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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一部分 第23节 不再爱你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认为俄国人会打败德国人的呢?”帕米拉插嘴说。“你没听见傍晚的新闻广播吗?”

    又是那歪嘴一笑,那庞大的身躯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挪动,那毛茸茸的双手大幅度地挥动一下。“亲爱的,你不了解苏联啊。”

    “我了解,”斯鲁特说。“我在莫斯科一直呆到上星期四。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精神崩溃哩。凡是能弄到车子或一匹马的人都溜走了。”

    “他们不过是凡人呀。他们会恢复过来的。”鲁尔压低了嗓子,流畅低吟地说。“老弟,希特勒的主力部队从五十英里外朝你冲来,难道不叫人心慌吗?”

    “我经历过两次了。这的确可怕。不过我自己是个该死的胆小鬼。我原来认为俄国人比较勇敢。”

    帕米拉和鲁尔都笑了。帕米拉比较喜欢斯鲁特,因为他老实,虽然他再怎么看上去也没有一点吸引力。这个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前罗兹奖学金获得者戴着无边眼镜,时常叼着烟斗,一副神经质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像是个生理上发育不全的人。在莫斯科时,他曾向她大献殷勤,都被她厌烦地拒绝了。她始终不理解娜塔丽-杰斯特罗过去对他的那阵激情。

    一阵冷颤使她很难受。“莱斯里,亨利上校在莫斯科呆了多久?”她不顾自己生病,赶到萨沃伊来,就是为了提出这个问题。

    “嗯,让我们想想看。你和韬基是十六日走的,是吗?正是最人心惶惶的时候吧?”

    “是的”

    “他又呆了一个星期,设法弄到比古比雪夫更远的火车票。我原以为在那样慌乱的时候,这是办不到的事儿,可是最后他弄到了,于是他朝东去,穿过西伯利亚去夏威夷。”

    “那么,他现在已经到那儿了?”

    “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

    鲁尔用最最愉快的口吻对帕米拉说:“你们是情人吗?”

    她的声调也同样愉快。“这跟你一点儿也不相干嘛。”

    “莱斯里说,”鲁尔听到这冷冰冰的答复眨了眨眼睛,钉着这个话题谈下去,“杰斯特罗就是和这个人的儿子结婚的,是个潜艇军官,比她年轻得多。他还极秘密地透露,他自己内心里还在为娜塔丽感到痛苦。她干吗要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呢?那小伙子让她怀孕了吗?”

    帕米拉耸耸肩。“你去问莱斯里。”

    “他们与世隔绝,呆在锡耶纳郊外的别墅里,”斯鲁特阴郁地说。“我告诉过你。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呆在一起,这是在他参加海军之前。当时他正为埃伦-杰斯特罗做研究工作。我想

    留在托斯卡纳的美国人当中只有他们两个年龄在六十岁以下。毫无疑问,事情就按照自然发展的规律发生了。我在华盛顿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和她就这个不相配的结合辩论。她很不理智,变得和顽石一般。”

    “你的意思是她爱上了他,”帕米拉说,“而不再爱你了。”

    “事实上,我就是这个意思,”斯鲁特突然伤心地咧开嘴笑笑,回答道。这使帕米拉感到他的可爱。“她过去一向都理智得要命,现在却变得轻率了:嫁给这么个青年;和杰斯特罗呆在意大利;而且我最近听说,她还在那里,还带着个娃娃。”

    鲁尔发出轻微的咯咯的笑声。“你们不应该把华盛顿那个夜晚都用在辩论上。”

    “我要是想干其他什么事情,会给打得鼻青眼肿的。”

    “得了,这也许对你有些安慰吧。亨利上校曾设法拆散过他们,可是没成功。”帕米拉说,“他们俩感情非常热烈呢。”

    “这个人我倒很想见见呢,”鲁尔说,“亨利上校。”

    “再容易也没有了。你自己安排一下,去采访在夏威夷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号’舰长好啦。”帕米拉厉声说。

    “你喜欢他什么呢,帕姆?”

    “他正派极了。”

    “我明白了。新奇的魅力啊。”

    晚餐吃完了。他们的甜食——淡而无味、黏糊糊的粉红色胶冻状布丁——留着没吃。钱已经付给侍者。斯鲁特巴不得鲁尔走掉。他有意要再在帕米拉身上试一试,不管她发不发烧;他已经有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而且他不像鲁尔,不玩妓女。鲁尔自称是个浪荡子;斯鲁特认为他简直是个畜生。他自己也曾经待娜塔丽不好,可是决不会使出把帕米拉逼得寻死觅活的那样粗暴手段。斯鲁特在莫斯科没勾引上帕米拉,他相信那是因为有亨利上校在场。现在亨利离得很远。帕姆又漂亮又可爱,而且又随和又开通,或者说,斯鲁特指望她是这样的。

    “好吧!莱斯今天才从斯德哥尔摩来,帕姆,”鲁尔说。明摆着他怀有同样的意图。“也许我们不该让他熬夜。让我开车送你到你的公寓去吧。”

    “说实在的,我听见有音乐呢。”帕姆说。“我真想跳舞。”

    “最亲爱的,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自从我认得你以来,你可是从来不跳舞的。”

    “我的美国朋友们教会了我。可惜你不跳舞。怎么样,莱斯里?”

    “乐于奉陪。”

    鲁尔站了起来,在惨败中,咧嘴笑着。“那么,代我向韬基问好。我星期一去新加坡。没问题,那儿见吧。”

    帕米拉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红晕泛上了她的灰白色脸颊。

    斯鲁特说:“你真的想跳舞吗?”

    “什么?当然不想跳。我感到讨厌死了,我只是想打发那个爱搞同性恋的家伙滚蛋。”

    “到我房间去喝一杯吧。”这邀请的用意显而易见,不过说得并不轻佻。

    她脸上顿时流露出微笑——会意、觉得有趣、微微有点得意。即使在病中,她的脸也显得很可爱。她把一只汗津津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我的天哪,莱斯里,你还在对我打坏主意,是吗?你多么有意思啊。对不起,我可是病得不行了,我在发高烧,不管怎么样,不行。”

    斯鲁特说:“好吧。”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你真该在巴黎跟娜塔丽结婚的。她当时的要求可强烈呢!”

    “唉!帕米拉,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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