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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妃 第001-005章

    宦妃第一章大婚

    “那咱们就私奔!”大长公主横眉怒目地道。

    西凉茉正捧着百里青让人送来的青梅汤喝着,陡然闻此石破天惊之言,立刻一口甜汤灌入气管,被呛得面红耳赤:“咳咳咳……。”

    太平大长公主颦眉睨着她:“喝点子破汤都能呛着,真真是个没用的!”

    她嘴上不饶人,却伸出手学着丫头以前伺候自己的模样,去拍西凉茉的背。

    只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一向都是别人伺候她的份,何曾伺候过别人,伸手大力地捶捣西凉茉单薄的背脊却令西凉茉差点把更多的水都呛进气管里。

    她赶紧身形一闪,巧妙地躲开太平大长公主的魔掌,拿绣花帕子掩住自己的唇:“咳咳,不劳公主殿下,我一会子就好了。”

    好容易缓过劲来,西凉茉拿着帕子捂住唇道:“公主殿下您何时爱慕上我的,我可承担不起公主殿下的厚爱,这等与女子私奔的事,请恕茉儿实在没有这等胆子。”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顿时冷漠高傲的面容上裂开了一条堪称狰狞的缝隙,没好气地又是一巴掌甩上西凉茉的背:“你胡诹些什么呢,本公主说的是你不要如本公主那样因着皇兄一番狗屁为国为家的话语,就嫁给一个太监,你下半辈子就毁了,不要说有没有孩子,就是床第之间,你难道要用一辈子玉势么!”

    随后太平大长公主顿了顿,脸上闪现出一种既厌恶又诡秘的神色来:“宫中大太监最喜用各种方法亵玩对食女子,何况九千岁那种人说不定磋磨人的方法更让人受不起,想必你也是经受过了的!”

    是啊,你和他一样都让我很消受不起!

    一个长得比女人漂亮,心肠却变态到极点,一个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西狄前太后,却粗鲁凶暴到极点。

    西凉茉很想伸手去抚摸自己可怜的背脊,那上面一定青了一块!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量,但是……。”西凉茉斟酌着用词,要怎么告诉这位公主殿下。

    其实,她并不那么反对嫁给九千岁,比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人,虽然九千岁变态了一点,但是起码算是‘知根知底’,外带没有什么令人心烦的婆媳小姑等等关系。

    再说了……

    到目前为止,关于她的床第性福,看起来暂时不需要担忧。

    “没什么好但是的,本宫还不知道我那皇兄为了他自己,什么都舍得牺牲,早前牺牲一个妹妹,如今在牺牲一个你也没什么,把你嫁给太监,亏得陆相和皇后他们想的出来!”

    太平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恨色。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公主殿下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过往的她自己的悲剧。

    所以今儿反应才如此激烈。

    西凉茉起身按住她的肩膀,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不必为茉儿担心,如今此事是朝野后宫一力促成,公主毕竟是天朝的公主,正如陛下是天朝的陛下一样,都有非做不可,定行无改事,茉儿也非闺阁待嫁女儿身,自然知道以后要面对什么,至少如公主所知,我与千岁到底同床共枕过一段时日,当初也是茉儿自荐枕席,到底比枕边睡一个陌生者要好许多。”

    她顿了顿,握住公主的手指微微用力,微微一笑:“若这是天命所归,茉儿是自愿的。”

    太平大长公主低头看着西凉茉几乎掐进自己雪白肌肤的指尖,脸上那种焦躁都褪了去,她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若是有一日九千岁不再是九千岁,你会遇到什么事?”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眸光里有一点涟漪轻动:“我当然知道,成王败寇,夫荣妻贵,夫败妻落,就这么简单。”

    她若是嫁给九千岁,便意味着她不再只是贞敏郡主,更不只是靖国公府邸的嫡出大小姐,生死荣辱或许都将寄于那人一身。

    她忽然想起百里青应承将蓝家虎符令牌送给她的那日,曾经说过的话,她需要为此付出代。

    看来,从那日开始,他就开始了今日的筹谋。

    九千岁果然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呢。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轻笑,眸光幽幽。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的样子,便也跪坐回岸几边,拿起一只白玉杯子倒了点青梅汤,她轻品了一口,方才悠悠地道:“这青梅汤甜中带着酸,酸中带着甘,又并有薄荷清香,品之余味悠长,看样子,他对你也还不错。”

    西凉茉也坐了下来,看着太平大长公主莞尔一笑:“公主怎知这是九千岁亲手调制。”

    太平大长公主捧着玉杯,看着里面的青梅汤倒影出自己冰冷的美颜,仿佛看到了许久之前自己依旧绮丽的年华:“彼时本宫仍旧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也唯有本宫才有资格随意地拿皇兄御案上的茶汤点心用,九千岁的手艺,是宫里头独一份的,只是后来很多年再也没有尝到过,哪怕在皇兄那里也一样,本宫该说今日在你这里尝到这久违的滋味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西凉茉浅笑:“公主殿下不必为茉儿担忧,既然茉儿当初敢不顾羞耻,自荐枕席,今儿自然有心理准备接受一切应当接受的东西。”

    “哪怕那日太子登基,宦党败亡,三尺白绫悬颈?”太平大长公主顿了顿又道:“又或者,你将陪着九千岁在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上长行?”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已经完全收敛起那种轻佻狂躁的模样,西凉茉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您是以太子情人的身份来这么问茉儿的么,又或者你希望茉儿向你允诺在九千岁身边做个奸细?”

    太平大长公主捧着茶杯的手顿时一僵,随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西凉茉:“你说呢?”

    西凉茉看着她,忽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茉儿曾以为公主殿下与其他人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

    都是生在皇家,长在权力斗兽场中。

    太平大长公主看起来手段狠辣但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只是不知太平大长公主今日是为了太子而来,又或者当真是为了这王朝的天下太平而来。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冷漠地道:“贞敏,你说得没错,不管如何,太平永远是天朝的太平,太子也永远是天朝的太子,而其他的都是乱臣贼子,本宫自然是希望你不必嫁给九千岁,但是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以你之能,当能看到更长远之后必定要面对的选择。”

    西凉茉垂下眸子,掩去眸子里的波澜诡谲。

    是的,她当然知道该看到什么,能看到什么,皇帝陛下已经老了,掏空了的身体能支撑几年?

    五年?十年?

    太子盛年,若他日为君,必定与百里青势同水火。

    到那时,她根本不必去指望靖国公府。

    而百里青能支撑多久?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九千岁。

    就算杀了太子又怎么样,六皇子、九皇子就能保谁一世荣华?

    其实不管是任何帝君上位,都不会容忍一名权臣如百里青这样凌驾于自己之上。

    “若是你愿意为太子所用,那么……。”太平大长公主忽然顿了顿,声音有点暗哑地道:“若是太子顺利登基,你将是本宫唯一承认能够得到太子宠爱的女人。”

    西凉茉闻言,陡然抬头看向太平大长公主,眸里锐光顿显。

    “公主殿下……。”

    太平大长公主冷漠地别开脸:“是的,本宫知道,承乾他……本宫知道秋山那夜,你们曾经相拥一夜,本宫知道夜里他在长平殿前抱过你,本宫知道他曾向靖国公求娶你为良子,本宫知道他为了你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受了我那嫂子两记耳光……。”

    太平大长公主闭上眼,艰涩地道:“本宫知道他为你做了一切从来不曾为本宫做过的事情。”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那个骄傲的、冷漠的、残酷的女子,竟然会在她的面前给出几乎算是低声下气的承诺,只为了那个厌恶她的情人与侄儿。

    西凉茉搁下手里的白玉杯子,冷淡地道:“看来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差,公主殿下什么都知道,却为没有如你一贯的作风一刀杀了茉儿,茉儿是不是该庆幸?”

    太平大长公主想要说什么,却在西凉茉凉薄的目光下,竟不得语,心中生出莫名的心虚来。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想必公主殿下也将茉儿为了权势富贵,趋炎附势,甚至向九千岁自荐枕席的事也都说与了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认为只要未来许诺我一个同样陪寝的机会,便足以打发了茉儿后半生寂寥,是么?”

    “西凉茉,你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从未曾向任何人说起你与九千岁之间的事。”太平大长公主到底忍耐不住,拍案怒起,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气。

    西凉茉一点也不为太平大长公主脸上怒色所动,只是依旧一脸淡漠地道:“只要太子爷一个微笑,公主便已经软在他的手心,说起来,也不过迟早的事罢了。”

    谁说女子倾国倾城是祸水,男子也不一样么。

    “你……你……。”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的目光,只觉得极为刺心,她忽然一把抓起手上的玉杯狠狠地朝西凉茉砸去。

    但是那玉杯却还是始终没有砸在西凉茉的脸上,而是碎裂在了地上,飞溅了一地茶水。

    太平大长公主却像是用尽了一身力气一般,大口地喘着气,恨恨地瞪着西凉茉。

    “公主殿下,你曾经因为怨恨想要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找回陛下欠你的,但如今的你,却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手里的风筝,你教我要放眼长远,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那日殿下登基,太子如此俊逸非凡,风流倜傥,多少女儿争相伴君?”西凉茉看着她,言语冰冷。

    “太子殿下到底是否对公主你有情,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太子因着公主殿下身份特殊所以对你动他的妻妾子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新帝大权在握,后宫三千佳丽,公主能一一杀光她们么,还是等着新帝王再不容忍,公主切莫忘了你还有七八个姐妹,如今她们都去了哪里,新帝容忍不下干涉他朝政的九千岁,难道能容得下干涉他后宫的公主你么,三尺白绫未必就只会绕在我贞敏的头上!”

    西凉茉毫不容情的话,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刺进了太平大长公主的心里,彻底割破那些太平大长公主不肯也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上的幔布。

    太平大长公主几乎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只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却站了起来,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近太平大长公主,随后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单手按在太平大长公主的肩膀上,几乎是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地靠近大长公主:“公主很生气吧,想杀了我么?”

    “你……。”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明媚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那说不出话来。

    西凉茉轻声道:“也许该好好考虑未来何去何从的是公主殿下也不一定,茉儿不在乎谁坐那个皇位,但是茉儿想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公主呢,你若是想死在太子殿下手中,方可一圆心中的执念,那么何苦要等到那个时候,不若现在抱着太子殿下一起死,尚且能双宿双栖,也向皇帝陛下复仇了?”

    太平大长公主觉得自己脑海满是一团凌乱,但是西凉茉几乎是带着引诱的话语却仿佛妖魔的咒语,一点点地浸入她的心绪。

    杀了承乾?

    不!

    可是西凉茉的那些话却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太平大长公主忽然一下子推开西凉茉,蓦然站了起来,看着西凉茉,眼底满是复杂:“贞敏,本宫原是来劝你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本宫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罢,她一转身,逃也似地向长平殿外匆匆离去。

    临走到门前,太平大长公主忽然站定了脚步,半侧过脸来硬声硬气地道:“不管你今后的选择如何,九千岁若败了,你都可以来找本宫。”

    说罢,她不再停留,拂袖而去。

    西凉茉起身看着太平大长公主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来。

    “公主殿下真是可怜,她可原本是好心来劝郡主你,却不想反被郡主挑拨了和太子的关系,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夜里睡到半宿,陡然睁眼看见公主殿下拿着匕首坐在他一边磨刀霍霍会不会吓去半条命。”

    一道戏谑悦耳的男音在西凉茉的身后忽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搁在西凉茉的肩上。

    西凉茉头都没回,只是略略偏开身子避开对方的手,淡漠地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动了那等心思,我又怎么能挑拨得了太平大长公主?”

    “啧啧,太子殿下为了让太平大长公主来做这个说客,前日夜里可是与公主一夜风流,当真是对郡主你上心得很。”芳官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西凉茉的杯子,就着她喝青梅汤的位置也品去了杯子里的梅子汤。

    那般暧昧的动作,让西凉茉微微颦眉,随后冷淡地道:“芳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芳官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郡主果真是一个无情的女子,还是只对九千岁有情,芳官真是羡慕九千岁呢。”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芳官,如果你是要来说这些废话的,那么你可以走了。”

    芳官叹了一口气:“不要对芳官如此无情,芳官会伤心的,我只是来告诉郡主,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成了。”

    西凉茉看着芳官,挑眉道:“芳官果然不愧是芳云班里的头牌,只是你的任务可还没完成。”

    “还要做什么,韩贵妃已经与我有染了,难不成你要我弄大她的肚子,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芳官冷嗤一声。

    西凉茉看着他那张与百里青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笑了笑:“你且劳心劳力一些时日,再过段日子,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芳官见她笑了,忽然越过桌面凑近她,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幽的魅光:“若我说我只想伺候郡主你,只想在郡主身上劳心劳力呢?”

    若是寻常女子,恐怕难免为了芳官这样近乎狎昵的举动而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当初韩贵妃就是被芳官这样放肆的行为征服。

    但是西凉茉早已经见识过了比芳官更邪肆狂妄,更无耻、无节操数倍的九千岁大人,哪里还会被芳官惊扰心湖。

    她看着对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那张俊美脸孔,淡漠地道:“芳官,你再做出这种事来,我就不能保证你是否真能作为一个男人走出宫禁了。”

    芳官盯着她的眸子,却如何都看到里面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这才颇有点不甘心地收回了手,起身,他轻哼了一声:“郡主心智过人,只希望你能一如现在这般得意才好。”

    “承君贵言,若是你已经无事,本郡主要准备休息了,明日可是贲郡主的二嫁大婚。”西凉茉淡淡地道:“白玉,白蕊,送客。”

    白玉和白蕊早就看芳官不顺眼,立刻从门外进来,将芳官‘请’了出去。

    芳官临走,看了一眼西凉茉跪坐在镜子前的身影,纤细、单薄而优美,却看起来异常的难以靠近。

    月落西沉,霞光初展。

    从天边的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上京宫城里就热闹开了。

    锣鼓喧天,喜乐阵阵。

    九千岁与贞敏郡主的大婚,又是皇帝陛下指示要大操大办,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敢怠慢的,人人面露喜色,群臣都进宫道贺,仿佛今儿的新郎官是他们一样,满脸红光,贵夫人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笑意满脸。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幸灾乐祸,有多少是暗中来看笑话而兴奋的,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这面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十成十。

    宫中目前除了‘抱病’的皇后,确实没有比韩贵妃更高贵的身份了,所以韩贵妃亲自上了长平殿为西凉茉簪花梳头,一边笑吟吟地道:“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等祝祷话语,若是寻常人说出来,自然觉得满含祝福,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位郡主要嫁的是什么人,那一位再权势滔天,却也怎么看都不会是……子孙满堂的。

    既然如此,那祝福贞敏郡主与九千岁白发齐眉,岂非是诅咒她一辈子断子绝孙,亏得韩贵妃娘娘笑得那么欢欣,像是自己要嫁女儿似的。

    一干其他一品贵夫人们都脸色尴尬,谁不知道这位郡主很得陛下宠爱,若非这次朝内后宫一力逼迫,恐怕陛下怎么样也不会舍得将自己的心头宝嫁给一个太监的。

    即使那人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九千岁,却也一样是个太监。

    韩贵妃放下玉梳,接过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凰珠冠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但随后她又觉得释然,只微笑地给西凉茉戴了上去。

    这些万丈金光、十里红妆,就算给了西凉茉这个小蹄子,也不过是给她后半生青春送葬的陪葬礼罢了。

    西凉茉从铜镜里看见韩贵妃眼里恶毒又得意的光芒,只暗自冷嗤,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淡然:“谢过贵妃娘娘。”

    “可不用谢谢,这都是郡主你的福分,以后可要好好伺候咱们的九千岁,听说千岁爷后院里有不少美人公子,想必定以后要伺候贞敏你的人也不少,说起来千岁爷也是个王爷,你可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宦妃呢。”韩贵妃以袖掩唇,一点都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虽然她很期待看到西凉茉那种愤怒绝望的模样,不过这个小蹄子惯会做戏,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她已经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西凉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让何嬷嬷盖上红色鲛珠纱的美丽盖头,由着何嬷嬷一路牵引出了殿门。

    殿门前是一顶十二人抬华美的紫檀肩舆,香气四溢,另外有十二名红衣太监全都是司礼监一品大太监,十二名红衣锦衣卫都是一等带刀厂卫指挥,见着西凉茉出来,都齐齐地单膝跪地恭迎。

    “属下恭迎夫人!”

    原本应该是叫王妃的,但是之前小姐嫁给德小王爷的时候封号也是王妃,所以千岁爷很是嫌弃这个称呼,便令他们都统一唤小姐为——夫人。

    气势之张扬,令一干贵夫人们都齐齐吓了一跳,看着这些寻常令人心惊胆战的阴郁杀神们,穿着艳红衣衫,都仿佛浑身染血的地狱修罗,她们不由自主地对西凉茉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但西凉茉只是微微地一抬手:“起吧。”

    说罢,便在何嬷嬷与同样打扮得极为美丽的三婢的搀扶下上了肩舆。

    一干贵夫人们都暗自惊讶于西凉茉的镇定,却没看到西凉茉盖头之下,丰润唇边露出的一抹浅笑。

    十六名大宫女捧着各色吉祥果子、茜纱汗巾、孔雀翎羽遮阳扇跟在西凉茉身后,一路声势浩大地向三清殿而去。

    原本宠臣与爱女的婚事该是件‘大喜事’,但皇帝陛下称病不出,所以,西凉茉必须得先去三清殿拜别皇帝陛下。

    但众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心内郁结,正是极为矛盾的时候,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也不参加婚礼了。

    一路上,西凉茉静静地坐在肩舆上走过一路众人侧目,或是羡慕,或者是幸灾乐祸,或是心思叵测。

    何嬷嬷却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看她,轻声道:“郡主别往心里去,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西凉茉低头看着何嬷嬷轻笑:“他们本来就该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才是大事不妙,嬷嬷不必担心我。”

    何嬷嬷忍不住已经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了,老婆子我到底……到底是看到千岁爷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地。”

    西凉茉看了看周围,一些大内监和侍卫们虽然依旧是习惯面无表情,但是细细看去,也都微微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别的什么。

    但也可见百里青在这些下属之人的心中除了近似神一般的存在,极有威信之外,更是颇得‘民心’,想来是因为他极为护短的缘故。

    西凉茉安抚性地拍拍何嬷嬷的手:“行了,我知道的,咱们都会好好地。”

    倒是西凉茉身边的三个大婢女,白蕊、白玉、白珍几个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笑容,毕竟百里青非天阉之身的事,是非同寻常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们几个也只与其他人一样以为西凉茉嫁给了一个太监,虽然知道百里青对西凉茉很好,到底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一会子,三清殿就到了,西凉茉下肩舆,走到三清殿前,连公公远远地就看见了西凉茉,笑眯眯地领着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齐齐出来跪迎接,毕竟从此以后西凉茉就是他们正经的女主子了。

    “见过夫人。”

    “连公公快起。”西凉茉微笑着扶起他,同时示意白珍拿了一叠子精致的荷包过来大赏宫里的下人们,给连公公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大锦囊。

    连公公笑吟吟地纳了,他早前就已经将贺礼送给了西凉茉的宫里,今儿是回礼而已。

    随后,他又迎了西凉茉进了三清殿,先是接受一干道士们的恭贺,西凉茉也令白珍发了红包,看着仙风道骨们的道士们眼里露出的贪婪,西凉茉不可置否地一笑,转身进了三清殿皇帝陛下清修的居所。

    宣文帝正立在那副美人蔷薇破阵图之前,眸色痴迷,忽然听到连公公说话,他陡然回头,看见了一身红妆的西凉茉,仿佛看见画上红衣美人走了下来,他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后认出了来人是谁,眸光微微一黯淡:“你来了。”

    西凉茉上前恭敬地在宣文帝面前跪了下去:“陛下万福。”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心中百味杂陈,忍不住呢喃道:“朕……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

    他原本是真想为她寻一个好归宿的,却不想……虽然嫁给百里青,确实让西凉茉进宫伴驾要方便了许多,但是,不管他再不理事,也知道这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归宿。

    西凉茉轻声道:“陛下不必自责,母亲在天上想必也会一切安好的。”

    宣文帝刚要说什么:“朕原本……。”

    但随后他一顿,陡然看向西凉茉:“你说什么!”

    西凉茉隔着盖头淡淡地道:“臣女说,家母已经归天了,虽然母丧三年不得嫁娶,但是家母一生孤苦伶仃,临终前最大的愿望也只是看着臣女嫁人,所以这也算完成了家母的心愿。”

    宣文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不敢置信地紧紧捂住胸口看着西凉茉:“这……这……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为什么!”

    西凉茉垂着眸子道:“陆相与家父都觉得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报与您知会比较好,再加上又赶上了臣女的婚事,若是家母丧事先发,喜事就不能办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刚刚好,略有牵强,但是一定最能激怒皇帝陛下,陆相爷也该与她的父亲一样,尝尝皇帝陛下怒火的滋味了。

    皇帝陛下差点跌倒,满脸发青的模样,让连公公不由有些担忧,随后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静静地对着他拜了拜,声音如珠玉坠地,动听却极不冰冷:“贞敏请求陛下,许贞敏大婚后一个月,亲自携带母亲的一部分骨灰前往律方边城埋葬,母亲曾经在那里得封凰翼将军,这是母亲最后亿元和执念。”

    宣文帝仍旧在失神之中,看着西凉茉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答非所问:“你母亲走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朕,可有说了什么?”

    西凉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有——。”

    ——老子是小白是小肥鸟的分界线——

    各种珍奇的贺礼如流水一般地被送进九千岁暂居的玉涑宫中,百里青一身华美黑色华锦绣八龙红线的长袍衣袍,头戴八龙吐珠冠,指上戴着各色珠玉,他慵懒地坐在宫门前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玩弄着小指上雕金嵌玉的指套。

    今儿难得是他没用小太监做脚垫子,而是放了碧玉脚搁,接受者朝臣们进入宫时的恭贺。

    这等难得的拍马屁的机会,大部分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尤其是这一次百里青娶回来的是朝野皆知陛下最疼爱的贞敏郡主。

    “恭喜千岁爷!”

    “恭喜千岁爷娶得的佳人。”

    “千岁爷真是好福气。”

    “……。”

    百里青多数时间都是似笑非笑地对着众贺客一一微微点头,道声:“多谢。”

    好在这些人也不是笨蛋,这九千岁大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私下悄悄议论罢了,同时也为那位贞敏郡主叹息。

    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附耳在百里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百里青狭长的魅眸里闪过一丝亮色,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华美精致的重紫色更显得他魅色天成,眉目如画,看得来贺喜的人都不由呆滞。

    百里青才懒得注意那些人的样子,径直起身慵懒地对着众人道:“本座的新嫁娘就要到了,本座要去接新娘子,诸位在宫里自便就是了。”

    说罢,他一拂宽袖,飘然而去,完全不搭理面前正点头哈腰的一名大学士。

    众臣面面相觑,也互相交换着诡谲的眼神,还有人把目光飘向正做坐在等候新人拜堂的靖国公身上,靖国公西凉无言,此刻仿佛真的无言了,静静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

    倒是他身边的那位国公世子,西凉靖脸上的神色颇为微妙,仿佛不时地在走神,却也看不出喜怒。

    且说百里青这一头领着自己的人马刚出殿外没多久就看见了西凉茉的肩舆,他微微一笑,足尖一点,随后飞身而上。

    西凉茉看着他远远地宽袖优雅一挥,宛如大鹏展翅般地掠身飞上来,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笑意,也不避开,任由他温香软玉抱满怀。

    百里青抱着自己命人精心打扮的小狐狸,魅眸一眯,满意地点头:“虽然说丫头长得丑了点,但奈何本座天生就是会调理人,瞧瞧,如今虽然比不得本座倾国之姿,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西凉茉听着身边这人自大又无耻的言论,权当没听见地问:“我那父亲来了?”

    “靖国公?自然是来了的,毕竟这会子除了咱们‘抱恙’的陛下,也就是西凉老头正经的‘家长’。”百里青懒洋洋地歪在她身上,顺手撩起她的面纱,打算先行偷了香,以安慰他九千岁这两日遵循新郎官新婚前不能亲近新娘子的寂寞心情。

    虽然,他们早就提前洞房了。

    “嗯,但愿他今日还有好心情,否则明日,恐怕他的心情就要不好了。”西凉茉看着那热闹的玉漱宫越来越近,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顺带推开百里青凑过来的偷香的脸。

    “气炸了肺才是,西凉老头这辈子大概也没想到本座会娶了他和蓝翎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要唤他一声岳丈,哈哈哈哈!”九千岁殿下今日心情极好,以至于完全流露了他尖酸刻薄的本质,也没听出西凉茉语带双关。

    西凉茉瞥了他一眼,忽然道:“原来师傅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牛吃嫩草。”

    百里青笑声一卡,随后搁在西凉茉细腰上的长指一捏,没好气地道:“本座怎么也比你那爹爹年轻好些岁数,什么叫老牛吃嫩草!”

    西凉茉不可置否。

    未几,鼓乐齐响,鞭炮阵阵间,肩舆到了殿前,众人齐齐出来迎接,百里青先下了肩舆,西凉茉把柔荑伸出去,原本该是何嬷嬷接过的,百里青却大剌剌地顺手牵住了西凉茉的手一拉,西凉茉不防,一下子就被百里青拉入怀中,被他打横抱起。

    一些惯于风华雪月的纨绔子弟们,见着这等怜香惜玉的风流画面,岂有不聒噪之理,顿时都齐齐忘了这是人人闻之胆寒的司礼监九千岁的地盘,顿时此起彼伏地吆喝起来:“好!”

    “千岁爷,真是怜香惜玉啊!”

    “美人在怀,恭喜千岁!”

    百里青倒也高兴,一路恣意地就这么横抱着西凉茉进了礼堂之中。

    保守些的大臣都暗自唾5弃,这是伤风败俗。

    倒是那一众贵族夫人小姐们看着百里青这般行事,风采斐然,姿容倾国间更带着魏晋名士之潇洒风流,便都齐齐地看着红了脸。

    而西凉茉窝在他怀里,也和一干贵族女子们一样都绯红了脸,暗自骂了声:“轻狂!”

    百里青就这么抱着西凉茉到了靖国公所在的首席的跟前,方才放下,他对着一脸阴沉得快结冰的靖国公露出个邪肆讥讽的轻笑:“岳丈大人,请坐好了,免得一会子小婿给您行礼的时候,您没坐稳。”

    西凉靖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身华美如盛放牡丹的西凉茉身边,眼中闪过惊艳,以前,他没有见到她第一次成婚时候的模样,如今才发现,穿着殷红嫁衣的她,美得勾魂摄魄。

    百里青也不等靖国公说话,便径自一挥手。

    一旁的小胜子便充当了司仪尖声喊了起来:“新人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百里青牵着西凉茉依照着礼俗一一在着众多诡谲的目光下行完了礼,毕竟这种政敌成亲家的事可不多。

    唯独有些小插曲就是百里青是没打算跪靖国公的,只是随便一鞠躬,也没让西凉茉行完礼,就夫妻对拜了,然后——送入洞房。

    靖国公气的手指都是发青的,直直扣入桌子里。

    西凉靖只是垂下眸子,看着西凉茉随着一声尖利的“礼成”后袅娜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洞房里喜烛跳跃,一片艳丽的红色布置。

    百里青一进来,就将所有的喜娘全都赶了出去,径自将西凉茉再次打横抱起就往那大床上走。

    西凉茉起初尚且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一次嫁人,她心中才有了做新嫁娘的忐忑,但直到百里青掀了她的盖头,又开始宽衣解带,西凉茉才明白这人要作甚,她指着外头的朗朗青天,面无表情:“要不要那么猴急,外头天还没黑。”

    奈何千岁爷手脚一向利落,片刻间就已经只剩下一件艳红的内袍,似笑非笑地走近她:“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夫人。”

    宦妻第二章诡谲之夜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西凉茉身子灵巧地一闪,避开某人魔爪。

    她嫁给一个‘大太监’,本来就已经是人人瞩目之事,如今天还未黑,酒宴方才刚刚摆上,如今她就与他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这是要昭告天下,九千岁正在想办法‘折腾’她么!

    好吧,原本就是折腾她,但麻烦你大爷的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好不好。

    百里青倒也不急,懒洋洋地歪在床上,一手抓住西凉茉的脚腕子,轻巧地去掉她红色的绣鞋和白袜,指尖慢悠悠地顺着她雪白的脚腕子往小腿上勾弄:“娘子,你再跑,为夫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信不信?”

    一句话说的轻怜蜜意,却让西凉茉的身子一僵,停住了往床下溜的打算。

    西凉茉因着那声娘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烫了一下,梭地脸上微红,正了正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别,我信还不成。”

    她信,这千年老妖绝对说到做到。

    百里青轻笑,朝她勾勾手指:“来为夫这里,唤声夫君听听。”

    西凉茉瞅着他容颜如玉,眸底那种邪妄少了些,多呈温柔谐趣,还有一种奇异的专注,让西凉茉素来冷静淡漠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便有些失速,心跳如鼓,她耳根子泛起艳丽的红来,片刻之后,犹犹豫豫地唤了声:“夫……夫君……。”

    往日里她也曾经唤过司流风夫君,但是那种虚情假意的称谓,她一点都没有心理障碍,倒是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唔,很不好意思。

    好吧,那是因为她太了解这大妖孽的淫威,想到以后的日子要和大妖孽长期斗智斗勇的充满‘乐趣’的生活,让她觉得相当的悲催,所以才叫不出口!

    西凉茉安慰自己,但是心里莫名地漾开一丝甜蜜的味道,脸上也越发的嫣红,仿若一朵盛开的美丽蔷薇。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羞窘的模样,心里暗笑,却也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又伸手比比自己的脸:“来。”

    西凉茉看着他,努力摇头,面红似火:“不要!”

    她才不要主动去亲他,又不是杂耍小狗,他指挥一下,她动一下。

    百里青看着往日里奸诈的小丫头今天还算乖巧,再加上今天心情极好,便道:“行了,过来,为夫答应不动你就是了,把你头上的那些东西都拆了吧,看着都嫌累。”

    西凉茉暗自腹诽,这不都是你千岁爷的品味么!

    恨不得把所有价值连城的玩意儿都插我头上,若不是你嫌味道大,我看你就差把你那镶嵌满金刚钻的尿桶扣本姑娘头上了。

    但她还是如获大赦地打算爬下床,但是脚腕子却被百里青抓在手里,她差点一头倒葱栽到床下。

    西凉茉没好气地撑起了身子,回头怒瞪百里青:“你又干嘛,想要摔死我么!”

    百里青把她扯到自己怀里,看着僵硬又一脸戒备的小丫头,百里青轻笑不答,只扶正她的身子,拿了把精致的手镜塞给她,随后伸手拆了她头上的凤冠,又迅速地帮她将满头珠玉拆下来,不一会,她头上那极度繁复华丽的发髻就完全变成了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动作之俐落,之轻柔、之优雅程度简直比那些帮她梳头的宫女不知都强了多少倍。

    如果她没记错,那些帮她梳头的宫女们都是伺候宫里高阶主子们的老人儿了,却也难免在梳这样复杂的发髻的时候扯疼她的头发。

    西凉茉看着手镜里倒映出百里青的优雅身姿,不免有些恍惚,他呢……他一个堂堂男儿上能理家国大事,下处连这等细微的伺候人的活儿都做到极致,他需要付出多少汗水与努力?

    她记得连公公知情达意,八面玲珑是宫里出了名的,但是连公公提起当年还是宫里大总管的百里青的时候,都连连摇头道:“那是比不得,万万比不得的,千岁爷那样的人,千万人里能出一个就是了不得了。”

    彼时只觉得是连公公字在拍主子马屁,如今与他相处种种看来,并非如此。

    “上至宫闱朝廷里勾心斗角,政令布施,武艺修为下到厨房烹调,绾青丝,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么,上阵杀敌?”西凉茉想起自己那种只能果腹而已的厨艺,忍不住感叹。

    这人比人的距离,真是气死人,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如百里青这样人,若是不成功,简直没天理了。

    百里青拆下珠钗的手微微一顿,他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谑的弧度:“或许有一日试试,也未尝不可,前朝的赢马监督主不也是得封威武大将军的第一人么?”

    西凉茉挑眉,有些好奇地道:“当初,你一步步从小黄门到后宫内侍大总管,定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是今日,怎么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九千岁是出名的张狂恣意,跟卑躬屈膝这四个字怎么看也扯不上关系。

    百里青把那些珠玉都随手搁置进一只床榻边的篮子里,淡淡地一笑:“谁人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是为日后的恣意妄为呢,想要练好厨艺也很简单,只要日日记住所有食材的寒热,各类调味物的用量,若是记不住,便让热油在手臂上烫出了些泡来就是了,若是菜色让大师傅尝得味道不好,便拿火把手上那些泡出来的皮烧掉,又能消毒,又更疼上一层,自然慢慢就都能做出好味道的东西了,只是千万别伤了手指。”

    他顿了顿,复又一边用木梳为西凉茉梳那一头如瀑青丝,一边笑道:“想要为妃子们把头梳好,只要勾下主子一根头发就用醮盐水的鞭子在背上抽一鞭子,等背上那块肉烂了再好的时候不就都能练好了,若是人不蠢,这世上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只是看你是否够下功夫罢了?”

    西凉茉一愣,心中莫名地仿佛感觉到了无边的寒气,和细微的痛楚,她忽然想起许久之气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别人狠毒,是谁都能做到的,惟独对自己狠毒,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但只有对自己更更狠毒的人方才能做到人上人。

    一个稚嫩少年要在什么样的境地,或者被逼迫到什么样的境地,才能做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十六岁的司礼监副座,果然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西凉茉垂下眸子,微微一笑:“是啊,谁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是为了日后的恣意妄为呢。”

    这句话说的真真是妙!

    她和他果然是同道中人呢。

    “……过往这条路是你一人走,自然是潇洒,只今后想来就是我们两人同行了,所以……。”西凉茉伸手轻搁在他的手上,从手镜里看向他,微笑:“夫君可千万要长盛不衰,保我荣华富贵一生一世。”

    百里青反手握住她新嫩的柔荑,似笑非笑地回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希望在我的羽翼之下么,怎么今日这般要做菟丝子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况妾身还有退路么?”西凉茉看着他,嘲谑地道。

    明人不说暗话,她借助他一片大树树荫好乘凉,他要她搭上自己的战车,也并不过分,不是么?

    何况,今时今日,她很快会得到自己最锐利的一把长刀,她也不需要再如以往那般左右思量,兼顾平衡。

    百里青将她华美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她和自己一样,只穿了一身艳红的内袍,方才满意地把头搁在她的膝上,懒洋洋地闭着眼道:“为夫就喜欢聪明的小丫头,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妾身,听着没趣极了。”

    西凉茉低头看着自己膝上美人绝世,容光在蒙昧的光线下少了让人望之胆寒的阴鹜妖邪,眉宇间多了一种奇异的慵懒和淡淡倦色,却仿佛盛开的曼陀罗在夕阳下花瓣半合,少了艳色,却让她不由心中某个极为柔软的角落微微一动,把手指搁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按:“准备婚事很累么?”

    他从不在人前露出一丝倦色,总是如此灼灼其华,未尝不是一种保护色。

    再强大的存在,总有他疲倦的一刻,如今他能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松,让西凉茉生出一种奇异的被信任的微妙感觉。

    “还好,其实……我只是想到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弄丫头你,所以兴奋得睡不着。”百里青懒洋洋地道,太阳穴本是武者死忌命门,但她柔软的指尖搁在她的太阳穴上,带着三分凉意、三分暖,力道并不见得多么巧妙,却让他感觉身上一松,有种想要睡一觉的冲动。

    西凉茉嘴角一扯,这大妖孽总是妖嘴里吐不出好话,有时候真想撕了他这张薄唇。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听说西狄那边,最近挑唆了边关民族与地方官府作对,而且陈兵边境,六皇子的人马已经过去了,连着我那父亲也发了请兵的帖子。”

    “嗯。”百里青拿手搁在额头上,淡淡地道:“西狄皇最近缠绵病榻,听探子的意思,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西狄太子爷遇刺早薨,如今只得一个皇孙,还是因为西狄皇宠爱太子,爱屋及乌立了个皇太孙,那皇太孙如今比你还小一岁,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上头有三个成年皇叔,要么手掌一方兵权,要么是朝廷文臣之首,要么就是民望极深,皇室最近因为皇位之事闹得不可开交,乌烟瘴气。”

    他顿了顿,又道:“其中二皇子手握兵权,却被查出当年牵扯上当年行刺他皇兄的案子,眼见着就要被问罪的时候,忽然却与我朝起了争执……。”

    “此等用人之际,当然不能轻易动手除掉二皇子的兵权,反而还要多加安抚,西狄二皇子不但不会被问罪,若是赢了胜仗,还为其登基攒足了声望,若是能一举在我朝攻城略地,或者直接灭了我朝,手握百万大军,他这皇帝更是当定了,是么?”西凉茉接过他的话道。

    这等围魏救赵,转移国内矛盾,以获取更大权益的事,上辈子她也没少见,甚至有些谋划都是她一手操办。

    百里青睁眼瞥了她一眼,眸光幽幽,唇角弯起笑来:“你这丫头若是个男人,本座一定让你进麾下效力,倒是个不错的谋士,一个小女孩家家竟然对朝野政斗都如此了解,为夫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你是否真的只有十七,真的是靖国公所遗忘的那个女儿。”

    西凉茉心中微微一惊,他果然早就怀疑了,不过……

    她轻笑,随意道:“你答对了,其实我乃西狄之皇后,潜伏到天朝做奸细。”

    百里青嗤笑:“就你,还皇后,西狄皇后如今都入土多少年了?”

    西凉茉做了个鬼脸:“谁说不行,哪日里说不定我真成了皇后也不一定。”

    百里青眯眼瞅着她,忽然一手探入她的衣襟,笑得邪妄又放肆:“那本座就要好好地教训你这‘西狄皇后了,抓到女奸细是要给敌方将领侍寝的。”

    西凉茉原始说笑着,不妨被他大剌剌地抓住她的一方柔软雪润,顿时脸蛋儿刷地红了,抓住对方的手:“你……你放手,不是说了晚上再……再洞房的么!”

    “嗯,本座可有说过么?”百里青指尖微微用力,看着西凉茉的脸儿娇红,他魅眸中波光微动,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满是魅惑与柔情,西凉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便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其间,永世不得超生。

    她想要别开脸,却做不到,明知他在施展魅术,却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下头。

    他仿佛很满意自己对她的影响,另一只手勾住西凉茉的颈项拉着她低下臻首,径自一路在她额间、鼻尖留下细碎温柔的吻,最后停在她的唇瓣上,留下霸道而缠绵的吻。

    “阿九……。”

    “嗯。”

    细微的喘息与呢喃在彼此的唇齿间留下细碎而甜蜜的气息。

    空气里都是温软暧昧的气息。

    西凉茉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极好闻的男子的味道与幽幽惑人的香气,像一壶醇酒,让她有一种几乎沉醉的感觉,迷迷糊糊地接受着细碎如温柔雨滴似的吻,身子软得几乎攀不住他的肩。

    “阿九……。”

    百里青看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小娇妻,见她眉眼迷离,迷迷蒙蒙含春带露,娇颤颤,他幽深的眼底闪过浓艳的靡丽光明,低头吮上她的香肩:“让本座检查看看你偷藏了什么。”

    西凉茉有点子子迷迷糊糊地道:“才没有藏什么呢。”

    她藏了什么?

    百里青低笑,修长的手直接掀开了她的裙子探了进去:“是么,小奸细,那本座可得搜搜。”

    “唔……!”西凉茉陡然瞪大了眼,一下子清醒过来,陡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半退,她羞恼地捶打他:“不要脸!”

    她居然被这个大妖孽勾引了,明明方才下定决心不让他得逞的!

    “娘子过奖了,既然如此,为夫自然是要遵你的赞美的。”

    “唔……你这个……白日宣淫不好!”

    “压抑内火才是最不好的。”

    “……。”

    两人正是纠缠得甜甜蜜蜜的时候,空气里都升起了暧昧的暖意,房门却忽然被人扣响。

    西凉茉顿时一惊,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人来了,糟了,一定是让你去迎客的司仪!”

    哪里有新郎官连喜宴都不参加就急着洞房的,何况,新郎官还是个——‘大太监‘!

    百里青忙着享用自家小狐狸的温香软玉,头都没抬只懒洋洋地道:“别理他,再吵,本座就一剑砍了他!”

    顺带长臂一捞,将刚刚钻出一点身子的西凉茉又捞回自己的怀里,春雨似的绵密的吻又落了在西凉茉的脸上、香肩上,一路往下蔓延,点燃一簇簇的小火苗。

    西凉茉眼神又渐渐如春融的一江春水一般慢慢迷离起来,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抓住百里青肩头的手指却又酥软无力了。

    “咚!咚!咚!”那敲门的人见着里面无人理会自己,顿时像是恼火起来似乎的大力地砸起门来。

    西凉茉顿时又惊醒过来,这一次,她动作极其俐落地一巴掌把百里青的脸推出一丈远,羞恼地道:“还不去开门,你真的让我明日不用做人了么!”

    九千岁殿下正是兴致昂奋的时候,陡然间没了软玉温香,宛如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火冒三丈地一转身怒吼:“小胜子,你是活腻歪了什么,还不把外头那个杀千刀的东西给本座拖出去剥皮抽骨?!”

    但是小胜子一向威风八面的声音这会子却莫名地带了一点子软绵绵的味道,吞吞吐吐地道:“千岁爷……那个……那个……。”

    百里青一向做事俐落,最恨人说话犹犹豫豫的,声音尖利之极:“那什么,你也想剥皮下来给本座当扇子么?”

    扰他九千岁好事的东西,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这一回,小胜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苍老却深沉有力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青儿,你想剥谁的皮,你一个太监不要纵欲过度!”

    青儿?

    纵欲过度?

    西凉茉忽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百里青的俊美无双的脸上不耐瞬间褪去,顺带多了一丝铁青色,他俐落优雅地翻身下床,顺便一扯长袍套在身上:“我一会子打发了那个烦人的老头子就回来!”

    说罢,他匆匆向门外去。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楞了一会子,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么唤百里青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御医院的老医正!

    她想到那个老人家说的话,顿时又面红耳赤起来。

    西凉茉匆匆了下了床,拉扯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床榻,又赶紧将自己的衣衫收拾好,她刚刚缠好腰带就听见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西凉茉一抬头就看见了老医正正背着个医药箱,背后跟着气急败坏的九千岁殿下进了房内,她方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自个穿好了衣衫,要不这脸就丢大发了。

    “医正大人。”西凉茉上前给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医正恭敬地行了个礼,这位老医正以又臭又硬的坏脾气闻名,众人都道他是个古板正直又傲气的,谁也没有想到他和百里青有什么关系,但是西凉茉却看出来,他必定是与百里青极为亲近的人。

    老医正走过来看着她,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眯眯地道:“快起来,老夫也就是来看看青儿的小媳妇儿。”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了西凉茉的手腕,并不避忌,百里青虽然一脸不耐烦,但是也没阻止,西凉茉就坐了下来,同时也请老医正就坐,让他为自己诊脉。

    老医正沉默了一会子,随后看着百里青微微点头,笑骂:“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了,早前看她的时候还有点身子虚,这会子看着这不足之症倒是好了不好,只是若真要怀小娃儿,怕是还要等上一两年,让小姑娘过了十八更好些。”

    西凉茉闻言,脸上陡然飞起两片红霞,并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心中却明了,这老医正心中知道百里青的秘密。

    百里青冷着俊美邪魅的脸道:“行了,人你也砍了,可以走了么,扰人春梦可不好?”

    老医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混小子,小丫头身子虽然被你调理得不错,但是你不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又是锁元功才破,元阳初开,小丫头初逢云雨,体质阴柔,一下子受了你那么多的雨露,哪里承受得了,如今她体内火阳太旺,燥火上升,是要损了阴元精的,若不知道节制,别说十八,就是二十好几才能怀上你的娃儿!”

    百里青闻言,顿时挑起飞眉,怒道:“老头,你说话就不能靠谱点么,明明是你说了我元阳对阴虚之人最是有用的!”,要不他也不会完事后常拿夜香珠给她堵着!

    “好东西就能随便吃嘛,你怎么不自己吃啊,用药就是得讲究个君臣佐使,就是千年老山参、万年何首乌都不能当饭吃的嘛!”老医正瞅着自己看大的臭小子这般不识趣,顿时也怒了。

    百里青冷笑:“你这老头好不知羞耻,你还日日养生,汤汤茶茶地养着,怎么没瞅着你自己吃你的东西,男人的东西当然是给女人吃的,你自己不说清楚,谁知道!”

    老医正气笑了:“你也算是个男人嘛,要不是老子当年看你可怜,也不会教你那守阳功!”

    百里青:“本座是不是男人,小丫头最清楚了!”

    “够了——!”西凉茉早已经面红耳赤地大喘气,恨不得躲进床底下下去,也好过面对这一对不是父子胜是‘父子’的诡异一老一少。

    她总算明白百里青的不要脸和无耻去哪里学来的,明显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对方无耻?

    吃——吃——吃——你个头啊!

    一对儿奇葩!

    爱吃自己吃自己去,别他娘的扯上她!

    西凉茉转身就往门外走:“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我,我出去溜达一会子。”

    奇葩,你好,奇葩,再见!

    没走两步,西凉茉就一下子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道给拽住了,直直地被扯得原地打了个转,撞上一扇坚硬的胸膛。

    西凉茉捂住自己自己的鼻子,愤怒地瞪着百里青,奈何九千岁这会子只顾着赶人走,毒舌地道:“行了,老头子,你再吵吵,把小丫头都气跑了,别说生什么娃儿了,能生出块叉烧就不错了,老子就把你那些药柜子里的宝贝都扔去喂猪!”

    老医正这会子也懒的和百里青吵吵,只奉送大白眼一对,倒是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子凑近西凉茉:“丫头,这臭小子当太监久了,有点子阴阳失调,阴阳怪气,你倒是也别忘心里去,以后他要欺负你,就到爷爷这里来,爷爷教你收拾他的法子。”

    西凉茉对着老医正倒是生不出什么厌恶来,难得这般宫廷里还有这样的老头儿,她知道老医正若不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也不会与她说上这些话,便有捂着被撞疼的的鼻子,羞涩地点点头。

    对于能整治自家这只千年老妖的法子,她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而起……

    她默默地想,最近自己似真有点阴阳失调,特别爱流鼻血,原是想着会不会是最近日子燥热上火,难道……莫非……也许……真的是老医正说的这个原因,房事过度?!

    西凉茉顿时脸又红了。

    看着西凉茉羞窘的模样,老医正似乎觉得极有意思,嘿嘿地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对着一脸傲慢的百里青瞪眼道:“还不跟我来,还有洛儿的事情要交代你,做事儿到底不够仔细!”

    也就是老医正敢这么跟人人闻之丧胆的九千岁殿下这般说话。

    百里青闻言,神色一怔,随后仿佛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对着西凉茉道:“你先呆在房里,为夫一会子就回来。”

    西凉茉点点头,赶紧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去罢,去罢!

    再呆久了,她的小心肝可受不了这对奇葩。

    百里青瞅着自己的小娘子这般不耐,便凑过来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道:“小奸细,等着本座回来收拾你,别以为老头儿说两句话,本座就会放过你,多的是方法不让你吃到本座的元阳。”

    说罢,他看着西凉茉一僵,低笑着转身挥袖而去。

    西凉茉没好气地把门一甩,靠在门上,捂着发烫的脸颊,听着自己心跳如擂,。

    不过……

    方才似乎听到老医正提到了洛儿?

    是——百里洛?

    西凉茉忽然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一个绝美少年,他拥有着同样倾城的容颜,只是百里洛若是佛祖眼角的那一颗泪,百里青就是天地间邪气凝成的那一朵妖异血腥的曼陀罗。

    他……怎么了?又犯病了么?

    西凉茉正是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

    那妖孽动作还真快!

    西凉茉不甘不愿地转身开门,微恼地道:“你一会子再碰我,我就……。”

    但是,她剩下的半句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西凉茉看着来人,片刻后,冷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只是来替母妃给你送贺礼的,本来以为你会不好过,看来你在什么情境之下,日子都过得不错,哪怕是一个太监。”来人毫不客气地直接越过西凉茉,踏进了房门,顺带将手上的锦盒放在门边的高腰小几之上,打量着新房内的布置。

    西凉茉冷冷地看着一身白色锦袍玉带的冷峻男子道:“太子殿下,你难道不知道私闯他人洞房,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么?”

    司承乾原本就是在有人看见百里青离开了新房,看样子是去前厅参加喜宴的机会,方才过来寻西凉茉的,自然是不担心有人看见。

    转身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西凉茉,她已经取下了头冠,散了一头长发只松松用一条红色的绸带挽在身后,并且换下了那一身华美繁复的新娘外袍,只穿着一件水红长纱衣,越发承托得她眉眼间有一种奇异逼人的清艳,纤腰楚楚。

    司承乾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半露出的精美的牡丹肚兜包裹着的丰盈上时,微微一窒。

    那雪白肌肤上面分明有一些不该出现的痕迹,至少在司承乾看起来,不该是在西凉茉身上出现的痕迹。

    “怎么,他真的碰你了?”司承乾忽然走近西凉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西凉茉冷漠地道:“与太子殿下何干,您此刻还是出去的好,若是让人看见,恐怕皇后娘娘和陆相又要再次恨不能置我于死地了。”

    司承乾呼吸微微一窒,随后撩起她一抹垂在脸颊边的黑发,轻嗅,讥诮又轻蔑地道:“所以你就自甘堕落到让一个太监碰你,你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你认为他能满足你么?”

    这等轻佻又带着侮辱的话语,让西凉茉眸底瞬间闪过一丝凌厉,她看着司承乾忽然笑了,走近一步,几乎靠进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太子爷,你说呢,也许你才是那个能满足我的人呢,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偷欢一场,也算是给九千岁一场羞辱?”

    司承乾看着西凉茉从冰山美人瞬间变成妩媚妖姬,清美柔婉的眉目间满是诱惑,红唇几乎贴到他的脸颊,他顿时一愣,却忍不住下意识地想要低头。

    但是下一刻,西凉茉讥讽的声音却又再度在他耳边响起:“太子殿下原本就是这般盘算的吧,但是,在茉儿眼中,哪怕是伺候一个太监,也比伺候一个只会利用深爱自己的女子,却又轻贱她的卑鄙男子要好得多,起码他是一个真小人,你却是一个伪君子!。”

    她顿了顿,踮起脚尖对着司承乾的耳边吐气如兰:“司承乾,你知道不知道,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此话一完,她也没理会司承乾瞬间僵硬的身体,退开了数步,对着他冷漠地道:“太子殿下,我劝你日后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若是再逼人太甚,我保证六皇子一定会是你登基之前最大的阻碍,这个阻碍跨得过还是跨不过,就要看您的造化了!”

    司承乾刚因为她充满羞辱与轻蔑的话,脸色泛起铁青来,此刻又听她这般赤裸裸的威胁,顿时大怒,厉声厉色地看向西凉茉:“西凉茉,你敢!”

    西凉茉看着他,慢慢地勾起一丝冷笑来:“太子爷大可以试试,茉儿虽然不才,但是劝服国公府邸还是可以的。”

    除了百里青,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过他,司承乾满腹怒火,看着面前的冰山佳人,只觉得此女真真可恶,真真该杀,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男人教训女子有的是方法。

    今儿陆相原计划安排了人,趁着百里青敬酒之机,将他灌醉下药,就在今夜强令西凉茉给他侍寝,原本就是一个嫁给太监的女子,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他总觉得这种方法实在有违他当初的初衷,她不该是一个被人亵玩的玩物。

    可是,这丫头,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立时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扣西凉茉的窈窕纤腰。

    但是西凉茉早有准备,怎么会让他真的碰着自己,身子一偏,手上的灌注了真气,直直狠辣地朝司承乾的小腹气海穴点去,竟是直接朝废了他命根子去的。

    司承乾冷峻的脸上闪过怒色,身子一转,避开西凉茉的指尖,顺手就要拍在她肩颈穴上。

    西凉茉唇角勾起冷笑,正要回手,却见司承乾的手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僵在空中,随后他一下子就被厉风掀开了,狠狠撞在墙壁之上。

    西凉茉望去,却见百里青寒着脸站在房门外,睨着跌落在地的司承乾,阴沉的眯起眼:“太子殿下,本座不知道原来你对自己的师娘也有这般兴趣!”

    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鹜冰冷的气息瞬间仿佛令整个房间的气息都凝结了。

    司承乾扶着墙壁站起来,睨着百里青,冷峻的脸颊抽了一下,随后冷笑:“师娘?太傅,茉儿原本就是本宫定的妃,我和她早在秋山之时就已经有一夜之缘,你……。”

    话音未落,百里青就已经很不耐烦地一掀衣袖,将他“哐当”一声给掀飞出窗外。

    “真是烦死人了,不就是洞个房么,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本座的洞房里钻!”

    可惜英明伟大的九千岁殿下不晓得的是,今夜他的洞房之夜注定安宁不了。

    正文宦妻第三‘章炸洞房

    司承乾哪里想到对方连话都懒的听他说,直接把自己掀飞了出去,随后门窗都‘呯’地一声关上。

    他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罡风过来,他就身不由己地一下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肺腑之间全是剧痛。

    上一次被被百里青打伤的旧伤和此次新伤交叠,司承乾忍不住后头发痒,口中腥甜,唇间缓缓地淌下血迹来。

    原本早已经无人的新房门前,此刻多了两名穿着蓝衣,胸口打着仙鹤走蛇补子的内侍,他们仿佛没见着司承乾嘴角的血迹一般,只笑眯眯地上前搀扶起司承乾:“太子殿下,如何在千岁爷的新房前呢,想必是来闹洞房的了,只是今儿千岁爷吩咐了,谁敢来闹洞房可都要打出去,您瞅着咱们这些身子残破的人成个亲可不容易,千万见谅。”

    两名内侍说话客气得很,但手上却如钢爪一样箍着司承乾的手臂,丝毫不曾放松,不由分说地将司承乾给驾着离开。

    他们都知道司承乾这太子爷当得窝囊,虽然看着稳如磐石,实际上还不是千岁爷手里的一只蚂蚱,若是不听话,真惹恼了千岁爷,谁当这太子还是两说。

    所以对司承乾自然不会有什么真的敬意。

    司承乾愤怒地咬紧了牙关,目光阴沉地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

    总有一日的,他总有一日必定会将这些年所受之辱让那人一一偿还!

    不管是原本就应当属于他的生杀予夺的大权,还是原本该属于他的女人,他都会夺回来!

    百里青可没工夫理会外头的太子爷到底在想什么,这会子才没好气地走到西凉茉身边,揪着她往床上拖:“你这小狐狸真是狐狸精转世的,就不能消停点儿么,一天到晚勾三搭四的!”

    西凉茉拽着袖子不让他拖着自己,没好气地嘟哝:“爷,有你这千年狐妖在这里,我可不敢妄自称自己是狐狸精,勾三搭四怎么了,你自家后院里头一群夫人、公子一大群,我还没勾搭上呢。”

    百里青索性长臂一揽,将西凉茉拦腰抱起,挑眉嗤笑:“怎么,丫头吃醋了?”

    西凉茉脸一红,冷哼:“谁吃醋了,我敢么。”

    百里青把怀里挣扎不休的小狐狸给固定在床上,咬着她的小耳朵笑:“爷是不是第一次上女人,丫头你不比我清楚么。”

    软软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耳朵上传来舌尖粗砺又柔软的感觉,有细微的疼,那疼化成一种奇异的酥麻一路顺着耳朵蔓延上脊背。

    西凉茉一僵,咬了唇,伸手去推他的脸,胡乱地道:“谁知道,我不知道!”

    她的柔荑一会子就被百里青抓在了手里,禁锢在她的头顶,他伏下身子,吮上她的唇:“不知道?一会子,为夫自然是要你知道的。”

    他是极喜她的唇的,柔软丰润,不似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嘴,但吻起来感觉极好,像多汁的莓子。

    “唔……。”

    细微的柔软的喘息如滴落在水中的水滴,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他的吻一路蔓延下她细白的脖颈,忍不住在上面种下点点属于自己的印记,修长细腻的双手也抚上她柔软的腰肢。

    西凉茉目光渐渐地空茫起来,柔荑紧紧地抓住床头的艳丽幔帐,只觉得他的唇与手在自己上点燃熟悉又陌生的火焰。

    百里青看着身下的小狐狸已经被勾引得迷迷糊糊了,衣衫半开,裙摆也被撩高到腰际,裙下风光毕现,这般似穿了衣衫又未曾穿衣衫的模样,呈现极为媚人的姿态,便轻笑一声,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准备宽衣。

    他笑容妖异:“夕阳已落,天色已黑,咱们今儿可是名正言顺的洞房,不是白日宣淫了。”

    房内春情盎然。

    房外却有冷芒幽幽,初初升起的一轮弯月如一把锐利的弯道挂在天空之中,散发着冰冷的光芒,照亮这殿内的一片披红挂绿,喧闹人间。

    人人面带笑颜,手上都拿着酒杯,推杯换盏,毕竟今儿成亲的那位主子,可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新嫁娘娘家势力也极大,按理说这样的亲事看起来似乎极合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这种婚事其实是最不合理的。

    私下头的贵夫人们都教训自己骄傲的女儿们——瞧瞧,女子和夫家和离了,就算是像贞敏郡主这样身份的女子都落不到好,成了宦官王妃,这辈子都是没指望了。

    九千岁不倒台,便是孤苦一辈子,九千岁倒了台,那她身为正妻更是没什么好下场。

    总之就是一句话——可怜啊!

    但是这样的话也只能私下说说,面上依旧人人都是满面红光,极为羡慕的模样。

    连着司礼监、锦衣卫的厂卫们素来阴沉冰冷的面孔上都难得的放柔和了,手握酒杯,微熏的脸上多了一丝真笑来。

    自家主子大喜,赏赐自然是少不了,而那位新夫人,魅部的杀神们都是知道的。

    对于他们而言,不管百里青是不是宦官,他就像不可触碰的存在,所以自然也不会觉得西凉茉可怜,只会觉得小姐配上爷,倒是还差那么一点。

    这就是所谓鄙帚自珍,自家的主子那都是最好的!

    当然,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候着九千岁出来,但也没有人敢问为何进了洞房,就没见着千岁爷人影。

    莫非……难道……太监也有春天?!

    总之一群人热热闹闹,场面上是极为热烈的。

    但是冰冷的月一样也照映出了另外潜伏在房顶、花丛间一道道阴暗的身影和他们手上阴冷的长刀。

    一道修长的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涑玉殿不远处的景宁宫之上,冰冷的目光看着涑玉殿那散发着橘色灯光的新房窗口。

    他蒙着脸,一双星眸子如天上寒星一般带着冰冷的光芒,仿佛下一刻,便要化作千万道寒芒将那窗口刺破,把里面的人全都射成个筛子!

    另外一名提着刀的黑衣人忽然飞身而上景宁宫的宫殿,奔至对方的身边,恭敬地单膝下跪,抱拳道:“主公,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大部分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厂卫都参加了喜宴,酒里都已经下了迷香散,寻常的大夫都查验不出来,那药也只会让酒香更醇,让人更容易醉倒。”

    他点点头,冷冷地道:“今儿是百里青这奸贼成婚,又在皇宫大内娶亲,锦衣卫、司礼监的人防范疏忽,甚至百里青也一样会得意忘形,就是咱们最好动手的时机,若是今日能一举除掉此乱臣贼子,也算是为天朝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那黑衣人听着自己的主子这么说,立刻跪地抱拳道:“乱臣贼子,人人的而诛杀之!”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那一轮冰冷的弯刀月,随后冷冷地道:“一会子司礼监会燃放焰火,等着焰火起来的时候,正是药效发作,酒宴正酣畅的时候,就以焰火为信,诛杀阉党魁首!”

    “是,天理教众教徒誓死追随教宗大人!”黑衣人恭敬地弯腰,领命而去。

    他冷冷地看着涑玉殿的新房,低声自语:“百里青,洞房花烛夜,明年今日也就是你的忌日,这一场焰火就当本座送你的送葬大礼!”

    至于她……

    司流风眯起眼,星眸里闪过一丝冷酷,那个胆敢抛弃他而去的女子,将他尊严践踏在脚下的女子,只配沦落到众人唾弃的暖床工具的地步。

    既然不愿意做他的正妻,那就成为他的玩物或者——去死好了。

    一道殷红如血的身影忽然掠过夜空和他的头顶飞向了涑玉殿。

    他仿佛若有所感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知已经有人……不,有飞鸟先行替他通报了有‘贵客来临’

    “唔……阿九……你……得出去迎客。”西凉茉美丽温婉的眉眼笼上一层媚色春情,却犹自不肯放弃胡乱地扯着他的发,想要将那在自己身上作恶的大妖孽扯起来。

    只是她手脚发软,竟一点气力都没有,也不知是要揽住他还是推开他了,倒是将他的发和她的发都缠绕在了指间,她泪眼春融,朦胧中看起竟仿佛有些结发同心的味道了。

    他却如饕餮一般,只轻笑两声,安抚地圈着怀里的小丫头,用脸蹭蹭她的脸,甜言蜜语没甚节操地哄骗着她张开腿儿:“小奸细,让我进去一会儿就好,只一会子,沾点儿蜜,为夫就去迎客。”

    “唔……不……。”西凉茉想要拒绝,粉润红肿的嘴儿却又被对方再次攫住,说不得拒绝的话。

    “小奸细,听话,否则可别怪本座明日让你下不了床,更丢脸。”百里青没甚耐心了,低头咬住她的一方浑圆娇嫩,他可没心思去迎什么客,方才从老头儿身上又得了好东西,才想在小娘子身上试一试,正是心痒难耐,尽情享用身下美味,在她身上厮磨的时候。

    但今夜又是洞房花烛夜,他难得想要给她一场温柔而非疾风骤雨般的欢爱当礼物,所以便迁就着她,要不他早就提枪横扫八百里,让她只会娇吟流泪了。

    西凉茉被他吻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失却了往日的清明冷静,只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声:“你……你说话算话……。”

    “当然,本座何曾说话不算话?”百里青眼底掠过一丝邪光,他只在床上说话不算罢了。

    西凉茉羞涩地慢慢张开了腿儿,向他绽放早已春意交融,春潮泛滥的花蕊。

    西凉茉发觉了他专注的目光,便羞涩地咬着唇推他:“别看,你……你快点。”

    话刚说完,她的脸儿更红了。

    “很美的花儿。”百里青邪魅地低笑着吻上她的唇瓣,同时释放出自己身下的猛兽缓慢地侵入她的身子。

    正是有诗为证: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

    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

    ……

    房内春情荡漾汇聚成凝重靡丽的香露,如点滴之水汇聚成江河,渐渐漫过满室的时候,一丝不甚和谐的凉风悄然从长湖的角落蔓进了房内。

    初初房内之人都没有察觉,又或者更本不愿意去察觉。

    直到这凉风越来越大,西凉茉若有所感地微微从百里青强健的臂膀中微微抬头,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对上一双圆鼓鼓的哀怨的小黑眼,那双小黑眼正来自床帐上立着的一只哀怨的鹦鹉,仿佛在控诉西凉茉抛弃它,与别人跑了。

    当然,它通常自诩为苍鹰与凤凰所生的——鸩,而不是鹦鹉。

    西凉茉可不习惯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别的人旁观自己的模样,鸟儿也不可以。

    她伸手拍拍百里青的肩,绯红着脸儿道:“阿九,鸟儿在床帐里……。”

    刚刚说话,她就忍不住咬住了唇,她没想到在情欲里的自己声音潮湿柔软得像能出水一般,连自己听了都脸红。

    九千岁殿下正卖力地享用自己的小狐狸,爽到点儿的时候,邪笑:“我当然知道有鸟儿在床帐里,还知道在你身子里。”

    西凉茉忍不住大窘,没好气地一巴掌推过去:“我说的小白,小白在床上!”

    这大妖孽脑子里就只会想这种事么,男人在床上的智商果然是零!

    百里青不曾防着她这一巴掌里带了点内力,竟一下子被推开了,包裹着自己的湿热紧致的桃源地一下子没了,他顿时恼起来,一转脸正对上小白肉乎乎的鸟脸。

    却见小白仿佛很是鄙夷地抛过来一个眼神,笨蛋,居然会从自己的雌性身上被推下来,真是没用!

    随后,小白就很直接几个蹦跳,竟然落在了西凉茉雪白的小腰上,转过脸朝着百里青又骄傲地扬起头,表示,爷今儿心情好,看在女主子的份上来通知你一声,一会子有人要来劫财劫色!

    百里青才没留意小白到底要表达什么,他只瞅见了一件事。

    一个雄性,不,一只雄性,居然敢碰他家小娘子的小腰,而且还把他家娘子看光了!

    真是执可忍孰不可忍!“你这只混账玩意!”他咬牙切齿地蓦然一抬手就像小白抓去。

    小白身子一偏,扑棱棱地飞了起来,险险地躲过一劫。

    百里青一抓不中,即刻一挥袖子就向它扫去,西凉茉被这么一折腾也清醒过来,面红耳赤地瞅着自己身子,竟又上了那千年老妖的当,连衣衫没脱就……

    她赶紧地抓了衣衫再次套上。

    等百里青终于赶着小白出了床账一转头就正巧瞅着自家小娘子已经起身整理衣衫了,顿时就越发恼了,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丫头,你去哪,还没完事呢!”

    西凉茉一转脸,也是一脸羞恼地瞪着他:“你不是说一会子就好了么,现在已经……已经一下了,你快出去迎客!”

    小白也在一边愤怒地拍着翅膀,你这个笨蛋太监,小爷好心来告诉你一声有人来劫财劫色,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鸟心!

    活该被主人踹下床!

    百里青懒得理会小白,只露出一个诱惑的笑来,五指成爪伸手就去抓西凉茉:“丫头……。”

    西凉茉不防,一下被他抓个正着,她却也滑溜,一矮身子就脱了百里青的爪子,只让他抓到肩膀上的衣衫。

    看着百里青都有点狰狞的艳丽容颜,西凉茉知道他不好受,咬了唇绯红着脸儿安抚道:“我不是说了等客人们走了再……再圆房,你就忍忍。”

    反正她是完全不要再被他抓到了,先哄了他出去迎客是正经,想都知道外头人恐怕私下里早就议论纷纷了,她到底没他厚脸皮,而且这人真的折腾起来,没点时辰,必定是不会完事的。

    忍什么?

    外头那群东西,值得他九千岁忍耐和伺候么?

    尤其是这时候,他正在兴头上,下头还着火,让他忍什么!

    百里青冷嗤一声,打定主意还是要把自家甜美的小狐狸抓来泻火。

    西凉茉瞅着他俊容上神色诡魅,眉梢眼角的妖异魅色渐浓,也不说话,就只盯着自己,身上那股子逼人的阴郁气息渐渐蔓延开,便知道自己是没说服成这妖孽,恐怕还是要……

    她立马起身就往门外跑,顺带叫人:“白玉、白蕊……。”

    话音到了一半,一只修长如玉,却苍白冰凉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唇,顺带大力地往后一带,熟悉的体温就贴上了她的背脊,几乎撞得她的背都有点疼。

    “丫头,本来为夫想要温柔点的,奈何我心本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过其实这般粗暴点,你也有别样的得趣之处。”百里青咬着她露出的香肩,低声魅笑,顺带就去掀她的裙子。

    小白顿时愤怒了,扑棱棱地就要去啄百里青的头,但是没等它行动,忽然半空里仿佛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

    小白顿时下了一大跳,它扑棱棱的直接撞到了百里青身上,随后掉在地上尖叫起来:“嘎嘎……尜尜!”

    西凉茉和百里青也是一怔,随后,他们齐齐抬头,便见着窗外一片金光灿灿,在窗纸上印成斒斓五彩的影子。

    “是焰火……。”西凉茉一怔,忽然想起新年的夜,她与他静静卧在楼船上的幽暗小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斒斓焰火,倒映出他眼底那些戏谑阴魅之下静水深流里的冷寂,倒映出她的第一次心底生出的异样情绪。

    那是她第一次躺在一个如此危险的男人怀里,还会有这般现世静好的感觉。

    她看向他,却见他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阴魅的眸中仿若被那些璀璨焰火倒映的流光溢彩,有淡淡的温柔。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便觉得一向沉冷如无人之境的心海一片静宁,却倒映出他的模样,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同样温柔的弧度。

    窗外焰火璀璨,她唇角的弧度同样仿佛带了魔力,让百里青忽然想要低头轻轻吻上去,品尝她最温柔的笑容。

    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随着一声焰火弹的爆开,窗纸上却陡然再次倒映开一片金光璀璨。

    只是这片光芒明亮异常。

    百里青的指尖在触碰到西凉茉的脸颊那一刻,忽然瞬间五指一并,聚气成型,一团肉眼几乎可以看见的紫青气团凝在他的掌中,他猛然一抖衣袖向窗外狠狠地震去。

    那一团气流震破了窗棂,红木精雕喜鹊登梅的窗陡然被震碎成一片碎木屑向外弹射而去。

    “轰!”

    巨大的气流瞬间爆开也同时将那些袭来的暗器瞬间都给震碎了。

    西凉茉陡然回头,这才发现那些异常明亮的璀璨光芒竟然是一支支涂着桐木火油的一米重箭!

    而第一波的火油重箭虽然被震碎了,但是破碎的木屑却带着火油四处飞溅,溅开了新房里遍地火焰,新房里原本都是红绫鲛绡,软缎金丝,精雕摆设,名家字画,全都是异常易燃的东西。

    点点火星飞溅,火势便蔓延飞起。

    何况对方袭来的火油箭竟源源不绝,并不因为一次受阻而有所中断,而是不断地携着凌厉杀气飞射而来,与此并行的还有此后无数的寻常白羽箭。

    西凉茉一惊,居然有人趁着他们大婚的时候伏击偷袭!

    这般众人都喝得微微熏倒,抬头欣赏焰火和大戏的时候,不留心,根本不会发现涑玉殿的后殿这里起火和有刺客,初始只会以为是唱戏的动静和放烟火之故。

    而且,百里青嫌弃周围有人来打扰,方才还将所有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她立刻转身,手上随手扯过红绫一块卷向墙上的辟邪长剑回抽,握住长剑在手,她立刻一抬手就舞出一团耀眼的银光,将那些箭矢全都一一斩落。

    百里青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武器,他只需要凝气在手直接一挥,周围的箭矢全部没有靠近他就已经被击落成碎片。

    箭矢毕竟是有限的,而对方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他们根本伤不了她和百里青的话,没多久,司礼监的人一定会发现,大内皇宫之中,这么多的刺客根本逃不出几个!

    但是对方似乎一点也着急自己的攻击无用,只是不断地放箭。

    但西凉茉很快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不断地射落的箭,除了重箭带了桐油,那些碎落满地的寻常白羽箭一定染了毒,箭碎片一落地遇火便瞬间散发出白烟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只是寻常木头燃烧出来的白烟,但是,那烟雾拢聚起来,就有一种不该是木头燃烧的诡异味道,令人闻见便浑身酥麻。

    西凉茉和百里青都擅长于药物或者说毒物,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而此时,新房的火势在不断落下的桐油助燃下,迅速地变大,因为他们两人身边落下的碎箭和桐油是最多的,火势渐渐地朝着他们两人聚拢过来。

    西凉茉所有的衣衫都经过她自己的改进,在衣衫内里绣了一个内袋,内袋时刻都带着一只放置毒物与解毒药物的锦囊,她随手从衣衫的口袋里掏出锦囊,利落地把里面的药物倒在随手扯来的那块红绫上,往下半张脸上一裹,再将扯下另外一块红绫,如法炮制地做好一个防毒的蒙面巾递给百里青:“戴上,这种药物有短暂阻绝外来药气的作用,咱们得离开这里。”

    百里青随手接了过来,裹在了脸上,但是一边挥袖劈碎那些箭矢,目光却盯在那箭雨飞射而来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动作。

    “怎么了?”西凉茉看着他,有些微微着急,夜里风大,如今火借风势,再不走,怕是等会子就算走脱也免不了受伤。

    百里青凝视着那一处房顶之上,冷冷地道:“若是咱们现在飞身而起,恐怕迎接我们的就是飞天雷火弹了!”

    飞天雷火弹?

    西凉茉一愣,一箭斩落了那直飞自己胸口的重箭:“听着这名字怎么倒像是火药弹?”

    “就是火药弹,爆开来足以让人粉身碎骨,来自西域,价格昂贵,想不到对方为了杀我,倒是真舍得下本钱!”百里青讥诮地冷笑。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那种东西,何况那种东西落地再爆,方才不是可以把咱们都炸死了么?”西凉茉看着火势渐渐凶猛,有些着急。

    百里青淡淡地道:“因为我闻到了雷火弹特有的硝味,雷火弹的引线有限制,若是太长了,引线会在一半就被风吹灭,太短了,没到距离就会爆掉,如今涑玉宫周围视野开拓,他们能射来的地方只有景宁宫之上,那个距离投射的雷火弹,根本都不了一半就会爆炸。”

    “所有他们现在就是为了逼迫咱们飞身而起,刚好撞上雷火弹空爆?”西凉茉眯起眼,嗤笑:“果然是好狠毒的心思呢。”

    若是他们不用轻功飞身而起,那么势必就要葬身火海毒烟,若是他们飞身而起,就要直接撞上密集的雷火弹阵。

    雷火弹空爆的时候,必定是带着无死角的威力,武艺再高强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而只要他们受伤,对于这些刺客而言就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她已经可以听见殿外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传来了司礼监和锦衣卫厂卫们的尖利得仿佛恶鬼尖利啸的呼哨声,那是主子遇险的时候,他们发出的最紧急的呼哨。

    司流风站在景宁宫之上,冷眼旁观着那些熊熊烈焰的燃烧,他一向看起来仿佛总是幽光内敛沉静的眸子里此刻被火光燃烧倒映出一种残酷冰冷的色泽,让一边护卫的暗们都暗自心惊。

    “教宗大人,锦衣卫的人和司礼监的人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正在吹哨集结!”那名提着刀的黑衣人又飞身跃了上来。

    司流风看着那火光围绕之处,冷笑:“哼,那群阉狗鹰犬,倒是动作快得很,不过可惜,如今他们又能如何?桐油是水都不易扑灭的,越是强冲只能烧死和毒死他们自己,本座倒是要看看百里青那奸贼此次如何逃过本座精心设下的埋伏。”

    精心谋划,将宫里所有的埋伏下的钉子都用了打扮,甚至连司礼监和锦衣卫里好不容易埋下的钉子也都用上了,就是为了今日一举围杀他们!

    “但是……王妃也在里面。”那黑衣人忍不住道。

    司流风目光森寒地在那黑衣人身上一瞥:“江五,你说谁在里面?”

    江五顿时住口,顿了一下,方才道:“是前王妃也在里面。”

    他记得教宗大人曾经是颇为看重这位王妃的,甚至为了这位王妃,对小姐的爱慕视而不见。

    连雨夫人都比不得王妃在教宗心眼里的位置。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忽然王爷就与王妃和离了,然后未过多久,恢复了郡主身份的王妃就被逼着嫁给了九千岁。

    他曾经怀疑过王妃是不是为了教宗大人的大计放在九千岁身边的棋子,但今儿看教宗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司流风的目光落在那一抹窈窕的红影身上,眼底有瞬间闪过一丝柔软和刺痛,但是下一刻他冷冰冰地道:“今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天堂有路她不走,怪不得本教宗心狠手辣!”

    司流风看着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就迅速地反应过来组织了巨大的水龙队伍,训练有素地拿起水龙和水桶冲向殿后,即使连那些中了他药物的人在发现不对后,为了清醒过来,有人径直拿着身上携带的小匕首直接插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以剧痛令自己清醒,他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嫉恨之色。

    凭什么,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以人为脚踏、为座椅、惩罚犯错属下的残酷手段,竟然还能训练出如此精悍的下属,并且对他如此忠心!

    这些鹰犬真是愚不可及!

    就像西凉茉一样,根本就不知好歹!

    “让天雷弹手都准备,他们很快就要运功而出了。”司流风然后冷冷地道。

    不管百里青是否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只要是人都不会原因这么被活活烧死,他必定会忍耐不住和西凉茉飞身而出。

    “是!”江五抱拳回道,只是看着司流风在身后紧紧握成一团的拳头,指节都泛白,不由心中暗自一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教宗确实够心狠手辣,连自己在乎过的女人,也可以毫不在乎地炸的血肉横飞。

    不过女人嘛,若是大事可成,要多少就有多少!

    江五暗自想着。

    而此时场内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的两人,已经渐渐地几乎没有任何容身之地了。

    “要么出去被炸死,要么死在这里,咱们总得选一个!”西凉茉挥剑再次砍断数支重箭,脸上已经都是火烘烤出来的汗水。

    小白正焦急地在空中飞着,召唤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鸟儿,却都对着熊熊烈焰毫无办法,它只能:“尜尜,嘎嘎!”地尖叫。

    百里青抬头看着景宁宫方向冷哼一声,一挥长袖将西凉茉拦在身后,他忽然两指在口里一含,发出一阵极为尖利如恶鬼哭号的尖利啸声。

    而在殿外被熊熊烈焰挡住进不去的司礼监厂卫们同时都抬起头,听着那尖利的啸声。

    小胜子正一手拖住白玉、一手拖住白蕊,阻止她们两个往火场里面冲,忽然听的那啸声,顿时眼睛一亮,也不顾白蕊和白玉了,直接也掏出一只白森森的骨哨,吹出两长两短的呼啸之声。

    所有的锦衣卫和司礼监厂卫们都同时丢下了手里的水龙和水桶,不再去救火,看得白蕊、白玉两个心中大急:“你们这是做什么!”

    但是厂卫们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同时全部跑到离火场最近之处从自己的手上抽出一片银色的软甲,然后在殿外站成一个包围圈,同时将手里的软甲抛向天空。

    说来也奇怪,那软甲飞起的瞬间就成了一种银色的圆形的似网非网,似盾牌非盾牌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森寒的光。

    白玉倒是认得这个玩意,顿时色变:“血滴子!”

    这是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所用的一种抛出起,便可百米之外取人首级的奇异狠毒的武器,威力极大,据说。

    但这种武器并不合适大规模群体作战时候使用,否则抛线容易缠绞在一起,但是小团体作战的时候威慑力很大,效果也很好,但是这种时候拿出来作甚?

    小胜子忽然飞身而起,足尖一点就落在了院子外的一颗大树上,再一吹哨子。

    所有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厂卫们也不知怎么一抖手里的的抛绳,那血滴子瞬间滴溜溜地飞向了火场上方。

    “那是什么?”司流风看着火场上升起了一片诡谲圆亮的银色,顿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江五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微微颦眉,又有些讥诮地道:“那是血滴子,怎么,发现救不了自己的主子,所以决定用血滴子取自己主子的人头么?”

    “不,不对!”司流风陡然眯眼,厉声下令:“把所有的剑都放出去,快,然后所有人都换上锦衣卫和司礼监之人的衣衫!”

    他的命令刚下完,就看见远处每一个血滴子发出一种诡异的‘咔咔’声后,迅速张大成网,没过多久就迅速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司流风忽然厉声再道:“天雷弹准备,投射!”

    “但是……。”江五一愣,九千岁还没出来呢,这个时侯投?

    但是看着司流风脸上狰狞的神色,他立刻下令:“投,全都投!”

    天雷弹仓促地投出后,瞬间在碰到那层血滴子组成的‘网’,轰隆隆地全都爆炸了。

    顿时涑玉殿上一片飞沙走石,大地震撼。

    宦妻第四章何谓狠毒

    巨大的爆炸声令整个皇城都被震动了,宾客中即便有一些人仍旧在醉眼朦胧之中也发现了不对劲,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向宫外冲去,相互踩踏而受伤的人不知凡几。

    在外围警戒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却都阴沉着脸,纷纷刀剑出鞘,如潮水一般涌向宫殿之后,去支援内殿的同伴。

    巨大的爆炸声让司流风都必须蹲下身子,用披风遮住脸方才能挡住那些硝火。

    “成了,那奸贼必死!”江五兴奋地站了起来看向涑玉殿,只见一片浓烟滚滚,风火无边,整座涑玉殿的后殿都已经是一片火海,华美的殿堂已经在雷火弹和烈焰之下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原本遮盖在其上的血滴子也已经不见踪影,不少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都已经被震荡波冲击得跌坐在地,正努力爬起来。

    司流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看着这模样,应该……

    “恭喜教宗大人,大仇得报,锄奸大业已成!”江五早已激动得单膝跪下,拱手恭喜司流风。

    一干天理教的众人也纷纷跪下,恭喜司流风。

    司流风看着那一片熊熊烈焰之间,仍旧有片片燃烧的红绫在风火之间飞舞,就像是那人的艳丽的裙摆,他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怅然和隐约的痛色,随后,他忽然一转身,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冷冷挥手道:“立刻准备撤,大家都换好司礼监和锦衣卫的衣衫了么?”

    “是,属下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衫。”江五抱拳道。

    “很好,咱们这就准备‘杀’出宫去,百里青那奸贼已死,如今司礼监和锦衣卫群龙无首,咱们冒做他们的样子,一路把那些百里青一系的人也都除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司礼监和锦衣卫有何颜面还存在与朝堂之上,皇帝一定会令人将之问罪裁撤!”司流风唇角弯起冷酷的笑容,滔滔大火映衬得他眼底仿佛也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司礼监和锦衣卫都是不该存在的,他一定要将让这些印证着他的羞辱与血海深仇的机构都不复存在!

    “小王爷,果真好妙的心思,不过是否托大了点。”一道嘲谑悦耳的女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令司流风一惊,蓦然抬头,却见一道红色的窈窕曼妙人影从天而降。

    夜晚的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袍,飘然若仙,手上挽着辟邪长剑,虽然一袭红衣被火烧灼得有些破损,露出一双雪白纤足,却反而增添了几分不羁洒脱,如瀑长发没有挽起而是落在脸颊两边,脸上的妆容却依旧是艳丽精致,她目光里一片森冷流光,妆容却妩媚惑人,奇异的反差让她的眉宇间平添妖娆,仿佛妖娆牡丹化作的人形,又似夜间精气幻化而成的精魅,只等着勾人魂魄。

    这般模样的西凉茉,是司流风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心中却忍不住悄然呼出一口气。

    看着西凉茉平安无事,他心中极为复杂,也不知是喜,还是怒。

    但是想到自己与她成亲那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有如此多的面貌,平日里陪他读书时候的温柔恭顺、与他决裂时候,第一次发现她会武,为了司含香与他决裂时候的凛冽尖锐,再到今日的妖娆妩媚。

    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根本知道的?

    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西凉茉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只看到了她想给他看到的那一面,或者是他自以为看到的就是她的全部。

    一想到西凉茉如今这般娇美妩媚却不是因为他,或者他根本没有见过她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来这么诱人的一面,司流风眼底忍不住掠过愤色。

    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冷笑一声:“贞敏,你倒是命大,竟然活着出来,怎么,跟着一个大太监成亲的滋味不错吧。”

    得知西凉茉被‘逼’着嫁给九千岁,他心中滋味百般杂陈。

    既为西凉茉这般‘下场’感到一丝畅快,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愤怒——百里青竟然连他的妻子都抢走了。

    他忽然一挥手,下令:“被本座拿下她!”

    天理教教徒立刻握着刀向西凉茉冲去。

    西凉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唇角带着嘲谑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天理教教徒冲上来。

    眼看着自己的教徒就要将西凉茉擒下,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司流风眼底不禁掠过一丝狐疑,随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危险。

    他忽然想起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若是西凉茉都能逃脱了那雷火弹,只是烧了点衣衫、头发,那么……

    司流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忽然大喝:“等一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冲过去的教徒瞬间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随后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仔细看去,却是他们似乎想要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子瞬间动弹不得,脸上都闪现出恐惧的神色。

    一道同样殷红如血的身影飘然而落,挡在西凉茉的面前。

    若说西凉茉一身红衣,落地的时候让人惊艳,那么现在出现的同样一身红衣的男子,虽然精致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雌雄难辨,却让人只觉得恐惧。

    他极深的纯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入幽狱鬼涧。但此刻仿佛也被涑玉殿的火光燃了一簇火焰在其间,只是他眸子里的火焰却是地狱鬼火——血腥阴森,令人望之胆寒。

    百里青轻笑了起来:“好侄儿,原来竟如此惦记着叔叔我,送了那么大的一份贺礼给本座,真是让本座感动莫名。”

    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他眼大而眼尾斜飞本就诡美如狐,还用了重紫石描绘斜勾,更显得他像是异界里最强大恐怖的妖魔,让人望而生畏。

    司流风看着自己属下仿佛中邪一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恨色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惧意,若是方才不能将这妖魔一击必杀,让对方得以脱身,那就意味着今夜的行动等于是彻底失败了!

    百里青的武艺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是否还会用什么邪法。

    但是,身负家仇,他怎么样都不会怕这妖人的!

    司流风望着他,冷笑一声,抽剑出鞘,指着百里青道:“就凭借你这个阉人,也敢自称本王的叔叔,就算你真是本王的叔叔,你与本王有杀父夺妻之仇,本王也要取下你的人头,方能祭本王之父,消本王之恨!”

    百里青讥诮地嗤了一声,忽然长臂一揽,将西凉茉裹在怀里,恶毒又诡谲地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就凭借你长得那种丑陋还故作风流的模样,再加上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茉儿会看得上你,就算本座是个太监,也一样比你能让茉儿满意!”

    西凉茉眉心跳了一下,微笑着悄悄伸出手,搁在身边人的腰上,捏住,狠狠地一扭。

    满意你个头!

    百里青脸上微微有点扭曲,但是看着司流风的俊脸发绿,他心头就是异常的爽气,随后又阴沉地笑道:“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那死鬼爹是怎么死的么,本座就告诉你,一个意图谋反的老叛贼,也敢拒捕,还敢设陷阱伤了本座的人,本座抓到他以后,就把他扔给了暹罗进宫来极为稀罕鳄鱼做了果腹之食,你是没看见,就你父亲那老贼的模样,喂给鳄鱼,鳄鱼都嫌弃,在水池子里吃了大半日,你父亲都没断气,倒是叫声听着真真是晦气得很。”

    一言一词,无不极尽恶毒残忍之能。

    对于居然敢虎嘴拔毛、烧了他洞房,毁了他的新婚之夜的混账东西,就该千百倍地承受切肤之痛!

    场上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发寒地看着说这话说得极为顺畅自然的百里。

    连西凉茉的心底都直冒凉气,暗暗叹息,这厮果然是以狠毒心肠闻名朝野的九千岁啊!

    不过,一个能拿火烛燎烧自己受伤皮肉、以钢鞭加诸自己身上,对自己都那么残忍的人,对待敌人恐怕只会更残酷!

    “百……里……青……!”司流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但却是摧心裂肝的真相,他只觉得自己脑海间一片空白,浑身发冷,只能从牙齿里一字一顿地挤出百里青的名字,握剑的手都因为太过大力而虎口裂开,微微渗出血来。

    百里青继续残忍地微笑:“乖侄儿,怎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父亲死去的真相么,你以为你偷偷去带回来你父亲的骨灰,本座不知么,本座只是看你可怜没告诉你罢了,你父亲在烂泥塘你喂了鳄鱼,谁有心思去帮他收敛那点骨头,不过随便弄了点猪骨头烧了灰随便一埋罢了。”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眸光里闪过一丝幽光。

    虽然人人都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杀之,但不管自己父亲做过什么样的错事,是否是谋逆之贼子,那都是自己的父亲,何况司流风本身也极具逐鹿天下之野心,所以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父亲有任何错处,只会觉得百里青的残暴不仁,心狠手辣。

    好吧……西凉茉默默地顿了顿,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这位师傅兼新夫君确实非常的残暴和心狠手辣,寻常少女若是听见了这般话语,恐怕都要吓得晕过去,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害怕。

    大约是因为……他的残暴与狠辣,从来对的都不是她。

    而这种奇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暴君的温柔,让她感觉——很好。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刺激着已经浑身发凉,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司流风:“你很生气是不是,乖侄儿,那你就去死,最好六腑七窍流血而死,也省得本座还要动手收拾你,也好跟你那谋朝篡位的死鬼爹在九泉相遇。”

    “百里青,今生今世,本王若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夺走一切你最看重的东西,本王誓不为人!”司流风的俊美温文面容被恨意扭曲得狰狞,长剑指着百里青歇斯底里地怒吼:“上,杀了他!”

    其余的教众原本见着冲在前面的同伴那种诡异模样,心中都生出恐惧来,但是习惯性地听从着命令立刻挥刀而上。

    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唇角却染了一丝诡笑,忽然双臂平展,陡然而起的夜风瞬间灌满了他的红色宽袖,仿佛九幽地狱里的魔展开了夺命的羽翼。

    而那些第二波冲上去的教众们忽然间就看见最先冲上去的那些自己的同伴瞬间转身,朝他们露出一个惊恐扭曲的表情,第二波冲杀上前的天理教教徒还没有反应来,就看见了一片长刀在月光下闪过森冷的光,随后血光四溅!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一冷,最后倒映在眼里的一幕,就是自己的同伴忽然对着自己扬起了长刀狠狠砍来,然后他们的头颅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脖子,或者只剩下了一半,白的脑浆、红的粘稠血液瞬间飞溅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忽然倒戈相向,而且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天理教那第二轮攻击上去的教徒们瞬间死伤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也很快在自己同伴的刀剑下也做了亡魂。

    动作稍微迟了些反应过来的天理教徒,瞬间错愕地立刻退开,戒备地盯着那一批拿着染血刀剑的自己的同伴。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同伴怎么会临阵倒戈!

    连司流风都被这样的场面震慑住了。

    江五愤怒地对着那些人咆哮:“好啊,你们这些叛徒,竟然出卖自己的弟兄,给我杀了那些叛徒!”

    同样因为被背叛激怒的教徒们,立刻再次拔刀而上,与第一批杀了自己兄弟的教徒们缠杀在了一起

    但是司流风目光忽然对上百里青冰冷残忍的眼睛,随后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他再次仔细地看向自己的派出去的第一批人,很快地发现了那些人的不对劲,那些教徒们脸色都极为扭曲而不自然,脸上也满是惊慌和惶恐,嘴巴大张想要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模样看着极为恐怖,令人胆寒。

    他忽然大声呵道:“等一下,住手!”

    但是已经杀在一起的教徒们,都红了眼,轻易间怎么可能是他能唤得住,分得开的,眼看着自己的人全都缠杀在了一起,自相残杀,死伤人数不断的增加

    司流风又急又怒,只得忽然手上一抖,忽然拿出一面造型极为奇特的手鼓来,他右手持鼓,左手两指扣住一个金色的蛇形指扣,猛地击向鼓面,敲出一种极为奇异阴冷却相当震撼的鼓音。

    那鼓音几乎媲美佛门狮子吼,令所有的人都觉得耳朵鼓膜生疼,就是西凉茉也要运起功来,方才抵消得了那鼓音带来的鼓膜刺痛。

    但是所有天理教教徒都在瞬间暂时停住了手,司流风立刻厉声下令:“撤回来!”

    百里青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那鼓声影响似的,他只微微偏头,确认了西凉茉无事之后,再看向司流风,却也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两拨人马分开。

    “百里青,你用了什么方法控制我的人,真是卑鄙残忍!”司流风抬头森冷地看向百里青,恶狠狠地道,眼底满是怨毒的光芒,里面仿佛有一头野兽要扑出来将百里青撕碎。

    百里青根本不在乎他到底什么反应,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优雅地舔了一下飞溅到自己唇边的血液:“乖侄儿,不必如此夸奖本座,何况,你自己不也用了魔骨鼓么。”

    卑鄙什么的,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种最好的褒奖。

    至于残忍,今儿他就让他们这些胆敢触碰他逆鳞的东西们,好好体会到什么叫残忍!

    说罢,他指尖微微一动,白皙如玉的中指与食指一捏,优雅地捏出一个仿佛祝祷结印的兰花指手势,嗤笑道:“蛛丝傀儡,可是一种很有趣的操控术呢,不若再让你这浅薄无知的小子见识一番,本座倒是要看看你的魔骨鼓厉害,还是本座的蛛丝傀儡厉害。”

    随着他手势一动,立刻又有数名天理教徒,拿起刀向自己的同伴杀去,司流风这边的人只得再次提刀应战,与自己人又杀在了一处,惨叫声四起。

    西凉茉闻言,目光一凝,果然发现百里青修长五指上陡然射出几乎用肉眼看不见的透明蛛丝一样的细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却极为柔韧,刀剑碰在上面发出金戈相触之声,却不能将线斩断,那些蛛丝就这么直直地射进了第一批天理教徒的眉心和四肢关节之中,将他们变成了百里青手上的提线木偶。

    这等残忍的功夫,几乎可以与邪术媲美,西凉茉忽然想起当时在洛阳的武林夺魁大会上,百里青以针线控制人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他所用的方法更为诡妙残酷,丝线入脑,这些人恐怕根本活不了,但却暂时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所以面容表情痉挛痛苦。

    一旦一个傀儡死了之后,那些丝线仿佛有生命,会感触人的体温一样,立刻回缩然后就近穿入那个杀了自己寄主之人的身体里,再次将对方控制起来。

    有时候,那些丝线甚至直接从一个傀儡的口中吐出来,然后直接穿进和自己交手的天理教同伴之人眼中,如同串糖葫芦一样,看着令人浑身发寒。

    司流风和江五这等好手,当然也发现了这其中的诡异之,不免都脸色发青。

    “教宗大人,您的魔骨鼓,应该能有些作用……。”江五忍不住低声道,顺带将一个靠近自己的傀儡狠狠踹开,生怕沾染到那些蜘丝。

    “不……本座的内力修为尚且没有到能发挥魔骨鼓的威力。”司流风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他目光落在景宁宫周围,也发现了不远处,已经有司礼监的大批人马向自己这一出涌来。

    江五也看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狠色,立刻向司流风道:“教宗,咱们这一次功败垂成,必须得撤了,弟兄们都支持不了多久,等着咱们撤了,再图后路!”“不……本座的内力修为尚且没有到能发挥魔骨鼓的威力。”司流风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他目光落在景宁宫周围,也发现了不远处,已经有司礼监的大批人马向自己这一出涌来。

    江五也看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狠色,立刻向司流风道:“教宗,咱们这一次功败垂成,必须得撤了,弟兄们都支持不了多久,等着咱们撤了,再图后路!”

    司流风看着不远处的百里青和隐没在他身后那一抹窈窕殷红,眼底闪过不甘和愤怒。

    血海深仇,终是今日不能得报了!

    “撤!”司流风终于咬牙切齿地从来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随后猛然击鼓,运足内力,足尖一点,飞身离开。

    江五立刻组织其他教众掩护司流风,去向百里青杀去。

    百里青冷笑:“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乖侄儿,留下命来吧。”

    说罢,他右手猛然一弹,数根蛛丝迅速地向司流风射去,速度之快,几乎丝毫不比强弓射出来的箭矢速度差。

    眼看着那蛛丝就要如鬼魅之手缠绕上司流风的身上时,司流风陡然一转身,将自己身边的护卫一扯,让那蛛丝一下子射穿了那护卫的身体,那护卫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的叫声。

    但是一截蛛丝瞬间从那护卫胸前穿过,然后一下子穿过司流风的肩头,司流风瞬间吃痛,咬牙用尽内力却没法子将那蛛丝扯断,感觉那蛛丝在自己身体里迅速地游走,他心中一冷,眼底狠光一闪。

    他忽然手上一弹,猛然弹出几粒雷火弹,雷火弹弹在跟着自己的江五身上,瞬间在空中爆开,一下子将百里青的蛛丝给炸断了。

    “教宗大人……。”江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瞬间被炸出的大洞,随后掉落在地。

    等到硝烟散尽之后,只剩下一片狼藉。

    宦妻第五章圆房

    “分明是你把人家的爹用那么残酷的方法杀死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与我有什么关系?”西凉茉挑眉冷笑道:“对了,就是我这个娘子,也是你从司流风手里抢来的,这可是杀父多妻之恨,与我这个无辜的弱女子有什么关系?”

    百里青揽过她的细腰,薄唇一抿,嗤道:“谁让你是红颜祸水,司流风眼里的嫉妒和司承乾对你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总不是本座帮你招的吧,所以作为你今儿的正牌夫君,自然是要好好的惩罚你这小骚狐狸。”

    小骚狐狸?

    看着百里青一副理所当然地说话,西凉茉忍不住抚额:“爷,你说话就能不要那么像妓院的嫖客么,好歹你也是有身份的人。”

    偏偏这人说着这样充满三俗气息的话,却一举一动优雅得不得了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百里青挑眉,唇角弯起一丝邪笑:“这可是你说的,本座今儿就嫖定你这只小骚狐狸了,而且一辈子只嫖你好不好?”

    西凉茉:“……。”

    她就不该跟变态讲理。

    有种极品最爱寸进尺,不知收敛,百里青明显就是这种人里的中翘楚!

    她承认,她比不得他的厚颜无耻,没节操。

    西凉茉瞥见底下司礼监、锦衣卫的人已经集结完毕,索性直接转身就走:“我先回长平殿去换衣衫了,爷,您慢慢嫖,爱嫖谁嫖谁去。”

    反正洞房是一把火、一把雷火弹彻底炸没了,今儿她还是回长平殿去睡觉好了。

    百里青瞅着她窈窕的身影翩翩飞去,宛如一只火红的凤尾蝶一下子飞离了自己的掌心,却难得地也没恼,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

    “千岁爷,您没事吧!”小胜子满脸都是被烟火熏的乌黑噔噔噔噔地跑上景宁宫的屋顶,领着人朝着百里青飞奔而来。

    魅部的杀神们在魅一、魅二的带领下齐齐抱拳单膝跪地,愧疚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督公恕罪!”

    今夜魅部的人大部分也都换了司礼监的礼服绣金袍子来参加主子的喜宴,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警戒外围,连魅一、魅二也让百里青给放了假,都在前院喝酒。

    当初百里青选择在涑玉殿举办婚礼,而不是回到千岁府举办,就是考虑到警卫安全问题,难得大喜之日,原本他也想让自己底下人松快一会子,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飞鸟难进的皇宫大内会有这么多天理教的刺客闯进来,更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在他九千岁的嘴边拔毛。

    竟然就在这样的时候出了大事,甚至连自己的洞房都被炸掉了!

    百里青唇角带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淡淡地挥手:“行了,这事儿怪不得你们起来吧。”

    “是!”众魅部杀神们方才起身。

    “不过……。”百里青顿了顿,阴魅的眸子里闪过冷酷森然的笑意:“德王府小王爷司流风,欲谋逆犯上,刺杀皇帝陛下,今儿还在宫里纵火伤人,实乃罪不容恕,再查实原已故德王早有谋逆之心,父子二人都乃我天朝的谋逆罪人,着人即刻敬告皇帝陛下此事,再颁布圣旨,今夜即刻将德王府的人全部拿下,主犯等人皆投入司礼监大狱,等候发落,发出海捕公文,通缉司流风!”

    司礼监大狱多是有进无出,这般安排已经注定了德王府,从此将彻底从朝堂上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竟然敢在千岁爷的婚礼上做出这等事来,那就注定了他们凄惨的结局。

    小胜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立刻拱手称:“是!”

    西凉茉落地之后,便到前殿去寻自己的几个丫头。

    她到了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头已经没有任何宾客,只剩下满院的狼藉,身后忽然传来一人惊愕的声音:“贞敏,你没事?”

    西凉茉转脸,便瞅着太平大长公主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随后见她转脸过来,便下意识地想要奔过来,但仿佛忽然记起了昨日的争吵与不快,太平大长公主的脸色顿时露出几丝不自然来,站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会子她,似乎确定了她没什么伤后,便硬声硬气地道:“哼,真是晦气,好好的洞房夜都能出现千=百年难遇的歹人袭宫的事,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太监这种事,简直就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荒谬。”

    说罢,她转身就走,但似乎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硬邦邦地道:“你那几个丫头急得不得了,今儿还在后殿那里转悠呢!”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远去的僵硬背影,西凉茉不由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了些。

    其实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大部分时候任性又毒辣,但确实是个直肠子,虽然轻易不将人放在眼底,但若是认准了的人,便会一直对对方好下去,只可惜,却偏偏遇上了司承乾,这等不伦之事,就算不是司承乾,其他人总也轻易接受不了的。

    注定一生情意平白付流水。

    她转身向后殿而去,果然见着三婢女正在后殿入口揪住连公公,声嘶力竭,比手画脚地要冲到后殿去,却被几个司礼监的小太监生拖拽着。

    “白珍、白蕊、白玉!”西凉茉扬声唤道。

    三婢齐齐回头,大吃一惊,楞了一会子,方才立刻奔过去,纷纷抱住西凉茉,齐齐哭起来:“郡主,太好了,你没事!”

    “大小姐,你没事!”

    西凉茉轻声安抚着抱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三婢,又看向远处松了一口气连公公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连公公见状,也点点头一笑,领着人到后殿去见百里青去了。

    等三婢和刚刚找来的何嬷嬷都听了西凉茉说了一会子大概发生的事,三婢都愤愤然地要去德王府讨回公道,倒是何嬷嬷了解百里青,笑道:“且放心,咱们小姐的仇,爷自然会报的,说不定这会子针对小王爷的海捕文书都下了。”

    何嬷嬷不知为何,还是喜欢唤西凉茉小姐,总觉得这么个小丫头,唤夫人,很是不习惯,西凉茉和百里青倒是都不介意。

    西凉茉点点头,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是呢,其他地方不安全,咱们还是回长平殿歇息吧,看这样子,大火一时三刻还灭不了,再加上清查余党,估计爷今儿回不来了。”

    她算准今儿百里青是没工夫折腾她的,也就是嘴上过点儿嘴巴瘾罢了。

    “是。”虽然说新娘子回出嫁的地儿歇息,兆头不好,但是西凉茉三婢和何嬷嬷想想西凉茉说的话也有道理,这夜里惊心动魄的,还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好些。

    于是便一同往长平殿而去,魅六、魅七两人也已经被派回了西凉茉身边,跟在后头警戒。

    一路上,到处都是浓浓的烟味儿,方才爆发的那场刺杀到底导致了一场大混乱,不少人虽然没有在爆炸和火灾中受伤,但是踩踏拥挤,死伤了不少人,如今都坐在开阔些的地方等候救治,哭声、呻吟声、吆喝声一片,看得众人心底有些唏嘘,只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方才走到了御花园这僻静些的地方,却忽然见林荫间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树下。

    魅六、魅七和三婢女都同时警惕起来,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但西凉茉看着冷月清辉下的那道人影,忽然觉得颇为眼熟,她眯起水媚的眸子片刻,方才示意自己身边的人不必如此紧张,她好整以暇地道:“如今宫里出了大事,听闻父亲已经出宫了,既然大哥哥不曾被波及,为避嫌疑,也该出宫才是,如何还在这里?”

    那人缓缓转过身子,果然是西凉茉的娘家哥哥——西凉靖。

    西凉靖俊秀坚毅的容颜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道:“为兄有话想和大妹妹说一说。”

    “大公子有什么话,明日再进宫递牌子给郡主说就是了,郡主今儿收了惊吓不小,御医已经在长平殿里候着了。”何嬷嬷挡在西凉茉面前对着西凉靖并不甚客气地道。

    西凉靖却只作没有听见,而是看着西凉茉再次重复:“为兄有话想与大妹妹说一说,莫非大妹妹还怕为兄在皇宫大内会对大妹妹不利么?”

    西凉茉按住了还想打发西凉靖离开的何嬷嬷,只对着西凉靖淡漠地点点头:“好,既然哥哥坚持,那妹妹自当从命。”

    说罢,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西凉靖一路分花拂柳而去。

    魅六和魅七互看一眼,身形皆是一动,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西凉茉跟着西凉靖走了一小段距离,眼看着越走越偏僻,如今已经走到了一片新进贡的蔷薇花花圃里,蔷薇花枝叶长到了腰部,大朵大朵的蔷薇在月光下开放着,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她站住了脚步:“哥哥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这已经无人了。”

    西凉靖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惊鸿一瞥,西凉茉方才一袭红衣,黑发如瀑布,妩媚异常模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但是……

    这般青春年华,就要嫁给百里青那样一个太监,连父亲都无法阻止,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幸灾乐祸,还是觉得愧疚。

    “父亲……曾经在你大婚前连着多日求见陛下,但是却不得宫门而入,此事不但有陆相爷、皇后娘娘和韩贵妃的势力在从中作梗,九千岁恐怕也在其间推波助澜,为兄……。”

    西凉靖顿了顿,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对西凉茉解释,他怕看见她怨恨的模样,却又忽然觉得也许她嫁给百里青也未尝不好,毕竟那意味着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拥有她。

    这样的矛盾心思,听起来异常的可笑,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开了口,想要解释什么。

    西凉靖转过身,想要看一看她的反应,但是转身的那一刻,他却傻住了,一片茂盛花田之间,只有蔷薇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但是伊人却了无踪迹。

    “茉儿?!”

    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西凉靖非常确定,他的武艺并不差到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见,自己都不知道。

    莫非是天理教的贼子作祟?

    他警惕地四处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只余下大片空无一人的蔷薇花田和阵阵蟋蟀的鸣叫声。

    “茉儿!”

    ……

    而就在西凉靖四处寻找西凉茉的时候,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西凉茉确实是被人掳走了,但是却并没有走远,此刻她正被按一张繁茂花枝挡住的一张长长的藤椅上,这藤椅原本是花圃管事太监白日里处理花圃事宜、听候园丁汇报理事之处,白日里就从花藤下拖出来,夜里再放回去,寻常人不留意根本不会发现。

    冰冷却苍白如玉的指尖按在西凉茉丰润的唇上,此刻甚至嚣张又过分地探入她柔软娇嫩的唇舌间翻搅,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掀起了她的裙摆,深深地探了进去。

    “唔……。”

    西凉茉绯红着俏脸,羞恼地瞪视着伏在自己身上作恶的人——你这大妖孽,不去处理你的事,在这里做什么!

    偏偏身上那只千年狐妖哪里是会因为她一点子恼火眼神就知趣的人,他只低头轻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本座再不来,岂非要被小娘子你给戴绿帽子了,与你家哥哥到这花田深处,必定是有奸情!”

    奸情?!

    你全家都有奸情!

    西凉茉一口咬住他的指尖用力,继续恼火地瞪着他。

    百里青瞅着自家小娘子是真恼了,便从善如流地哄劝:“好,乖丫头,知道你最贞洁了,怎么会给为夫戴绿帽子呢,为了证明你的忠贞,来,把腿儿打开,让为夫检查一会子。”

    西凉茉虎牙用力,毫不客气到在百里青的长指上啃出几个小口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休想又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休想!

    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膝盖往前一顶,压住她试图踹他的小腿,贴着她的耳朵,也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了,只低声笑道:“你若是想要叫,便叫唤起来就是了,为夫可不在乎西凉靖那小子看见为夫是怎么疼爱你的。”

    今儿他就算是个泥人捏的人,都要有脾气了,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三番两次被人打断就算了,洞房都被炸了还没算完,这路上还有一个臭小子过来找他的小娘子倾诉衷肠,真真是该死!

    气煞他也!

    何况他九千岁殿下本来脾气就不好,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而那一头西凉靖陡然似听到了一些人声,立刻向这边转过了脸,警惕地喊了一声:“茉儿,是你么!”

    西凉茉浑身一僵,瞅着他,便知道这千年大妖孽到了爆发的边缘了,绝对说到做到,立刻软下了神情,露出个柔婉哀求的眼神。

    百里青摇摇头,冷笑——别装,没得商量,一定得完成洞房大事!

    西凉茉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会子,最终还是面红耳赤地一闭眼装死,慢悠悠地微微松开了紧紧并在一起的腿儿。

    她一定会被天打雷劈,载入史册的,半夜里跑到花田里野合,她一定是史上度过最诡异的洞房花烛夜的第一人!

    不过对象是他,倒也并不讨厌。

    她努力地宽慰自己,脸颊却越来越烫,她忍不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儿。

    百里青脸上阴郁的神色方才稍松了些,顺手一拉花腾,撒了无数花瓣落下,染了她一身香气,他低头似笑非笑地用下巴蹭蹭西凉茉的小脸,仿佛大狐狸正宽慰自己怀里刚刚被捕获的紧张又僵硬的小雌狐,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西凉茉不知道西凉靖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那一夜的蔷薇花很香,原本的冰凉月色也变得温柔朦胧起来,有蟋蟀的鸣叫声仿佛极为动听的乐声在耳边缭绕,还有百里青的喘息,他的体温,彼此紧紧交缠的手指、他滴落的汗水、他轻声的低语,仿佛一根根透明的丝线,染着蔷薇香,织成一个茧,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

    几乎让她无法喘息,无法逃开,也不愿意逃开。

    最后的朦胧的朦胧记忆里,是他凉薄却又带着奇异温柔的轻喃:“丫头,丫头……你很好。”

    她睡去前,模模糊糊地想着,嗯,其实,花前月下的洞房,似也不错呢。

    ——老子是小白被火烧了屁股的分界线——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六七日,西凉茉的日子过得颇为平静,宫里头的事都由百里青去打理,她只管对外说受惊了,身子不好,不见客,连皇帝那里都没去。

    从那日涑玉殿被烧了以后,百里青就将她接回了千岁府,就住在他们初见的书房里,如今书房改成了他们两人的卧房。

    西凉茉嫌书房里光线不太好,又让人多添了些窗户,换掉了那些深紫殷红的幔帐,换了些浅淡颜色的帘子和装饰,百里青并不反对,只嘱咐了下人帮着她打理。

    西凉茉难得有这些清闲的日子,心情极好,这日正在房里插新开的莲花。

    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快,抓住他!”

    “小心!”

    “啊——!”

    “不好,他往爷的房间去了,夫人在里面!”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西凉茉眉间一颦,这是怎么了?

    而魅六、魅七早已经第一时间立刻全身戒备地挡在了她的面前,看那种模样,却仿佛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白蕊和白珍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也早早地挡在她的面前。

    她戒备地看向门口,隐约地仿佛可见一道人影夹着凌厉的罡风正在袭来。

    “轰隆!”一声巨响,一向以坚固闻名的两扇金丝楠木的门一下被人猛地撞开,露出站在门外那道杀气凌然的身影。

    西凉茉看着那人异常美丽,陌生又熟悉的脸不由一愣:“百里洛?!”

    但是对方的眼睛早没了那种纯真透澈,而是没有一丝清明的浑浊疯狂。

    “夫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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