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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我起先很反感穆乘帆的各色女朋友,反感着反感着,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抵触情绪而有任何的改变,于是我也就习惯了。后来我长大了,阅读了家藏的,网络上的,还有路边摊上很多乱七八糟的小说闲书,了解各路信息,也就逐渐开窍明白了一些事情:饥饿的想要吃饱,穷人想要有钱,有钱人信教或者募捐以图心里平衡,而我爸这种单身男人必然需要女人。总之就是缺什么找什么,否则很容易内分泌失调。

    实事求是的讲,像我这种从小连妈妈的照片都没有见过的女孩能够成长为今天这个聪明健康美丽又善良的在下实在是不太容易。

    关于我妈妈的问题,我很早就不问了,问也没有用。穆乘帆总是用那么习惯的几句回答我:“哦,好像是的……

    哎呀,我也记不清了……

    是吗?说不准……”

    我于是信马由缰,也臆造了好几种版本欺骗同学以期给自己增加些神秘的魅力:

    “我妈妈九十年代初期在北京国际关系学院毕业,毕业之后被吸纳到解放军总参一部,专门从事对外情报工作。因为她的身份实在特殊,所以我每次填写学校的表格时候都得按照组织安排的那样写。哎呀,这事儿我确实不应该跟你们说,不过,上次元首访美的时候,我在电视里面看到了我妈妈的背影……

    “我出生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她是个中俄混血的舞蹈家,对,没错,我的腿也很长。她死在自己的舞台上,跳的最后一支舞是《唐吉诃德》,她扮演琪蒂。他们都说,她是中国芭蕾舞剧史上最美丽的女人……网上当然有,可以啊,查去吧,不过你们查到的十有八九是艺名……

    “我妈是清朝最后一个格格。都怪我爷爷古板,否则我应该姓爱新觉罗……”

    这些说法绕来绕去绕到我爸爸的耳朵里去了,有一天他跟我说:“你要是写作文的时候思想也能这么活跃就好了。”

    “别明嘲暗讽的。”

    他笑了,手搭在我肩膀上,下巴垫在我头顶跟我一起照镜子:“还清朝最后一个格格呢,你下次说你是领导人在民间的还珠格格就更牛叉了。为了你的虚荣,为父不介意。”

    我倒是想,可是我跟穆乘帆的脸孔相似得像是两滴水一样。

    穆乘帆送苏丹小姐回南京养病,在那里耽了几天。七月末的一天,我自己在后宅,凌晨两点多钟,关了电脑上床睡觉。还没进入朦胧状态呢,被一个麻袋蒙在脸上。

    我蜷在麻袋里面小心的计算:来的是三个人,力气很大,把我抛来抛去的仍然喘息平稳;他们了解我家后宅的结构,我房间的对面,我爸爸住的旁边是个小侧门,从那里撬开门就直接出去了。有车子在外面接应。我被塞到后备箱里面,热得要命,但是还能呼吸。车子行了四十多分钟,我能勉强听见他们在车子里说话的声音,听不清。

    车子终于停了,他们把我从车厢里拿出来的时候,我说:“是寻仇的还是求财的?”

    我此言一出,麻袋外面的几个人登时安静了一下,半晌一个声音说:“都有。”

    “请不要伤害我。”我们上社会课的时候学了一点遇险之后怎么反应,这句话必须善良且诚恳的马上出口。

    “……”

    “有我爸爸的电话号码吗?”我说。

    “废话。”

    “他去南京,带了另一个手机,号码是:×&……%¥¥#。”

    我听见按键记录的声音,同时收到警告:“想动脑筋,你就死定了。”

    我身上都是汗水,心脏突突乱跳,忽然后面被踹了一脚,我“哎呦”一声一骨碌倒在地上,身上被石头咯的好疼。一只手掌在我后脑海用力砍下来,我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一个不相干的人,救了我又亲亲我,气味真可爱。具体是谁我不想告诉你。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透过蒙在我眼睛上的黑布透过来,我在一个房间里,手脚被捆着。这里是水泥地面,空气里有五香干丝和啤酒的味道。

    我哑着声音说:“有水吗?我渴了。”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近了,一只缸子被放到我嘴巴边上,我饮了一大口水然后问道:“联系上我爸爸了吗?”

    来人不说话。

    “跟他要钱,他会给你们的。”

    我脸上挨了一个耳光,他在警告我:少说废话。

    我再挨一个耳光是这一天要过去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我的手臂要断了,他们能不能换一个角度绑着我?然后就又挨了打。

    我觉得肺都要气炸了,想要跳起来用脑袋顶前面的混蛋,结果因为整个人被绑的像只烧鸡一样,我窜起来就又重重的倒下去。右侧的脸跄在地上。

    我尖叫起来:“打死我吧,打不死我就困死我,你们这帮绑匪,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知道吧?这世上有鬼的!你们等着我做鬼之后把你们一个一个,花样翻新的弄死……”

    我还要再吼,又挨了一下子,倒在地上再没知觉了。

    不过我此番一闹,他们倒是给我换了一个方式捆着。醒来的时候,我被挪到另一个房间里,眼睛仍被黑布蒙住,双手朝前被绑起来,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水管子上,呼吸通畅。

    尼龙绳子,水泥管子,夜半时分,风声和水声都很大,呼呼地从窗子外面传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穆乘帆接到了绑匪的电话没有报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杭州,筹措了一百万元人民币,在自己家里心急如焚的等电话,等着用钱赎回他的女儿我。

    第三天又下了雨,像每一个下雨天一样,院子里的假山又袅袅然腾起青色的飞烟。

    他心乱如麻,回想近一段时间以来家里频频发生的意外和灾祸,难道真如那个神神叨叨的罗启生所言:这是个妖异的,会带来厄运的房子,而这次厄运将要降临到女儿的身上?

    另一个空间里的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尼龙绳子和旁边的水泥管子磨了一整夜也没能将它松动分毫,倒是手腕子上的皮肉红肿起来,反而被勒得更疼了。

    这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上初中的时候我跟武馆里的师兄弟猫捉老鼠的游戏,为了增加难度,所有的老鼠的手上都要被绑上尼龙绳子,跑的时候很容易失去平衡。

    武馆里用的尼龙绳子又软又结实,我用脸去蹭一蹭体会粗细——一般无二。

    这帮家伙这么了解我家的构造。

    他们说“即是寻仇又是求财”。

    三个当中只有一人敢同我讲话。

    家里最近没有得罪别人。

    除了,

    那几个愤愤然算了工钱走的师兄弟。

    我紧张的都要吐了。

    忽然有人推开离我不远的一扇门,尿尿的声音。

    他出来时,我犯了一个几近于自杀的错误。

    我喊道:“王小虎!”

    他机械性地应声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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