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醉酒
姜也没怎么喝,很清醒,到十点半的时候,这才拽着人往下走。
餐厅的人帮忙叫了车,即便如此,她拉着脚步虚浮的凌砚还是足足等了十五分钟,人实在太多了。
后面又手忙脚乱地把人塞进车里,她坐进去帮他扣安全带的时候,蓦然发现一道逼人的视线,正停在自己脸上。
她擡眼,就对上他深沉又灼热的目光,还氤氲着一层酒气,就那样直白地注视着她。
姜也一颗心轻悬,一边应着司机的催促,一边问:“看什么呢?”
凌砚缓缓眨眼,两颊仍旧是深重的酡红,却问出了个很清明的问题,“吃饱了吗?”
“吃饱了。”
“你觉得,”他欲言又止,“我只是问感觉,那个……”
姜也随口周旋,“凌医生,吐车上500,今天涨价了。”
“我没醉。”
他这样醉恹恹地说着,姜也却倏然感觉肩上一沉,他歪坐着,隔着那么远地距离,靠来了她肩上。安全绑带像枪带一样勒紧他的胸肌,弧度饱满,看起来很性感。
属于他的香味混着一股酒气直直袭来,她下意识想让,但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又跟着滑过来,碎发扫在她下颚上,感觉好痒。
“你不是没醉吗?”她不自在地皱眉。
说实话感觉非常不好,他们之间既不该,也不能这么亲密。她心里猛然升起一股焦躁的排斥。
凌砚久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像是疲倦至极。跟他这一身别具攻击性的穿着不同的是,他这会儿看起来格外无害。以至于令她心中的焦躁顷刻间熄灭,没有推开他。
姜也赶紧耸耸肩,横肘撞了一下他的腰侧,可不能让他睡着了,不然等下怎么把他弄回家?
他仍旧没动静,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就落在她颈侧,要命。
“凌医生!”姜也大声喊他,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嗯。”
得到一声回应,姜也又问,“百事和可口哪个可乐好喝?给出一个具体的理由。”
凌砚倏然睁开眼,目光落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他看起来有点呆,但一双眸子却清湛,良久说:“各有各的口味,人和人都不太一样,没有什么标准。两种可乐都有人喜欢,哪个好喝,也都取决于谁来评判。”
姜也点点头,看来这人还有思考能力,回答问题还挺迂回,于是又问:“那百事和洁厕剂哪个好喝?”
“洁厕剂。”
这下姜也相信他确实是还没醉,第一个念头是赶紧将他推开,可行动还没贯彻下去,脑子里又倏然冒出一个新的念头,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她侧过头,车窗外的暖光无差别地照进来,将他凌厉深邃的五官都映得柔和了许多。明明西装革履,一副心机深沉资本新生代力量的派头,可他闭着眼,眉目舒展,恍惚间又显得温柔亲切,却又仿佛无比寂寞。
姜也收回视线,往车外望了一眼,司机应该是港城人,绕远走了一条不会拥堵的路,很快就要到家了。
算了。
不久,车停了。
姜也用胳膊撞了撞他的手臂,接着就看了一眼计价器,点开手机扫码付钱,网络却一直不太好,正想问司机能不能扫她,就听耳边响起“滴”地一声。
她讶然侧首,肩上一轻,他已经熄灭付过款的手机屏幕,低声对司机道了谢。
两人从车上下来,目送那辆出租车缓缓汇入车海,还没到真正的夏天,夜风并不算燥热,因为是节日,路上行人比往常要多很多。
姜也见他脸上依然笼着醉意,不确定地问,“你应该可以走吧?”
“嗯,走慢一点。”他迟缓道。
两人走得缓慢,他一路摇摇晃晃,脚步虚浮,走着走着他竟然开始原地打转,像马上就要幕天席地,倒地就睡。姜也每走五步,就要停住脚步等等他。
按这样的行进速度,大概天亮能走到他家。
终于她实在是看不过眼,走到他面前,将他的胳膊架在肩上,长臂一伸,环住了他的腰。
被她这样架着,他竟然一下就老实了很多,安安静静的,还有点乖,迈着跟她同频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快。
距离骤然拉近,凌砚神情冷淡,却又像隐秘的一团火,朝她直直扑来。
姜也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一直将人送到他家门口,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输错开门密码,心里有种在测智商的无奈感。
楼道里的灯亮得刺眼,姜也提醒,“指纹呢?”
凌砚伸出食指,“哔”一声,电子锁响起错误提示,“防盗程序启动,若您再输错一次,门锁将进行锁定,并代替业主自动报警……”
他回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说点什么。
姜也果然拉住他的胳膊,无奈问,“仔细想一下密码,想完了跟我说是多少?”
“793467#,”凌砚看着她,喉头轻轻滑动,又重复了一遍,“793467#.”
“793467#.”
“记住了吗?”凌砚轻声问,别有深意似的。
姜也嘴唇紊动,“你没记错就好,我记住了。”
然后她垂下眼,点亮面板,一个数字又一个数字地输入,特别认真,“嗒”一声,门开了。
她松了口气,站在门口,往黑洞洞的房间一指,问道:“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
凌砚没动,欲言又止,胳膊仍旧抵在门框上,垂眸凝视着她,他的心又跟着涌动,像翻覆的海浪。
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大概是酒意上头,其实他想问,明天还能见到这么乖的你吗?后天呢?下一个纪念日呢?可以永远这么陪着他吗?
痛苦酸涩已经太多,快乐实在太少,如今他对一切苦难都有过载的敬畏心和承受能力,以至于得到真正的快乐都难以置信,甚至不敢表现得太雀跃。怕得意忘形就迎来更多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没动,听见她说,“我走了。”
“好。”
凌砚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用那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姜也觉得真的有点奇怪,心悸,像是被那种眼神灼痛了,她撇开目光道:“你回去吧,多喝点热水。”
“好。”
他仍旧只说“好”,微微扯出个笑,胸中的痴意漫开,望着她的背影,说:“你手机的网络,能用了吗?”
姜也驻足扭头,点亮屏幕打开网页,那个加载符号仍旧不紧不慢地转着,她从屏幕上擡起眼,摇了摇头。
“我看看。”他说着这话却没动。
姜也没多想,向他走过去,打开手机的网路设置,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半晌忽然想起来,她是不是脑子也不好使了,他不是喝多了吗?
今天的一切实在是都不对劲,他不对劲,她也不对劲。
正想着,手上一重,却见他已经把手机递了回来,“重启了一下。”
“哦。”姜也点头。
“打开飞行模式又关掉,再试一试。”他说。
姜也应声,果真如他所说,但关掉飞行模式之后,手机却自动连上了WiFi。她隔着长长的走廊,望了望自家的门,心想这WiFi的穿透力还挺强的,刚刚怎么不行呢?
“可以了。”移动网络正常了,她扬了扬手机。
凌砚还是看着她,微微颔首。
夜已经很深了,四下里一片阒寂,她说“那我回去了”,他点点头。
于是脚s步声再次响起来,渐行渐远,直到一阵开门声响起,又陡然落下,一切又重新回到寂静里。凌砚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很久才转身换鞋往里走。
姜也边走边打开手机的控制中心,发现刚刚连接的无线局域网,并不是她家WiFi的名字。
她觉得有点奇怪,想来想去,应该是凌砚刚刚连上了他家的WiFi,在测试网络。这一层只有两户,不可能会是其他人。
而那个名字很熟悉,她不由得浑身一震,是她之前写H小说的作者笔名。这名字这么特别,不可能是巧合吧。
为什么啊?
他觊觎她?
想了半天,她又觉得不对。
毕竟,她自己之前把他当作小说男主的原型来写,那么,那个名字有没有可能是人家早就有,不过是她自己起了色心,偷偷拿过来当笔名……?
真的有点变态了。但怎么可能,她完全想不起有这类事。
回到家,姜也点开凌砚的聊天对话框,想了好半天,但终于还是没有敢去问。如果问出一些可怕的结果,要怎么收场呢?
而且这种事,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挺可怕的。
她正盯得出神,对话框上方却显示着一行小字“对方正在输入”,但正在输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要说什么?
良久,对话框里终于含蓄地吐出两个字:晚安。
姜也没有回复,熄灭手机屏幕,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写进了诊疗笔记。
临到十二点,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将手指间的烟掐灭,划开。是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