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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二部分 第79节 你不再帮助我了吗

    “你不再帮助我了吗?”

    “斯鲁特先生,我已经请求过我教区的大主教把我从伯尔尼调走。”神父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千万不能再来找我了。你们美国人的确不了解欧洲。看在上帝份上,别再把阿谢尔父女牵扯进去。”

    过了几天,奥古斯特-范-怀南格把头探进斯鲁特的办公室。“嗨,我刚才跟你一位朋友进行了一次热烈的长谈。他想问候你。”

    “好呀。是哪一位?”

    “雅各布-阿谢尔博士。”

    阿谢尔博士戴了一顶黑色的窄边帽,身上一套黑衣服宽松地披在两个塌陷的肩膀上,看样子就像个碰到紧急情况被迫从病床上爬起来的病人。不过他握手的劲倒出人意外地有力。

    “好吧,我就让你们这一对相思鸟呆在一起,管保你们有一大堆话要谈呢。”范。怀南格兴高采烈地使了个眼色。

    “我只来一会儿工夫,我请求你也参加我们一起谈。”阿谢尔说。

    范-怀南格朝他摇摇一个手指,声音单调地回答说。“啊—啊。两个是伴,三、三——三个嘛成群,呔—呔。”他嬉皮笑脸,眨眨眼睛,跳着舞步走了。

    阿谢尔博士颓然坐在斯鲁特请他坐的一张椅子里。“谢谢你。我们就要到美国去了,比预期的日子早。其实就在下星期四。这件事牵涉到匆匆履行几项复杂的国际合同。所以我才来找范-怀南格先生。”

    “奥吉帮了你忙?”

    “哦,对。”阿谢尔博士两道灰白的浓眉下射出的眼光看不清是什么含意。“帮了不少忙。好吧!”阿谢尔两眼深陷,显出两个可怕的黑窟窿,严峻地盯着斯鲁特。“我难得向任何人求情。虽然我跟你不大认识,先生,可是我还是来向你求这么个情了。”

    “请说吧!”斯鲁特应道。

    “从现在起,我们还有八天就要走了。如果在这期间,我女儿塞尔玛打电话给你,我求你不要见她。”斯鲁特在这个脸色铁板似的犹太老头面前,不由心虚胆怯。“这个请求难办吗?”

    “阿谢尔博士,我凑巧工作忙得很,反正没法子跟她见面。”

    阿谢尔博士痛苦地伸出手来。

    “祝你们在美国生活愉快。”斯鲁特说。

    阿谢尔摇摇头。“我在伯尔尼呆了十六年才感到安逸。如今我要上巴尔的摩了,这个地方我根本不熟悉,而我今年有七十三岁了。不过还是塞尔玛要紧。虽然姑娘家有时都很难弄,可她倒是个有才华的好姑娘。因为我儿子是个老光棍,所以她的终身大事也是我惟一的终身大事了。再见,先生。”

    斯鲁特回过头来继续工作。他在公使馆里承担着跟法国维希政府打交道的任务。尽管正在打仗,瑞士、美国和法国沦陷区为继续进行三方贸易,正在谈判签订一项条约。德国人出于实用的理由,对此也听之任之。不过这件事实在难办,文件已经堆积如山。斯鲁特正快写完当天下午一个会议的发言稿,电话铃响了。

    “莱斯里-斯鲁特先生吗?”对方的声音苍老而高亢,十足英国腔。“我是托莱佛-布里顿。咱们在阿谢尔府上见过面。”

    “对,对。你好吗?”

    “好极了。那天晚上咱们不是谈得很投机吗?啊,你知道吗,温斯顿-丘吉尔今晚要广播,啊,我女儿南希和我想请你来我们家吃饭——不过是些家常素菜,可是南希做得还不坏。咱们可以一起收听丘吉尔讲话。讨论讨论事态的新发展。”

    “那可太荣幸啦,”斯鲁特说,心想没比这种邀请更乏味了。“可惜我得赶个通宵,差不多要一整夜呢。”

    对方不再哼哼哈哈了。“斯鲁特先生,你不来可不成。”

    斯鲁特听出这个苍老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职业上的强硬口吻,这是个暗示啊。此人毕竟是英国外交部门的工作人员。“蒙你再三邀请,实在过意不去。”

    “泰伦大街十九号,加芬公寓,三号甲。七点钟左右。”

    当天晚上,斯鲁特在伯尔尼一个破落地区的一座满目凄凉的公寓大楼前面,看到停着一辆汽车,不由暗自寻思,伯尔尼也许还有一辆像塞尔玛-阿谢尔那种灰色的菲亚特跑车。问题来了:他已对塞尔玛父亲下了保证,现在他是不是不能上楼去看一看了?他用诡辩术在心里倏地盘算了一下,就一步跨两级地上了楼。反正塞尔玛不曾打电话给他。他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在布里顿屋里。人家真心诚意请他吃饭,他接受了。一句话,让那个忧心忡忡的做父亲的犹太老头见鬼去吧!尽管斯鲁特打算由着性子干,但塞尔玛-阿谢尔离开伯尔尼时准还会是没破过身的处女。

    她穿了件不大洁净的蓝上衣,跟家常便服差不多,头发上用发夹随随便便地别住。她神情慵倦,闷闷不乐,跟他打招呼时一点也不轻佻;态度着实简慢,隐隐有些怨气。她跟那英国姑娘在厨房里忙着,这工夫,布里顿在一间塞满旧书旧杂志、充满霉味的小书房里,斟着烈性威士忌。“幸亏酒是用植物酿造的,怎么样?如果是用什么动物尸体蒸馏出来的,那我奉行的素食原则就得全部抛弃了。嘻嘻。”斯鲁特觉得布里顿说的这番笑话至少说过千百回了,这么傻笑少说也笑过千百回了。

    老头巴不得谈谈新加坡的事。他说,一旦日本人在马来亚登陆,明摆着的战略就是且战且退,诱敌深入,一直朝南退到新加坡猛烈的炮火射程之内。这期间的新闻虽然早已令人沮丧,不过转机必将到来,而且就在眼前了。今晚温尼显然有什么有关新加坡的惊人消息要发表。“偏偏不肯相信。”斯鲁特心想,现摆着一个多么触目惊心的例子啊!甚至英国广播公司都公开透露新加坡正沦入敌手。可是布里顿粗哑的嗓音里流露出乐观精神却是完全真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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