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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如许 正文 40.你还会想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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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你还会想爱我吗

    缺氧的接吻让唐清悦醉意更浓,甚至开始站不稳,眼神也越发迷离。余林屹只能背着她慢慢往回走。

    帐篷群中央的舞台越发热闹,一群人争先恐后地上台点歌,音响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外穿透力很强,哪怕隔着上百米也能清晰听见。

    一曲鬼哭狼嚎过后,陈识抢到了话筒,他带着哭腔的走调歌声伴着海浪声从远处传到两人耳边。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最后我的爱情在故事里慢慢陈旧”

    唐清悦半梦半醒地说着醉话:“陈识你小子别太扫兴,唱什么伤心的理由。切歌,给我来首浪漫小甜歌。”

    余林屹转头轻笑一声,紧了紧勾住她大腿的手臂,继续往定好的景区外酒店走。

    路过露营区的帐篷背后,他本想找陈识打个招呼,告诉他明天自己会送唐清悦回去,却意外听到厂里员工的几句碎嘴。

    “原来上次来园区的那个大美女真的只是老板前对象,可惜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看余总往那边去,追一个漂亮姐姐。背影有点眼熟啊,不会是公司的某个同事吧”

    身后人似乎被他的头发扎到,往下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继续呼呼大睡。余林屹皱着眉听着,突然明白唐清悦今天的反常态度,恐怕不只是为了他自作主张付的那点钱,而是关于别的什么。

    唐清悦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怎么都醒不来,她挣扎许久,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满室黑暗,只有窗户外投进些许灯光。余林屹坐在床沿,双手支着额头,背对着她。

    浑身都是酒味,连带着盖在身上的薄被子也被熏得浓烈。几小时前的画面迅速冲进唐清悦的脑中,酒精刺激下的那些冲动和肆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尴尬与被看透的狼狈。

    唐清悦撑着手慢吞吞坐起来,床垫上下晃动,余林屹肯定感受到了,但他没转身。

    “余林屹,我”话还没开始,她就讲不下去了。

    两人都沉默着,片刻后余林屹主动开口:“清悦,有些事,我想现在应该告诉你。”

    他的嗓音有些哑,或者泛涩,唐清悦几乎立刻猜到他要说的话,“关于上次我在酒店碰到的那个人?”

    “是她。”

    小城镇的人际往来比大都市更加直接,更藏不住秘密。

    余林屹三十岁时好像来到了一条分界线,在此之前别人对他的关注点都是事业、头脑,在此之后给他介绍对象仿佛是比与他谈合作更有趣的事,别人提及余林屹的名字都会添个前缀,未婚单身。

    余父余母都是开明的人,不干涉儿女的恋爱婚姻,但有时也熬不住一些人的软磨硬泡,偶尔会应下几场相亲宴让儿子去聊聊,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余兴业和林亚琴一再强调,尽管很多女孩是他们介绍的,但他们也不甚了解,需要余林屹自己放亮眼神寻找一个适合的爱人。

    严辰星的父亲是余兴业退休前的区域代理商,她和余林屹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相亲。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喝第一杯咖啡时只聊工作,严辰星和他经历相仿,说话风格又果断干练,余林屹不排斥,因此续了第二杯咖啡,两人聊到了生活。

    之后便和很多相亲认识的男女那样,他们在工作之余见面、约会,并且很快开始聊起婚姻话题。

    “你们从认识到谈婚论嫁用了多久?”唐清悦打断他的故事,好奇问道。

    余林屹回答:“三四个月。”

    “这么快。”唐清悦还是很惊讶,她当然知道正常情况下如果相亲成功,结婚就是近在眼前的事,但她以为这套规则只适用于大多数普通人,像余林屹这样没有任何结婚压力的状态不应该如此着急。

    “当时奇妙之星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我没有多余精力去应付这些事。”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唐清悦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所以你就自暴自弃地想,反正结婚是必须完成的事,既然碰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人,不如就快点完成任务一了百了。”

    余林屹顿了顿才回答:“没有你说的这么冷血,但大概如此。”

    无非就是故事里除了这些负面情绪,还多了点感情。余林屹当时对严辰星也不是没有付出真心,他也想在面临巨大压力的时候找个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只是那点对于爱情分出的精力,在他面对事业风水岭的重要时刻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那后来呢?”唐清悦接着问:“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后来的故事发展也很普通。余林屹的工作太忙抽不出空陪伴女友,严辰星时常闹别扭。但这只算小矛盾,两人关系还算稳定。直到一次临时的行程变更,余林屹意外撞见严辰星和陌生男人的越界行为,他才觉得这段感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唐清悦只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评价:“任何人在陷入爱情时都很难保持成熟理智,她对你有不满也很正常。当然问题的关键还是你们当时的工作状态有很大差异,你太忙她太闲,这肯定出问题。”她说着随口问道:“她爸爸是你们的代理商,那她呢,也跟你是同行?”

    “她不工作。”

    “但你刚才说第一次见面时,她表现的很有事业心……”说着说着,唐清悦渐渐想明白,音量也越来越小。

    余林屹从床边站起,走到窗前立着,若有所思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设。”

    “所以她一开始就在伪装。看上你的钱了?”

    “或许吧。”余林屹淡淡道,像在叹气。

    唐清悦想打破此刻沉闷的气氛,转头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说:“你因为被戴了一次绿帽子,就有心理阴影了?”

    余林屹并没有配合着笑,薄唇紧紧抿着,额角的两根青筋隐隐跳动,“她不同意分手,用很极端的方式对抗。”

    “什么方式?”

    “自杀,三次。”

    唐清悦一时间愣住,震惊的眼神对上余林屹强行克制情绪的目光。

    平湾是个包容的城镇,装得下成千上万、各色各样的制造厂,但也是个普通的、一小时就能开车绕一圈的小镇,有趣刺激的故事像阵风,很快就能吹遍每个角落。尽管事实被吹的零散、破碎,甚至失真,但没有人在乎真相,只享受吃饭喝茶时的那几秒乐趣闲谈。

    爱恨情仇的话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发酵发烂,连带着余家所有人都成为谈资,几十年间或好或坏的事像本旧账,镇上的人们总也翻不完,余兴业甚至不再像以往那般热衷于参加各种公益论坛。

    余林屹会在某些平常的时刻突然想起这段经历,谈不上压抑痛苦,但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头。他想不明白,严辰星究竟想要钱,还是想要爱。或许她都想要,但他什么也没做到。

    想多了,记忆就像一根不断被抽丝剥茧的藤蔓,一缕缕包裹住他,模糊掉是非对错,只剩下那点对亲密关系的排斥害怕,和对家人的愧疚抱歉被无限放大。

    “之后我给了严家一笔钱,他们带着严辰星出国治疗散心。她去年好了一些,回国联系我再见一面,恰好被你撞见了。”

    “那你半年前为什么还去见她?”唐清悦想如果这段感情是个烂摊子,他好不容易甩开,应该离得远远的,再不要去触碰。

    “在此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急救室,半件衣服都染了血。总觉得记忆的终点不该是这样,每件事都要有个结尾。”楼下的沙滩活动已经结束,几位工作人员正在乒乒乓乓地进行收尾工作,还有高压水枪清洗的声音,和余林屹的嗓音交织在一起,显得很不真切,“有时候命运也挺奇怪,那天在酒店,是我自觉很不堪的时刻,却被你撞见。”

    唐清悦心头发酸,为他难得的示弱和坦白。她还想继续问今天刚听到的事,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被醋意撞昏头脑,才会在海滩上做出那样的幼稚举动。

    没想到余林屹主动解释:“两周前,严辰星也来公司找过我。”

    唐清悦的心瞬间提起,等他接着说。

    “她来为了还我当初给的那笔钱,只是这样,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唐清悦的心慢慢落回原处,脸颊却开始发烫,原来自己芥蒂的事,他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她别扭地说:“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余林屹转身望着她,又走到床边半蹲下,微微张开嘴,过了很久才轻声问:“我有这样的过去,你还会想要爱我吗?”

    如此不加掩饰的问话,他像捧着一块还未切开的玉石,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问她愿意赌一把吗。

    唐清悦握住余林屹搭在床边的手,十指相扣,又觉得不够,她支起身往前倾,几乎以闯入的姿态用力抱住他。

    “余林屹,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她释怀地笑了笑,还是认真道:“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