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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不识君心侧——奴婢篇 第019-020章

    论兰亭会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

    她,张敏敏终于摆脱了营养不良,发育良好起来。她收拾起谢道韫的衣柜,这时燕燕过来,“喂……”

    敏敏转过身。自从三年前那次“等我回来”事件以后,燕燕对她的态度是冷到了极点,不叫她的名字,直接个“喂”字了事。对于这些,她也没多大兴趣,爱咋叫就咋叫,反正她是小姐身边的红人。

    “怎么了,燕燕?”她叫的甚是甜腻。她就喜欢跟人家反正来。

    “小姐叫你过去趟。”燕燕满脸厌恶对着她。

    反而她却更满面春风道,“好的。”于是便雀跃地蹦跶出去。

    燕燕冷哼,继续干自己的活。

    清淤斋里,谢道韫看着刚收到的信,心中五味俱全。敏敏进来后,谢道韫更是激动道,“敏敏,你过来。”

    她递给敏敏看那封信,敏敏一看,眼睛突然瞪大,“呀,王献之回来了?”她现在在谢道韫面前可是没了规矩,直接叫名字来,尤其是对谢玄,她总是叫他“谢美人”。

    谢道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激动,“他现在在会稽郡山。”

    “小姐想去?”

    “嗯啊。”她一脸兴奋,可是随之又感伤,“母亲那边不好解决。”

    敏敏笑道,“那还不好解决,去东山正好途径会稽郡山啊。”

    “你的意思是……”

    敏敏笑得更欢了。谢道韫做无奈状,“总是拿叔叔当幌子。”

    “去叫羯儿来吧。”

    敏敏乐着点头,便跑去书院去了。

    熟门熟路来到书院,进来书院内廷,见谢玄在俯身写字,一丝不苟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敏敏有些愣。

    谢玄三年如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不似以前。以前是妖娆多刺的红玫瑰,现在是风情万种的百合花。

    只见他右手握着毛笔,左手拂袖,额前的刘海无风自动,眉宇间英气逼人,流露出一种透明的妖娆气息。挺直的鼻梁把清秀的脸勾勒出更深邃的立体。性感薄唇无意识的微笑。好看,实在是好看。

    敏敏就这样,僵立着看着谢玄。

    当谢玄终于完成自己的大作,放下毛笔,微微伸个懒腰,不亦乐乎地欣赏起来,却见门口那烧饼在一幅陶醉的样子看他。

    他不免皱起眉头,想起她给他取的外号,就恼火。

    “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起来。

    敏敏回了神,见他不悦。哎,每次见到她,这位仁兄没了好脸色。她无比无奈地走了过去道,“小姐叫你过去。”

    “哦,知道了。”谢玄放下杰作,准备出门。

    “诶,谢美人。”她连忙唤道。

    谢玄立马皱起好看的眉目,“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谢、美、人’你听不懂吗?”

    她嘟嘴道,“那也别叫我烧饼。”

    谢玄哼了一下,“我乐意。”

    敏敏也哼了一下,“我也乐意。”

    “你……”谢玄撅起嘴来。

    她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在他眼前走过,还转身对谢玄道,“美人快点哦。不要让大爷等久了。”一幅调侃样。

    谢玄气打不出,“滚。”

    “哈哈……”

    如此放肆的丫鬟也只有谢府这一枚吧。

    谢道韫把去东山的事情告诉了谢玄,谢玄也未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一来,他也想走走,二来好久没见到谢安了。三来……可意会不可言传。

    谢玄与谢母说明后,便可以随时起身去东山了。

    当然,谢道韫的目的不是东山,而是会稽郡山的王献之。

    不想,当收到谢安的书函时,谢道韫更是雀跃,原来谢安此时已经在会稽郡山之中了。

    几日后,他们便启程了。这次前去,谢道韫依旧只是带着敏敏。

    在路途中,敏敏总是想,穿越东晋好多年了。可是她的人生咋没什么大突破或者什么轰轰烈烈呢?不禁叹息,这样一副尊容,实在太难突破。想要桃花满天飞?嘻嘻,痴人说梦。要是能把眼前这位“谢美人”搞定,就烧高香了。敏敏小心的偷窥起坐在她对面的谢玄。

    啧啧,那随便一睹的眼神,销魂。

    啧啧,那指骨纤细的手指,完美。

    啧啧,那突然圈起的拳头,酷!

    啧啧,那拳头突然朝她伸来,躲。

    “看什么看?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又想怎么整我?”谢玄收回拳头,俊美的脸上愠色泛滥。

    她很无语啊,她是在欣赏美男,为什么他却想到那方面去啦。难道是她欣赏的目光的问题?额,应该是,她一般欣赏人的时候,喜欢半眯着眼睛,如此看来……好吧,不得不说,是她的问题。

    “美人,我错了。”敏敏立马求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嘻嘻。”谢道韫笑了起来,“大爷都认错了,美人就饶他吧。”

    谢玄嗔怪,“姐姐。”

    谢道韫反而笑得更欢了,“美人生气起来,更美了。”

    他似乎到了极点,坐在椅子上面不吭不响了。

    谢道韫与敏敏互看对方,都识趣不说话。马车一点驰去浙江地带。

    正是阳春三月,答答地马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会稽郡的太守府。车夫下去与开门的下人说了些什么,就回来,对他们说,王羲之与一些朋友都会稽郡山阴之兰亭聚会去了。

    谢玄与谢道韫面面相觑后,决定直奔兰亭。

    当到兰亭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太阳高高挂起,暖意融融。偶尔传来一两声爽朗的笑声。

    谢道韫与谢玄走了过去,纷纷拱手鞠躬,“叔叔,各位前辈。”

    谢万见来人,又哈哈大笑,“哈哈,我可不用愁了。”

    王羲之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的这些晚辈可不一定比你差哦。”谢万老脸一红,怔着不说话,眼睛瞟到了谢道韫身后的敏敏,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凡是来者都得参加。韫儿丫头身后的那丫鬟也得参加这个游戏。”

    顿时,众人目光看向敏敏。她不知所措起来,用质问的眼光看着谢道韫,到底怎么了?

    谢道韫有点为难,但是都是些长辈,也不说些什么,倒是谢安来了句,“四弟,你好意思为难一个奴婢。”

    “三哥此言差矣。刚才不是说,来者必须参加吗?”

    谢安抿了敏嘴,想说些什么,倒是王羲之打圆场,“好了好了,开始吧。这流水也不一定到谁那呢,现在争议什么。刚才本就定了来者必须参加的规定,遵守就是。”

    于是人人都开始往小溪中走去。并排坐在小溪旁。王羲之拿起酒杯道,“我先开始了。”

    于是便念道,“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音。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

    “好。”众人鼓掌。

    于是,王羲之把酒杯放进小溪中,开始了曲水流觞,饮酒赋词。酒杯到了谢安面前,谢安笑道,“薄云罗阳景,微风翼轻航……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好词。”众人连声附和。

    朗诵一完,曲水流觞传到了王凝之面前,他微微一愣,拿起酒杯,再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他的谢道韫,他皱了皱眉头,把酒杯放下,念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家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而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众人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谢安拍手叫好。这是首关于男女之诗。谁都知道,王家二公子喜欢谢家大小姐之事。因为谢家大小姐,至今未娶,此行径已经得倒很多人赏识,此刻有做出如此的诗句,可见王家二公子的一片真心啊。

    谢道韫听后,面红耳赤,低下头,不去看众人暧昧的眼神。

    敏敏听后,不禁为这个痴情男儿惋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再去看王献之,本以为会他会怅然若失的表情,不想却喜笑颜开?这要是让谢道韫知道,该多伤心?敏敏再看王羲之,好家伙,笑得比谁都欢。而谢安却微微而笑,但眼神中流露的,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

    游戏继续进行,酒杯漂流到了孙绰面前,孙绰顿时大笑,拿起酒杯,欢呼道,“流风拂枉渚,停云荫云皋。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时珍岂不甘?忘味在闻韶。”

    吟诗过后,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夸此诗甚是自然鲜明。好诗。

    游戏又继续着,此时流到谢道韫面前,她拿起酒杯,信手捏来,“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敏敏顿时愣了,果然才女,就这样信手捏来了。

    众人掌声激烈,一位名士道,“这倒好,我看是没人能喝到酒了,这个游戏得一直继续下去了,哈哈。”

    众人也随声应和。

    当酒杯很不自觉地流到了敏敏面前的时候,她死命瞪着那酒杯,誓要把它瞪出了窟窿来。叫它有多远滚多远。

    可惜,它不怕有窟窿,直接停了下了。众人几乎都不敢呼吸。

    敏敏哭丧了脸……阿门,她不会做诗啊。

    谢道韫见此情况,道,“我代我婢女吟诗吧。”

    谢万不悦道,“这怎么行,得自己来。”

    “可是叔叔。”谢道韫欲言又止。

    敏敏盯着酒杯就吐不出字来。

    此时好心的王羲之道,“算了,念不出来,就喝了这杯酒,游戏结束吧。”

    她才不干呢。

    脑袋突然想到曾经喜欢的一首诗,并确定在东晋之后,便自信满满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刚念完,本来自信满满,却不想,人人都盯着怪物一样看她。

    额……出什么事了?

    谢道韫在她身边道,“你要当尼姑?”

    “啊?”顿时她想到这首诗是一个和尚写的。她郁闷了,赶紧来了首小学时候背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道少。”

    见其他人还是看怪物一样看她,她急了,又来了首,静夜思。念完以后见众人还是处于痴呆状态,她抓狂了,她的诗都是小学水平,叫她怎么办。她一鼓作气,把小学时候背的“鹅”“锄禾”都背了。

    最后脑袋负荷了,最后一首“锦瑟”也背了出来,然后疲惫道,“没了,真的没了,我想不出来了。我喝酒就是了。”

    她选择妥协了。

    可她刚拿起酒杯想喝,却听见阵阵掌声。“好,太精彩了。”众人欢呼。王羲之更是拿起坛子,寓意干杯,朗声道,“一连做了5首诗,连起都不喘,诗词涉及如此之广。安石家的就是不一样。”

    众人齐声欢呼。敏敏脸部抽筋……呵呵,还好东晋在唐朝之前。

    “咦,我记起来了,这位婢女是安石收的徒弟,当时看她写给安石的感谢诗呢,对吧,安石?”王羲之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问起来。

    众人大跌眼镜,还有这一出?安石收婢女为徒弟?

    “哈哈,果然是安石,慧眼识君啊。”王羲之笑道。

    众人又随声附和。

    这倒好,把台阶给谢安下了。

    “不知你的字练好没?”王羲之突然问起敏敏。敏敏哑然……

    谢玄眉头突然一皱。字?

    “嘿嘿,还在练习中。”她甚是尴尬起来。

    王羲之倒乐了起来,“小姑娘有前途。”

    敏敏只能傻笑应付。

    游戏继续进行着,当酒杯停在王献之身边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吟诵,却不想,他当机立断就把酒喝个精光,“在下甘拜下风,做不出来。”说着眼神流转萦绕,炯炯有神。

    额,游戏就这样,被王献之给掐断了。

    王羲之似乎也是怔住好一会儿,随后才如常般,“那么我把各位的诗都写出来。”

    “好好……”各个兴奋起来。敏敏顿感不妙,她剽窃的啊,“那个……我的就不用了。”敏敏小声道。

    王羲之惊讶道,“为什么?”

    敏敏尴尬,“我只是一个无名氏,要是跟一群名士流传下去,那么这本兰亭集存在价值会打折扣的。”

    “兰亭集?”王羲之眼前一亮,“不错,这个名字好。”

    她又只能傻笑。

    罪孽深重啊。

    风波渐起

    兰亭会后,诗人名士都各奔东西。而谢安一家则在王羲之家里做客。

    王羲之任会稽郡的内史,也就是郡太守。他的府邸不算大,没有谢府的面积,但却很精致。敏敏一进去就觉得,大户人家,场面最重要。谢府一进去时块玉雕的石碑。王羲之的太守府一进去则是玉雕的大砚台。听说是桓温送的。

    进了主厅,一行人都纷纷坐下,王羲之似乎还余兴未了,道,“安石,这次你得在我府上多住几日。我们好好交流一下。”

    谢安笑道,“逸少,你明知还难为我。”

    王羲之佯装无知,“哦,我真不知怎么难为你的。”

    谢安知道他故意整他,在孩子面前出丑,但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家还有妻儿,不能久留。”

    “啊……这样啊,那我写个书信告之月儿妹妹?”王羲之装作恍然大悟,而后贼兮兮笑道。

    谢安笑着回答,“自然是好。”

    敏敏听后,这王羲之想戏弄谢安?呵,自讨没趣。谢安之所以不留必是刘氏反对,书信通知刘氏必当吃闭门羹。想让谢安在下辈面前出丑,惧内?可是谢安却很巧妙地把这个问题推出去了。不禁,敏敏真有点欣赏起来谢安来。果然遇事灵活应对。

    晚上,敏敏收拾好床铺唤谢道韫休息,却见谢道韫望着窗棂外想些什么。敏敏走了过去,问道,“小姐,怎么了?”

    谢道韫望着深夜的月,吟起,“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敏敏,这首诗真好。”

    她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首诗只是她偶尔看到,也是觉得好就记得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啊,世间怎么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

    “小姐是怎么了?”敏敏总感觉谢道韫有心事一般。

    谢道韫轻叹,“你可知,我比献之大几岁吗?”

    她摇头。

    “整整四岁。我与他同月同日生。”谢道韫似乎悲怆而来,眼底晕起水雾。

    四年,谢道韫等他也快四年了。

    “今日,我听见叔叔与王叔叔的谈话。”

    敏敏怔了。谢道韫苦笑,“把我和王凝之叫了进去。”

    她张大嘴,一副吃惊样,“小姐,该不是想……”

    “我20了。”谢道韫更是苦笑起来,“一个女子的韶华之年将逝去了。”

    她突然无言,只是呆呆看着谢道韫,她似乎是想哭,但是眼底那谭水雾终结不出泪滴。她是哭都没眼泪吧。敏敏突然同情起来。只见谢道韫深吸一口气,转脸对着敏敏勉强一笑,“还好叔叔说缓缓。”

    啊?敏敏不明所以然。

    谢道韫按住她的肩膀,“我只要再坚持一点,再坚持一点。对不对?”

    她也不懂,男女之事,虽然经历过,但对她来说,只是过眼云烟,没有过刻骨铭心。可是谢道韫之于王献之,那种情意,她只知道,情越真,伤的越深。

    王凝之他表达的爱意太过呆板了。只是简单找谢道韫说几句话,而内容也是千篇一律的诗词歌赋。虽然谢道韫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但是一直聊这个,总有厌烦的时候。一开始,谢道韫还是很客气的跟王凝之聊,可是渐渐地,谢道韫开始闭门见客了。是啊,谢道韫有些气馁了,她留在太守府,想见的不见她,不想见的天天缠着她。

    谢道韫自此就呆在房间不出,又不想别人打扰。结果敏敏成了个大闲人。一个丫鬟闲起来,就是无所事事。于是想到了“谢美人”起来。没法,跟谁都不熟,只有谢玄,她还熟点。

    那只得去骚扰他了。

    谢玄住西厢房第四间,与谢安的房挨着。她风尘仆仆的过去,却见谢玄在敲谢安的房门。

    咦?她猫着身子去看,谢安打开门,一脸和气招呼他进去。

    气氛有点诡异,敏敏是个好奇的猫。于是便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偷偷听了起来。

    房间内,谢玄站着不动,谢安招呼他坐,他摇头道,“只是有些问题,问完就走了。”

    谢安怔了,便笑道,“那什么事?”

    谢玄抿起嘴唇,“叔叔,羯儿……”嗫嚅起来。

    “你说。”谢安一脸平静,即使知道谢玄此时有点不对劲。

    “叔叔,你是不是想把姐姐嫁了?”

    谢安盯着他看,看不出任何情绪。谢玄有点心虚起来,顿时低下了头。

    “你问的如果是这个,我会告诉你,你姐姐待字闺中已久了。”谢安拿起茶桌上的茶杯,呷了口。

    谢玄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谢安喝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谢玄咬了咬牙,扇形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希望叔叔问过姐姐的意思。”

    谢安放下茶杯,轻笑,“羯儿,你可知,你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

    “羯儿知道。”他点头。

    “你的心思,叔叔早就知道了。”

    谢玄无言,等待下文。

    谢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拍着快与他一般高的谢玄,“你自是知道你婶婶是什么人。我不会有那心思的。”

    谢玄抿嘴,眼神低垂,不言不语。

    谢安笑道,“不如跟你打个赌,怎么样?问你婶婶,要是她不同意,那你便把你腰间那紫罗香囊给我。”

    他吃了一惊,望着腰间的紫罗香囊,点了点头。

    “那么,过几日,你随我去东山吧。”

    “是。“他应承完,又问,“听说琰弟回来了?”

    谢安笑道,“是啊,从外公家终于回来了。”

    门外的敏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索然无趣地回去继续她的无聊。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一句也不懂。

    三日后,他们也便打算离开了太守府,王羲之似乎意犹未尽,谢安笑道,“以后再来便是。”

    王献之点头,看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也便不多什么,但眼睛却炯炯有神道,“安石,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谢安点头便上了马车,挥手道别后,进了马车,见敏敏乖乖坐在一旁,很是乖巧地样子。

    她见谢安在注意她,她立马立正身子,顽皮道,“师傅。”

    谢安听到这声久违的师傅以后,不禁莞尔一笑,“这几年还好?”

    她点点头,却看到谢玄躲闪的眼神。奇怪了……

    谢安不再多说什么,眼睛微眯起来,像是要睡觉一般。车上甚是安静。谢道韫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道,“叔叔。”

    谢安不答,似没听到似的。谢道韫再唤了一遍,谢玄却道,“姐姐,你怎生笨了呢?”

    谢道韫更咬紧牙关,低喃,“韫儿忘记了,对不起,叔叔。”

    那时,敏敏不知道,谢安没有睡着,而是他不去理会谢道韫,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挣扎也是无效。只是时间的问题。

    三年后再踏进东山府邸时,敏敏觉得,没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房子都旧了,还有这个府邸多了个小主子。

    谢琰,谢安之子。5岁便送到刘氏娘家学习,因东山无私塾。他比谢玄小八个月,可是感觉却相差很多。

    他没有谢玄眼底中那纯粹的干净。似乎历经沧桑般。至少敏敏第一次见到他是如此。

    他们到东山,他立于府邸门口,不苟言笑对着下车的谢安道,“父亲。”

    谢安此时也不如平时一样,简单“嗯”了一声,就直径进了屋。

    事后敏敏问过谢玄,为什么他们关系如此严重,谢玄扁着嘴表示也不知内情。

    看来,这里面有故事。

    敏敏也清楚感觉谢琰很不喜欢她。如果是谢玄当初不喜欢她一般,只喜欢美得事物的话,她就不会感到郁闷。可是事实证明,他是从骨子里排斥她的。见到她不仅冷漠,而且还曾经跟她说过唯一的一句话。

    看到你就恶心。

    她当时懵了。不是厌恶,而是恶心?这个词严重刺激了她幼小的心灵。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委屈,她什么也没干,可是……

    不知是岁月不饶人,还是物是人非,敏敏再见到刘氏,更是吃惊不能自己,苍老了很多,不过三十又余的年龄,却已经两鬓华发了。

    刘氏见敏敏。微愣一下,便招呼谢家两姐弟。与他们聊唠起来。

    刘氏偶问起谢朗,谢玄反对谢安道,“他与大叔伯北伐,氐族姚襄败于前秦,归东晋,投于大叔伯。后来大叔伯摔其北上,但对后赵降将张遇安抚不周,张据许昌判晋,又前秦派2万援军,大叔伯败了,失了1.5万士兵。将为建武将军。不过还好从魏国取来传国玉玺;后来大叔伯又收复了许昌。现在镇守石头城,护卫京师呢。”谢玄讲的眉飞色舞,似乎对于军事很感兴趣似的。

    谢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刘氏愣着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即笑道,“哎呦,都是些文化东西,我一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

    谢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问道,“婶婶自谦了,你定知道诗经里有首诗。”

    刘氏怔,不知道谢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婶婶可知?”谢玄笑道。

    不想,刘氏先是一愣,后却狠狠瞪起谢安,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一旁的谢琰生气道,“谢玄,你有毛病吗?”

    谢玄不再说话,知道自己言辞严重。谢安却笑了,“此词确实好。”

    这时刘氏却冷哼道,“羯儿,你可知此词是谁做的吗?”

    “周公。”谢玄也不知刘氏为何如此问起。

    “那周公要是女子断不会再做此诗了。”说罢,苍白的脸更加苍白起来,对着谢安道,“你说是吗?相公?”

    气氛似乎凝固起来。敏敏看着这出戏,突然联想在太守府听到偷听到的话,不禁倒吸一口气,联想起来,难道是……谢安想纳妾?

    谢安却道,“夫人聪慧。”

    刘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苍白的脸色,眼神中流露出的悲怆,似乎要把谢安千疮百孔,“你还是不死心。”

    谢安不答。

    刘氏愤愤离去。而在一旁的谢琰,却用怨毒的眼神指向了……敏敏?

    她没看错吧。那眼神好像她就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现在抓奸在床,原配悲愤离去,儿女怨恨注视那个骚狐狸精?

    她似乎很无辜去看谢道韫,却只见谢道韫跟她一样的表情,很茫然。她再去看谢玄,却见他对她苦苦一笑。

    最后,把目光注视谢安,眼底无任何感情,只是望着刘氏离去的方向。

    敏敏不傻,她似乎其中的因果关系。似乎明白了很多很多。只是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摸摸自己的脸,确实没什么好吸引的。

    一切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敏敏不再是没心没肺起来。她开始注意去谢安了。

    虽然谢安的年龄已经过了而立,而她正处于韶华之时。但是谢安从骨子里透出了气质,却可足以获得少女的芳心。本来敏敏对谢安算是有一定的好感,而且还知道谢安以后会很风光。

    不是说她虚荣,只是每个女人应有的。她想起以前谢安看她的眼神,不觉的脸上一热。她连忙捂起脸蛋,怪自己如少女怀春般模样。

    “扑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敏敏转头,见谢道韫已经站在面前看她很久了,而她却未知。

    “小姐。”敏敏脸更红了。

    谢道韫站在她身旁,盯着她眼睛,“想得可是我叔叔?”

    她保持沉默……

    谢道韫跟着抿了下嘴唇,道,“我叔叔的表达方式,还真是特别。对吧。”

    她一怔,好像确实很特别,要让她自己去猜?自己却不明说。要是误会意思,下台阶的只有他。要是真是这意思,便能很明确的知道对方的意思。而且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她不禁地想起刘氏。

    谢道韫见她想的入迷,突然有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点质疑,“敏敏,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倒愣了,没想到聪慧的谢道韫想了这么多,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她不禁莞尔,她一直很一般。

    “你做的诗很好。”谢道韫由衷表示。

    敏敏只是微微一笑,“都是老爷教的。”语气中,她故意表现的很暧昧。

    料不到敏敏会如此之说,微微怔了。潸然一笑,却见站在门口已久的谢玄,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羯儿。”谢道韫从未见过谢玄这么安静过,不免有点惊奇。

    敏敏闻声转身看门外,见谢玄泰山不动般,站在门外,逆光中,看不起他的脸。

    “姐姐。”很冷静的声音。便见谢玄走了进来,逆光渐渐隐去,却见谢玄一脸的笑容。他见敏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有点生气道,“看什么,烧饼。”

    还好,如常。敏敏笑了起来,“就是看看谢美人而已啦。”

    谢玄冷哼,“你要是再叫我谢美人,小心我把你扔到江里喂鱼。”

    她吐舌头,“拉你一起。”

    谢玄不说话,半天才吐出一个“哼”的鼻音。

    “羯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谢玄听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母亲大人稍来的。”

    谢道韫接过,看了,不免担心起来,“为何语气如此强硬?”

    谢玄摇头,“姐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母亲如此要求,我们明日便动身回去吧。”谢道韫对谢玄说完,转向敏敏,一脸惋惜的样子。

    最后把握一次机会吧。

    谢道韫似乎是这样如此对敏敏说道。

    她想了很久很久,一人立于山顶之上,仰望着星空,对于明天的离去,也不知何时相见。也许正如此,她心中产生的舍不得,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她在舍不得什么?她以前也经历过男人的示爱,只是那个时候,不过是不屑一顾,如今呢?难道是寂寞太久?她汗颜,也不至于吧。虽然自己没了鲜丽的外表,但至少也不至于如此需要男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安太与众不同了。可是尽管如此,难道真要跟谢安在一起?敏敏惘然了。

    她思考完,准备下山回府,却见谢安早已立于身后百步距离。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

    “师傅。”她叫了他一声。

    他明显的一愣,笑道,“我以为你会叫我老爷。”

    敏敏笑道,“师傅说,没人的时候就叫他师傅。”

    谢安上前走了过来,发髻上的青丝低垂在肩膀上,偶尔的清风,荡漾在那消瘦肩膀上,显得谪仙下凡般。他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觉得如何?”

    她答,“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谢安微怔,随即笑道,“妙。”

    “能问你个问题吗?”敏敏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谢安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注视。

    “为何——有情于我。”她说罢,脸烧了起来。

    他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猜到了,简单说了四个字,“情不自禁”。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概括了太多的内容,与太多的牵绊。

    她也不再问什么,只是笑道,“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自信。要是我拒绝了呢?”

    谢安却笑了,“我只是赌了一把而已。我也未想过,会如此。”

    是啊,连她自己都未想过,自己能如此。

    也许,她也是,情不自禁。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笑了。简单一笑,却是千言万语。有些东西,挡也挡不住。

    那是第一的主动,敏敏握起他的手。轻微,坚定。

    他颤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回握,紧紧。

    那夜的月色,分外清明。

    谢安,心悦君兮君知不知

    她的闺名,叫刘馨月。嫁于谢安时,二八年华。那时她很开心,可惜,那似乎是过早的事情。她与谢安从小便有婚约,两家也交往频繁。她以为,从小的爱恋,便会天长地久。

    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罢了。

    他一直喜爱着她的姐姐。那个虽然淘气却文化卓越的女子,那个她父亲妾所生的女子。她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而她姐姐是谢安心中的一块肉。

    可,在她看来,她的姐姐,却是她心中一个扎在心底的毒刺,挥之不去。

    她姐姐爱极了谢安的字,总是屁颠找谢安学字。而他们的故事,也从此拉开了序幕。

    她姐姐活泼好动,但骨子里却有说不尽的才气。不过三个星期的光景,她姐姐便能把字写的有模有样,谢安也从那时开始欣赏起她。

    活泼的少女与儒雅的少年,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的她,不过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着她姐姐与谢安笑时,心中泛起的酸意,让她很难过很难过而已。

    也许再美好的事物,天地不容,也许她姐姐与他,只是情深缘浅。

    她姐姐有未婚夫,他也有未婚妻。

    她姐姐想过与他私奔,可是他却没有同意。她姐姐求过她,叫她把他让给她。她那年太小,只是一味的哭泣。

    可是,结局总是让她难以忍受。曾经说过,以后定当名芳百世的谢安却还是糊涂的与她姐姐私奔了。

    结局,呵呵,两方家庭的势力,对付这对璧人,轻而易举。但为了谢安在世人中的名气,却牺牲了她姐姐。

    把她提早嫁人了,远嫁到了北方。喜庆的婚宴上,新郎不是谢安。而在谢家被禁足的谢安也只能独自伤心。

    从那以后,谢安虽然外表依旧,只是内心,变了。谢家要求他娶她,他应了。那样轻松地点头。

    洞房花烛之时,他揭开她的喜帕,对她说,“这以后,我便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有其他女子。”

    那时她感动,只是不懂,他这番话,只是对他自己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与他的夫妻生活举案齐眉,他对她甚好。而她也无其他要求。她育有一子之后,生活似乎更加让她满意。本来谢家对谢安很是看中,却不想他不惜做官,隐居到东山。那么,她也愿意陪他而去。只要生活幸福就好。

    可惜,在她侄女带来一个婢女以后,似乎全变了。

    那婢女开始并无什么才貌,普通不能再普通,而她也一直忽略了她与她姐姐的相似之处。

    下茶那次,那婢女当面指责她的错误,让她羞愧。可是她却见谢安责怪她的眼神,和赞赏看着敏敏时,她觉得委屈。

    她发现谢安的不同便是他不再总是在丑时回房睡觉了,而是总是过一个时辰左右才回来。她觉得奇怪,便在丑时过后到了书房。只见谢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手上的卷轴。见他静静把卷轴放在书桌旁的瓶颈里,伸个懒腰起来。

    她知道他要回去了,便匆匆先他回去。

    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

    她是个女人,也是跟了谢安十余年的女人。她的夫君从来不会对一个女子眯起眼睛笑,可是却对着那个婢女,眯起眼睛笑过。

    她心中微微泛起久违的酸意,这样的笑容曾经给过她的姐姐,如今却给了一个未识多久的婢女?

    她的心越来越乱了。

    趁着谢安有事,她去看了那瓶颈的卷轴,上面画着是一位巧笑的女子,黛眉桃花眼,一笑盈盈。

    那个女子,是她的姐姐,那个她几乎快忘记的女人。

    可是,卷轴下面有一张宣纸,那张宣纸皱得很,上面别扭写这“张敏敏”三个字。

    她的大脑顿时懵住了,成了空白。

    而晚上他一夜也未回房。早上去书房,见他对着那张纸,发笑,笑得如少年般明朗的傻笑。

    那刻,她与他吵了起来。她撕心裂肺般,困兽般哭泣。

    而她听到的只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对不起,月儿。”

    一句对不起,补不会她破碎的心。

    那个晚上,他和她都没回房。她站在谢家门外那口井,那里映照着一个不再鲜活美丽的妙龄女子。她自嘲地笑。岁月不饶人啊。

    “我说的没错吧。”

    她一愣,那个婢女的声音,她转头去看,却见谢朗与她对望着。

    却见谢朗连连点头,深吸口气,“原来,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护着我,我一直以为我……”停了下去,脸上失落的表情烟消云散,豁然开朗道,“谢谢你,我原来一直不孤单。”

    那婢女说,“其实,人的孤单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而已。”

    看着他们笑,她突然也笑了起来,缺少发现孤单的眼睛吗?她努力地去挖掘,自欺欺人骗了自己十余年啊。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对不起,月儿。

    她低吟,却看见此时出来寻她的谢安。但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那前方的婢女。她就死死看着谢安,看他什么时候回神。不想,只是片刻回了神,直径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月儿,我们回去吧。”

    她撇头不想去看他。

    谢安轻轻拉住她的手,“我说过,我只要你一个妻。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最后还是无力。有时候,身不由己。

    她想让那个婢女离开这里,离开她的生活,不想她打扰自己的生活。于是她给谢母写了封信,告之谢道韫快过17,相士说16及笄。怕过了时辰,赶紧唤回去及笄吧。信发出去,她的身心徒然轻松了许多。

    可当那个婢女离开了,她就看着谢安一直站着看马车渐行渐远,她好不嘲讽道,“人都走远了,还要看吗?”

    “其实你并不用那么做。”谢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方。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知道其中是她的杰作。

    “我一直会信守我当初的诺言。”谢安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他的府邸。

    呵呵,她知道他会重守承诺。因为他是好男人。但好里不包括她。

    三年,她的生活变得乱糟糟的。虽然同以前一样,可是她明显感觉到谢安偶尔的闪神,深夜偶尔的叹息。还有有时轻轻地自笑。她知道,他想着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是她姐姐还是那个婢女。

    直到她儿子的回来,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

    那日她百无聊赖在秀女红,却见儿子风尘扑扑手里攥着一本书,怒目圆瞪起来,把书丢在母亲那,“娘,你好糊涂。”

    她不明所以看着那本书,是一本手抄的诗词。只是这字,这些别扭的字,她认得。

    她顿时无言,见后面有一首诗,“我自茅庐刚出道,永怀真心天下漂,远志岂是燕雀比,感怀激情如天高,谢家师翁多子弟,谢花却识真名士,安得恩情铭记心。”她仔细一看,却是藏头诗,我永远感谢谢安。

    “娘,张敏敏是谁?”

    她无比无奈起来,“你堂姐韫儿的丫鬟。”

    谢琰愤愤,直骂她是狐狸精。

    而她却什么也不想说。很明显,谢安移情别恋了。

    “我本想问爹一些事情,却在书房找不到爹,于是就无聊,见到紫香匣子。那匣子爹曾经跟我说,里面装着我小时候第一次抄写的诗词是他珍贵的东西,我本想温习以前,没想到,我在里面却发现这个。”

    她傻笑起来,不禁想起她初嫁他帮他收拾书房,随意打开一个匣子,里面便是她姐姐的手抄字。后面同样是一首诗,然而那却是一首情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一切似乎就是一个轮回而已。

    她抚摸起儿子的头,“记得,无论如何还是你父亲。”

    谢琰不语。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开心过,那个婢女似乎就是她的劫数。

    他们的事情,似乎很微妙。只是来得太过突然,完全不在预定范畴之内。她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已经是分别时刻。

    由于谢母信中语气强硬,必须得火速回府。第二天一大早,便要收拾行李。

    东山谢府门口。

    谢玄取下腰间的紫罗兰香囊,递给谢安,“侄儿愿赌服输。”

    谢安拿起香囊仔细瞧瞧,“羯儿甚爱此香囊吧。”

    谢玄不说话,只是盯着那香囊,很久很久。

    谢安命人拿一火折子过来。只见谢安把香囊放在火折子上烧了,并一贯如春风般的微笑,“羯儿,不介意吧。”

    谢玄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羯儿明白,此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至少叔叔是很不喜欢。叔叔一直没训斥我,羯儿自感惭愧。”

    谢安笑答,“谢家男子长相都是甚好。但无一人佩戴着女儿般的东西。你现在能懂也是好。”

    敏敏看着谢安在教训谢玄,看他一副长者的样子,心里顿时填得满满的,她就喜欢成熟稳重点的。而谢安不仅如此。

    只是当她欣赏谢安后,眼睛不小心瞟到刘氏的时候,心中顿时疙瘩一下。

    那个女人才是属于他的人。而她……竟然不知道此时现在属于什么位置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敏敏自帘后看着谢安,却见谢安也正看着她。微眯起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脸带微笑,报以安慰的微笑。

    她收回目光,见谢道韫欲言又止的表情。谢玄不屑地看着她,眼中多着很多轻蔑。

    她乖乖低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堵得慌。

    回到谢府,不如以前一般,似乎很是压抑。门前没有谢母的迎接,只有管家见到他们回来,连忙去扶下谢道韫道,“小姐,夫人命你一回来就到主厅一趟。”

    谢道韫有些吃惊,便点头,转身对敏敏道,“你把行李收拾下。”

    敏敏点头,却闻管家说,“夫人说,叫敏敏姑娘一起前去。”

    这……太反常了。谢道韫、敏敏都觉得奇怪。谢玄只是皱了下眉头。

    一进主厅,却见谢母不苟言笑看着来人。

    “母亲。”谢道韫欠身小心翼翼道。谢玄拱手道。

    “夫人。”敏敏欠身。

    “羯儿你到旁边坐着。”

    此话一出,就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只能等待剧情发展了。

    谢母拍起桌子,“韫儿,你好大的胆子。”

    谢道韫一惊,有点不知所措。也不记得犯过什么错,欠身问,“韫儿不知道所犯何错。”

    “还跟为娘装是吗?”谢母显然气愤大了极点,命人把人压上来。

    当门外一个相士打扮的人被家丁压了进来时。敏敏顿时紧张起来。

    谢母道,“把你三年前谢府大小姐及笄后,所发生的事如数说出来。”

    相士唯唯诺诺道,“是,小的本是个不知名的道士,一日有位丫鬟找我,说可以帮我出名,还可以给我一大笔的钱财,只要我帮她去骗一个人。”

    谢母语气阴沉,“所骗何人?”

    “谢府主母。”相士有丝颤抖道。

    “继续。”谢母声音提高起来。

    “我当时还有些怀疑。可是后来真如那丫鬟说得一样。我在建康开始小有名气。于是我就答应了那丫鬟的要求,骗谢府主母谢家小姐不宜早嫁,当缓几年。”

    “很好。”谢母盯着谢道韫,“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谢道韫跪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女儿没什么话好说,任凭母亲发落。”

    谢母突然狠狠瞪起一旁的敏敏,“你这个贱婢,定是你怂恿小姐干的是不是。”

    敏敏连忙跪下,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母亲,这一切全是我一人所为,不管敏敏的事情。”谢道韫怕谢母指责敏敏,连忙解释道。

    “哼,定是这个下贱丫头唆使你这么干的。你以前哪是这样?”

    “母亲,韫儿是逼不得已。韫儿不想嫁。”

    谢母愤恨道,“你可知,你已经20了,母亲纵容你到现在。当年门庭若市的求亲人已经萧条无人问津了。韫儿,你想气死我吗?”

    “韫儿不敢。”她低着头,无言以对。

    “来人,把当铺老板招来。”当铺老板走了进来,跪拜,“夫人。”

    “飞燕珏可还在?“狠狠问起谢道韫。

    “当了。”她直接说道。

    “很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然后怒瞪敏敏,“你这个贱婢真是好样的。”

    敏敏咬着嘴唇,敢怒不敢言。

    “怎么,不服气?”谢母道。

    这时谢玄却道,“母亲,东西既然赎回来了,我看不如……”

    “羯儿闭嘴。”谢道韫反而生气道。

    她知道母亲现在在气头上,要是求情,肯定把无辜地谢玄也要拖累,现在自身难保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犯得的错误有多大。

    谢母冷哼,继续问敏敏,“看样子你很不服气的样子。”

    敏敏继续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要是当众顶撞,必当没什么好果子吃。

    “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谢母脸色青黑,“来人,把她送去柴房,严加看管。”

    “是。”家丁托住敏敏,敏敏挣扎道,“拉扯干什么,我会自己走。”说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谢道韫,脸上写满了担忧。而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棍。”

    家丁复又抓起敏敏。敏敏死死挣扎。

    这时,谢玄站了起来,“母亲……”

    谢母狠狠把谢玄的后话给瞪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敏敏被拖了出去。而后传来她杀猪般的嘶吼。

    ……

    她被打晕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些麦穗,她蜷缩在麦穗之中,臀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她咬紧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做下人就是苦。帮着主子得罪了大主子,受罪的却是她这个做下人的。不过也不怪别人,谁叫她当初那么傲气在谢母面前。她不是当初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张敏敏了。平凡如她,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突然想到谢安。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他的那啥,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会让他心疼呢?想到这里,她就惋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如何让他伤心?敏敏委屈起来。

    这时。柴房门打开,却见燕燕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敏敏见燕燕那副厌烦的样子看她,她也只好不说话了。

    燕燕把食盒仍到地上,笑到,“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我很开心。”

    敏敏不理会她,自个打开食盒,准备吃饭。她有些饿了。

    “你可知道是谁告的秘吗?”燕燕绕有兴趣笑道。

    敏敏停顿,这个问题她可从来没考虑过。

    “那日,我本想把点东西去典当,于是,我便去了当铺,见掌柜跟他伙计说,啊,这玉的当期到了。看来这次赚大了。”燕燕笑得甚是妖娆。

    敏敏咬牙,“你虽然恨我,但你也不至于害小姐啊。”

    燕燕笑道,“小姐甚是不喜欢我,当年胡儿少爷向小姐要我,可是小姐没有同意。她总是装着清高的样子。让我很恼火。”

    敏敏呵呵地笑了,有些傻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突然她很恶作剧一般,“还好,胡儿少爷抛弃你,选择了我。”

    “你……”燕燕恨道,“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个贱婢,有什么资格?”

    敏敏反而笑了,“彼此彼此啊。”

    燕儿冷哼,“哼,你知道你以后会怎样吗?”

    这个问题……她目前为止还没想过……

    “听说,夫人要把你送人。”燕燕笑得奸诈起来,“你完了。”

    事情确实很严重。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

    “小姐她怎么样了?”

    燕燕也许是料不到当自己未来堪忧时,还想到她小姐来。

    燕燕不知怎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再面目可憎起来,有些软化道,“似乎是被禁足了,目前翠竹打理着。”

    她松口气,小姐跟丫鬟的命运果然不一样啊。随即叹口气。她以后该是啥命运啊……

    前途,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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