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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门忆旧 第七节、雕虫丧天真

    旧时候学武,总是讲拳的多,说功的少。学到拳的是学生,学到功的是徒弟。学到形意的桩功很难,不愿意传,让你一站,说点“放松”一类的话,就不管了。

    比如站浑元桩,都知道两眼不是平视,要微微上瞟,但瞟什么?瞟来作什么?能回答出这两个问题,才是李存义的徒弟,否则他老人家开国术馆,一班一班教的学生很多。

    按照李存义的桩法,小脑、肾、性腺都得到开发。所谓“形意一年打死人”,不是说招法厉害,是说形意能令人短期内由弱变强,精力无穷,是体能厉害。

    还有一点,叫“传徒先传药”。武家是有药方的,有练功的有救命的,自称是某某的徒弟,先得拿出几张药方。唐维禄便有李存义传的“五行丹”作凭证,此药化为膏质是一种用法,化为丹质又是一种用法。

    收徒弟得有用。我所接触的李存义的几个徒弟,都不是严格意义上光大师门的人。唐维禄由於后天条件局限,还有性格使然,他可以暗中帮助师兄弟,自己却不是独领风骚的栋梁;尚云祥有自己的路要走,在李存义的教法上别出新意,所传不是李存义的原样;可以说薛颠是李存义教出来的“最有用”的徒弟,坐镇国术馆,广传形意拳,可惜由於特殊缘故(以后另写文讲述),不用老师的名号。

    得到一个徒弟很难,总是这有缺点那有遗憾,但要真得到一个好的,门庭立刻就能兴盛起来。

    有的时候师徒感情太好了,也不行。规矩越大越能教出徒弟来,人跟人关系一密切,就缺乏一教一学的那种刺激性了。拳不是讲的,要靠刺激,少了这份敏感,就什么都教不出来了。

    所谓“练武半辈子,一句话教给徒弟”,并没有一句固定的话,指不定哪句话刺激到他,一下就明白了,这就是禅吧?

    我从唐维禄门下转投尚云祥,并不是唐师没本事教我,是我跟他太好了。我算富家子弟,易骄狂懈怠,离开家一个人到北京找尚云祥,心情使然,就能学进东西了。

    尚云祥有为师之道,教徒弟跟钓鱼似的。咬不上他的钩,他就嘻嘻哈哈,一点都不解释,令人着急;咬上伤了他的钩,他就狠劲一拽,一句话说透。我一直很感谢唐师的安排。老辈武师就是这样,一旦认你作了徒弟,就只为你好,非常无私。

    我到了北京后,唐师还总来看我。他不坐火车,都是从宁河一晚上走来的,这份师恩太厚了。

    唐师腿功好,孙禄堂腿功好,由於两人名字都有“禄”字,一度被称为“二禄”。最终孙禄堂成名成家,唐维禄被世人遗忘,但孙禄堂的门下应该记得这说法。

    孙禄堂的腿功,是新闻事件。他和一位段祺瑞坐敞篷汽车,逆风而行,车速很快。那人头上戴着巴拿马草帽,被风吹走。孙禄堂跳下车追到草帽后再追汽车,司机还没意识到有人跳车,他就已经回到车上——此事当时有几家报纸报导。

    唐师要是有一件名动天下的事,也不会老死乡野。不过光靠惊世骇俗也不行。孙禄堂文武全才,样样都好,的确是大家。一个练武的人,得什么都会,方能有大用。

    唐师所传的桩功,有一个要点,时常浑身抖一抖。传说狗熊冬眠的时候,每隔几天,它就自发性地浑身颤抖,否则僵滞不动,身体要有问题。同样,站桩为什么站不下去?就是缺这一抖。

    很细致很轻微地抖抖,就能够享受桩功,养生了。另外,其实比武发力,也就是这么一抖擞。如果有读者从此受益,就向旁人传一传唐师的名吧。

    薛颠传的桩功,一个练法是,小肚子像打太极拳一般,很慢很沉着地张出,再很慢很沉着地缩回,带动全身,配合上呼吸,不是意守丹田,而是气息在丹田中来去。

    这个方法,可以壮阳,肾虚、滴漏的毛病都能治好(1)。另外打拳也要这样,出拳时肚子也微微顶一下,收拳时肚子微微敛一下,好像是第三个拳头,多出了一个肚子,不局限在两只手上,三点成面,劲就容易整了。

    还有一个方法,站桩先正尾椎,尾椎很重要,心情不好时,按摩一下尾椎,就会缓解。从尾椎一节一节脊椎骨顶上去,直到后脑,脊椎自然会反弓,脑袋自然会后仰,两手自然会高抬,然后下巴向前一钩,手按下,脊椎骨一节一节退下来。

    如此反复练习,会有奇效。脊椎就是一条大龙,它有了劲力,比武时方能有“神变”。

    注意,这三个桩功都是动的,不过很慢很微,外人看不出来。薛颠说的好,桩功是“慢练”。这些都是入门的巧计,一练就会有效果,但毕竟属於形意的基本功,练功夫的“功夫”,指的还不是这个。至於如何再向上练,薛颠和唐维禄都各有路数。

    尚云祥把这些方法都跳开,站桩死站着不动,是错误的,但他就传了一个不动的。一次我站桩,他问我“你抱过女人没有?”我就明白了。这个“抱”字,不是两条胳膊使劲,而是抱进怀里,整个身体都要迎上去。这是对站桩“拿劲”的比喻,拿住这个劲,一站就能滋养人。

    一天我站桩,尚云祥说:“你给我这么呆着!”

    这一个“呆”字,一下子就让我站“进”去了(没法形容,只能这么说)。后来他冲我说:“你怎么还在这呆着?走吧!”身体一下就“开”了。

    形意是用身体“想”,开悟不是脑子明白,而是身体明白。与禅的“言下顿悟”相似,等身体有了悟性,听到一句话就有反应,就像马挨了一鞭子,体能立刻勃发出来了——尚师是这种教法。

    注释

    1、

    以下道家补亏法,供参考

    补亏者,因人娶妻生育,及酬应一切,无如年至四十后,其精气已耗大半,若不补足,则坐不到正午时,九还正功,无从入手也。其法:

    可预构一净室,上下均置木板,以免湿气蒸入。室中务要明暗得宜(过明伤魂,过暗伤魄)。风日不侵(忍风耐日,最能伤太阳、少阳二经,令人头痛,外感皆由此二经而入)。窗开闭,须看天时(暴雨严寒、烈风迅雷则闭;天气晴和、月明风清则开)。置一坚木榻于室中(木用坚者,使身体转动不响也。响恐分神)。榻上先铺棕毯,上加软厚褥,务令两腿足骨下面(着榻处)坐久不痛为度。

    乃于每日不论何时(如于饱食后,必于室中缓行一百步再坐),一切世事漠不关心,腰带裤带,均须解放。内外衣服,要整楚抖松,宽畅适体,勿使里扯牵缠。坐定后,呼出粗浊之气一二口,即收散外之神明清气,摄入绛宫,令定(绛宫在心窝下。医书名膻中,乃在两乳胁人字骨下中心软处),万缘澄寂,勿令念起。复出片时,心气溶融和平。然后以意移入天目(在两目中心上二分,此间为聚火之所),俟凝定片刻不散(杂念不起即不散),复以意由泥丸倒转玉枕直注入夹脊(玉枕乃脑后骨也)。

    泥丸在头正顶前七分,玉沈乃脑后骨也,夹脊在背脊骨上十二节之下,下十二节之上,其中间即夹脊。左右有两穴,左名膏,有名肓。范业师云:“婴儿于胎中,此处本通。后因胎足出产时,七窍顿开,气脉神明,不复由此升降,遂至血液垢腻,积渐淤寒。孰知此间正是我韧来时旧路。”

    既至夹脊,即自息心静气,养我浩然,不事他顾,专一于此,勿令念起他散。如此每日行持一二时,或能多坐更佳,众多愈善。气壮者五六日,气衰者至迟十五日,即觉夹脊中热如火炽,且加肫痛。直待有此景象,便以意将此夹脊炽热之火,送串入于两腰,即觉两腰辘辘跳动。察其跳动不已时,随即以意送入阴跷。

    阴跷在谷道前,肾囊后,空地正中央处,入肉一寸二分,即是肉茎尽根处。医书名海地穴,《道藏》名三叉路水口。此谓建筑玄关基础之地。但查医书《内经》,张紫阳之言可据。

    既至阴跷,又觉其中掣掣跳动,虽跳动我只不理他。又觉浑身通泰,心如迷醉,遗体脉络皆觉活动,暖溶溶如坐春风之中,我亦只不理他。即张紫阳所谓“阴跷一动,百脉皆动”,故有此景象也。

    只自专心致志,安居其中。若久客初归家之主人翁,深深休息于阴跷穴海底之内。如此片刻,自然而然,凝定跳止,便自细细内观默察,觉我之气根,实从阴跷底起,上升至脐轮,即自止而不上。复由脐轮下降至阴跷底。

    自是升升降降,不出此三寸一分半之间。任其行流上下之,静守天然化合之机,万不可稍有意想,自误匪浅。

    心神也,属火。阴跷居肾底,水脏之极深处也。火入水,火须为水灭。而火中炽燃之性,存于水中,非化气而何?惟此气中,有神在内,故非常人之气可比。此各仙经中,每言必得先天气者以此。非坚定心性,不能得也。

    气自化精(气中有真液,故能化精)精气神三者,浑而为一,更不知何者为精?何者为气?何者为神?斯得之矣。设或于初行时念易动,神易越,不肯安居阴跷中,则亦不妨。以息若若之,使其有所依傍,而不外散,是亦勉强一法。若是既久,自得坐忘(以息若若之者,乃若此三寸一分半中之内听吸,非口鼻中呼吸也)如是初行,每坐若得二三百息,继惭日加至五六百息。约抵旬日,两腰之中及小腹渐渐觉热,体素畏寒及手足素冷者,亦即觉热。阳茎必时翘举,慎勿近妇女,是为大要。此为初得先天气,不可即采。待其举过自软后,制至欲心不动,此阳乃化为精。如是每日行持,每日阳举,只自不采。让过月余,乃以日积我精也。所以积精者,即以为藏阳之地也。故此补亏一法,又名添油功夫也。

    添油者,如灯油将尽,而火亦将熄,添油乃使之不熄也。养精为人身中至宝。真水属阴,火必待水藏,阳必待阴藏,而后能长久。此造化生就自然之理。如不积精,而阳至即采,聚入泥丸,则阳日增强,而阴仍如旧,必致阴少阳多。阴不包阳,阳必外越。且阴被阳劫,上升泥丸,古有鼻垂玉柱而坐化者,即此之弊。所以让过月余,正为日后藏火地步耳。

    是采活子时必待精足而后采。然何以自知其精足也?盖阳初时,甚思淫欲;精足则阳至比前倍旺,而反无淫念。此君火被水所制,相火不能猖越使然。以为据准而作采期,万无一失。

    神仙每家于阴跷一穴,秘密若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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