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打开门,迎面看见贤珠把小提琴夹在颌下,弓子在琴弦上轻盈地游走。看见敏燮,贤珠立刻就把正在拉琴的手放下了。
    “继续,贤珠。”
    敏燮坐在沙发上催促贤珠,顺手拿起倒满酒的杯子。
    “这音乐不错,贤珠。”
    月光越发皎洁了,正从窗户涌进来。
    “敏燮君又不懂音乐,我怎么继续啊。从这点上看,敏燮君是个聋子。”
    “不要这样。”
    敏燮慢悠悠地喝着酒,说。
    “我知道这支曲子的名字。”
    “什么?”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敏燮把从英厚那里听来的曲名说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刚才去图书馆了吗?”
    “我看过百科全书了。”
    贤珠把小提琴和琴弓放在桌子上,来到敏燮身边,长长的秀发焕发着光彩。
    “吻我。”
    “淫荡的魔女。”
    敏燮抚摩着贤珠的脸蛋,一边嘲笑她,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窗外。英厚的身影仍然静止在青色的月光下。
    再过片刻,达达尼昂就会朝他扑去。过不了多久,和平就会被打破了,英厚。
    敏燮关上窗户。
    “为什么要把窗户关上?”
    “风太凉了,我怕感冒。”
    敏燮又拉上窗帘。
    “那又为什么要拉窗帘?”
    “要是让那小子看见我们接吻,多尴尬啊。”
    “门锁了吗?”
    “早就锁了。”
    敏燮解开贤珠的上衣纽扣。
    “等一等。”
    贤珠看着敏燮。
    “我去把灯关了。”
    贤珠踮起脚尖去关灯。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房间里并不黑暗。贤珠走到敏燮身边,敏燮接受了她的身体。慢慢地,两个身体重叠了。
    “你的嘴唇在哪儿?”
    “你自己找找看。”
    贤珠的嘴唇摸索着掠过敏燮的鼻梁。
    “在哪儿?”
    “就在下面。”
    “是这儿吗?”
    贤珠的嘴唇掠过敏燮的脸颊。她的头发像窗帘一样挡在两人中间。敏燮伸手拉开了窗帘。
    过不多久,就会听到一阵汪汪的狂吼,接着还会有惨叫传来。
    敏燮拉开了裙子的拉链。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夜晚的沉静,是达达尼昂在尖叫。它的叫声几乎凝固了敏燮的血液。敏燮颤抖着脱下贤珠的裙子。达达尼昂的叫声愈加狂乱,寂静被彻底粉碎了。敏燮脱掉了贤珠腿上的长筒袜,拼命爬上贤珠的身体。
    贤珠双手环绕敏燮的后背。奇怪,虽然他的身体在炽烈的欲望中沸腾,精神却清醒得近乎透明。他感觉自己肉体的局部正在惨淡地死亡,仿佛肉体站在达达尼昂这边,而精神却站在英厚那边。
    敏燮咬紧牙关,想要实现他的欲望,然而他越是咬牙切齿,他的肉体就越发像灰烬般坍塌。
    “啊,啊。”
    敏燮呻吟则。
    “不行啊,贤珠。”
    敏燮全身冷汗直冒。紧闭的窗户外边传来激烈搏斗的声音。这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偶尔夹杂几声急促的惨叫,听起来好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让呻吟被别人听见。达达尼昂喉咙里沸腾的疯狂呻吟也不时传来。
    “不要着急。”
    贤珠温柔地俯在敏燮耳边,似乎在安慰他。
    “夜还长着呢。”
    突然,达达尼昂的吼声撕破了寂静。贤珠的眼睛注视着敏燮的脸。
    “是狗叫。”
    两个人像凝固了似的静止不动,达达尼昂的叫声阵阵传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贤珠使劲想坐起来。
    “不是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敏燮按住想要坐起的贤珠,轻轻地说。
    “有时候,狗看见月亮也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可是,这不单纯是狗叫。”
    贤珠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
    “是人的叫声。”
    贤珠扑腾一声坐起来。
    “这是人的惨叫。敏燮君,出去看看吧,可能是狗挣断绳子了。”
    贤珠的脑海里浮现出坐在停船场尽头的英厚的身影。
    “那个人不是坐在外面钓鱼吗?”
    “不用管他。”
    敏燮喊道。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体的一部分正在慢慢地膨胀,他紧紧地抱住贤珠的身体。他拼命地蠕动,好像对抗激烈的身体。
    “啊,啊,不行。”
    贤珠摇着头。狗叫声显示出非同寻常的凶猛。
    贤珠轻轻推开敏燮颤抖的身体,说道。
    “外面出事了,敏燮君。”
    “不要管。”
    “你打开窗帘看看,看看窗外,我有点儿不安。”
    “你没有必要不安,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胡乱脱下的上衣和裙子都挂在敏燮的脚尖上,它们刺激着敏燮的神经,仿佛挂在脚尖上的不是衣服,而是人手。他感觉那是英厚的手。那双手正在拧着敏燮的脚腕。他咬着牙想挣脱这双手。他拼命地挣扎,就像即将破壳而出的幼虫。
    “千万不要……”
    贤珠嘴里发出纤细的呻吟。
    “千万别是恐怖的事……”
    敏燮用嘴唇堵住了贤珠的嘴唇,也许是不想让她发出声音。外面最初还是压抑的呻吟,现在已经越来越露骨了。
    贤珠的身体正在渐渐地接近沸点。敏燮的意识冷漠如冰,镇静地阅读着她身上越来越热的温度。他感到了短暂的快感。这快感倏忽而至,又突然消失了,那感觉如同咽口水。敏燮喘着粗气,感觉到绝望的虚无,仿佛死亡的呆桶缓缓坠入井底。他侧耳倾听,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尸体般静静躺着的贤珠,单调的话语从她口中流出来。
    “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我们听错了。”
    敏燮的绝望的手找到火柴,划一支绝望的火柴杆,燃烧出小小的火花。他趴着抽烟。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站起来,英厚,不要卑怯地装死。
    这时候,他们听见有人走上台阶的声音。这声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撕破寂静的薄膜,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敏燮缓缓坐起,穿上裤子。
    “先别开灯。”
    贤珠慌张地把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往身上穿,小声说道。
    皎洁透明的月光浸润了整个房间。敏燮茫然地看着赤身裸体的贤珠穿衣服。他闷闷不乐地盯着贤珠赤裸的身体,突然觉得她像个妓女,清晨醒来匆匆穿上衣服,准备为同眠一夜的男人饯行。
    “好了。”
    贤珠明快地说。
    “现在可以开灯了。”
    贤珠用手指梳理着蓬乱的头发。
    敏燮开了灯。荧光灯闪了三四下,终于亮了。
    略微停顿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敲得更猛烈了。
    敏燮慢慢地走向门口。
    不必着急。
    敏燮掐灭了正在抽着的香烟。痛苦撕扯着他的胸膛,正在一点点地膨胀。
    他走到门前,拉开窗帘。
    一直持续的敲门声突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