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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蠢蠢欲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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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阳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由于乔国栋涉嫌威逼和恐吓老奎,对老奎的死负有直接责任,强伟不得不专程赶赴省城,向齐副书记作专项汇报。跟他一道前往的,是公安局长徐守仁。

    路上,强伟再次问徐守仁:“会不会搞错,杯子真是老乔让拿进去的?”

    “这不会错,我再三问过老虎跟小张,他们说,乔主任跟老奎谈了不到二十分钟,乔主任就喊着让他们给老奎倒水。小张将杯子和暖瓶提进去后,乔主任就将他打发了,水是乔主任亲自倒的。”

    “拿了一个还是两个?”

    “一个。乔主任自己带着杯子。”

    “谈完后为什么不检查?这点常识你们都没有?”强伟忍不住又用了批评的口气。对徐守仁,强伟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提他当公安局长,他就有点不痛快,后来平衡来平衡去,还是将他放到了一把手的位子上。这些年徐守仁不是说没干工作,而是问题总大于成绩,他领导下的公安系统,总是不尽人意。几次会上,强伟都想把他拿下来,无奈,此人背景复杂,他摸了好几次,都没摸清这个人的底。就连余书红,都不止一次地替他说好话。

    可强伟心里,就是喜欢不上这个人!

    人跟人的关系,就是这么怪。等所有的风暴过去之后,强伟才明白,不是说徐守仁真有什么令他讨厌的地方,自己所以会对他有看法,还是因为两个字:关系。徐守仁能当上副局长,当初是宋老爷子一手提拔的,正是这一点,才让他对徐守仁有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也正是因为他的偏见,才让徐守仁这个局长当得更为艰难!

    多么可怕啊!偏见这东西,不但能遮蔽掉一个人判断事物的眼光,更能把人的思想引入歧途。

    “我不是说过吗?因为是乔主任找老奎谈话,他们就没敢按规定行事。”徐守仁大约是被强伟问急了,懊恼地说了这么一句。

    强伟被他呛的,心里那个滋味,甭提有多别扭了,但又不好发作。两个人一路没再说话。等到了银州宾馆,见了齐默然,徐守仁的话就多起来,也不管齐默然发多大的火,他还是坚持着将情况汇报完了。

    这一刻,强伟有点感谢徐守仁了,如果不是他一道来,这次汇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呢。

    齐默然火发够了,骂也骂不出新内容了,平静了一会儿,指示道:“你们马上去省人大。这事非同小可,该汇报的地方,一定要汇报。还有,下一步怎么做,要多听省厅的意见。今天如果有时间,你们也去一趟省公安厅,业务上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还是按省厅的意见执行。国栋同志做下这种事,我很痛心,但痛心解决不了问题,省委会召开会议,对河阳的问题作专题研究。在省委作出决定前,河阳不能乱,乱了,你强伟给我负责!”

    强伟只能点头。见齐默然有送客的意思,他抢先站起来:“齐书记,我们这就去省人大,你的指示,我一定牢记。”

    “你少给我说这些不中用的话!”齐默然兀自气愤难平。

    等人大、公安、政法委等一路汇报下来,一天时间就过去了。晚饭还没顾上吃,河阳这边就打电话催了,说家里起火了,宋老爷子找到市委,要求市委严惩凶手,给老奎一家一个交代。

    一听宋老爷子也跳将了出来,强伟的头“轰”一下大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上次来,他没顾上回家,当然,也跟心情有关。心情好的时候,强伟是爱在家里吃的;心情一坏,就连家也不想回了,怕影响老婆孩子。这一次心情同样糟,但他不愿跟徐守仁一块儿吃。徐守仁想吃涮羊肉,强伟心说: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找臊?他扔下徐守仁,打的回了家。不巧这一天老婆胡玫也在生气。胡玫的老父亲有病,她哥嫂又不管,把老人一个人扔在家里。强伟让她把岳父接到这边来,胡玫又怕这样一来哥嫂会彻底撒手不管,一直犹豫着没接。不接也没关系,经常去照看便是,反正平时胡玫也没多少事要忙。谁知这事竟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一系列的不和谐,三天两头的,就闹起了矛盾,闹到现在,强伟都不觉那是矛盾了。

    强伟回到家,胡玫也没问他啥时到的省城、来省城是做什么的,跟往常一样,一见面就开始唠叨,说她哥嫂的坏话,骂她嫂子不是个东西,典型的狐狸精,教唆她哥不干人事儿。骂完嫂嫂,接着骂她哥,越骂越带劲。强伟起先还忍着,没说啥,后来饭端到了桌上,胡玫还在骂,强伟就忍不住了,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轻易不回来,一回来,就得听你说这些。”

    “你不回来还怪我了,是我不让你回来?”胡玫“啪”地将话头转向了强伟,唠叨了半天,埋怨说:“不是你家的事,你当然懒得听。”

    “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去看老人家。”强伟忍住火,讪笑着劝道。

    “你别假情假义了!你心里咋想的,当我不知?”

    “咋想的?”强伟搁下筷子,盯住胡玫。

    “你们都一个鸟样,巴不得老爷子早死!”胡玫愤愤的,好像一肚子气是强伟灌给她的。

    “我说你这人咋回事啊?你们家的事,扯上我做什么?”

    “我们家的事?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怪不得你躲在河阳,几个月不回来一次,原来你是嫌我家事儿多啊。”

    摊上这样的老婆,强伟还能说啥?“无理取闹!”他恨恨地回敬了一声。

    胡玫越发不依了:“我无理取闹?老的小的全甩给我,你们倒好,一个个没事人似的,躲在一边图自在,还说我无理取闹。”胡玫也有胡玫的委屈,这些日子她陪父亲陪得太辛苦,就等着强伟回来,好好发泄一下。

    “谁躲了?我这不是工作忙吗?”强伟想耐心地作一番解释,也想对胡玫亲切一点,可说出的话,让人听不出一点亲切味儿。

    “少拿工作忙压人!就你有工作,我没有?我靠你养活了?”胡玫越说越离谱儿,越说越接近于无理取闹。胡玫最早在地方上当中学老师,后来强伟到昌平担任市长,省上考虑到具体情况,将胡玫调进了省城,家也随着搬进省城。胡玫一开始在银州十三中干得很起劲,后来因为职称的事,跟学校闹翻了,吵着要离开十三中,到重点中学二中去。可胡玫学历低,只上过两年师范,教教小学还可以,教中学就费劲了。强伟给她做工作,她偏是不听,非要进二中不可。没办法,强伟托人将她调进了二中,结果,矛盾因此而生。她自己吃力不说,学生成绩也一落千丈。学校征求强伟意见后,将她调到了后勤,胡玫非但不领情,还说强伟是拿权力挤对她,不让她有所成就,气得强伟真想把她弄回去。后勤在学校等于是闲角,胡玫因此有了失落感,加上强伟很少回家,她便猜疑强伟一定是心里有了别人,想把她甩开。后来她还真就发现了强伟一些事儿,比如回家后常有人深夜给他打电话,手机里常有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等等。最可气的是,两年前强伟亲自到省城,将教育界人称一朵花的周一粲要到了河阳,给他当助手。胡玫就认定了:强伟跟周一粲,狼狈为奸,不干净。

    胡玫还在唠叨,强伟这心里,就不只是烦了。他扔下筷子,黑着脸道:“这饭还让人吃不吃了?”

    “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反正天天有人陪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做的饭,你当然没胃口。”

    “胡玫你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自己做下见不得人的事,还问我想干什么?”胡玫一听强伟抬高了声音,自己也不示弱,“腾”地站起来,叉着腰,摆出一副要跟强伟血战的架势。

    罢罢罢,这饭,不吃了!强伟一边沮丧地叹气,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胡玫见状,猛地哭起来:“姓强的,我就知道,你现在烦我了,看不起我了!你走,走了你就别再进这个门!”

    强伟犹豫了一阵儿,还是一狠心,出来了。

    站在人流拥挤的街上,强伟心里涌上一层莫名的伤感。街灯闪烁,映出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后来他来到滨河路,在黄河边走了一个多小时。一对对偎依着的情侣从他身边走过,刺激着他的眼睛……夜风清凉,黄河滔滔,黄河边的这座城市,把形形色色的东西不断呈现给他。走着,看着,脑子里,忽闪忽闪就闪出许艳容的面孔。这个晚上,他终是忍着,没给许艳容打电话。

    周一粲真就放开了胆子,目前这种情况,她不放开还真是不行。乔国栋现在是彻底不能工作了,强伟又让老奎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精力顾及别的。很多工作,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身上。她先是催水利局向省厅打了报告,原想自己亲自送去的,可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在电话里向厅长作了解释。厅长很理解她的处境,宽慰道:“你不用亲自跑了,这事我出面协调便是。”周一粲很感动,关键时候,还是有人向她伸出友爱之手。水利局长前脚去了省城,她后脚便来到沙漠水库。水库的情景还是老样子,拉水队伍像两条长龙一样,十分扎眼地排在那里。这样的情景无论是谁见了,也都轻松不得。太阳还是那么火热,不是火热,是毒,沙漠的太阳咋就不能温柔一点?孙主任胆战心惊跟在她后面,他已作好了最坏打算,随时准备着挨训。但是这一天的周一粲很怪,居然就没向任何人发火。

    在堤坝上开了个短暂的现场会,周一粲讲了两点:一是想方设法,满足拉水群众的需求,同时要注意安全,维持好秩序,不能姑息抢水卖水等恶劣行径——周一粲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沙漠里就是这样,只要水库的水跌破警戒线,就有人在私下做水的交易,包括水库的职工,居然也有人在这节骨眼上变着法子捞外快。正是担心这点,她才坚决否决了水库管理处向拉水群众发票的建议。只要一发票,事儿准乱。第二点,也是她这次来水库的真正目的。她让孙主任向市计委打一份报告,就二号区的渗漏工程重新立项:“这次你们把工程算细点,还有哪个区位存在问题,也一并提出来。”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孙主任就急不可待地从包里掏出一份报告,双手递给了她。

    孙主任也许是太想立功了,太想将功折罪、亡羊补牢了,可惜,他这份报告写错了调子,跟周一粲想要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周一粲当着大家的面,匆匆扫了一眼,眉头就紧了。孙主任写的不是什么立项报告,是工程事故报告,里面除了历数工程公司一大堆不是外,还特别提到了验收的事,说验收是水利局跟建筑工程管理部门联合召开的,水库管理处只是下属单位,验收中没有实质性权力,等等。

    周一粲收起报告,目光在孙主任脸上盯了很久。那是多么复杂、多么骇人的目光啊!最后,她将报告递还给孙主任:“这个你自己留着。”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就掉头离开了堤坝,往下面树林边停车处走去。

    孙主任的双脚僵在了堤坝上。他搞不清,周一粲为什么不把这个带走?

    回到河阳的第二天,周一粲叫来了公安局那位副队长。据她掌握的情况,沙县人大办公室主任贾一非因车祸遇难后,强伟曾暗示交警部门,将此案草草了结。肇事方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了赔付,贾一非的妻子章含秋一开始还又哭又闹,可很快就缄口不语了。到现在,章含秋就跟没事人似的,躲在沙漠里,那份平静让人不得不生疑。周一粲坚信:这起车祸案的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黑幕。联想到贾一非出事前曾多次找市委,向强伟反映情况,强伟在一次常委会上还指名道姓地批评了贾一非,就在她打算单独找贾一非了解点什么时,贾一非突然出车祸死亡。

    副队长调查到的情况也是这样。他还说,当初处理案件的两名交警,目前均已升了官。

    周一粲听完,平静地说:“按你的计划,继续查下去,人手不够,可以跟我提。”

    副队长连忙摇头:“够了。这种案子,参与的人多了,反倒不好。”

    副队长刚走,就有人跑来汇报,说九墩滩那边搞徇私舞弊,关井压田的事根本就没往下落实。

    “有这事?”周一粲吃惊地抬起了头。

    “千真万确,乡上跟县上联合搞哄骗,表面上说在关,其实一口井也没关掉。”

    “这怎么可能?”周一粲不得不表示震惊了。怪不得秦西岳对她有看法,怪不得只要一问及关井压田,下面的人就吞吞吐吐,搪塞她,应付她。这项工作按市上的分工,是由一位副市长抓的,但此人很少向她汇报工作,有事情,总爱越过政府这边,直接去找强伟。

    周一粲强迫着自己,没把心中的火发出来,但她怎么也想不通,在胡杨河流域的治理越来越成为一个尖锐话题、全省上下对此寄予高度关注的今天,沙县和九墩滩乡,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跟省上对着干?她真想马上拿起电话,打给省人大张祥生副主任,她倒要问问,省人大作出的决议,是不是谁想推翻就可推翻?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她相信,有人一定知道内幕,被瞒住的,说不定就她一人!

    晚上,周一粲正在给省人大写建言书——对关井压田一事,她自己也有很多想法,想以建言的形式呈上去。门突然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九墩滩乡乡长毛万里。

    在沙县的干部队伍中,毛万里算是死心塌地跟着周一粲走的人,这话可能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当初毛万里去九墩,是在别的乡惹出事儿后被沙县县委“发配”过去的。周一粲在一次检查工作时认识了毛万里,当时她觉得这人粗糙,不像个乡干部,可又一想,乡下的工作本来就粗糙,不像市府、省政府,说不定这种人还最适合。另外,她有个观点:大凡犯过错误的人,在改正过程中普遍都比较积极。官道上,哪个干部不想进步啊,哪怕是挨过处分降过级的干部。这种人要是用好了,指不定哪天就给你干出大事。那天她是在治沙现场看到毛万里的,他灰头灰脸,脱个光膀子,汗水和沙尘在他身上绘出污渍斑斑的图画,就冲这一点,周一粲就认为他能吃苦,能跟农民打成一片。目前不犯错误、不出问题的干部好找,多得是,但敢犯错误、犯了还能坦坦荡荡跟老百姓掺和在一起的干部,少。周一粲那天也算是被毛万里感动了,便在检查会上表扬了他,没想到,却因此跟毛万里结下了这份奇缘。

    毛万里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次表扬。自从被县委“发配”到九墩后,表扬两个字,就成了他的远房亲戚,再也不登他的门了。毛万里为此苦恼,为此着急,却没一点办法,总不能厚着脸皮找领导要表扬吧?

    没想到,新来的市长竟如此肯定他,还说他工作有思路,有办法,开发区的同志如果都能像他这样,我们的开发区就有希望了。打那以后,毛万里心里就装进了周一粲这个人。日后,他也找过两次周一粲,周一粲很客气,也很热情,不但嘘寒问暖,还表示出一种愿望,想让他做九墩滩的乡党委书记。当然,周一粲没有明说,也不可能明说,毛万里却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出这意思。

    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怪,毛万里如此粗糙的人,竟也能感觉出市长话里的意思来。

    周一粲说过,但凡有抱负的人,就应该有机会施展才华。施展才华毛万里不想,做书记,他想,很想。在开发区做上两三年书记,就能打到县里去,如果周一粲这棵大树还在(奇怪,仅仅两次接触,毛万里就将周一粲视为大树了),他的前程真可谓不可限量。人生就是这样,对基层的小干部来说,上面有个人,比什么都强。毛万里甚至想,如果周一粲能早一点来河阳,他还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白天周一粲还想过要找毛万里了解了解情况,这么大的事,毛万里为什么不跟她汇报?没想到,晚上毛万里就到了。这天的周一粲用了点小计策,并没急着把话题提出来。她倒要看看,毛万里会不会自己说出来。她很亲切地请毛万里坐下,沏杯茶给他,然后道:“小毛啊,最近怎么气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又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周一粲原来管毛万里叫老毛,后来搞清楚他的年龄,改称小毛了。毛万里三十二岁,不过面相很老,看上去足有四十岁,没办法,沙漠里风吹日晒,大自然的力量,谁也抵抗不了。

    “整天跟老百姓叫仗拔毛,能顺心吗?”毛万里垂头丧气地说。他今天来,就是找周一粲诉苦的。这九墩滩乡,他实在蹲不下去了。

    “叫仗?拔毛?开发区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老百姓还有意见?”

    “解决,谁给解决?前些年的补偿款一分没落实,今年又让关井压田,本来井里就没水,关不关的也无所谓,这一说关,老百姓马上就有意见了。井是他们凑钱打的,谁家都贷了款,信用社天天上门讨债哩。这倒好,上面一说关井,老百姓立马就找乡上要钱,说是要了钱给信用社还款。”

    周一粲听到这儿,忍不住了,脸一沉道:“你跟我说实话,九墩这边到底关没关井,压没压田?”

    毛万里本来还想多发几句牢骚,一看周一粲变了脸,立马止住了话头:“周市长,这……”

    “怎么,你也不说实话是不?想不到啊,你们对关井压田是这态度。乡干部都这认识,老百姓的工作怎么能做好?我还以为,你毛乡长的认识能高些,原来你还是跟过去一样,没一点提高。”

    “周市长……”毛万里让周一粲的批评弄紧张了,他还以为周一粲也不愿意让关井呢,哪知……

    周一粲的脸越发阴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看来,在河阳,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她这个市长,当得可真是有意思啊!

    毛万里不敢含糊了,斗争了半天,才道:“周市长,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关井压田,我们只是……在口头上宣传了一下,没敢真关真压。”

    “为什么?”周一粲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

    “是县上暗示我们这样做的,怕出事。再者,杨书记也是这意思,他说应付一下算了,别跟农民动真的,惹出麻烦,还是我们乡上的事。”

    “这个杨常五,他怎么能这样?胆子也忒大了,竟敢拿省上的政策当儿戏!”周一粲陡然发起了火。毛万里吓的,缩在沙发角上,身子止不住地抖。周一粲发了一阵火,放缓声音:“小毛啊,关井压田,是人大代表秦西岳同志经过几年的调查和论证,提出的一条综合性措施,省委省政府对此方案很重视,省人大也在常委会上表决通过了这议案。它是解决胡杨河流域干旱缺水、生态恶化的一条根本性措施。市委市政府多次强调,一定要顾全大局,不能只站在河阳一个市的立场上,置全流域的生死于不顾。你们居然玩虚的,居然跟省委省政府唱对台戏。这事我会调查下去,看看到底啥人从中作梗。既然你今天来了,我顺便把自己的态度说出来。你是乡长,是政府的一把手,这些事,是你的份内工作。一个人不管在啥时候,都应该把自己的份内工作做好,不能因为别人随大流自己也随大流。关井压田是有争议,但我们必须有一个认真对待的态度。这种欺上瞒下耍滑头的做法,是非常可怕的!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九墩滩的问题怕不止是关井压田这一项,你们到底瞒了多少,虚了多少,我想你首先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其次,对组织,对群众,也该有个交代。”说到这儿,她把话收住了。她觉得今天有些冲动,她不该冲动的。

    “周市长——”

    “好了,我还约了客人,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找我。”周一粲的脸已经很冷了,毛万里再想坐下去,就很难了。他艰难地起身,战战兢兢地说:“市长你批评得对,这次回去,我一定……”

    “好了好了,你也甭给我尽表态,表态的话,我不想听。我还是原来那句话,你毛万里是一个有头脑有思路的人,应该在那个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来。你这个样子,可让我有点失望啊。”

    毛万里揣着一颗噗噗乱跳的心走了。周一粲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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