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姜念晚上持续扎了三个多小时的图，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忙完最后一个客户，她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顺手解开了挽起的长发，随性理了理，往办公室走去。
“姜念。”
听到邱蓝在身后叫自己，姜念停下脚步，背对着问了声“什么”，然后无精打采地转过身。
转身过后，她杵在原地顿住，平静如水的心跳忽然快了快。姚染是被姚淇拽上楼的，才上了二楼，在过道和姜念碰个正着。
毫无防备的见面，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目光落在彼此身上。
快一个月没见面了，对于曾经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来说，一个月的分开好长。姜念是这么觉得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单方面有这种感觉。她转身见着姚染，眼神一下就软了软。
许久不见后对视着，姚染一如既往沉静，但心底略微发乱。
姜念好半会儿都没说话，视线从姚染脸庞落到她身边的女孩身上，瞧见女孩贴身站在她旁边，举止十分亲昵……
气氛有些尴尬，邱蓝大概看出来姚染是被妹妹带过来的，她给了姜念一个眼神，硬着头皮说：“忙完了吗？有客人找你。”
姜念回了回神，“嗯。”
“我忙去了。”邱蓝说着下楼了，客户咨询需要提前和文身师预约，像这种情况是特例，她算是在推波助澜，她猜姜念肯定很想见姚染，虽然这段时间姜念一直逞强表现得释然。
“我想了解一下。”姚淇有模有样地跟姜念说着，瞧见美女，她心情大好，笑得很甜。
姜念看看她，心不在焉地轻声回答：“可以。”
姚染这时低声跟姚淇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姜念抿唇，心底猝不及防酸了酸，她听姚染的轻声细语太温柔了，却不是对自己。
“你陪我一起嘛，姐。”姚淇挽了挽姚染手臂。
姚染无奈了。
姜念眼神稍变，她知道姚染有个妹妹，刚刚也隐隐猜测着，毕竟闷骚那么难追，身边不可能马上有亲密的暧昧对象，再说，姚染不会找这么年轻的……
她望向姚染，还是小声问了问：“你妹妹？”
姚淇听了，“你们认识？”
姜念没回答，因为姚染一直安静着，也许姚染并不想提这茬，想装作不认识。她默了默，尔后同姚淇笑了笑，“来办公室吧。”
将话题带过了。
这间办公室，姚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来过太多次。她瞧见书桌上摆着许多画稿，略显凌乱。
姜念低头简单收拾着书桌，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勾起记忆。
那晚姚染出差提前回来，下飞机后直接来了工作室等人，许是隔了好些天没见，见面后两人在办公室便纵情了起来，弄得画稿散落一地。
当时两人纠缠在书桌上的氛围有多动情火热，现在就有多冷淡疏离，像陌生人一般。
姜念大概看得出来，姚染是被妹妹拉着过来的，满是尴尬无奈。她心底又是一阵失落。
按工作流程，姜念中规中矩地问姚淇：“多大的图？”
姚淇：“还没想好。”
姜念又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风格？”
姚淇说：“我不是很了解，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嗯，我拿图给你看看。”通常碰到这种小白客户，姜念会很头疼，但今晚她不紧不慢的，颇有耐心。她拿过iPad，点开图库给姚淇看，再简单介绍着，不过有些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往另一侧瞥。
“好漂亮啊这些图案，都是你的作品吗？”姚淇发出喜欢的惊叹，她本来只想来逛逛的，现在看得心动了，也想在身上弄一个。
姜念：“嗯，看你喜欢什么风格。”
姚淇擡起头，猝不及防来了句：“你也很漂亮。”
姚染一直沉默坐在一旁。
姜念怔了下，姚淇的性格跟姚染截然不同，或许是当姐姐的太成熟懂事了，妹妹可以任性吧。
姚淇玩摄影，看美女比寻常人看得更仔细，“我网上看到过你的照片，你跟照片好像不太像，不过都很漂亮。”
姜念魂不守舍地应一声：“不像吗？”
姚淇继续打量：“气质不太一样，照片比较成熟。”
姚染见面就感觉到了不一样，人瘦了，也更安静了。两个人明明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但她今天瞧见姜念时，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素颜，轻松休闲的打扮，长发也没有精心做造型，卸下成熟的伪装后，姜念完全是另一种气质。
姜念以前的确一直在姚染面前刻意扮着成熟，不管是妆容还是穿着，所以姚染没怀疑过她的年纪。她那时候什么都没考虑，也不觉得撒个谎有什么关系，她只想用一切办法，把喜欢的人追到手……她现在理解姚染为什么生气，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应该生气的。
跟姚淇聊着，姜念忍不住又看一眼一旁的姚染，眼睛就是不受控制。
姚染的目光不自觉停在姜念身上许久了，等姜念看过来时，她没来得及回避开。
两人眼神不约而同地遇在了一起。
她们都好久没见了，姜念索性盯着姚染脸庞，舍不得移开视线，越看越感觉有酸意弥漫眼眶。她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但姚染却不想信任她了……
姚染适时低了低头。
姜念也低低头，压不住心间的难受，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见了面都要假装不认识。
“哇，好喜欢，这个纹背上一定特别漂亮。”姚淇已经彻底被吸引了，一边看一边说着，没察觉到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只有她一个人在嘀咕。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两下。
门开了，姚染闻声望去，瞧见进来的人是喻昭。
“姜念，下来吃点东西，别把胃饿坏了，有你爱吃的生煎包……”喻昭推开门朝姜念说着，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客户，她稍稍一瞥，瞧见姚染后愣了愣，尔后淡笑一下。
姚染缓缓，也礼貌莞尔一下。
姜念这会儿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还是跟站在门口的喻昭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又不按时吃东西，姚染轻轻一瞥，本来就没什么肉，还瘦了一圈。
得知姜念一直还没吃东西，姚淇过意不去了，以为姜念是为了自己才这样，不好意思再磨磨唧唧。她立马笑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我还要再想想。”
“嗯。”姜念打开手机，递过去的同时又说，“没关系，你慢慢看。”
姚淇加了微信，“那多不好意思，你先去吃东西吧，我们线上联系。”她怀了自己的小心思，加上联系方式，以后约出来拍照片什么的，都好说。
姜念还想说没事，就瞧见姚染起身了。她扁嘴委屈，多待一会儿都不行么。
走出工作室。
姚淇朝姚染挤了挤眼睛：“刚刚那个文身的小姐姐是不是好漂亮？”
姚染看她一眼，没回话。
“又酷又好看，我都想找她帮我文身了。”姚淇津津乐道，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哎，姐，你看到没？她身材也好好哦，腰细还胸大。”
姚染：“……”
她比谁都清楚。
姚淇又感叹一声：“长得太撩了，难怪微博女粉那么多，听说她还是弯的，我都想弯了。”
姚染扭头再盯盯她，想让她安静。
“怎么啦，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跟个老干部一样。”姚淇皱眉吐槽，又走了一段路，“姐……”
姚淇喝了酒以后话格外多。
姚染：“又怎么了？”
“感觉那个小姐姐应该看上你了，你没发现么？刚刚在办公室一直盯你看，都没心思跟我说话。”姚淇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说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反正我现在有她的微信了，要我推给你吗？那么漂亮哎……”
已经走到了车旁，姚染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上车。”
姚淇自讨没趣，闭嘴不再多说。虽然两个人颜值很搭，但她姐一副禁欲正经的模样，跟那位在一起估计会吃不消。
送了姚淇回公寓，姚染耳边才算清净下来，她独自坐在车里走了走神，才拖着一身疲倦上楼-
下了几场雨，上演了断崖式降温。冷热交替之际最容易着凉，姜念成功惹了流感。
姜念晕晕乎乎忙了一天，祸不单行，晚上从画室出来后，她听到楼下有着争执吵闹声。
一个胖光头扯着嗓门在那吼：“你们这黑店呐？!我这图又不大你们收这么多钱？”
“先生，开始之前我们就说好了，是按小时收费，都是明码标价，怎么就黑店了？”邱蓝在跟他理论。
“你们按小时收费，就是为了故意拖时间，好多收些钱。”胖光头咄咄逼人，“你就这图，我去旁边那家能比你们便宜一半!”
邱蓝脾气好归好，碰到不讲理的也不会客气，见说人话对方不听，便呛他：“那你怎么不去旁边那家呢？你瞧瞧你之前做的，皮都给毁了，也不能只贪便宜啊大哥。”
“看你们这做得漂亮才来的，哪成想你们抢钱呢？别人好欺负让你们宰，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今天我只付一半的钱。你们要是不干，那你们这生意就别想做了!”胖光头站在门口嚷嚷着，“明明就是一黑店，还不让说了，你们这种店啊，迟早倒闭。”
争执不休，原本想进来看看的客人都被唬跑了，闹成这样是没办法做生意，邱蓝头都大了。
“我们这就得这个价，嫌贵就别来。”姜念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眼下摆了张冷脸语气很冲。
开个店什么人都能碰到，这种找茬的不是第一次见。往闹事的人面前一站，姜念气势不输，“你要是觉得我们收费不合理，就去告我们。”
“你这什么态度啊？”胖光头恼了，“叫你们老板过来。”
姜念继续冷脸：“我就是老板。”
胖光头一见老板年轻，工作室里又都是些女孩子，这会儿气焰嚣张，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模样。拿起一旁的玻璃杯狠狠摔地上，满脸横肉地凶着：“这个钱老子今天就不付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玻璃杯被摔得粉碎，动静吓人。
“行，挑事是吧，你先别走。”姜念云淡风轻翻了个大白眼，她拿起手机报警。
“报警就报警，我还怕你？我倒看警察讲不讲道理。”
这事还是闹得报了警，警车高调往门口一停，生意更没法做了。
胖光头欺软怕硬，眼瞅着争不过了，就嬉皮笑脸地和警察说自己心情不好，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最后还是乖乖付了钱。姜念连摔碎的杯子都算了二十块钱，半点不会让步。
晚上闹了这么一出，都没心情工作了，正好提前打烊，姜念让其他人早点下班休息。
“要陪陪你吗？”邱蓝看姜念状态不好。
“不用，我也回去了，累死了。”
心情一团糟，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姜念坐在外面透气，四毛很懂事地跟了出来，用脑袋蹭她，像是想逗她开心……
姜念摸着四毛的头笑了笑，笑着笑着有眼泪从眼眶涌出，鼻酸得很，倒不是因为晚上被人欺负，而是突然想到上回自己受委屈时，姚染抱她哄她时的情形了。
“姜念……”
姜念擡头看看，嗓音带着些哽咽：“你还没走啊。”
“嗯，”喻昭在她身边坐下，“晚上吓到了？”
姜念摇头，眼泪还是不停往外涌着，情绪上来控制不住。
“擦一下。”喻昭拿了纸巾出来，她看姜念哭得伤心的模样，轻声问：“要我抱一下你吗？”
……
姚染将车停在路边很久了，她下班经过时，还是会习惯性看一眼工作室，今晚她看到了警车，就知道店里肯定出事了。
她看姜念一个人坐在那哭得厉害，但然后又瞧见喻昭过去，像是在哄人。她扶着方向盘静默看了许久，瞧见两人越靠越近时，她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但她没有开车离开，她看见姜念抵触着喻昭的靠近，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喻昭便走了。等喻昭走后，姜念又独自坐在那流泪，委屈巴巴。
姚染视线仍定格着，有揪心的感觉，每次看姜念哭都是。
姜念拒绝了喻昭的关心，她想被抱，想有人帮自己擦眼泪，但只想要对方是姚染。她低头看着手机，犹豫了几分钟，实在忍不住了，她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车内，姚染很快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姜念打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