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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五部分 第205节 撞上礁石一般

    电话传令兵拉开嗓门高声喊着,命令已听到并在执行。甲板仍在摇晃抖动。“诺思安普顿号”就像撞上礁石一般,但帕格知道,他此刻是在水深六百英寻的海域里。他拿起话筒大步走出驾驶室,来到舰的左舷,扑面而来的热浪使他大吃一惊。简直好像打开了炉膛门一样。整个舰尾都是烈火熊熊,在这黑夜里把四周的海水照耀得一片橙红。

    “全体官兵注意。我是舰长,我们舰的左舷后部被鱼雷击中,也可能是中了两枚鱼雷。迅速报告损伤情况。消防队和抢险队立即出动,到舰尾就位,协助控制火势,并防堵进水部位。副舰长,到舰桥坚守岗位……”

    经过几个月的刻苦训练,发布命令的词句迅速地在他脑子里闪现。水兵们觉得这种训练最厌烦无聊,然而这种训练现在却管用了。在驾驶室里,电话传令兵都在压低嗓门转述损伤情况报告。值班军官和舵手弓着腰伏在铺有舰体图的海图桌上,用黑色和红色铅笔涂抹下层甲板的舱面图;黑的表示进海水,红的表示起火。第一批的严重损伤报告是:三个螺旋桨轴停止转动,通讯和动力设备失灵;C甲板和D甲板进水浸油。帕格一面发号施令,一面在考虑抢救的对策。控制火势,制止进水,获得充分时间驶回港口,这是值得一试的。图拉吉岛距此十八英里。另外三艘受伤的舰艇已朝该岛方向驶去。

    “到后锅炉舱去,抢修破裂的燃料管道和蒸汽管道。一切还有动力的泵位,将燃料从左舷抽到右舷,把左舷舱里的水抽到海里去,还……”

    又是一声爆炸!他脚下甲板猛地一震。在舰尾远处,救生船甲板的后面冒出一股又粗又黑的油,像得克萨斯的一眼喷油井,这股油柱喷上去后,再弯弯曲曲地散落下来,向船桅、向火炮射击指挥仪室、向甲板上倾注而下,三号炮塔的周围落下一片粘糊糊的稠雨。火焰沿着浸透油的桅杆攀缘而上。在浓烟弥漫的天幕下,矗立着一座明亮的火塔。下层甲板不断发生爆炸,溅起阵阵油雨洒向烈火。

    照这样下去,军舰支撑不了多久。不论舰体有多长,也不论有多么粗大的火炮,它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庞然大物。它的稳固性和抗损伤的能力差得可怜。这艘军舰不是按照作战的要求建造的,而是根据政客们签订的一纸条约的愚蠢限额而建造的。帕格对此早有所知,因此他拼命抓紧危急事故的训练。唉,真糟糕,鱼雷不偏不倚正巧命中这艘重巡洋舰的致命弱点,击中了偷工减料的装甲带的舰尾部位,将主要的燃料油舱炸开了一个大洞,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多孔发动机和锅炉舱也炸坏了。开往图拉吉岛将是一段艰难的航程。下面海水一定像瀑布一样涌入船舱。

    眼下用抽水机抽水暂时还可以控制住。舰体很长,大约有二百万立方英尺的空间,这是很大的浮力。只要他这条军舰不马上爆炸,只要敌人不再用鱼雷攻击它,只要火势能控制得住,他也许有可能把这条军舰驶进港口。哪怕将它驶进浅滩,“诺思安普敦号”也还是值得全力予以抢救的。消防队的队员们拖着轻便消防车和软管在滑溜的甲板上四处奔跑,在眩目的火光下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在移动,闪闪发亮的水柱激起了一团团桔红色的滚滚水气。损伤报告源源不断地报到上面的驾驶室,军官和水兵们讲话的声调变得像是在照章办事了。舰首的机舱里还有动力;一个螺旋桨也足够把这艘受伤的军舰推进到图拉吉港了。

    尽管军舰被鱼雷击中使人心痛欲碎,一场惨败已成定局;尽管在夜间从一艘军舰上发出的火光和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眩目的火光、震耳欲聋的嘈杂喧嚷、呼号声、惊叫声、冲鼻的燃烧气味、刺眼的烟雾、不断倾斜的舰体、乌黑的海面上的恶梦般的红光、舰桥上发出的舰船间联络和水兵讲话的聒噪声——尽管处境险恶,尽管要当机立断,大胆作出决定,但维克多-亨利并不心慌意乱,也不垂头丧气,反而觉得自中途岛以来第一次这样浑身是劲。他回到驾驶室,通过舰船间通话器喊叫起来:“鹰头、鹰头,我是鹰眼,请回答。”

    回话的是一本正经的拖腔:“鹰眼,鹰头在听着,请回答——”这时一个年纪大些的声音插了进来,“小伙子,不要挂上,他是‘诺思安普敦号’上的帕格-亨利,我要同他讲话……喂,帕格。是你吗?”舰队司令们都是不管通讯联络的规章程序的。“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伙计?从这里看过去,你们的情况不妙啊。”

    “这里”是指“檀香山号”,是特混舰队中惟一未受损失的巡洋舰,在西北方向投下一条狭长的影子,它是靠驱逐舰的掩护逃出了鱼雷攻击的水域。

    “将军,我们还有一个机舱和一个螺旋桨。我们也向图拉吉岛开,我们想一面开一面进行修复,或者说修修看。”

    “你们的舰尾上一片火海。”

    “我们正在努力救火。”

    “要帮忙吗?”

    “现在还不要。”

    “帕格,据雷达屏幕上显示,这批强盗向西撤退了。我将绕萨沃岛搜索一圈,在鱼雷的射程之外同他们交火。喂,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就派几个小伙子去。”

    “好的,好的,先生。祝您搜索成功。不必回话。”

    “祝你走运,帕格。”

    在通话的时候,副舰长就来到了驾驶室,他头戴钢盔,一张圆滚滚的脸上沾满了煤烟灰和汗水。他负责军舰的抢险,而舰长则指挥驾驶军舰。经过了多次战役、轰击、长途航行以及在海军造船厂的大检修,帕格对这个圆面孔、沉默寡言的爱达荷人建立了信心。尽管在私人关系方面,他们彼此心照,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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