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家做了些什么?”
周柏言的声音很好听,相比于乔知淼在家总会听到的高分贝噪音,周柏言的嗓音总是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温和的水平,连带着听的人都心情平静。
如今他似乎正在做什么事,语气十分漫不经心。
“吃了我妈做的饭,听她和我爸大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回房间看书了。”乔知淼一五一十地交代。
周柏言又问乔知淼有没有和常菁吵起来,乔知淼说没有,随后将自己误会是乔希叫她回来的事情和周柏言说了。
她惆怅道:“乔希肯定在心里笑我了,早知道我就不回家了,反正没碰上一件好事,实在是太讨厌了。”
“什么最讨厌?”
乔知淼觉得周柏言在说废话,马上说:“那肯定是吃我妈做——唔!”
隔墙有耳,她猛地闭嘴了。
周柏言在那边笑了好几声:“乔知淼,你怎么这么怂啊。”
乔知淼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笑声,突然心情也变得很好。
她一直埋在被子里,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于是将自己的脑袋探出被子,深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而后好奇道:“周柏言,你在做什么?”她之前听见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
“吃药。”
乔知淼问:“又偏头痛吗?”他这个毛病很多年了。
“嗯。”
“是不是没睡好?”乔知淼忍不住问,没等周柏言回复,又很认真地说道,“周柏言,你有不舒服要和我说。”
周柏言却好像觉得有趣,问:“为什么要和你说呢?”逗小孩的语气。
乔知淼愣了一下,一边觉得这个问题是个简单到不需要提问的问题,一边却不知如何回答,苦想半天才道:“事情憋在心里会不开心,但和我说了你会轻松一点。”
不知怎么,周柏言突然沉默了。
等不到回复,乔知淼也有点不确定了:“不对吗?”
周柏言这才说:“对。”
获得肯定,乔知淼心情更好了些,为彰显自己的懂事与成熟,她又说:“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搅你了,晚安。”说罢便挂了电话,根本没让周柏言下一句话说出来。
周柏言盯着被挂断的电话,难得有点反应迟钝。
过了几秒,喃喃自语:“像白痴一样。”
昼夜温差大,即便吃了药,周柏言头疼依旧没有缓解,便又拿水洗了把脸。这个天气的冷水有种刺骨的冰凉,但依旧没能让周柏言清醒一点。他的确没睡好,确切地说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闭过眼,手里的材料急着要,看情况接下来短时间内他也不能休息。
周柏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喃喃:“像白痴一样。”
也不知道说乔知淼还是自己。
另一边,乔知淼放下手机没多久,房门把手突然动了动。
门没被打开。
常菁在门外静了会儿,问:“小满,睡了吗?”
乔知淼当然没睡,但她怕常菁又要说些什么她不想听的,到时候两人又要吵架。乔知淼不喜欢吵架,因为吵架不需要讲道理,只需要嗓门和牙尖嘴利,那她很容易落在下风,于是她装作困倦地答了一声“睡了”,心里庆幸还好锁上了门。
以前乔知淼在家不关门不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习惯关着门,现在又开始上锁。
常菁没再说什么,门外很快重新回归安静。
第二天,乔知淼起了个大早回学校。
离开家的时候,为证明自己不是回来蹭饭的,乔知淼礼尚往来,骑车去附近的摊子买了早餐提回家,还很客气地写了个“感谢招待”的便签贴在袋子上,这才离开。
九点左右,乔知淼在教室里收到了乔希的短讯。
一张被咬了一大口的实心包的照片,配文:连馅儿都没有,抠死你算了[无语]
乔知淼对“抠”这个字眼十分不满意。
她不认为自己是抠门,她分明是有多大能力干多大的事儿。
礼轻情意重,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那一袋实心大馒头已经包含了她最大的诚意,每一个都是她精心挑选。在老板娘准备不做她生意之前,她把蒸笼里最大个的全挑走了,还被边上老奶奶瞪了好几眼。
付完钱之后,她的余额直接从三位数掉到了两位数,令她一阵心绞痛。
值得一提的是,周柏言太有先见之明,乔知淼自己都说不清卡里的钱是怎么消失的,总之工资下发没过一周,她再次陷入经济危机。
好在校园卡里还有钱,她的日子过得倒也不算清苦。
可她也不放过任何改善伙食的机会。
实验室大桶溶剂送到的时候,乔知淼正在整理实验报告。
溶剂需要人去搬运,大师兄问这次轮到谁,有人说是老油。
老油其实姓刘,是实验室里公认的老油条,作为课题组的老前辈之一,他掌握着最专业的划水技能。当然,老油的“油”不仅是油条的“油”,还是油腻的“油”,去年结的婚,婚后油腻不减,甚至有愈来愈油的趋势,不过脾气挺好,和大家相处还算愉快。
“哥这还忙着呢。”老油说,“小梦帮我去搬一下吧。”
本科师弟请假了,小梦是小师妹,放眼望去就她现在比较闲。
姜大师兄推了推眼镜:“不合适吧。”
他们实验室还是很注重人文关怀的。虽说让本科生干苦力活是传统,但现在的问题是,来的是一桶二十五升的二氯,以前都是男生轮流搬,连男生都费劲,何况小梦小胳膊小腿的。再压榨也不能这样啊。
“那谁有空?丁丁?小杨?展汝?大师兄?”
姜志文不爽地靠了一声:“凭什么到我就是大师兄?我没有名字的吗?”
“哎哟,这是敬重你的表现懂不,总之你们谁帮帮忙呗,哥忙完就请吃饭呀!”
老油恩将仇报很有一套,一番话说完,想帮忙的也闭上了嘴,生怕被请去和他单独吃饭,那可就不是单纯的吃饭,那是喝毒鸡汤,一般人恐怕承受不来。
只有非一般的乔知淼主动请缨。
“我去。”
请客和吃饭这两个词的杀伤力太大了,乔知淼承认自己难以抗拒。
下一秒,对面的梁棹擡起头说:“我快好了,等会儿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