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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见到丹朱我才真正被震撼到了。

    她坐在一群大腹便便的孕妇中间正积极地和她们交流经验,虽然身形还没大变,打扮已经不一样了,我印象中从没见过丹朱穿平底鞋。

    “你玩我啊老大?”

    丹朱笑着拍拍我,“我也挺突然的,算上天给我一个惊喜吧。”

    我痛心疾首,“可你还这么年轻,这么美……”

    丹朱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冲突的呢?”

    “你……非要不可?”

    丹朱没说话,掀起麻布裙子的下摆给我看她身上那条疤痕,“上次和你撒了谎,你别生气,其实稍微有点常识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阑尾炎的刀口。”

    “那……”

    “跟简涵在一起的时候,宫外孕了一次,后遗症挺多的,切除了一侧输卵管,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没机会生孩子了。”

    “……”

    “不管怎么说,为我高兴吧。”

    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双重性格。只是善压制着恶。人之初的本性。

    我没有多问,看她学安胎知识学得挺高兴的。

    她说的话,也是我从来没听过的。

    “豆子,我们读书旅行,那是为了增长阅历,使自己变得睿智,我们美容,健身,辛苦地节食,那是为了变得美丽性感,使自己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但同时,我们还需要学会,怎样与男人相处,甚至是怎样与他们斗智斗勇,怎么获取幸福,这些,书本不会教我们,实践出真知。”

    “年轻的时候来北京漂着,抓着喜欢的人,求他娶我,哭了又哭。”

    “现在看开了,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幸福,这就够了,有得总有失。什么名气,才华,前途,说实在的,我摸着这个小家伙就觉得幸福死了。”

    那一脸快乐看得我失魂落魄。丹朱就这样将我抛弃,奔向了另一个让我感到陌生的领域。

    我简要地跟她说了我的事,无关风月,只是换工作,丹朱满不在乎地笑,“换个环境也许是好事,树挪死人挪活呗。”

    一个小丫头咯咯笑着跑来扑到她身上,丹朱也笑,从口袋里摸出糖果,剥开糖纸塞到小丫头嘴里。

    即使麦当娜摇身一变成了德兰修女,也不会让我更加震撼。

    小丫头心满意足地吮着糖。这是她的童年,也是我们的童年。世界很大,却大不过眼里的一粒糖果。

    唉,丹朱,我们这个小世界的艳女传奇,就此灰飞烟灭,回归成一个平淡快乐的小母亲。

    晚上回家,韩荆仍然抱着电话嗯嗯啊啊。

    见我回来,他抱住话筒,“你辞职了?”

    我点头。其实我不太喜欢频繁跳槽,每到一个新地方,总有些傻逼企图来教育你,好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傻。我进新单位的第一天就受命干了一天体力活儿,和几个同事一起收拾拍摄过的衣服、包、鞋子、衣架、蒸汽熨斗、硕大的拉杆箱、各种包装、纸箱以及不明物体。累归累,倒没什么特别不平衡的地方,这边伙食好,而且白天搬箱子总比晚上摸大腿好多了。

    韩荆不屈不挠追进我房间里来问,“为什么?”

    我指指他手里的电话,还是先把那边儿的话说完吧,不然又成我破坏你们感情了。

    韩荆默然。自己回屋儿里上网听了一晚上怨曲儿。我不要将你多绑住一秒我也知道天空多美妙请你代我瞧一瞧。

    他永远这么情绪化。或许人本性如此,得不到的才好。

    我找了几个心理学专家和作者,做了一个病态心理的专题,拿给少女杂志的主编看,我自己很喜欢卡伦.霍妮的《对爱的病态需要》里的一些观点。

    “有些人最主要的追求,就是得到爱或得到承认,为了满足这一愿望,他们不惜全力以赴。”

    “对神经症患者来说,爱的获得……是一种维持生命的基本需要。”

    “任何形式的爱,都可能给神经症患者一种肤浅而表面的安全感,或甚至一种幸福感。而在内心深处,他却不相信它,对它表示怀疑和恐惧。”

    主编犹豫了一下,“这个不能做吧?太……真实了。”

    我还没走出办公室,她叫住我,“算了还是做吧,孩子们也该听点真话。”

    我很感激她,年轻的时候最容易受舆论影响,如果我们当初不看那么多无脑言情剧,也许我们的生活是另一个样子。

    我在新杂志仍然带一个专栏,通常编辑就是编辑,只负责联系作者就ok,我是特例。

    这一次我的化名叫做“真话姐姐”。

    经常会有感动或开心的时候,校园爱情并不是纯净水,但比起成人社会,简直判若云泥。最大的问题不外“我不是****了,怎么办?”惊慌失措忧心忡忡的口气,真是可爱死了。

    男生有时候也给我们写信的,有个幼齿小男生****时想着隔壁班的女孩子,很恐慌,问自己是不是不纯洁了。

    怎么会呢,****不想女人,难道想男人么?就算想男人也谈不上不纯洁啊,想他们那是给他们面子。要是不****,最后憋得厉害做出些对不起祖国人民的事,那才不纯洁呢。

    小幼齿们真可爱,我们的教育真失败。

    我一边写一边笑。

    袁宪来电话说天气好,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爬吧,爬山多好啊。

    爬山回来,再爬格子,冒充恋爱专家误人子弟。只是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少女杂志,只须讲心,毋须讲金。

    “春天去爬山,是很好的借口啊,阳光又健康,比去酒吧啊醉倒自然多了,就算是很普通的朋友也会在爬山时拉你一把吧?”

    “和喜欢的GG去爬山的时候呢,建议不要老走阶梯,偶尔走些小道之类的创造机会。哦呵呵呵。”

    “当然也可以约上其他朋友去,约GG时掩人耳目更自然。去到那里大家会识相地慢慢让你们两个组成一组,哈哈,旅游绝对是考验情侣的绝技哦。暂时去不了远滴,就来个春游吧。”

    “多照照相片风光,回来后又多了个借口互相接触。传相啊洗相啊给相啊至少有3个机会了吧。又为你们日后交往多个话题。不过说不定你们照个双人照时,肩膀都搭上了呢。”

    简涵说我“老黄瓜刷青漆”。

    韩荆看到,没说什么。他现在的专职是和模特们打得火热。

    但愿袁宪永远不要看到我写了什么。

    袁宪的出现,对我来说无异于王子捧着玻璃鞋出现在灰姑娘面前,且不论一面之缘能激出多少火花,就冲他这么给我面子,我都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况且我们品味很一致,第一次走进他家我就由衷地爱上了他……的房子。

    久而久之,我开始欣赏袁宪的好,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高大英俊的男友我有过不少,得下的结论是好看的男人多半介于“笨”和“很笨”之间,床上功夫也不好。

    男大当婚,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总要嫁一次才堵得上众人的嘴,表示我不是嫁不出去。

    何况袁宪如此稳重细腻,是做老公的好人选。

    他甚至跟我说他就是传说中的处男。

    我不大相信,长江流域的白鳍豚都比三十岁以上的有钱处男好找,而白鳍豚已经灭绝了。

    他暗示我讲讲自己,我只好告诉他,“Nobodyremainsvirgin.Lifefuckseveryone.”

    他一笑,看得出来并不满意,但我不往下说,他也只好不问。我俩像两只老狐狸一样对笑,不,一只老狐狸对着一只小狐狸,他看我如观掌纹,我看他莫测高深。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骂我Bitch。不过,骂了又怎样呢?走江湖的从来就不怕挨骂,只怕没人来骂。

    丹朱专心待产,她的待产方式就是穿着黑色小皮衣拉着我去给孩子他爹助阵——孩子他爹参加全国街球大赛。很拽的小屁孩,在台上光芒四射,下来以后一脸傻相。难以想象这是马上要当爹的人。

    “你怎么会喜欢他呢?那个给你买爱马仕的人呢?”

    丹朱撇撇嘴,“爱马仕又怎么样?绕开珠宝去看皮包,还不是拿次货敷衍你?每次打电话都是秘书接,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让秘书代劳?”

    “那你看上这小孩什么呢?”

    丹朱口气充满幸福,“因为他爱我。”

    答案非常令我崩溃。“那为什么要做未婚妈妈?”

    “因为孩子他爸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神啊,您打个雷收了我吧。

    我把丹朱怀孕的照片放在电脑桌上,每次看到,心情都可以用“悲欣交集”来形容。

    仍然有人孜孜不倦地给情感专栏写信。

    比如谈过三任恋爱的小姑娘,“姐姐,我很害怕,我经历了这么多的男人了,我的女同学们都在笑话我,那么不纯洁了,还会有男人要吗?”

    “嗯,据我所知,演艺圈最纯洁的,唯一从未扯上潜规则,绯闻的女人是芙蓉姐姐吧,你会喜欢她过于曼玉青霞吗。这个时代,连睡遍天下,裸照被公开拿出来卖的布吕尼都能嫁给总统了,安吉丽娜朱丽,珍尼佛安尼斯顿,谁更纯洁一些,但又是谁赢得了布莱得皮特?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告诉我,男人不分好坏,只分强弱。同样,女人的划分方式不是纯洁与否,而是是否动人,我们周围有很多纯洁的剩女和许多生活多姿多彩却依然轻而易举就可以将男人锉骨扬灰的魔女,我无需再举例。

    剩女还是魔女,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别说三任恋爱,就是三十任不输人格的坦荡荡的恋爱,又有谁有资格来管你?”

    丹朱已经谢幕了,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一个少女丹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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