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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二部分 第54节 三个活动的因素

    一声警报令下,顿时照例一片忙乱:喧闹的匆匆奔跑声,吆喝声,不透水的舱门克啷克啷的开关声,电话传令兵哇啦哇啦的汇报声。塔凯尔到了,脖子上吊着方位表,这是一个复杂的塑料仪器,一旦鱼雷发射数据计算机失灵,就可以给鱼雷发射提供方位。拜伦紧张不安地坐在计算机旁。他在潜艇学校念书时,还有在岸上实习模拟设备时,曾经摆弄过这个黑盘面的仪器和指针不停跳动的度盘,可是从来没在海上操作过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就是把攻击问题中的三个活动的因素——鱼雷、潜艇、活靶子凑合在一起,将所有这些在演变中的数据归纳为一个关键性的数字:给发射鱼雷作依据的最终方位。得出的数据资料可靠性因事而异。“乌贼号”的航向和速度是精确的;可是靶舰的数据,包括声纳读数和潜望镜的观察往往不精确,而且瞬息万变。鱼雷发射数据计算机的操作军官在将新数字不断输入机器时,必需考虑哪些读数是变化无常的,哪些读数多少有点正确。威尔逊-塔凯尔对这一点倒有独到之功。压在拜伦肩上这副担子使他心情沉重,可也使他心情激动。

    在标图上也好,在计算机上也好,潜艇和靶舰都继续在靠拢。埃斯特踱来踱去,抽着雪茄,等待日落,以便再升上潜望镜。他对塔凯尔说:“我可不想把上面咱们这个胖墩墩的小朋友吓跑。”他那张经常苍白的脸涨得绯红,他这样轻捷灵活、紧张不安地踱步,手指头还不断打着榧子,更引起攻击组人员的心理紧张,这点拜伦从水兵们的脸色上就看得出来。

    埃斯特蹲在潜望镜套筒边,终于说了句:“行了,升上潜望镜!”他抓住柄儿,啪的拉下。就像胡班过去那样手脚干净利落,他身子随着潜望镜一起上升,趁着镜杆上升,凑在接目镜前看着。“距离。注意!六千码。方位。注意!二二四。”潜望镜刚刚升上,他就下令重新降下。“好。艇首角度,左舷二十度。这是艘中型油船,‘呼呼’。大约有五千吨。”

    “日本船的轮廓?”

    “见鬼,油船的轮廓!还有哪国船只在南中国海突突突地开来开去的?”

    “那点咱们可就不知道了,‘夫人’。”一个忧郁的嗓音说道。

    布朗奇-胡班那张胡子拉茬的脸像鬼脸似的,浮现在舱口。他爬上司令塔,两眼像见鬼似的亮得近乎病态,头部血糊糊的扎着绷带,瘦削的骨架弯腰屈背的,披着一件虎斑旧浴衣,浴衣拖在甲板上。“也许是哪条混账鬼船不知道在打仗。也许是咱们自己的一艘船开出来同一支舰队会合。咱们不知道罢了。”

    “长官,绝对可以肯定这不像美国船。”

    “‘夫人’,咱们得弄弄清楚才对。”

    “好吧。快拿日本商船、油船的识别手册来,”埃斯特对航信士官厉声说。他重新升上潜望镜,大声报着距离、方位和艇首角度。“快点,快点,鲍丁。手册呢?”

    “这就是,长官!”那水兵匆匆把打开的手册摊在领航员的桌子上。“油船的轮廓。”

    “我看到了。”埃斯特两眼盯住手册,抓起一支红铅笔,在一条船的轮廓上粗粗画了个圈,拿给胡班看。“就是这个类型。四千五百吨。凭那桥室曲折的轮廓,准错不了。看上去甚至像座他妈的宝塔。长官,请看一下吧。在夕阳里真像硬纸板的剪影。”

    “升上潜望镜,”胡班说。他的动作慢慢腾腾,懒懒散散。他凑在接目镜上张望,嘴里并不报出数据。“好了,降下潜望镜。……得,这个对手容易对付,‘夫人’。我的眼力很模糊。你既然认出了,那就放手干吧。”

    “进攻吗,艇长?”

    “对,你要攻就攻吧,开火打吧。”

    “拜伦!正常战斗前进航向?”

    “正常战斗前进航向幺六零,长官。”拜伦大声报道。

    “舵手,舵转幺六零。”

    “舵转幺六零,长官!”

    “时速十海里!”

    埃斯特拿起扩音器话筒。“全体人员注意。‘乌贼号’对油船发动攻击。”

    胡班急忙嘶哑地说:“奉劝一句。那些新的磁性雷管糟透了。几年前我为此在军械局干过一仗。我心里有数。害得我昨天两发没打中。鱼雷对准船体打,否则就会像我昨天那样打不中。”

    “长官,我们奉命打龙骨下面十英尺的部位。”

    “主意不错,可是我听说日本人正在造平底油船,‘夫人’。”胡班眨眨眼。那张煞白的脸上满面愁容,这一来特别显得滑稽可笑。“难道这个你还不知道?吃水连六英寸也不到。”

    埃斯特上尉对艇长目光敏锐地看了一眼,就下令把鱼雷对准近水面的目标。

    这场第二次进攻一开头就很像当初在甲美地攻击教练艇上的操练,那么相像,弄得拜伦的现实感都模模糊糊了。埃斯特指挥过几十次模拟鱼雷发射,都是由塔凯尔当参谋,拜伦操作计算机。这一回,情况看来活像当初学校里的操练,同样的那一套连珠炮似的报告、命令、提问和不断地变换航向,忙得那鱼雷发射数据计算机的操作军官不停地工作。当初海滨教练艇里的司令塔看上去也是这副模样,连气味都一模一样——主要不外乎水兵们身上的汗臭、埃斯特的雪茄和电气设备那股焦毛臭。拜伦一下子全神贯注了。他要在这次比赛中表现出色,受到表扬。他知道他们现在是在水下,而且有艘真正的靶船在提供数据,不过那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罢了,哪里比得上现在思想正高度集中于数字、三角计算和标度盘上跳动的指针,集中于即将由他来作出答案的时刻,这个答案就是关系重大的最终方位,根据这个方位才能确定鱼雷的陀螺仪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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