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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行。"她说。

    昨天夜里"晚祷"组织首次听说他的名字,今天便已经知道了不少信息:弗朗西斯·托马斯·马瑞蒂,鳏夫,有一名叫达芙妮的12岁女儿;1985年,孩子10岁的时候,妻子露西死于胰腺癌。马瑞蒂是大学里的文学教授,有一笔3万美元的抵押贷款,通过汽车俱乐部购买人寿保险,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有件事情夏洛特不打算向拉斯卡塞和戈尔兹提起,在透过小女孩的眼睛窥视周围的时候,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她确实看见了一幅小女孩自己的画面,附近哪儿都没有镜子——那情形仿佛在那一瞬间里,小女孩和餐桌上的某个男人共享了视野画面。小家伙真是漂亮,大大的眼睛,棕色的刘海。

    早在导弹发射井工作的那些日子里,夏洛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贸然提起过多细节只会扰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重点是要让小夏洛特获得最大的好处,她想道。

    透过戈尔兹的双眼,夏洛特看见路边院子里的一个女人,她停下晾晒T恤和牛仔裤的动作,看了一眼白色丰田轿车,夏洛特趁机切换成那个女人的视野,望着驶过面前的车子里自己的侧影。还是挺漂亮的,有拉拉队长的风貌,她想道。若是一切按计划来,我很快就不用这么干了。

    "欧普斯总在找妈妈,"达芙妮坐在餐桌前看连环画,此刻显然读到了《布鲁姆县》,"我想他妈妈也是企鹅。"

    "想必如此。"弗兰克站在水槽前答道。

    达芙妮推开报纸。"你肯定感觉很奇怪,"她说,"忽然间冒出来了活生生的父亲,坐在厨房里抽烟。"

    "是啊,"弗兰克正在用洗洁精洗手,"他的解释听起来挺合理,对吧?"他用纸巾擦干净手,闻了闻——汽油的难闻味道差不多没有了。最近我的生活充满了汽油味,他想道。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己是同性恋?"达芙妮问。

    "呃,是的。"

    "他才不是同性恋呢。"她说。

    弗兰克回到餐桌前坐下。"你怎么知道?"他问。

    "你学校里的保罗和韦伯斯特,他们是同性恋。本内特姑父的几个朋友明显也是——倒不是说他们总拿这个说笑,或者总是愁眉不展,但——但他们和你父亲不一样。"

    "样本太少,不足以说明问题,再说,我这个老爸一点儿也不像放松了聊天的样子。"

    她耸耸肩,显然没有放弃她的观点。"不能去阿尔弗雷多餐厅了?"

    "当然可以。"

    "你答应过不去的。"

    "事实上,我打算——"弗兰克停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我觉得可以打破和他的约定。该让他多体验一下失约的滋味。"他耸耸肩,"就说我们吃了墨西哥菜好了。"

    "好。今天上午整理房间吗?能让我刷漆吗?"

    "没问题,走廊里那种瑞士咖啡色可以吗?说到这儿,走廊天花板被烟熏黑的地方也该刷点儿。"弗兰克拿起父亲用过的杯子,摇晃着还没化尽的冰块。"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想要我们手上的某些东西。"

    "那盘录像带?"

    "我也这么觉得!但即便录像带已经毁了,他还是想要什么东西。"达芙妮把冷透了的燕麦片推开,"你怎么看?"

    "他让我很尴尬。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他多半酒精成瘾,说出抛弃我和莫伊拉的原因也无法改变事实。"他摇摇头,"我觉得……他对我而言永远都是一个陌生人。"

    达芙妮的眼中渗出泪水,"比遇见他之前更糟糕了,对吧?"

    弗兰克吸了口气,正想说话,又停下来,缓缓吐气。"我想是的,"末了,他说,"成百上千的可能性,到头来却是一个老酒鬼开着老嬷的车子随处游荡。"

    7

    弗兰克替女儿拉开阿尔弗雷多餐厅的彩色玻璃门,达芙妮问他:"除了啤酒,你还打算要啥?"

    灯光幽暗的餐厅里比外头凉爽很多,空气里弥漫着茴香和大蒜的气味。

    "两个人,吸烟区非吸烟区都行,"弗兰克对账台背后的女店主说。给房间和走廊天花板刷完漆,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因此错过中午的滔滔人群,他看见好几个空出来的小隔间,红白纸垫摆在桌上。

    "今天太阳晒得厉害,"他对达芙妮说,两人跟着侍者走到西边靠墙根的小隔间。"先来点儿啤酒解暑。话说回来,今天你居然那么想吃香肠和柿子椒。"

    "我还没打定主意呢。"

    "我反正就看见这些了,"他在女儿对面落座,"给这位年轻的女士一杯——"弗兰克吩咐女招待,"——先别说——里头有片柠檬,一杯冰茶。我要一瓶银子弹,谢谢。"

    "你脑子里想的是两瓶。"达芙妮等女侍者走开后说。

    "我的确打算喝两瓶,"弗兰克答道,"但总得一瓶一瓶喝嘛。"

    "你该吃鸡肉炖椰菜,你蔬菜吃得太少。"

    "洋葱和马铃薯也是蔬菜。"

    "不是绿色蔬菜,你的食谱不正确,肠子估计全拧成团了。"

    "你的头发上有块漆。"

    达芙妮大为惊慌,朝账台瞥了一眼,猛拍刘海。"真的吗?还在吗?"

    "别紧张,我帮你。"他伸手拈住一缕棕发,把那块漆顺着头发捋了下来。"我坐在你正对面,而且你头顶上就是灯,其他人不可能看见。"

    "感谢上帝。"

    夏洛特·辛克莱尔从停车场后部走向阿尔弗雷多餐厅的正门,用右手手指摸着砖墙,借此寻找平衡感。她换了一身打扮:黑色牛仔裤和紫红色短袖衬衫,深棕色的头发向后梳,扎成马尾辫,但太阳眼镜还是原先那副。她左手拿着手袋,在空中荡来荡去。走到砖墙的某个位置时,她停下脚步,等了整整30秒才继续前进,绕过建筑物的西北角,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过餐馆正门。周围的凉爽空气让她知道,她已经站在了阴影中。到了东北角,她再次右转,沿着餐馆的东墙慢慢行走,手指依然触碰着砖墙的表面。

    转过一圈,她走回路缘,听见一辆车急急停在面前,她通过驾驶员的双眼视物,看见自己站在阳光下,面前车子乘客一侧的窗户摇了下来;她使用这个视野指引身体,把手搁在车门把手上,弯下腰对司机说道:"后视镜。"

    "不好意思,总是忘记。"男人侧了侧身,在后视镜里打量自己,夏洛特认出了这张面孔,瘦削、蓄着白色小胡子的罗杰·卡尼诺,"晚祷"组织安伯伊基地的保安主任。夏洛特拉开车门,坐进乘客座位。

    "我最喜欢的姑娘今天怎么样?"

    "谢了,罗杰,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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