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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034章

    正文还展旧时忆

    明月被容若突然的蛮力一带,带入他□的怀里,温热的肌肤相触,带水的触感更是让每一根汗毛竖起,她的心几乎要蹦跳出胸腔,发出沉重的抨击声。

    “冬郎!”她头抵在他胸口之上,想问他要干什么,可话到嘴边,竟还是换成了他的名。浑身□地坐在澡盆里,身子紧贴着,不得不让明月有一丝遐想,毕竟两人已是夫妻,想做什么也无顾虑。

    容若轻声“嗯”了一声,箍在她腰间的力度大了些,头压在她颈脖之间,微瞌着眼,“阿玛方才告诉我一件事。”

    明月眨巴眼,“什么事?”

    “十二月末便是殿试了,叫我好生努力考取功名。”他似有些疲惫道。

    明月顿了一顿,“冬郎怎么想的?”虽她自是知晓他无意为官,去科举考试,也是为了考察自己的学识到底如何,与名利毫无瓜葛。

    “不想去,只是无法回绝。”他轻叹一声,又把她揉进自己一分,“我甚是矛盾,矛盾得不能自已了。”

    明月轻轻抚着他光洁的裸背,“冬郎可是矛盾自己作为一名纳兰家的长子,定要有出息?可偏偏自己心地平和,不想涉及到那复杂的官场上,只想种田逍遥的日子?”

    容若轻笑:“知我者,爱妻。”

    “那便听天由命吧。”明月无奈苦笑,“为自己心中所想追求一次,倘若失败了,就屈服家族安排,好好干一场。”

    容若僵了一僵,放开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明月目光坚毅道:“这次殿试,你装病。殿试三年一次,在这三年中,足够你去体会许多。”

    他翕动着嘴唇像去说些什么,明月却再道:“如果天命难违……有什么意外,让你返回官场,你就努力去实现阿玛所希翼的。我自是知晓冬郎追求完美,只要决定做什么事,总不会轻易放弃的。”

    容若一直凝视着她,半句话也未回应,只是手突然抬起,大拇指与食指捏着她的下颔,抬起她的,浅笑,“瞧你出的馊主意。”

    明月一怔,却被突然放大的俊脸逼近,他道:“即使知道是馊主意,我却想挣扎一番。”含糊说着,嘴唇便覆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缠绵着。

    前雨拿来搓澡巾方一踏入房内,便听见屏风后边稀稀疏疏的水声,若隐若现的娇喘……

    前雨连忙退了一步,红着脸转身离去。新婚燕尔,果是情到浓时,方恨休哇!

    一室旖旎,春光无限好。

    新婚第四日,是他们难得惬意休息之日。不过明月遵循觉罗夫人的教诲,督促容若好生学习,以备殿试之需。容若算是热爱学习之人,对这一点,倒是配合得甚好。两人梳洗完毕便钻进书房研究学术比拼,像咬文嚼字,遣词造句等等,当然这些明月根本比不过容若,只能甘拜下风接受惩罚。惩罚不过是以茶代酒,喝上一口。明月觉得这惩罚太轻了,自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偶尔容若赢得太长时间,口渴了,会假装输样,喝口茶,缓解下自己,这样便更不像是比拼了。

    充其量,这哪算是在惩罚?倒有享受之意,只是多上几次茅房罢了。

    食午饭时辰到了,他们都不知,当到达餐厅,餐厅上已然只等他们二人了。两人老老实实,不声不吭地坐下扒饭,明珠嚼了几口菜,慢悠悠道:“今儿读书兴致蛮高,吃饭时间都忘了。”

    容若道:“嗯,还好。”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锡三奶奶一边吃菜,一边拿眼色朝他们看,笑道:“明儿是冬郎的成人礼吧,还进行不?”她瞟了一眼明月,略有笑意。想必意思是已经成亲了,还要过这个礼不?

    明珠道:“从简即可。礼还是要的。”

    觉罗夫人笑道:“自是,礼不可废。”

    锡三奶奶笑着应承了。倒是明月略有一怔,愣愣望着容若,这时间安排得可是真紧,今儿以为以后能轻松些,没想到明儿就是容若的成人礼。

    觉罗夫人对容若道:“礼服已帮你做好了,待会去叫人把礼服送你那去。”

    容若颔首。

    所谓饭食之无味。明月实在不习惯与这么一大家子一起进食,而且听说还有一家三口出去郊游还未归来,她便更犯愁了,这般人口,食不下咽。

    容若似乎察觉到明月吃饭的拘谨,顿了顿,对明珠道:“阿玛,我想等我成人礼之后,自家院子开个炉子,可否?”

    他这一要求,使得饭桌上的人都惊奇向他望着,好似他提得要求前所未闻。明月更是无言凝望着他,当初“见家长”那会儿她向他简单抱怨过人口太多,吃饭不自在,如今万万想不到……

    明珠沉吟片刻,“也行,不过大小节日还是要一起吃的。”

    觉罗夫人怒道:“这怎行?冬郎一成婚便分家不成?”

    “额娘,不是你想这般,我只是认为每次吃饭从琼楼跑来甚远,实在不便,如今面临殿试,所以另开个炉灶方便自己。”

    觉罗夫人还是不悦,瞪着明珠,表示不满他的许可。明珠却淡然一笑,“皇上最近常常在我面前提及你,好似甚是看好你。”

    容若怔了一怔,一时答不上来。这康熙怎会认得他?

    “许是冰月那丫头在皇上面前常常提及冬郎,把冬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吧。”锡三奶奶眉飞色舞,口悬若河的样子。

    明珠与觉罗夫人似乎甚是不喜提起冰月,目光一冷,扫向锡三奶奶。锡三奶奶立即低头扒饭。锡珠嗔怪,“食不语,寝不言。以后少说多吃。”

    锡三奶奶不吭声,继续扒饭。

    觉罗夫人白了一眼锡三奶奶,而后笑呵呵对一旁发愣的明月道:“待冬郎过了成人礼,便叫人开个炉子。”

    明月颔首,“谢谢额娘。”

    吃完中饭,两人便回了琼楼。椅子还未坐热,下人们便把礼服送来。明月随意拿起玄冠,摸了摸缁衣,扯了扯“冬郎,这是?”

    “根据《礼记》所记载,效仿古人过成人礼。”

    明月苦笑,容若对礼法甚是苛刻,连衣服也这般讲究。她瞅到一条赤红到黑的皮带,问道:“这是什么?”

    “爵韠。”容若看了一眼道:“不爵韠者,降于主人也。我是主人,自当要穿这东西。”

    明月还真未听说这玩意儿,不免好奇打量一番。这《礼记》里的讲究,还真是稀奇。明儿成人礼,她也能见识一番了。

    可并没有她预期的那般,简简单单的加冠仪式,与她当初的及笄之礼甚是相似,只不过她束发,而他是加冠。只是明珠的面子比她父亲大,请的人也都是达官显贵。而这群人中,明月只认得和硕恭亲王常宁,还有许久未见的骄横玉格格。

    玉格格今日穿着火红色骑装,火红色的高靴,钿子也是火红色,整个感觉就如新娘一般,尤其是在这热闹非凡的地方。她好似对常宁说些什么,常宁便笑着点头。两人看似甚是谐熟,倒是一旁的曹寅无所事事独自在喝闷酒。明月碎步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都在?”

    常宁侧头看去,见到明月一时愣了一愣。曹寅道:“嫂子,来喝酒吗?”

    明月摇头摆手,转脸对常宁与玉格格行礼。玉格格笑道:“姐姐不用这么拘于礼节。”

    明月颔首。倒是常宁对玉格格笑道,“你倒是脾气变得好了。”玉格格死死盯着他,不悦。曹寅道:“今儿终于可以叫纳兰为容若了。这几天憋死我了,一会男纳兰一会女纳兰的。”

    明月听得稀里糊涂,道:“什么男纳兰?什么女纳兰?”

    常宁脸色一白,嗔怪地对曹寅道:“刷牙没?”

    “刷了。”曹寅贼兮兮道:“今天那女纳兰妞没来找你?”

    玉格格道:“别女纳兰女纳兰的叫清宁嘛。”然后对明月笑呵呵道:“昨天老祖宗给常宁赐婚了,纳兰清宁,拜库礼之女,哈哈,特别可爱的女娃。”

    明月含笑,“真想见见呢。”她语气甚淡,看出是随意应承一番。常宁不语,只是死死盯着玉格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但以玉格格的性子,自是自说自己的,“我看常宁就是看上那女娃了,居然奇迹般没有拒接?”说着还眉飞色舞暧昧至极地朝常宁使眼神。常宁气得脸红脖子粗,甩袖正欲离开。不想,过完礼的容若走来,挡住常宁的去路,“你这是怎么了?”

    常宁讪讪然一笑,“没什么,想出去透透气。”话刚一落,玉格格捂嘴咯咯笑道:“许是找未婚妻了吧。”

    常宁回头又瞪了她一眼。容若一听,捶着他的肩,一副哥俩好地笑道,“呀,这次成了?”

    “嗯!”他含糊答道,目光略有些不自然瞟了一眼一旁淡定的明月。见她也在看他,赶紧躲闪道:“出去透透气。”

    容若方一移步,让出道,身后就显现出一名着水蓝色旗装的女子,眉目清秀,温情含笑,正一脸羞涩将常宁望去。常宁一怔,“你来了?”

    她微微点头,脸颊羞涩不已。玉格格大笑,“女纳兰来了。”

    容若转身,略有吃惊望着清宁,“清宁,你……”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甚是惊讶望着常宁,“清宁家族与我家族可是一个树苗下的,小子,你以后可别欺负她。”

    常宁不语,淡漠道:“出去透透气。”说罢,匆匆出去,留下僵硬的清宁甚是尴尬。于是留下的几人便随意聊聊。

    这纳兰清宁同属满洲叶赫地区,算与容若家族一根苗出来的果。清宁性子极其柔弱,更甚至说不善言语。明月与她交谈几句,都脸红嗫嚅。明月想,真是奇了,以常宁那性格,倒是觉得玉格格与他更般配些。

    这次与他们一接触,明月明显感觉到一件事。曹寅总爱与玉格格抬杠,而玉格格有时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向容若这边瞟一眼。兴许是她多心了,但以女人的第六感,她还是略有些不安。满族女子可比汉族女子刚烈得多,这玉格格更是不在话下。要是……

    想到如此,明月便自己打消了念头,如若玉格格有意,该在他们大婚之时便采取行动,绝对不会“马后炮”?满族贵族可是一夫一妻制,只能拥有一名正妻,而这位置已归她所有,这玉格格是断不会甘愿做妾。

    明月想及至此,又多了一个烦恼……妾……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即使如此彪悍的觉罗夫人也无法阻止明珠纳妾,为他生儿育女。

    她一下悲恸起来,有些惆怅望着容若。他以后也是必当会纳妾,然后为他生儿育女。骄傲如她,她能承受得起吗?答案是否定的,她一点也无法承受,她是个十足的自私鬼,她不容许与任何人去分享她的丈夫,她最爱的容若。

    容若与他们欢快聊天之余,余光扫到明月那怅然的眼神,不禁一愣,轻轻俯身在她耳边道:“怎么了?”

    明月摇头,目光柔和,“没什么。”

    容若古怪地看她一眼,并未深究,继续与他们聊些骑术箭术等等。明月则安静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在外透气的常宁,望着纳兰府上开得正浓的腊梅发愣,久久地远目于天际,似在回忆,又似在怅然所失,最终凝聚成一声叹息,转身进屋。

    一进屋子,就见他们几人坐在茶几旁畅所欲言。眼神不经意扫向明月,却不想她因无趣,四周环视几下,正好对上他的眼,两人相望,一时千帆百转。明月对他轻轻颔首,嘴角一弯,浅浅一笑。

    常宁心头一酸,苦涩笑之,算是回应她礼貌地微笑。他们之间,已然选择忘记那段水池旁那段小插曲,那么便注定了以后,你浅浅一笑,我还之一笑。最后归于人群,两两相望。

    然而,总有那么一方,无法释怀,那是因为他心头里,已经有了这个她,想要忘记,真的很难。

    正文不过烟花碎

    十二月末,容若佯装抱恙,无法去参加殿试。就这般,错过了这次考试。虽明珠无比惋惜,却还是唯有唉声叹气。装病的容若只能每日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拿些典籍来看。他是大爷,病了有人伺候,只是为难了明月,作为妻子,忙不迭地为他操劳,明知是无用操劳却不得不装样子。

    打发一些人,明月便与容若独处了。容若瞅到房内只有自己,雀跃地跳下床,坐在明月旁,端起茶杯道:“闷死了。”

    明月道:“我还累死了呢。”她不算抱怨,算得上半开玩笑。容若可怜兮兮望着明月,“都是我的错。”

    明月自是知他那眼神有多假,却生生被他逗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容若递给她一杯茶,“犒劳犒劳你。”望着容若带笑的目光,明月是哭笑不得,方呷了一口,随意问:“这病要装多久?”

    “过了正月吧。”容若思忖片刻,“这次装得较大,总不能殿试一过,便好了吧?”

    明月颔首,叹息一声,“每日过也不是个办法,那些药都倒进盆景里喂植物,实在罪过。”她惋惜得望着那盆岌岌可危的植物,无病喝药定是罪过。

    容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如,我们去佛堂休憩半个月?”

    明月一怔,将他望着。

    “在外就不用装病了。”

    “可佛堂收女眷?难道让我呆在尼姑庵?”

    容若扑哧一笑,“你想到哪去了!佛堂有香客住处,不用拘谨这些。”捏捏她的脸笑道:“夫妻住同一处本是天经地义,何须计较如此。”

    “说得极是。”明月起身便开始收拾起来。容若见她说行动便行动,极其迅速,一下无言苦笑,“明月,你可是太心急了?”

    明月转身,一脸正经,“这事可慢不得,关系到冬郎你的病情啊!”

    她这般正经,容若领情,虚弱道:“有劳爱妻了。”

    果不其然,觉罗夫人甚是迷信,听明月建议去佛堂休憩半来个月,吸吸佛光,便答应了。纳兰家与广源寺的法嬅大师颇有渊源,听说容若的名还是他给取的。

    觉罗夫人第一个想到的佛堂便是广源寺。

    广源寺明月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一别一年之久,花开花落物是人非。广源寺被修葺一新,黄墙壁在阳光中分外扎眼。两人方一下马车,容若极目道:“好些年没来,万万莫想这广源寺有这一番。”

    明月只觉得翻新了,其他看不出。两人走至寺院门口,容若指着挂在门口的牌匾,“你仔细看一看。”

    明月好奇望着,浑厚潇洒的狂草字,从字面的黄漆看,这牌匾写得时间不长,不足半年。除了说这字写得好,也并无其他。明月无能望向容若,苦涩摇头。容若道:“看‘寺’下面那红色的字。”

    明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显赫的“敕造”二字印入眼帘,她捂住嘴,“呀,皇上赠与?”

    容若点头,浅笑道,“可是不知这皇上也来过这所寺庙。”

    明月呆呆凝望着,皇上……爱新觉罗玄烨?他是个伟大的皇帝。她对他知晓不多,只知他治国了得,千古一帝;只知他从小由孝庄太后养育,未得父母所爱;只知他有许多嫔妃,多子却夭折的可怜的父亲。

    其实她虽崇拜这个千古一帝,但还多些可怜他。不过她对他未有任何概念,主要是没那个闲工夫去了解。侧目望着身旁的男人,浅浅一笑,这个才是关心的呢。

    她轻轻挽着容若,“走吧冬郎,我们一起出尘,南无阿弥陀佛去。”

    容若被她拖着进了广源寺,略有踉跄。进了广源寺,几个素衣和尚正在扫雪。昨晚下得一阵鹅毛大雪,如今已然铺成白皑皑一片了。

    有一名年纪小的和尚抬眼将他们望去,“你们是?”

    容若抱拳,“纳兰容若。”这是他第一次向外说出这般称呼,道出字,便是成人,便是长大的孩子了。

    小和尚摸着光洁的脑袋,转身对其他的和尚道:“师傅有接待这位施主吗?”几个和尚皆摇头,这把容若弄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明月上前道:“能帮我们传个话吗?便说觉罗夫人的家眷来此。”

    小和尚眼前一亮,“啊!是觉罗夫人的家眷哇!认得认得,师傅早就安排好了,跟我来。”说罢,丢下扫帚,热情招呼着他们。

    容若一下郁闷起来,“为何道我无人知晓,念额娘的名便皆知晓?”

    “傻忽忽的。”明月道:“你几年未来此,谁认得你?额娘隔三差五来此拜佛,自是熟客,这次你来佛堂修养,也是额娘打点,自当是唤额娘的名。唤你的名,谁知?”

    容若无言,只能撇撇嘴,算是受教。香客居住的住处,在佛堂右后侧,离正堂不远不近,望去可看得到,却不识具体事物。

    一条长廊有五间房,明月挑着折中的一间。两人方一进屋,容若便坐下,脱去身上繁重的大氅,“这儿都没香客住吗?”

    “自是有,只是这是上等香客才能住的。此时还未到正月,香客不会无缘无故住此。甚好,我们图个安静。”明月跟着褪去衣裳,坐在他旁边,为他倒茶,再帮他吹吹冷,递给他。

    容若接过她的茶,另一手交握她的,“不在家,不用你照顾了。”

    明月笑答:“我喜欢照顾你。”

    容若又捏捏她的脸,“可别指望我照顾你,我不会。”

    明月浅笑。她只想照顾他,那是因为她心疼这个男人,自心底有着的心疼,希望他好好,希望在这一生笑口常开,无忧无虑。

    容若抿了一口茶,透过白糊纸眺望天际,现在天色尚明,窝在房内实为可惜,便道:“明月,我们出去走走。”

    “不可。”明月当即否定,“如今你方来佛堂,皆知你是带病而出,这般出去,你说呢?”

    容若叹息,“你愈加像管家婆了。”

    明月露出讪色,咬了咬唇,他可是烦了她?还在自我揣测之时,容若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目光灼热,“明月?”

    明月抬眼望去,被他灼热的目光吓了一跳。

    “以后,记得要常常管我。”容若抿了抿唇,灼灼目光使得明月略有些不自在,自个起来道:“我去看看厨房在哪?斋饭可是吃不得。”说罢,挣扎一下,落荒而逃。

    容若好笑望着她,端起茶独自喝了起来。以前他爱喝雪山银根,如今与她待得多了,什么时候凤凰单枞这般眷恋了?他讪笑,要是没了她,他会怎样?

    他从未想过,他总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她是他的妻,怎会离开他?

    明月一边捂住脸一边走。一思及方才容若那灼热如火的目光,便娇羞起来。容若总会对她温温的,久而久之她也便不去向往有什么山盟海誓,温而不火也是可以的。略低着头,方一转弯,自个就撞到一堵人墙,受反力,不支倒地。

    闷哼一声坐在地上,自下而视,看着那双秀滚金边的褐色长靴。

    “姑娘没事吧?”一只骨腕纤细,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掌突然在她面前。她愣了一愣,抬头望去这人,是有着一双似海汹涌的双眸,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未接,自个站了起来道:“无事。”目光淡然,但语气似略有责怪之意。

    那男子稍有些尴尬,不自然一笑。倒是他的随从嘀咕,“明明是你撞着我主子,不随好意也被使脸色。”明月听得甚是清楚,含笑对着那男子,“多谢公子方才的好意。”目光戏谑,使得那男子一下子下不了台。只能横眉瞅向他的随从,甚是责怪之意。

    明月浅笑,举步离去。

    当明月走远后,那男子回头对随从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上,明明就是那民女撞到您,您好心扶她一把,她还给脸色与您,奴才不服。”随从立即跪下。

    玄烨哭笑不得,这个奴才平时惯坏了。瞧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似要就义一般。玄烨道:“小陆子,起来吧,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朕也有不对,不该贸然伸手搀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必定是把朕当登徒子了。”

    小陆子应承站起道:“皇上这般端庄模样,怎会是登徒子?”的确,那目光谦和,锦衣佩玉,衣冠整齐,一看便知是贵族家的公子。

    玄烨也不多说,只是好奇一番,“这不是香客别院吗?”

    “正是。”小陆子奇怪应着,也不知主子为何突然这般一问。玄烨转身看向明月离去的地方,“方才那女子该是这广源寺的香客吧。”

    “应该是。”小陆子更甚奇怪了。他万万始料不及,下一秒,主子笑了,还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竟然这般模样。”

    小陆子傻愣愣看着主子,不知这句话有什么深层的意思。只见玄烨继续往前走,还问:“后面是什么地方?”

    “回皇上,方才我们去看和尚吃什么斋饭来着。”

    玄烨道:“香客也是在那大食堂里吃饭?”

    “好似可以这么说。”小陆子恭敬回答,抬眼探究玄烨的表情,只见他略有些蹙眉,继续往前走。小陆子唯唯诺诺跟在主子后边,不明主子这是怎么了?

    “小陆子,你去安排一下,今儿朕便住在广源寺了。朕在法嬅大师禅房等你。”

    小陆子一怔,闷声道:“主子,这不和规矩啊。”

    玄烨冷冷扫了他一眼。小陆子识相闭嘴道:“奴才这就去办。”说罢稍稍退后几步,朝别的地方跑去。玄烨抿了抿唇,侧目望向来的地方,最终还是转身往回走。

    明月来到广源寺的厨房里,见到几个和尚在爆炒平菇。她略侧着身,看着厨房来来去去,忙不迭的一群和尚。一位和尚终于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打动”了,问道:“姑娘来此做什么?”

    明月道:“我想问一问,你这每日菜谱可有?”

    和尚怔道:“姑娘此话怎讲?”

    又一个叫她姑娘的!她笑:“我家爷身体不适,虽说清心寡欲,食素,但怕我家爷身子扛不住,所以想看看食谱。”

    毕竟要在此住大半个月,要是食物不和胃口,总是罪过。和尚摸了把自己光洁的脑袋,“原来是夫人啊!”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我们这广源寺吃得都是菜园里种的,现摘现做,我们亦无规律。”

    明月道:“那以后等你们炉子用完了,可借我一用?我想亲自给我们爷做饭。”

    和尚颔首,“这有何不可?夫人可知菜园子在哪?您要是想做饭,自个摘便是。”见和尚这般好说话,明月便欠身行礼,“多谢。我知道在哪。”方才经过菜园子,看得她眼都直了,以前一直向往的日子,如今终于能实现一把了。为相公做菜缝衣,挑灯陪读?呵呵,其实她最向往的便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招呼打完,她便准备离开。不想和尚唤道:“夫人。”

    她转身,只见和尚提了一盒食盒给她,“以后用这个装。”

    真是细心。明月会之一笑。

    她回去经过菜园子,见到一旁雪茫茫一片的点墨绿意,灵机一动,拔几根葱回去,稍后去钓鱼,正好当配料用。想着便行动起来。她比较懒,懒得从正道进菜园,直接横过去,她刚迈一步,准备小心翼翼下泥坡,忽然身后有人一道:“你在干什么?”

    明月吓得浑身一抖,转身方望一眼,脚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身子不稳地后仰,惊呼一声。

    玄烨胡乱寻她,好不容易见到一女子身型像她,可看那女子如此不畏地跨栏“偷”菜?第一反应便是大叫,你在干什么?当他看清朝他转头的那张脸,他委实吓了一跳,竟还真是她?

    见她因自己的一声吆喝,吓得重心不稳,开始划船般保持平衡,他本想冲过去帮她一把,可他还未迈出几步,便听见“哎”得一声,他便知,他晚了。

    晚了,便会有许多遗憾。玄烨总会想,要是自己不晚,还是会这般结局吧。

    明月懊恼地坐在泥土里,虽是冬季,泥土硬邦邦的,只是坐在雪里,感觉有些湿。

    “对不起。”玄烨走来,甚是抱歉站在她面前。明月抬眼望去,见又是那人,极度郁闷地想,今儿可是撞邪了?她方想站起来,奈何雪化了些,已然有些打滑,她准备再次划船一番,玄烨便搀住了她,“姑娘想做什么?”

    “拔葱。”她指了指菜园子里绿油油。

    玄烨一怔,半天说不上话,转脸看向她,只见她脸上挂满了“期待你的行动”。他一咬牙,“姑娘稍等。”说罢,便下地。堂堂九五之尊下地拔葱,要是被小陆子见着,可了不得。当玄烨好容易蹲下自己高贵的身子拔完葱,献宝一样递给明月之时,明月却久久凝望着他手里的葱,半晌,扑哧笑了起来,“你吃过只有葱叶没有葱白的大葱吗?”

    玄烨一下子答不上,只能同她一般瞪着自己手中他掐出来的“葱”。

    明月叹息,见他这模样的人便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说了也白说。她接过他手里的葱,“谢谢。”正欲转身,无奈脚下这一块地太滑,她又险些“划船”,还好玄烨眼疾手快,又搀住她,“还是我带你上去吧。”

    明月略斗了斗,还是答应了。把她送到道上,明月便挣开他的手,欠身谢道:“多谢公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

    明月在前,玄烨在后。

    明月走了走,便停了下来,转身怒瞪,“公子这是干什么?”

    “姑娘你这话说得。这路是回去的唯一路!”

    明月不答,转身继续前行。玄烨扑哧笑了笑,跟在她身后。玄烨本是想去法嬅禅房等小陆子的,可是偏偏预先想的没有变化快,竟而情不自禁跟着她走到了香客住处了。他顿了一顿,望着一廊上的五所房间,这是专门为满族贵族所设,难道她住这其中一间?

    明月方一拐弯,便见到容若披着斗篷,负手立于走廊间,目光清冷望着地上铺成的棉花似的大雪。许是感到有人靠近,容若方一侧脸,便见到明月朝他走进。他当即露出浅浅地笑容,“明月。”

    明月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娇羞的表情,容若皮肤本就白皙,在白皑皑的雪地背景下倒好似一股出尘谪仙下凡的清俊,霎时好看。容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用身上的斗篷裹\住明月的身子,温润地道:“冷吗?”说着同时,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明月浅笑,“还好。”真正冷得时候还未到呢,这时说冷,尚早。

    容若道:“回屋暖暖身子去。”两人相视一笑,容若便带着明月进了屋。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玄烨,久久凝望着,先是一丝诧异,而后变得目光复杂。原来她叫明月,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他与她相遇,还是晚了。只是……玄烨望着那间已紧闭的屋子。纳兰容若,明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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