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原来这闷痛的心跳不属于她。
火舌扑朔了一会儿,立即往边烬身上舔。
边烬后退几步,没让火真跟上来灼了沈逆。
边烬依旧警惕着,把沈逆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内,浑身的肌群都在发烫发紧。
无脸女的内核被边烬踏碎,黑魔方的乱体慢慢软了下去,犹如干涸的树,眨眼间枯萎。
它被沈逆烧的这一下耗损巨大,加之边烬一腔慌张之后的怒意全泄在它身上,半点不容情,转瞬便没了声息。
第五阙都看傻了。
知道边烬厉害,没想到下手比她想的要狠多了。
边烬忽然盯向她,第五阙被这一眼看得心跳错乱,鼻尖上都冒出了冷汗,下意识想逃走。
下一刻,边烬认出了第五阙,收回了敌意。
她神情明明无甚变化,却让人敢靠近了。
第五阙察觉到,边烬正处于应激之中,不允许任何人试图靠近沈逆。
无脸女身上的火渐渐熄灭。
感受到沈逆在怀,听到她的心跳,边烬闷在心口的高压总算得到一丝缓解。
但心口的闷痛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散。
第五阙从墙头跳下来,检查了一下无脸女。
内核和还未彻底成形的大脑都被碾碎了。
侦查鸟飞来,安静地落在沈逆肩头。
沈逆打算将无脸女装回侯府研究,虽然烧得体无完肤,但还是很有研究的价值。
隔壁有人声在靠近,应该是巡城的护卫。
刻不容缓,沈逆匆忙查看一遍,见边烬似乎没有受什么伤,对她道:
“师姐放我下来吧。”
边烬还未松开她,感受她要下地的意愿,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
双臂犹豫间松动,沈逆已经离开她的怀抱。
紧抱了许久的人忽然离开,怀中空荡荡的,像生命的一部分忽然被剥离。
边烬看着沈逆撑着身子,背对她越走越远,心跳一瞬失控。
……
无脸女剩下的部分,沈逆挑挑拣拣,还能带走的用虚电容壳体装起来,让侦查鸟带回侯府。
第五阙给贺兰濯飞鸽传信,贺兰濯半天没回,弄得她心里有些不安,对沈逆道:
“贺姐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得去找找她,回头再来看你。”
“去吧,我肯定活着等你来看我。”
第五阙见她还能开玩笑,侯府的马车来了还有边烬在侧,便放心离开去找贺兰濯。
沈逆本就没什么体力,勉强把无脸女装好,这会儿伤处火辣辣地疼,就快站不住。
本想赖着边烬,让边烬再多疼疼自己。
忽然想起自己在边烬梦境里的模样。
她在边烬梦里是个十岁小孩,方才边烬连打斗的过程都不放下她,抱她的姿势也和抱孩子无异。
想到此处,立刻就能独立行走了。
边烬已经做好要来抱她上车的准备,却见她自己上去了。
沈逆咬着牙,将几乎要散架的身子勉强撑上了车。
没注意到身后不吭声的边烬两道灼热的目光凝在后背。
边烬跟着上了车,车厢门合上。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沈逆坐不住,边烬揽了她一下,还是没有任何言语,将她揽到自己腿上躺着。
边烬拿来马车内的医药箱,为沈逆扫描内脏的情况。
“哪疼,跟我说。”
边烬声音冷冷的,马车内的灯光很昏暗,她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被照亮一个昏黄的轮廓。
沈逆被疼痛占据着,昏昏沉沉间思绪都变得迟钝了。
为什么师姐话这般少,像在生气。
沈逆手压在心口,疑惑道:
“师姐,我心怎么跳得这般快,还痛痛的……”
边烬:“你内脏出血了,锁骨和肋骨断了好几根,心跳得自然快。”
是这样吗……
沈逆咳了几下,唇边又溢出血沫,大脑已经不会转了。
边烬眉心拧得无法松开,问沈逆:
“哪个是麻醉剂?我为你缝合伤口。”
沈逆手颤抖着,拿起一只绿色的针管。
边烬接过针管道:“你先睡一会儿。”
沈逆在昏睡之前,见边烬侧过脸,光正好打在她身上。
唇上有血。
不记得她俩什么时候接了吻,她的血怎么染到边烬唇上了?
这时候沈逆才察觉到,边烬的发髻被火烧断,后背的血迹已经蔓延到腰侧,衣衫上沾满灰土。
这样的肮脏狼藉,若是放在平日里,恐怕已经让洁癖的边烬难受到无法呼吸。
可此时她完全忘记这一切,眼眸中唯有眼前人。
沈逆在昏迷之时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闷痛的心跳不属于她。
是情感共鸣功能,把边烬的情绪灌入她心中。
这份心悸和痛楚,是属于边烬的。
“师……”
下一瞬,麻醉切断了沈逆的意识.
马车停到侯府前,沈逆依旧没醒。
边烬打算将车直接驶入府,却见窦璇玑李司她们都围在侯府门前,地上倒了一片不知来历的陌生人。
边烬抱着沈逆下马车,窦璇玑见沈逆昏迷,问她怎么了。
边烬道:“受了些伤,麻醉未醒。这些都是什么人?”
李司放下滚烫的加特林,甩了甩发麻的手,说:
“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匪徒,竟想私闯靖安侯府。幸好咱们窦队正来得及时。而且你们这侯府厉害啊,大门固若金汤,墙上还有隐形电网,有几个想翻进去的全都给电焦了。”
李极果然派人来偷袭侯府,她们离开的时候开启了全府戒备模式,外人想强行进府,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不过,这些偷袭的人看上去并非等闲之辈。
护院收尸时,边烬扫过这些尸首的脸,面孔都很陌生,看上去都有较高的战斗天赋。
窦璇玑她们身手算是不错,这些人亦不好对付。
即便有护院和全府戒备模式加持,也未必能完全将歹人阻止在外。
此时,大门开了,万姑姑先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曾倾洛道:
“曾娘子,夫人她们回来了,你可以出来了。”
方才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曾倾洛就想出来杀敌。
被万姑姑死死拖着,不让她出去。
万姑姑道:“侯君和夫人临出门前交待过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曾娘子,不能让曾娘子出府!你若要出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还在双极楼时,万姑姑对曾倾洛就挺照顾,曾倾洛当然不可能让万姑姑为难。
而且万姑姑年龄不小,成天干活,手上都是劲儿,曾倾洛被她死死拽着,想挪步也不容易。
此刻看到府外场景,死的全是偷袭的匪徒,侯府的护院受伤者也不算太多。曾倾洛松了口气,过来问沈逆和边烬的伤势。
回到家,边烬一直紧到发痛的心口略略放松了些。
边烬把沈逆送回寝屋后再出来,查看被拖到后院的尸体。
窦璇玑用队正的权限扫描他们面部,全部都是未登记户籍的黑户。
李司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是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的面相不似长安本地人。
“像北边人。”
换了一身衣衫的边烬出现在她们身后。
“这是典型的睦州长相。”
“睦州”二字猝不及防,让曾倾洛微微愣神。
所以这些的确是李极的人。
如师姐们所料,李极果然趁今夜来抓她。
边烬仔细检查一番,这些人身上的伤很多是一击致命的。
边烬问窦璇玑:“可有逃走的人?”
窦璇玑:“没有,来者一共十二人,全部毙命。”
边烬沉思着。
李司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离奇?不是我自谦,就我们几个,再加上你们侯府的护院,说和他们殊死相斗战个平手那有可能。可眼下是明明白白的碾压,很不合理。”
房判道:“我也发现了,一开始我瞄他们的时候,他们动作极快,很难射中。但是从某一刻起,他们就像中了邪一样,身子僵硬得像活靶子,我就一箭一个了。”
边烬心道,难怪能一击毙命。
应该是有极强的精神力在暗中操控。
边烬遭遇过强大的精神力干扰,短时间内无法自控的感觉记忆犹新。
短兵相接的生死一瞬,再短的失控都会致命。
目光转向安静的院墙之外。
除了贺兰濯,她想不到谁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
而且今夜她们遭遇无脸女,李极的人又偷袭靖安侯府,已经能证实贺兰濯在给李极传递情报。
不过贺兰濯半路折到靖安侯府,保下侯府内外,还对同伙下了狠手,没让侯府有任何损失。
来袭的十二人全部毙命当场,那就没人能去回禀李极,他们遭受了精神力袭击而亡的事,便与他们的尸首一起长埋地下。
贺兰濯在李极那头应该能交差了。
前几日贺兰濯来赴宴时,便将精神天赋者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说得一干二净,如今又护住了侯府,算是将功补过,两面周全。
看来,贺兰濯想向边烬她们释放自己的善意,又对李极十分忌惮。
这是为自己留后路。
边烬敛回目光,把这些歹人的面貌全部记入记忆模块内,再让护院把尸首全部掩埋,不要被人发现。
边烬和曾倾洛一同谢过窦璇玑她们。
窦璇玑道:“靖安侯府有难,我义不容辞。不知道侯君伤的如何。”
李司在旁有些吃味。
这声侯君可真动听,何时才能软软地叫她一声“将军”。
不过……先前共乘时腰肢那一搂可真有滋味。
边烬回窦璇玑:“伤得不轻,我得去找医师为她医治才行。”
窦璇玑望向李司,欲言又止。
李司心想,你这时候想起我了。行罢,虽然打了一仗累得要命,但为了你的侯君,也能勉强撑一会儿。
李司自告奋勇为沈逆治疗。
边烬想着李司也是医师,共同退过敌,也算半个自己人,总比去找外面不熟底细的医师上门诊治来的稳妥。
边烬道:“那就麻烦李司将军了。”
……
贺兰濯手掌的伤处一痛,睁开眼。
她居然在回程的马车中睡着了。
马车已经将她带到帝国客栈楼下,机械向导温柔地敲车门,问她需不需要搬运行囊,或者帮忙泊车。
贺兰濯将机械向导打发走,下车的时候脑袋痛得像要裂开。
今夜耗损了太多精神力,双眸充血,耳朵也还在短暂的失聪。
不过要是能铺条活路,值了。
第五阙给她传了无数条信,霸占了整整两页的预览页面。
贺兰濯一边看,一边露出柔软的笑意。
先没回。
退出账号,前往顶层。
去之前贺兰濯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李极不在她脸上动刀,其他地方无所谓。
毕竟第五阙还是挺喜欢她这张脸的,身上的伤倒是不嫌弃。
到了顶层,进屋,满屋子熟悉的酒味。
李极躺在软塌上,身边躺着个姿色极艳的女人,正在往她嘴里喂葡萄。
见贺兰濯来了,本就冷着脸的李极更不耐烦,将想靠近她的女人推开。
女人倒到一旁,不明所以。
李极拢好衣襟,淡漠道:“什么长安第一美人,丑八怪,滚。”
那女人想生气不敢生,只默默咬着唇,负气地走了。
李极身边时常有各种女子,贺兰濯见怪不怪,等闲人走了,她如实禀报今夜在最高研发署发生的事。
被黑魔方感染的无脸女突然出现,劫走了沈逆,她追不上,这就回来了。
“炼丹炉?”
李极轻转着酒盏,没想到最高研发署禁区之中是这玩意。
李极问贺兰濯:“秦无商的魔种没想夺走炼丹炉吗?”
“有,那无脸女想夺,但被边烬护下来了。”
“哼……也罢。我一直道这秦无商为何肯与我联手,未必只是想抓沈逆。如今想来,或许她想要这炼丹炉更为心切。”
康逸听李极所言,思路清晰,心里略有些安慰。
李极问贺兰濯:“这炼丹炉有何用处?”
贺兰濯:“不知,属下定会找机会为殿下探听。”
李极又问:“那后来沈逆她们如何了?已经回府了吗?”
贺兰濯:“暂不可知。”
想了想,再道:“殿下需要我现在去靖安侯府吗?”
意思正是询问李极,要不要趁着沈逆和边烬“不在”府上,把曾倾洛抓回来。
康逸微不可见地垂了垂嘴角。
这是个反感的表情。
这细节落到贺兰濯眼里,也挺有趣。
贺兰濯当然是在故意这么说,好进一步撇清关系,不让李极怀疑她本人不仅去过靖安侯府,还把李极派去的人全部杀光了。
可康逸似乎并不知道李极已经派人去抓曾倾洛。
这种事瞒着下属,是怕下属觉得自己不务正业,不再。
还是自尊心作祟,不想人知道她惦记着曾倾洛?
贺兰濯也没想到,李极这样的人,居然会对单纯平凡的曾倾洛念念不忘。
李极心不在焉地说:“不必了。阿濯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极今晚没兴致折磨她,贺兰濯松了口气。
做好了准备却没受伤,第五阙那个傻子应该也不会哭了。
贺兰濯离开后,李极一直等到深夜,也没等到派去靖安侯府的下属回来。
一个都没回来。
她不能让康逸去查,更不可能亲自跑到侯府看。
发出去的消息,一条都没回。
夜半,楼下的贺兰濯被第五阙伺候得身心舒爽,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楼上的李极满怀心事,孤枕难眠,无法入睡。
李极一身燥热的汗,打开窗户,让夏夜的风灌进屋子里,对着靖安侯府的方向冷笑着。
都是废物。
姓曾的不会以为有多在意她吧?
咣——
听到屋里的动静,守在门外的康逸和繁之对视一眼。
繁之想进去看看,被康逸拦住。
没别人,就殿下自己在发泄罢了。
咣咣咣——
砸东西的声响持续了半天,最后似是累了,没再砸。
康逸眼皮直跳。
殿下正常了,但没完全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