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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显灵官庙 第001-005章

    第一章天师传人(1)

    顺帝二年,祖师张陵得授太上老君所赐之正一符咒,天师剑。赴江西龙虎山修行。破关之日,收八部恶鬼,歼六地魔王。与弟子复游各地,斩妖巷孽、造福蜀民。乃创‘天师道’,流传至今。

    ——《道藏》

    天阴了,风刮了,树枝扭了,树叶飘了。

    终于,雨点也落下了。

    这雨并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车水马龙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丝中。往远处看去,街道、楼房、行人,都只剩下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廊。

    俗话说的好,这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但此刻,有个人却不乐意了。

    眼下,他正蹲坑似地闲在自家店铺的大门口,一只手捏着吸了几口的香烟,另一只手怪模怪样的掐算着,嘴皮子喋喋不休,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个啥大道理。

    凑近处一看,这家伙长得倒还能说得过去,下巴削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不普通,却也不帅的离谱,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特和谐,特顺眼。

    他叫刘大少,是这家风水店的店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神棍,平日里,虽然生意不算火爆,可也还可以保证自己有酒喝有烟抽,腰包充盈了,还能去馆子里改善下伙食。每天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看看《紫薇算数》,《云笈七签》之类的“教科书”,虽说神棍神棍,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是在骗,但怎么说也不能太对不起群众了吧?咱好歹也得爱岗敬业,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添瓦呀!对不?

    所以,基本功课还是要补补的,至于能懂透彻多少,那就看自个儿的悟性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强扭的瓜不甜!

    “古镜昏暗好多年,一朝磨明似月圆。君子谋事占此卦,时来运转喜自然。”右手五指的掐算终于告一段落,刘大少瞪了半天眼,才气不过的从嗓子里冒出一句卦辞来,句句押韵,形体工整,倒好像真有那么两下子看头,可接着这句之后的下一句却又变了味:“你这逼孩子,大冷天的,下点儿雨就下点儿雨呗!改改气运也没人怪你。咋就一天挨着一天下的没完没了了!这不把老子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风水气运全给冲干净了吗?”话说完,刘大少直起身子,对乌云密布的天空比划了一个响亮的中指,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唉!小雨滴答,声若银铃。好听是好听,但却正如刘大少所言,让自家原本就冷清的生意更加的少了。本来隔三岔五的就来个给孩子起名字的,开张请财神爷保佑的,求结婚求离婚的,他妹妹的,现在倒好,一个礼拜了,毛都没看见!

    自然而然的,咱们的刘大少就把这些倒霉事儿一股脑的都怪罪在了这场雨的头上。这人活着,郁闷啊!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尿尿都导电!刘大少发着牢骚,叼着烟,眯着眼睛看了看表,三点多了。行,在磨蹭会儿就关铺子睡觉去,不来人不是?哥哥我还不伺候了呢!

    正在想着一会是吃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好呢,还是吃统一福满多好呢,桌子上的电话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在冷清的空气里铃的一声响了起来。刘大少掐着烟的手一哆嗦,烟灰撒了一裤子,差点儿没掉进裤裆里。

    “还好老子裤裆拉链没开。”弹掉了灰,刘大少骂骂咧咧的接起了电话,没好气的喊道:“你谁啊?”

    “请问是刘老神仙么?”

    “昂,你哪位?”

    “我想请你来给我看看风水啊,看我家的。”

    “哦!你好你好。”灭掉烟,吐了最后一口,刘大少马上换了个人似地,用最最标准的电信客服嗓音回应道:“请问您是看整宅啊,还是看单个房间啊?”

    “我是看整宅,最近身体老不舒服,全家都得病。昨天听一个朋友说你这里看风水挺灵验的,我就想问问啊,大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给我看看?”

    “您稍等,我看看……”刘大少回应道。

    其实说句老实话,看啥啊?根本没预约,装装样子的,就是别让人家以为你没客人光顾,这是干神棍这一行最基本的规矩,有事没事的瞎掰两句,人家保准就真以为你是个大师了,到时候,不但能蹭一顿好酒好菜,价钱上也好商量:“这样,您看后天下午可以吗?您家的地址给我。”

    “后天啊……”话筒对面的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立马如被锥子扎破的气球似地,憋了下来,呆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哀求道:“您看我加点钱,大师你明天上午就过来行不?”

    吆荷,有门儿!刘大少心里暗叫一声大爽,戴着金边小眼镜儿地脸上顿时爬满了激动二字,连呼吸的节奏也因为肾上腺的过度分泌而变得粗重了不少。当然,激动归激动,这架子还是要摆足的。

    “这样啊……”舌头在嘴里转上一周,拖个长音儿,再把手里的杂志故意在听筒边翻的乱响,以表示自己的日程本里有货。十秒钟之后,刘大少才故意摆出一副为难之色:“唉!先生,我看你也挺急的,咱们道教讲求济世度人,多积阴德。再说时间就像女……”

    说到这,刘大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硬生生的把后面的那套说辞咽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本来他是想说: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挤一挤就有了。不过幸好,反应得快,不然的话,这个比喻虽然生动贴切,惟妙惟肖,但这要是说出口,我们刘大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光混形象也就跟着毁了。想到这,他不禁咬了咬舌头,娘的,这还真是说顺了嘴了!

    “大师,时间什么来着?”男人貌似也没在意这一点,只是刘大少的话说一半就没了,使得他很是焦急,还以为刘神仙这日程表排的满满的,不好挪用呢,因此,话语中又多了分哀求。

    “呵呵!”刘大少笑着改了口:“要是挤挤的话,明天上午十一点以后可以抽空过去一趟,不过,这价钱……”

    不知是好些个日子没开荤了,还是刘大少生下来就有见钱眼开的习惯,提到价钱这两个字,刘大少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虽然不能说是掷地有声,但也可以谈得上是字正腔圆!(注:根据他老爹回忆,当初刘大少刚会喝奶的时候,一睁眼,不认爹,不喊妈,两只小眼瞪的跟大尾巴狼似地,牟足了力气就要去抓放在炕上的压岁钱,这钱一到手立马就笑了,可一贯老实巴交的二叔却不高兴了,说那钱脏,会传染啥细菌,出于关心就要掰开刘大少的手夺下来,结果这不夺不要紧,一夺起来,刘大少立马就哇哇大哭起来,哭的叫那个惨那!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正好又给进来抱孙子的爷爷撞着了,心说,家里就他这一个宝贝蛋子,你一大老爷们跟他争什么呀?当即吹胡子瞪眼的抄起拐杖就要砸通他脑袋瓜子,老奶奶死劝活劝的才劝了下来,唬的二叔赶紧翻遍了裤子,在原来红包的基础上,倒贴了两张一块的大团圆,这才让刘大少破涕为笑。)

    “钱不是问题的,只要明天能来的话,钱不是问题的。”话筒那头唯唯是诺的打着保票。

    “那行,地址给我,明天八点准时到。”OK,目的达到了。

    “西胡同大街,花园小区第一栋,五楼四零四。”

    “好的,我记下了,明天见,再见!”手中的笔刷刷的在杂志背面记下了这个地址,刘大少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在老板椅上放了个响屁。

    别说他卑鄙,这年代,太实诚没法生存。当初咱刘大少刚混进这个城市的时候就不懂规矩,顶着大中午的烈日埋头贴小广告不带休息的,结果一路贴到警察局门口,正巧人家警察同志出门吃午饭,见他挥汗如雨的刷完胶水,拿着专治难言之病的小广告往外墙上贴,警察同志们一边乐一边进行围观,完了之后还对刘大少同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深刻的教育,并没收了他的全部作案工具,全部损失折合人民币总计十六块三毛五。

    这事儿对刘大少善良的心灵造成了十分大的震撼,他终于知道做什么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有成效的。回想起之前的人生,就是因为太耿直,才变成拖累社会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现在好不容易有肥羊送上门来,他怎么有放弃的道理。

    他妹妹的,好生意啊,五形之相,水主生财!就说嘛,天天下雨,怎么也得来桩大的。刘大少眯着个小眼,就跟那旧社会里的土财主似地望着门外的霏霏细雨,笑的脸都开了花,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次没再放屁,而是拿起桌子的地址,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嘿嘿,市场花园,这块地皮可是咱们市区的黄金地带呀,一平方米的价格可都是按万做单位的,想到这,他这小花花肠子就不由自主的在嗓子眼里直蹦跶,琢磨着要是这个家伙是个愣头的话,能敲下多少银子来才算核算。

    第二章天师传人(2)

    俗话说的好,心情好了,看东西也顺眼。以至于这先前被刘大少骂的狗血喷头的下雨天,也越看越有诗情画意,还捎带着产生了那么股小资产阶级情调。(典型的装逼货)

    小雨点儿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敲了个不停,刘大少也浑浑噩噩的在椅子上睡了一下午,等到口渴了,摸摸索索在桌子上找大茶缸子地时候,才发现已经是申时了。

    捋了捋西装,他扒拉开上锈了的抽屉,在抽屉里翻弄了许久,这才在几本篮球杂志下找到了三根长短不一的香。转身朝着背后的神龛走去,这神龛不大,但装修的很是精美别致,通体都是上好的红漆木打造的,连带着大香炉也是金光闪闪的,颇为气派。

    神龛两旁,两朵烛火摇曳不定,腾升起缕缕青烟。奇怪的是,这阁子里放的不是什么神仙佛祖的塑像,而是一张用铅笔涂绘的卡通画,画的是一个老道士的半身像,不过这作画者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整张画没一处线条平整的,通体歪歪扭扭,乌七八糟,简直就是一个三岁娃子的涂鸦。只能勉强认清这个老道士大概是个雄性动物,而是还长着胡子,其他的就是在看不清楚了……

    卡通画下,搁着一个牌位,牌位上笔走龙蛇的写着:“天师道第六十三代传人,掌教张恩溥之灵位。”

    这字儿挺多的,读着也拗口,不过既然被请在这里贡香,肯定和主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怎么?你想知道为什么严肃至极的神位上会有一张卡通素描画?好,我给你打听打听。

    咱刘大少说了,当年他这个便宜师傅挂掉的时候,乡下还没照相机,更别说拍照了。以至于现在连遗像都做不成,只能自己按着回忆画了张肖像画凑合了,要不怎么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呢?什么?你说这话的不是人?你难道不知道刘大少学的是抽象派艺术吗?对对,就是毕加索那种。

    将香对着蜡烛点燃,刘大少很是敷衍的朝着正中的牌位拜了拜:“师傅啊,该吃饭了,这两天行情不好,你就少吃点吧。等明个儿开工回来,立马给您老在酱鸭馆买一斤卤鸭膀子回来。”

    “吱吱……”提到这鸭膀子,刘大少肚子里的馋虫立马给勾了起来,两只咸猪手直搓着皮儿,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要说这隔壁新开的酱鸭馆,下起酒来,可真他妈的是一绝!神仙看了挪不开腿,玉皇大帝闻着了都得下凡来尝两口,更别提他这根墙头草了。

    “嘿嘿,到时候,还是老规矩,我吃菜,你闻香。”

    “再说了,你都这岁数了,吃多了也不消化。”

    说完刘大少就喋喋不休的将香插进了香炉里,回手的时候还拿走了供桌上面的最后一个苹果。

    张恩溥的灵牌上冒出了些许水雾,仿佛他在哭……

    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文化传统源远流长,其中尤以行业一项最为泛广,若要详密统计一番,恐分数万种之多。

    而自古以来,行业便不分贵贱,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相信大家打小儿就瞧见这个台那个台的净爱播些闲的蛋疼的创业故事,比如,那啥啥的某某种地发家建成中国最大的生态种植园,某某靠卖猪肉成为全国肉联厂的CEO,某某玩转房地产在美国成功上市,某某又靠家族秘传的饮料配方成为了享誉全球的大亨……

    当然,与上例成功的“某某”们相比,刘大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特殊行业的从业者,仅此而已。

    说到这,你应该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吧?

    什么?妓院的龟奴?

    谁说特殊行业就是干那个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咳咳,书归正题,虽说咱们刘大少文不能之乎则也,武不能兴国安邦。肚子里二两墨水,脑子里三斤浆糊,但好歹也是个正当行业,看到店里的那块牌子了吗?对,就是那儿,地地道道的经营许可证,工商局颁发的。抚顺市道教协会,风水咨询中心。

    咋了?嫌小?好歹也是咱刘大少请工商局的大哥喝了八桌子酒才搞定的,拿着放大镜,将就着看吧!

    喂,又怎么了?什么?你不识字?那算了,当我没说。

    其实谈到咱刘大少这职业,说复杂也复杂,说容易也容易。阴阳先生,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可以囊括他的毕生所有,所以他是卑微且不为人关注的,但同时,他又是充实且引以为豪的,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曾带给了刘大少一段精彩绝伦的人生经历以及悲喜交加的命运舛途。

    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也是现在用科学手段暂时解决不了的。比如撞邪、招没脸的(在民间管鬼也叫‘没脸的’,或是烟魂,或脏东西。)、借尸还魂、轮回转世、鬼怪附体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这些用科学都解决不了的东西,用民间的传统习俗却反而可以自圆其说。因此,在民间自古就出现了这样一批人,他们专门可以应对这些奇异的事件,人们对他们的称呼也各不相同,有跳大神的、算命先生、看相的、出马的、老仙、大仙、半仙,神婆、看邪病的。在国外他们则被称为阴阳师,驱魔人等等。叫法不同,在手法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他们大都是穿梭于阴阳两界,行走于无常之间。或给故去的亲人递个信儿,或解决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恩怨。

    当然,在他们之中,有的确实具备真才实学,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有的则满嘴胡话,只会坑蒙拐骗,偷奸耍滑,动不动还摸摸谁家小媳妇的手。而我们的刘大少,却是个介于两者之间的人物,要说是骗子吧!他还有些儿能耐,要不为啥他这一开店,方圆几十里的算命瞎子全都抹着眼泪去别处讨生活了呢?因为和专业素质过硬的刘大少相比,他们混不下去呀!但要说不是骗子吧!咱陈大少却只有那一两手压箱底的本事,典型的陈咬金三斧头,用完了也就没了,到了末了还是得靠坑,所以就取了这中间值,满瓶水沉甸甸,半瓶水来回晃。

    这年头,讲求个与时俱进。阴阳先生的老本行已经不吃香了,毕竟,大街小街地鬼怪也不多,抓光了就没了,遇到厉鬼啥的还有生命危险。而算命看相,属于封建迷信,这对宁可进一回阎王殿,也不碰一次城管队的刘大少来说,是绝对不想沾的。这两个都排除了,刘大少只能祭出自己的大杀器:看风水!

    说到风水,你还别不信这个邪,好歹也是一门老祖宗留下来的学问呀!就拿新结婚的小两口子选择住宅来说吧!

    第一条就是‘风大不宜’,风水学最重视的就是“藏风聚气”,所以在风势强劲的地方肯定不会是旺地。最理想的居住环境,是有柔和的轻风徐徐吹来,清风送爽,这才符合风水之道。

    第二条则是‘街巷直冲不宜’,风水学是“喜回旋忌直冲”,因为直冲的来势急剧,倘若居所首当其冲,则为患甚大,不可不慎!例房屋的大门对正直冲而来的马路,那条马路愈长便凶险愈大,路愈多则祸患愈多,因此有人称之为“虎口屋”,表示难以在其中安居。

    这第三条则是‘街道反弓不宜’,所谓街道“反弓”,指的是房屋前面的街道弯曲,而弯角位直冲大门,风水学称之为“镰刀割腰”,这样的房屋不宜选购,避之则吉。《阳宅撮要》有云:倘门前街道反弓,家中往往会发生人口伤亡及失火、顽疾等事。

    自古以来,风水的典故就有许多许多,在这里就说个小故事权当解闷。

    古时候,某人一家整天勤勤恳恳的劳作,攒了点儿钱,决定翻盖房子,买好了材料,请来了附近的街坊帮忙,由于本身住在穷人窝儿里,街坊里干什么的都有,瓦匠、木匠、油匠、没费什么劲儿工匠就凑齐了,再找几个小工就开工了。

    本家儿很厚道,为人实诚,好吃、好喝、好待赏,活干得又快又好。请来的街坊里有一个木匠非常嫉妒,心里想;这么多年了,我见天儿得在人市上亮家伙,各个儿甭说盖房,想修修房的钱都没有,原来都是一块住着的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没见他比我的能耐大多少,凭什么他就怎么能发了财呢?敢花钱盖房不说,还天天给工匠们吃炸酱面,这主儿这财发的太张扬了吧!

    到了第五天,房架子都起来了,四处的墙也起好了,该上房柁了,按照盖房的老规矩,贴上符,上了柁,放了一挂鞭,喝了酒、吃了炖肉,大、小工都发了红包,这木匠心里就更不忿儿了:还敢吃炖肉、发红包,这不是摆谱儿吗!太气人了!敢叫我的板!我得给他点儿样儿看看,让他散散财,于是就去找风水先生寻法子。

    风水先生说:“现在不是刚上了柁吗,你给柁上放个东西,就能散了他的财。”木匠就问:“您说放什么呢?”风水先生说:“你用木头做一个小人拉小车,车上装上用木头刻的金元宝,朝外给他放在房柁上,天天给他往外拉金子,房盖好了一糊顶棚,谁都看不见,不出两年,就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败了家。”。木匠谢了风水先生,回去按着说的做了一个放在了房柁上。

    盖完了房,木匠回到家里,天天儿心里特解恨地看着这家儿人怎么败家,过了两年,这家儿不但没穷下来,反而越来越有钱了,木匠心里那个气呀!在一次和一起干活的另一个木匠喝酒时绷不住了,露了出来:“我按风水先生的主意在他房柁上朝外放了一个小人拉着元宝小车,要说天天往出拉金子,早应该败了家了,怎么越来越富了?”

    那个木匠说:“是呀!不瞒你说,我看着他家哥儿几个互相帮衬,人丁兴旺就有气,我也找了风水先生给出点儿败他们家的主意,风水先生说:‘你在门楼的顶子里用木头做一个射箭的小人儿,朝门里张弓搭箭的架势——天天射他家的人,门楼一上瓦,谁都看不见,不出两年,他家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死的死、伤的伤,’没想到你看现在,不但没死没伤,还添了几口子。”两个木匠一商量,这不对劲儿呀,这风水先生出的什么主意呀,咱得找他去!

    哥儿俩找到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我的主意没错,可谁知道你们俩咒的是一家呀。”哥儿俩说:“是不是一家,我们俩的咒也够毒的呀,一个咒他的人,一个咒他的财,也应该应验呀!”

    风水先生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两个咒要是放在一家就起就完全变了味儿了,您二位想想,这个小人儿是要用小车儿往外拉金子,散他的财,可禁不住门楼顶子里的那个小人儿张弓搭箭瞄着他呐;‘你要是敢往外拉,我就射你!’就成了这个意思了,这元宝往外走不了,这家儿的财只进不出,能不富吗?”

    于是,两个木匠都傻眼了。

    这虽是个笑话,但也从侧面衬托了风水这门学问的博大,以及它对我们生活起居的影响。一年多来,靠着自己对风水方面一知半解的能耐,咱们的刘大少在这个小城市混的还算是人模狗样,至少名声是传出去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提到咱刘大少的名字,谁不煞有其事的呼一声‘老神仙’?

    丢掉了手中被啃的精光的苹果核,刘大少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目光流连,一一从自己布置的左青龙右白虎格局上看去,最后才再次停在了那尊牌位上,凝而不散。

    望着‘天师道’这三个摄人心魄的行书大字,刘大少的嘴唇动了动,原本还嬉皮笑脸的面孔立马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细发间的轮廓变得坚毅而明果。空气中的气流仿佛在这一刻都停住了,和之前的举动相较之下看来,有了鲜明的对比。好像原本的一个人,可就在一瞬间,分成了两个人,进行了两种举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口气:“绝不绝,灭不灭?六十三代有一歇!师傅,这句民谣到底是真是假?难道我们天师道,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空气中寂静万分,好像这句话是从天里云外传来似地。冗杂的目光看向那块灵位,刘大少方才苦笑一声:“话说回来,他劳什子的就算是完蛋了,又关我个屁事,老子现在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儿呢!”

    说完,他哆嗦着从兜里抽出一块纯棉手帕,拿起牌位,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过有句话您说的对,有些事儿,还是要有人去做的!当年,您没有后悔,今天,徒弟也不再后悔!”

    话一脱口,刘大少的眼泪便顺着面颊,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与此同时,二十年来刻意埋藏在心间的那段酸痛往事,也生根发芽般的窜出了记忆的沃土。

    第三章月光光心慌慌(1)

    相传每年农历的十一月十五的晚上,子夜时分,走到屋子外头,只要天气尚好,月亮都会皎洁的挂在半空。人站在月下,低头看时,在这个人四周围都不会有影子。一年里头,就只有这么一夜,这一时刻,人站在月下,一点影子也见不到,但过了之后,跟在你脚畔的影子又会再度渐渐的出现!

    虽然一年只有那么个日子,但人生几十年,起码也有几十个月当头的时刻,何以偏偏民间就有那么一句:人生几见月当头?

    因为自古以来,华夏都主张以农立国,以至于大多数国民,千百年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说了,乡村生活谁不是太阳下山就举炊,然后上床睡觉?要子夜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而对绝大部分的中国人来说,月亮当头虽然年年有,但要爬起来去见月当头,真不知区区几十年寒暑的人生中,能有几回?中国人对月亮有着极之难以形容的崇拜心理,中秋节与月亮有关,月当头也是对月亮的一种歌颂;但是除了欣赏月亮的美外,还带了几分神秘,几分诡异……

    1961年,农业集体化,百废待兴。

    话说在东北省辽阳县有一处民风朴质的室外桃源,内中有两个相互接壤的村子,挨左边的那个叫秀山村,挨右边的那个则叫秀水村,两村加一块儿,约莫二百来号人,所谓民以食为天,而乡下人,当然是吃自己田地的老本了,平日里,村里人也就靠着家里的一亩三分田吃老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这地儿确实偏了点,但也不无聊。因为每天只要大家一干完手上的活计,便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端着小板凳,在村里的大槐树下围成一圈,晒晒太阳,磕磕瓜子,摆摆龙门阵,扯上七大姑八大姨,这家孙子,那家媳妇的,一天晃着晃着也就这么过去了,琢磨着,这小日子过的,也还算惬意。

    但话在这里却不能说全,为啥?

    唉!毕竟这里离省城太远了呀!而且前不着县,后不着店的,除了村头的王大脑袋开的那家小卖铺之外,各种设施几乎是一无所有,而且小卖铺的货也没咱现在超市那么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无非就是盐巴,二锅头,哄娃子吃的糖果这些,总之,十个指头就能数全。要想出去的话,还得翻几座小山丘,走个几公里,才能看见镇上铺的青石子路,以至于不是大事临头,乡亲们是不会走这条冤枉路的。不过也正是交通不便的缘故,村民们这几十年来生活都还算得上是平安,就连小鬼子迫害关东父老的时候,也没琢磨出在这山沟沟里,还会有人住着。现在,已经是一九五零年了,鬼子被赶走了,国民党也灰溜溜的逃到了台湾,放眼整个中国大陆,斗劲正盛,百废待兴。

    正月十五,但天气却出了鬼,一会儿下雨,一会儿起云,比他妈的清明还清明。抬起头,漆黑的夜里没有一点星光,也没有一勾残月,更听不到虫鸣蛙叫。

    秀山村,青石板街细腻光滑,上头倒映着一排排灰黄色的光斑斑,原来,每家每户的草帘子外面都奇怪的挂上了一个大白灯笼,灯笼上写着个方方正正的‘奠’字,在这冷嗖嗖的晚上,瞧着颇有些渗人。

    胡老太爷死了,死在了正月十五的前一晚,死的憋屈,也死的糊涂,甚至于在咽气的时候,连在外地上学的孙子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家是大户,眼下,这些灯笼,就是为他点的。当然,这也是村子的习俗,一是让这曾经的街坊邻居走的时候能体面些,二,则是为逝去的鬼魂们,照亮脚下的路,好让他们即便成了孤魂野鬼,逢年过节的也能回家瞧瞧,不至于比寡妇儿还孤单……

    往日祥和安宁的小村庄在这天夜里,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

    烛火微光,黄晕晕的光随着寒风的吹动笼纸的摆动忽明忽暗。静谧的夜空偶尔传来野外斑鸠的叫声,为这静寂的夜无端平添了一股妖异和阴森。

    刚下过雨的天际地面无比潮湿,在空气中还不断有细微的雨丝和着微凉的夜风打在人的脸上,沁骨的寒冷。

    “这该死的天,冷的出奇了。”在漆黑的乡间路上突兀的传来一声男子怒骂声,连着细碎匆忙的脚步声,诡异的在山间回响,回旋不绝。

    “嘘!你小声点!”妇女的声音带点急促,许是发现了之前男子的声音太过突兀,声音压得很低。“我看我们还是快些走,今儿个,太不寻常了。”

    话落,脚步声明显有些加快了。许久,男子压低了声音问。“你说的是真的么?胡家老太爷真的……”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隐讳。

    “千真万确!据说呀,那胡老太爷死的也是蹊跷,平白无故的就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哎哟,那死相啊。啧啧!”妇女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也听说了。人家说老爷子是遇到了鬼掐人……”男子压低的声音透着诡异,让听的人有些头皮发麻。妇女连忙打断他:“呸呸!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这有什么的,本来就是事实,那舌头啊,都趟出来好多。”

    “你……”妇女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再胡说,你就自个儿去婆婆家吧!老娘不伺候了,这黑灯瞎火的……”说完把拎在手里那充当礼品的几斤糍粑砸到了男人的怀里。

    “嘿嘿。”男子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说话了。两人的脚步声,都开始加快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从漆黑的夜里走出来,走上了秀山村的青石小路。因为赶不巧的死了人,再加上天气转冷,披上袄子都觉得四肢僵僵的,以至于周围的村户都紧紧关着门,路边的白灯笼,有的已经被风刮灭了,有的甚至笼纸被燃烧过的痕迹。整整一条路上,唯一一点柔弱的光就是正前方一家大院门口的那两盏灯笼。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妇女只觉得,越往前走,这风就刮得越阴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达脑中枢。妇女打了个寒颤,双手搓了搓冻的发僵的手臂。四处望了望两边紧闭的门户和窗柩。总觉得那黑黝黝的窗柩后面似乎有眼睛在注视着她们一样。而正前方那一家大院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就像是怪物两只充血的眼睛,半开的院门里面黑洞的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第四章月光光心慌慌(2)

    男子手里提着煤油灯,借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子,缓步踏着小碎步,瞥了眼缩在身后的媳妇,他摇了摇头,奶奶的,你以为就你怕呀?俺现在也吓得想尿尿了。不过这只能作为心里话在肚子里琢磨下,明面上是不能说的。他是秀水村的居民,媳妇是省城的,结婚了也就跟着搬过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这次过节回来,是带着媳妇来看看村子里的老爹老妈的,毕竟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想着想着,两个人就绕开了宅子,顺着边上的岔路走去,在拐过了第一个弯,正准备再拐个弯出村时,出事了。

    话说这个弯应该是向西拐的,这没错,男子也确实是向西走的,可坏就坏在,就在他准备向北拐下一个弯时,突然发现那条向北的路没有了!挡住那里视线的,还是那座阴森森的胡家宅院。

    “咦?出鬼了咋地!”男子伸长了脑袋瞅了瞅,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茬子,一张脸写满了疑惑。

    “嘘……大黑天的,别鬼鬼鬼的,没听老人家说吗?这样最容易把不干净的东西遭来!”妇女一边埋汰,一边从男子的肩膀后面探出了半张脸,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刷的就白了。

    “柱子,我我……你……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望着那间半开半掩的大院子,妇女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尖声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福寿双全的牌匾,恍若是大冬天的一盆冰水,让她从头凉到了尾。

    “额……”男子一时半会也没搞清楚,只是含糊了下:“估计是好久没从这走过,记错路了吧!”

    “记错路了?”女子抚了抚惊吓过度的胸口,因紧张而红润的脸蛋慢慢平静下来:“一个大男人家的,从小就在这儿呆的,还迷路?说不去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岁数都活到狗肚子去了!”

    “好了好了,臭婆娘,别给我唧唧歪歪的,我想想,咱再走一次吧!”男子不耐烦的打断了妇女的话,又倒回了第二个转弯处,重走了一遍,但还是被这间宅子挡住了去路。

    先向西,再向南,再向西,对啊!嗯,下一个是向北。可是,这宅子却第三次阴魂不散的横在那里!男子脸色变了变,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猛地向南一看,南边竟然多出了一条路来!

    “这路本是向北的,怎么跑南边去了?”

    男子好像认识,于是便走了进去,发现这条路两边的住户都很安静,窗子里面都黑着,没想到这条路走了一会就到头了,到头是堵墙。男子气不过,只得再就往回走,可是,回去的路没有了。换句话说,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巷不见了!回头再一看,原来红墙的位置,却多出了一间巨大的宅子,看那横梁上的牌匾,以及门口的两个白灯笼,正是胡家宅院无疑!

    门是半开着的,而原本正襟悬挂的“福寿双全”四字牌匾在屋檐的阴影处看不清楚。

    妇女连忙揪着男子的粗布大衣一角,急道。“柱子,我……我害怕。”

    男子伸长了自己手中的煤油灯,往红漆院门里面伸去。视线所及之处,不算灯火通明,可至少也是有灯火的。

    他心里掂量了一下,再转过头对妇女说:“事情有点不大对劲,俺觉得是不是出了点啥岔子?莫不是被黄大仙给迷着了?”(黄大仙即黄鼠狼,在老东北的民间传说中,黄鼠狼是很有灵性的一种动物,被称为黄大仙,它们可以修炼,可以成精,甚至还能迷糊人,不过它们也讲求个规矩,你要是帮了它们,它们会帮你守家,保佑你的子女。出于这种心理,当地给黄大仙修了不少庙宇,香火供奉。)

    “咱就进去瞧瞧吧!”

    妇女还是不撒手。“我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七上八下。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我们就在门口瞅瞅,看看有路没!”男子说完,不由分说的提着手里的煤油灯,踏上了院门前的那青苔阶石。举手缓缓推开了那道朱漆大门。“吱嘎——”尖锐悠长的推门声在空荡荡的院门里越传越小,有点像女子哭诉的声音,温软绵长,如诉如泣。让妇女吓了一跳,脸色瞬间惨白。

    男子也是一惊,手中提着的煤油灯明显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所及的院落都扫视了一下,才伸出脚再向前走了一步。当踏进院子门口的门槛时,妇女突然松开了一直揪着男子衣服的手,急速的往后退了几步。妇女惊恐的在风中颤抖着身子,“柱子,还是别去了。咱去找村里的乡亲们帮帮手。”妇女脸色苍白,甚至说话都在颤抖。

    “哎,你这会儿怎么就害怕了?再说俺王三柱也是个男人,要真照你这么说了,人家还不在背后戳老子脊梁,骂老子软蛋。”男子说着提着煤油灯大步又往里面走近了一步。妇女眼神怯怯的扫了男子肩后一眼,终于又往前挪了挪。她强装大胆,却在门口不停地发抖。

    “奇怪,胡老爷子家人丁满兴旺的呀!这会儿怎生一个出气的没有?还好是咱家,要是个贼,不给偷干净了才怪。”男子提着煤油灯四处瞧了瞧,喃喃道。

    妇女缩着肩膀,抬头往上面得牌匾看了一下。这时,月光正巧冲破云层,毛绒绒的月光一下子倾泻而下,照亮了整条羊肠小道,也照在了妇女的身上,不过,却没有抛洒出一丁点儿影子。

    “啊————————!”妇女的瞳孔瞬间睁大的望着院子,压低了声音惨叫出来。眼神里满是恐怖,可眼睛就是移不开,似乎只要一移开那里面的东西就会蹦出来一样。但是在这一刻,男子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传来。

    与此同时,院内传出“哐当”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毕剥”的燃烧声。

    妇女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腿软的差点要跌倒。再向院子里面望去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男子的身影,徒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一盏掉在地上,被烛火点燃的笼纸鬼魅的烧着。跳跃的火星子,像是魔鬼的笑脸……

    第五章秀水村(1)

    秀山村和秀水村一衣带水,分别坐落于山谷的两端。既然是邻居,那肯定不会远到哪里去的。脚步儿快的,大约走个十来分钟,也就穿过去了。不过也正因为中间隔了个林子,所以山那边的动静,是无论如何也传不到来的。

    再说这年头,死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胡老太爷对秀山村的人有些小恩小惠,这不假,但和秀水村却是没啥干系的,老太爷的家人也明白这个理,万一送了请帖,人家不来,这不是把脸往人家屁股上贴吗?再说家里也不穷,不缺这个丧钱,因此,鉴于这个念头,胡家一致决定不让这个邻居参与进去。以至于,十五的月亮下,那边儿白灯笼遮天,这边儿却热闹的不可开交,为了助兴,村长还破例在大喇叭里放了几首好听的歌曲,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这唱歌的女的在唧唧歪歪唠叨个啥,不过听曲子,还是蛮不错的,有的人还跟着哼了起来。相隔个几百米路,差距就是这么大呀!

    街道上,一个带着貂皮帽子的老农颤抖着摸了摸自己被冻的发痒的耳根,呵出口白气,待到双手间有了些体贴的温度时,这才将门边早已置办好的菜蔬挑进了家里,没办法,东北的天气历来都是如此遭罪儿!

    看看他的担子里,其实也没啥好吃的,这年头风不调雨不顺的,大家文化水平也都低的可以,偶尔有几个能识字,能讲个话的,都被村长捧成文书使唤了,以至于就算跟村民们提出大棚技术这个新鲜词汇儿,他们也肯定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个所以然,更别说种植时令蔬菜了。箩筐里是除了大白菜就是大白菜,当然,也有不少老人看到儿孙们来了,咬咬牙,跺跺脚,豁出几个月的积蓄,切了两道肉回去,做一餐猪肉炖粉条给小崽子们开开荤。还别说,这大冷天的,一盆子猪肉炖粉条摆在那,的确是让人食欲大增,心里倍儿暖和。不过,一年最多也只有这么两次罢了,毕竟,这时候,就算是个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十块钱,能温饱就不错了,自然是不能和我们现在的生活相提并论。

    穷人有穷人的生活,富翁有富翁的日子,差距,并不能阻拦人们对幸福的追求。比如他,活得不就挺舒坦的吗?

    “奶奶的,这小曲儿听着正带劲,怎么忽然就没了?”村头的小屋子里,一个十二三岁地男孩懒洋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埋怨道。说话间,他的那对讥诮的眼帘也跟这呼吸眨巴眨巴的,不问就知道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再瞧他脸蛋儿上的皮肤,白嫩嫩的像个大姑娘,一捏指不定都能挤出水来,总体来说,还算俊俏,不过琢磨着那轮廓,眼神,怎么那么像我们的刘大少呢?

    没错,他正是刘大少。

    今天过节,父母都忙里忙外的,也照顾不到他,于是乎所幸是大发慈悲,赏了他一天的假,让他想去哪折腾就去哪折腾去。既然顶头上司都发话了,刘大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一早上起来,不刷牙不洗脸,抓个雪白的大馒头就去跟村里的一帮二吊蛋们鬼混去了,呵呵,那时候物资匮乏,玩的东西也没多少,也就踢毽子,跳皮筋,丢铁块,过家家这四样吧!玩了一天,回家吃饱了喝足了,也该消停会了,但刘大少却不是个清净的人,于是,眼珠子这一转,又开始想鬼主意了,同样,跟他玩的挺铁的村长儿子田国强,陈麻子的儿子小麻子,邻居家的狗蛋也和他怀上了同样的心思,几个人这个一勾搭,当真是一拍即合,商量着晚上干啥也不睡觉了,各自凑点零花钱,玩玩斗地主,输了的自认倒霉,赢了的去小卖铺卖瓜子请客。不过大家都是鬼精鬼精的,琢磨着这赌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干的,那可是提着灯笼上厕所——找屎(找死),要是被揪出来了,不但得写检讨,还免不了家里人一顿狠打。上次有家孩子就干过这事,结果给他白眼狼老爹硬是把屁股蛋子打成了八瓣,疼的几天下不了床。在不断地商议下,四个孩子终于决定,晚上十二点过后,在村头集合,一起去山上的破庙里玩牌儿,那里平时荒废的很,别说是人了,见只耗子都难。

    定了地点,其他的也就好办了,有村长老爹罩着的田国强当即拍胸脯表示,纸牌和煤油灯都由自己负责,你们只管顶着脑袋来就行了,咱先说好,谁不来谁就是旺财它儿子。(陈麻子家养癞皮狗)

    商量好事儿,大家也就散了,个个回家里头掏掏罐子,搜搜裤子,连带着还小偷小摸点儿,凑够自己的‘赌资’,然后躺在床上,放松着闭闭眼,养精蓄锐,等待晚上的三百回合大战。这不,刘大少刚刚在大喇叭的曲子里神游呢,播一半就没了,顿时郁闷无比,坐起来看看大挂钟,也快十一点半了,于是自言自语了几句,便套上大裤衩子穿上塔拉板子,再披上他爹的狐皮袄,啪啪的就推门走了出去。

    他家就在大槐树边上,而那里,正是大姑大妈,大老爷子们的天然聊天度假场所。此刻,都不晚了,门口还有两个老头坐在青石板上,恋恋不舍的叼着大烟袋锅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儿。

    刘大少定睛一看,却是王老头和白秃子,两个老家伙净瞎扯着淡,这会正说着村里的大喇叭怎么的好好地又不响了呢!

    这句话还是挺暗合刘大少此刻心情的,当即插了句嘴:“操他亲娘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啊!弄不好哪块儿闹地震把咱村的电线震断了!”

    “瞎咧咧,可别盼着闹地震,我这还没抱上重孙子呢!”王老头白了他一眼道。

    听了他的话,刘大少这眼泪差点没笑出来,拜托,这王老头的孙子今年才满六岁啊!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指望能抱重孙子?真是越老越怕死。当即吐了吐舌头,挖苦道:

    “您老放心,指定能抱上重孙子,连重重重孙子都能抱上,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一百年的老刺猬,您老这年头还长着呢!”

    “你——”王老头一句话没接上去,脸已经气的通红,看来给这混小子憋的够呛。可是沉吟了片刻,他却反而安稳了下来,别过头,没再搭理刘大少,眼中的狡黠一闪即逝。果然,在冷战相持几十秒后,王老头就猛的转回了头,布鞋底在地上蹭了蹭,用手一指自己脚下,用十分夸张的调子喊道:“哎呦,那是谁掉的钱呀?好像还是张整的,这人老了,眼睛也花了,看不真切呀!”那声音别具一番诱惑力,就好像生怕旁边的刘大少听不见似地。

    “钱?”提到这个令人热血沸腾,无比震撼的字时,我们的刘大少立马来了兴趣,狗眼睁的比五十瓦的电灯泡还大,赶紧弯下腰,伸出手在地下来回摸索:“哪了哪了,我掉的我掉的!”

    “嘿嘿!”看到这小混球中了计,王老头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立马笑开了花,心道,跟我玩,难道不知道姜从来都是老的辣吗?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手一沉,就抡起掌中的大烟袋锅子对准刘大少的脑袋瓜,不偏不倚的磕了一下,疼的刘大少哎呦一声,眉毛皱的紧紧,直掉眼泪儿。

    “老不死的,你干啥打我呀!”挨了一记偷袭,任谁心情都不好。给人打了还喊别人大爷,被人骗了还给人家数钱,那是撒比,咱可不能学。所以咱刘大少赶紧虎躯一震,散发出浓烈的王霸之气(衣服几天没换了,馊味。),单手叉腰,另一手捂着头,开始了泼妇骂街。

    “切,不打你,你娃子不长记性。狗少,狗少,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王老头也不生气,只是愈发的得意洋洋,看来平日里,这一老一小每少斗过嘴。

    “你才狗少呢?”刘大少回嘴道,心里嘀咕着,好,老不死的,你给咱家瞪着,你不仅耍了我,还打了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这笔账,以后跟你孙子算,我一定给他揍的连你这个亲大爷都不认识!

    “哈哈。”王老头笑了笑,对着刘大少的脸上吹了一个贼圆的大眼圈。也让怒火中烧的刘大少,觉得脑袋瓜子火辣辣的。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被敲的那一快已经肿起了一个小包,刘大少差点没气炸肺。我草!这老家伙逗玩儿下死手,也就自己脑袋硬,要是搁别人,这一下子准能敲出个大窟窿出来。想到这,他那两片唇儿顿时厥的老高,应验了一句歇后语,煮熟的鸭子——嘴硬。

    “哼,咱可听咱姥姥说了,小时候有个算命瞎子说我虽然生下来就莫名其妙的少了一魂一魄,但却是神仙命,咱村有我保佑着,闹不了地震!”

    “别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儿。”旁边当观众的马秃子从地下找了根细树杈子把大烟锅里的火星捣了捣,这才没好气的佐证道。

    “对,对,您看看,还是马大爷说话中听。”刘大少笑了。不过,在听了马秃子那不慌不忙的解释后,却又想哭了。

    “话说你个兔崽子刚一出生,咱村北边的土地庙就塌了。那年咱村就闹鸡瘟,旁边村都没事,就咱村的鸡一个劲儿死。转过年来鸡都死的差不多了,咱村又闹猪瘟,旁边村都没事就咱村的猪一个劲儿死。再转过年来猪都死的差不多了,咱村又闹羊瘟,旁边村都没事,就咱村羊一个劲儿死。后来咱村来了个算命瞎子就说有个神仙降咱村来了。”

    “我擦!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爱落井下石呢!”刘大少望着狼狈为奸的两个老滑头,咬着牙道。刚要说闹猪瘟那年你马秃子怎么没死呢?不过一看马秃子的大烟袋锅子比王老头的还大一号时,就又硬生生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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