前雨牵起床。明月还稍有些睡眼朦胧,她不知大婚当日要起得甚早,她不知大婚当日要束发穿衣花费时间许久,她不知还要受媒婆的夫妻**教育。

    这么一折腾,从寅时起床到未时才可休息坐等迎亲队伍的来临。

    前雨是陪嫁丫鬟,一直陪伴着明月在身边。明月坐在床上,头戴甚重的凤冠,身穿繁琐的霞披,无聊地道:“大婚还真是折腾人。”

    前雨似也疲惫地点点头,“今天是最累的一天,才过了一半。待小姐到了纳兰家,还有朝拜,然后入洞房,有些无聊之人还得闹一番,耽搁小姐与姑爷的洞房。”

    明月一提“洞房”心就漏了一拍。脑海中想到容若的模样,更是羞赧不已。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之事本应淡漠看待,她也从未想过,可真要来临之事,她才方寸大乱。在现代,她一向两点路线,学校与家,从未逾越任何区域。虽从一些书本电视里了解一些男女之事,但大多提不起兴趣。大学的室友戏谑她为“性冷淡”,她当时也是一笑了之。现下无聊,倒想看看古人教出嫁女子的教材书。她便招呼前雨把媒婆送来的教材书拿来看看。当时送来之事,她连看都未看,直接压箱底了,这些她都懂,不看也罢。

    前雨大惊,脸跟着羞涩起来,“小……小姐,你确定要看?”

    “这必须学的东西,当然要看。”

    前雨未挪动半步,脸却烧红不已,“小姐还是别看了,姑爷会就行。”

    明月一怔,看来眼前这个红脸的前雨懂得不少啊。她摊开手,坚决示意前雨把教材书拿来。

    前雨这下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把书找来,递给明月。明月接过那书之事,清楚瞧见前雨脸上不自在。她奇怪翻了几页,古人甚是隐晦,即使上面画着春宫图,都是些男压女,极其含蓄的那种。她懂得比这书多得去了,不禁苦笑,容若一向好儒学,从小到大也是之乎者也,要么就是骑射健体。他这般书生意气恐也没接触过这些,现今肯定也是拿着教材书恶补一番吧。

    想到这里,明月忍俊不禁。她的容若那般害羞,肯定是看一眼,惊一次,脸红一下。

    前雨见小姐这般开怀而笑,煞是奇怪。可不是这教材书里的内容属好笑,而非世人说得淫秽?前雨实在忍不住向教材书瞅去,方瞄了一眼,见两个**交叠在一起,倏地倒吸一口气,然更甚是好奇,想继续瞅瞅,教材书却被明月重重和上了。前雨急忙立正身子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月抬眼看向极力镇定的前雨道:“放回去吧。”

    前雨应了一声,接过教材书,把她放在箱底之时,偷偷翻开瞄了一眼,立即脸红地关上书,再关上箱盖。明月看戏一般望着前雨的一系列动作。

    她少女时期也曾好奇过,亦如前雨这般模样过。现在回想起来,如今什么都懂了,倒失了乐趣。她脑海中突然又想到她那羞涩的夫君了。

    这可如何是好?洞房花烛之夜,主宰者可是要颠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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