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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太平清领书 第143-147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开山隧道!

    1967年,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会上提出了发动人民力量摧毁“资产阶级司令部”,即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全国进入‘斗,批,改’时代,浩浩荡荡的文革终于拉开了序幕。与此同时,东北凤凰山的开山挖隧道工程也进入了最火热的时候,周边乡镇不断的抽调民工来支援,风风火火,锣鼓喧天。

    刘大少那时候在家乡被斗的极惨,张恩溥算是死透了,其他的帐就一股脑子算在他的身上了。天天晚上在学习大会上被安排出来作检查,让人斗。说他就是牛,鬼蛇神的代表人。白天安排做最重的活,记最少的工分。眼看着刘大少斗的差不多了,田村长出来找上头领导说了许多好话,这回调人去开山时就暗地里把刘大少调了出来。说这样的罪人,就是要去最艰苦的地方接受教育,免得影响你们公社的先进。

    这下算是脱了斗争的中心。开山打隧道好啊,就是每天工作累,但工分也高,关键是白天累了,晚上也没人有心思开什么学习批斗大会了。刘大少坐上了专管拉人的解放牌大卡车时,心里想的还挺美的。马晓燕给准备好些咸菜,眼泪汪汪的,刘大少笑着说:“哭啥,又不是去上刑场?”

    等拉到山区工地。一下车,刘大少傻了眼,只见面前一眼望不到边的工地上,人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有的在挖坑,有的挑土,有的铺路。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一起做事。不由一阵眼花:“我的天啊,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地方。这要修到几时去啊?”

    不过,他对这工地的大小还是没估算准确。他们一车人又沿着正在收拾的连绵山脉走了二十多里路才到自己的工地。到那里一看,一车人都傻了。只见一片烂泥地里稀拉拉竖着十几个工棚,不远处是一片不过百米来高的小山,山下堆着大堆碎石。“砰……”一声巨响,只见白烟一冒,一大堆碎石从山体上崩落下来。“呜呼……钻眼的再上,放炮的下来……”一个举着红旗子的胖子在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刘大少一伙人看呆了,那炮声过了好大一会,天上还稀拉拉掉下些小砂石来。唬的这些人心里打鼓,心想这炮还真是凶。

    一个干部过去找了那胖子,说了一下情况。那胖子回头看了一下还站在那儿发愣的这些人,猛招了一下手,用手里的小喇叭高喊了一声:“个板板的,还站在上头等我来请啊,都给我过来!”这伙乡里人哪见过这场面,一看这人又胖肚子又大,还梳着个狗舔的小分头,心想这怕不是高级干部吧。这一般干部没见过这么大肚的啊!一个个吓得脸发白,都跑了过去,又怕那个炮炸,离了炸点两三百米就停了。那胖子一摔安全帽就过来了。

    “都给我站好,站好。个板板的,怕个球!”那胖子快步走了过来,刘大少连忙对身边人说:“听口音还是哈尔滨来的高级干部,大家站好了起啊!”一听还是哈尔滨的干部,老实巴交的乡镇青壮们赶忙站得笔直。那胖子过来,横着扫了大家一眼:“大家这就算过来我这里了啊,上级说让我带,我就带了!”他抹了把汗:“我这个人说话,就是有点火冲,大家不要往心里去。我叫范德彪,怕我的就叫我范队长,不怕我的叫我小范。啊,都认识我了吧……”大家一听这高级干部说话还蛮有味,紧张的心情就好了很多。看见大家都瘦得麻杆似的,胖子不由叹了口气:“这么重的活,又只来这么点人,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刘大少自持自己见多识广,左右逢源,忙站出去,笑着套个近乎:“范大队长,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再苦再累也不怕,我们有个什么做的不对,您尽管批评。”

    范德彪看了他一眼:“你是干啥的啊?带队的?”

    真正带队的那人叫魏富国,这会儿早消除了对哈尔滨来的高级干部的恐惧,忙站出来说:“队长,别听这小子胡诌,这人在我们那里是个跳大神的,这回出来是改造错误的,我才是带队的,嘿嘿!”刘大少心里暗骂:“你这个死魏富国,你媳妇前年撞邪的时候你跑过来又是哭又是嚎的,现在狗日的有事没事都来砸我几闷砖!”

    果然,范德彪哼了一声:“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旧社会老百姓被你们骗的是家破人亡!个板板养的,给老子明天去砸石头,老子改造死球你。”

    刘大少当时心就凉了……

    当天,范德彪给他们分好工棚,又带他们到工地上实地学习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学的,无非就是看见红旗摇,哨子响,就躲炮。不躲的时候,就去砸的砸,拖的拖。拖石头的人有几头牲口,砸石头的人就完全靠双手了……看得刘大少是心灰意冷,要不是怕回去挨斗,那肯定是今晚就溜号了。

    晚上吃了顿南瓜菜糊糊,刘大少他们就去工棚里躺下了,想着明天就要上工,刘大少怎么也睡不着:“师父哟,本来准备跟你学个艺发财的,现在是尽遭业哟……”

    第二天,刘大少一帮人就正式上工了。这伙人都没技术,搞钻炮眼,埋雷管的都是跟范德彪一起的一帮人。

    在一起混了四五天,熟了,闲聊时才知道,范德彪这伙人前几年武斗正凶的时候,在武钢组了个“红武钢战斗队”一次大武斗时,搞死了对方两个人。那两个人上头都硬得很,为了避风头,他们借着知青下乡,跑来这边避一避。家里人也放话了,出去搞点成绩回来,好升个官做做。要不是还有这个盼头,范德彪他们这伙大城市里长大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吃这种苦?

    还没砸完一个星期的石头,刘大少就差没在夜里掉泪了。这天想着这事不知道还得干到什么时候,一下想媳妇,一下想师父,一下又想起了范婆婆……想着想着就迷迷胡胡睡过去了。他本来是练过道家功夫的人。有眼明耳灵的底子。睡不到三更,突然听到外面牲口像是闹了一下子,立马就醒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又没了动静。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没睡醒,就听到范德彪的大嗓门在外面叫了起来:“个板板的,怎么死了头骡子?那个胡北康,过来看看!”刘大少心里一激灵,马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跑到牲口棚边上。这时候周围都围了一大群人。那个叫胡北康的小个子跑过来,把个躺在地上的骡子,翻来翻去看了几遍:“范队啊,这身上也没个伤,怕是累死的吧?”

    范德彪蹲下去看了看:“妈的,这破事,骡子都累死了……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他摸了吧骡子头,突然站起来说:“我看是走牛马瘟死的吧?”胡北康笑道:“走瘟也没得死这么快的啊,要不通知一下工程指挥部。”

    范德彪一挥手:“通知个球,这骡子走瘟死了,要马上埋了,免得传染……”

    接着,他眼睛一扫大家:“我看埋在我们肚子里最保险,你们说哩?”比较聪明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一边吞口水,一边笑了起来。那年头,能吃上个肉,那嘴里的味都能管几个月。

    范德彪又说:“上面问起来,这骡子怎么死的,我们怎么说?”有几个人就起哄起来了:“走瘟吗,走瘟死啦!”一边说一边笑着,范德彪又说:“那怎么处理哩?”

    大家高声道:“埋!哈哈,早埋了……”

    范德彪叫来一瘦高个:“黄鹏,今天你就不上工了,晚上把这整出来。”刘大少心里那个美啊,这终于可以吃着肉了。口水还没来得及擦,范德彪又说了:“没了头骡子,今天,那个,那个,那个刘大少啊,你今天帮忙拉石头啊!”刘大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到了晚上下工的时候,闻着骡子肉的香味,刘大少觉得浑身的累劲都没了。早早就把个饭盆洗得干干净净,等在那里。

    集合吃饭的时候,范德彪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小壶酒,站在锅边,问道:“同志们,是一顿搞,还是留点儿明天吃?”大家早就口水流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张嘴口水就往外冒。

    范德彪哈哈一笑:“不留球啦,一顿搞!”

    本来以刘大少在家的经验来看,这场子里快两百号人,这些高级干部们把好的一留,剩的再大家分,可能就几块骨头和一点汤了,没想到范德彪这帮人办事地道。每个人都打了好大一碗,分到最后,他们几个相熟的才去锅里捞肉吃。刘大少张口就一大口肉,烫得眼泪直冒,又香得舍不得张嘴,幸福的眼泪是哗哗的流啊。

    范德彪一帮人吃的高兴,又看了看四周一片热火朝天的吃相,叹了一口气。范德彪叫起一个年轻人:“黄石头,把这酒,拿去给他们一人咪一盖子……”这人是黄鹏的弟弟,为人很老实,当下不说二话,拿起个壶,一个个人挨个给倒了一浅盖酒,算是每个人都喝了点。刘大少喝下酒的时候,对这个范队长的气是一点都没了。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这要再死头骡子,那不还有的吃?”刚一想完,就羞愧的打了自己一耳光:“范队长对大家这么好,我还想些占公家便宜的事,太不该了……”

    谁知道,这一念竟成了现实。没过两天,刘大少还在做梦啃骡子骨头的时候,范德彪在外面大声骂了起来:“曹他大爷的,还跟老子死上瘾了是吧!”

    等刘大少跑出去一看,呆了,只见一头骡子躺在牲口棚里,就这样死了!范德彪心里那个火啊,这骡子也是公家财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到时候是很不好交待的。

    “黄鹏,个板板的,给老子拉个车,把这死球玩意拉到工程部去,叫他们给老子好好查查是什么原因!”刘大少心里也犯滴咕,这农村牲口走瘟他也不是没见过,这没这么快个死法啊!是不是有破坏分子投毒?那应该投人啊,毒个牲口算什么?

    范德彪叫着让黄鹏拉着骡子去后,狠狠一脚踢在牲口棚上:“个板板的,老子今天守夜!看你狗日的今天怎么个死法!”心里一急,手里的烟也扔了:“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天黑放工后,范德彪就真的搬了个草铺,坐在牲口棚旁,他的一个朋友王军也拉了床草铺,两人抽起烟,随意聊着天。刘大少心里有事,说那事,倒也不是挂住这骡子怎么死的。就是挂住那头死骡子去哪去了,有没被吃掉。你还不说,这人一吃不饱肚子,那就什么想法也没了,什么理想,道德,都是狗屁。这想着也没怎么睡踏实。

    范德彪和王军正聊着哈尔滨时风光往事,聊着聊着,范德彪叹着气说:“想当年,我们几个在哈尔滨横着走,想不到,现在在这守牲口……”王军安慰说:“彪哥不要急过两年,动静小了,我们再回去,把南岗,不,把哈尔滨翻个遍过来!”

    两人正说着,黑暗中看见黄鹏拉着板车回来了,范德彪忙站起来问:“怎么样,查到是怎么死的没有?”黄鹏哭丧着个脸:“查屁,人家一看就说是走瘟死的。我还没说话哩,就安排大灶的师父去剥皮整吃的去了……”

    范德彪吐了口口水:“你小子中午也在那边吃了?”黄鹏不好意思的说:“人家留了我嘛,还有,彪哥,部里人说不关你事,到时写个记录就行了。”听到此话,范德彪才松了一口气。

    黄鹏又变戏法一样从车上摸了个袋子:“彪哥,我走路上,看到几棵早梨树都结了些大果,嘿嘿,我就摸了点回来。”

    范德彪没好声气的说:“你就是这点出息……抽支烟,陪我们守会再去睡。”黄鹏坐在两人中间,把袋中的梨拿出来给两有吃,两人晚饭都没吃饱,这下接过梨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刘大少耳朵特好使,听他们吃梨的声音,口水直冒,又不好意思出去讨一个,不由更睡不着了。

    天完全黑下去了,时已近五月,牲口棚旁边已经有些小蚊虫在嗡嗡个不停。黄鹏一连吃了好几个梨,突然感觉肚子一沉,连放了几个响屁。范德彪捂着鼻子骂到:“滚边上放去,叫你少吃些。”

    黄鹏不好意思笑了笑,把范德彪身边用来卷烟的报纸抽了一张:“中午吃多了,晚上又啃了些梨,怕是肚子吃坏了,我去放个炮!”笑嘻嘻的跑开了,胡北康骂到:“给我死远点放,老子要是闻到一点味了,老子用根雷管堵死你菊花。”

    胡北康和范德彪看着黄鹏跑了个没影,不由相视一笑。天黑的如墨汁一般,隔着老近的牲口棚里,几头大牲口也只隐隐看见个黑影。它们不停摇着尾巴,驱赶着蚊虫。范德彪突然有感而发:“我说,你看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我们这年轻的几年不是要全塌在这穷山沟里了吧?”胡北康是个精细的骨干,当下沉默了一阵子,说:“我看工程起码还有个三年搞头。”

    两个人一下不说话了,都闷闷的抽着烟。这报纸卷的烟抽起来颇冲,但是有驱蚊的效果。

    正没话说时,突然听到远处正大号的黄鹏‘哎哟’一声,声音叫的又急又响,随后又哼哼几声。范德彪两人一下站了起来,朝黑暗中望去。那黑沉沉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康子,你回去把那个矿灯提上……”范德彪心有点慌,又朝那边叫了声:“黄鹏,么个事?”黑暗中一点反应也没有,夜静的可怕……

    范德彪心里一沉:“黄鹏,你丫的给老子应个声!康子,灯哩?给老子快点!”胡北康黑灯瞎火的在个窝棚里摸了几分钟,才摸出个矿灯来时,已经急的是一头汗。两人心中都有巨大的不安。总感觉这叫声有点怪。刘军强在手中摸着开关按了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个板板,这个破灯也坏了!这日子他妈还让人过不?”范德彪大骂一声,和胡北康摸黑向刚才听到声音的方向摸去。

    谁知没跑几步,就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穿的白衫子,就是黄鹏!”范德彪松了一口气,一摸脑门子,早吓了一身汗。胡北康立刻就骂了:“你他妈也不应个声,我还以为你跟那鬼骡子一样不声不响就嗝屁了……”那黄鹏也不说话,一步一步慢慢向工棚走去。隔得近了,范德彪发现黄鹏那小子裤带子都没系上,脸白的跟病了七八天一样,本来要叫他过来骂一顿的,突然一阵心疼,又一阵好笑:“你看你个球样,个板板养的,就知道吃,这回拉肚子拉得快熄火了……”说着指着他裤子对胡北康笑道:“你看他,拉的裤子都没得劲提……”

    胡北康哈哈了几声:“我说黄鹏啊,你小子不要拉虚了,明天想请假,我们彪哥可不批……这回吃个教训,看你还好吃不?”

    两人笑着坐到铺上,摇着头。那边黄鹏已经走进最近那个工棚。话说这时候刘大少早被吵醒了,正躺在铺上往外瞄……看见穿着白衫子的黄鹏走进工棚。刘大少天天被棚子里的人汗臭熏得睡不着,就找了靠最外面的铺位睡了。这下看见黄鹏进来,心里好奇,他平时不老在范德彪那个工棚里睡得吗?怎么跑进来我们这一棚了?

    正奇怪,那黄鹏突然直接坐在刘大少铺上,刘大少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几个梨哩,那个高兴啊!可等了一会,也没听他说个什么,忽的一下就躺在刘大少旁边。刘大少吓一跳,又不好问什么,毕竟他是范大队长的人,怎么也不能得罪啊。就往里让了一上,假装睡着了。可这刚一吸气,差点没把刘大少熏晕过去。这黄鹏身上怎么一股屎臭味啊?这下刘大少可不愿装睡了,又不愿意张开眼看见人家的尴尬,便闭着眼睛轻声说了句:“喂,小子,你是不是……没……擦屁股哟?”

    不料半天也没听到他回个话。这刘大少是何样的耳朵,这没一分钟就听出了不对劲:“这家伙怎么这半天都没个呼吸?”心里一紧,猛得睁开眼睛,这下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黄鹏两只死鱼眼紧瞪着自己,两眼珠子抽筋似的往上猛翻,一张嘴往外直流哈喇子。刘大少当时就头皮一炸,这不睁眼还好,他一睁眼,这黄鹏好像一下就注意他了,这大口一张,径直向刘大少咬来。这刘大少练了多年的功夫终于用上了,这左手向上一托,一把把黄鹏下巴托翻了起来,这右手一下伸到黄鹏肋下,自己一起身,顺便就把黄鹏甩到棚子门口。

    “奶奶个嘴的,这狗日的不是人!”:刘大少心里就一个念头,也没开口喊人,一下就坐在黄鹏身上,右手双指戳了个上清正气诀,一下按在他的额头上,左手就伸到他脑后按住颈椎第三个骨节那里用力一按,此处是鬼脉所在。平时有尸体诈尸,手上有点力道的人用力按住此处,就能让尸体平静下来。

    这下动静很大,工棚里的人都吵醒了。有人迷迷糊糊的问:“搞么子啊?谁打架啊?”还有人骂:“都搞了一天事了,你们他妈的还有精神打架!?”

    刘大少急得浑身是汗:“你们快把灯点起,这里出鬼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白狗行尸!

    听到动静的范德彪和胡北康两人摸黑跑了进来,范德彪一进来就被横在地上的黄石头的一头撞在工棚柱子上,只觉头上剧痛难忍,心头一阵毛急火辣。大吼了地声:“妈拉个巴子,谁快把灯点起……”

    不多时那边就有人把工棚里一个马灯点上了。大伙一看,都傻眼了。只见刘大少坐在黄鹏身上双手戳着,还累出一身汗。

    范德彪摸着头上撞起的一个包,当时火就上来了:“个板板养的,我说你们两个是玩得几过瘾哟,嘿咻嘿咻的,还不给老子起来球!”

    刘大少喘着粗气:“报告范……范……队长,诈,那个诈尸!这里闹鬼啊……”

    范德彪脑门上青筋一下就暴了起来:“你还跟老子诈尸……”气得浑身哆嗦了一阵,突然大骂:“这个驴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刘大少急得都说不出话来:“队……队……长,这真不对头啊……这黄鹏……他有问题啊。”

    范德彪这时心里那个火啊,上去一把推开刘大少,刘大少不敢反抗,忙就地打个滚,滚到一边。范德彪狠狠瞪了一下他:“等下再来跟你算帐。”说着一脚踢到黄鹏身上,“还小啊?玩这个,还不跟老子站起来!”谁知这一脚踢上去,黄鹏头踢得晃了两下,竟是一动不动。范德彪心觉有点不妙,伸手下去在他胸口摸了好一阵子,连忙又伸到鼻子处,发现他已经没个出的气了。这下只觉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一声:“哎哟,个板板的,死……死……死啦?”

    刘大少那个喜,心说你现在才发现哩:“我早说他死了嘛,这真是诈尸了,这里有鬼!”这一高兴,说话也顺溜了。周围的民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听到刘大少这样一说,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范德彪转过头来,双眼血红,颤抖的手指指了他好一阵,终于从口里冒出一句话来:“给老子绑起来!”

    工人们一拥而上,拿着挑石头的粗绳,像捆日本鬼子一样把刘大少给捆了个结实。刘大少还没明白过来,大叫着:“不都说死了吗?怎么还捆我干吗?”众人把他拖到拴牲口的柱子边上,又给他加了一道绳。把他牢牢捆到那根柱上。

    这时候四周提来好多盏气死风灯,照得四下一片通明。黄鹏的弟弟黄石头听到哥哥被人打死的消息,一下子人就站不住了。被另一工棚的人扶了过来:“哎哟,我的哥哇,哥……哥哥……”他趴在黄鹏尸体上一阵哭嚎,这才相信这个哥哥是真死了。当下就血红着眼去大灶上拿菜刀。

    刘大少被捆了个紧,这冷风一吹,心里转过弯来了。这才明白,众人是把他当作打死黄鹏的凶手了。这一下又急又吓,顿时就尿了一裤子:“哎哟我的妈呀,这下子可真是说不清楚了……我这不成杀人犯了?”

    借着灯光一看,黄鹏弟弟黄石头拿了把菜刀过来,脸上是一脸杀气,跟黑旋风李逵似地。这心里一急,就想运气绷断绳子,心想能多远就跑多远,总不能今晚把命送到这里。这时候却看到范德彪和一伙人冲过去,拦住了黄石头,这才松了口气。没再想跑。这一跑,家里的老爹老妈今后的日子可难过了,说不定田村长都得受到牵连。他心想等到上面来人的时候,我再实话实说,信不信就是人家的事了。反正这日子活着也难过!

    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却看见范德彪解下腰上的皮带,递到黄石头手里:“给老子抽,不要打死球了,明天再给他交上面吃枪子去!”刘大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四处看一下和自己一起来的同村的人,盼着有个人出来解个围。谁知道众人都躲得老远。不由心里一阵悲凉。

    黄石头满腔仇恨的举着个皮带过来,那血红的眼睛看得刘大少直打哆嗦:“等哈,黄大哥,别……别……你先听我说啊,不是这样子的……”话没说完,黄鹏高高举起皮带,哭叫着:“给老子闭嘴!你陪我哥命来!!”一皮带就抽到刘大少身上。这一下抽的是当真有劲,只听啪一声响,刘大少马上惨叫一声:“啊……哟……”与此同时,围着的一群人中也有个人大叫了一声:“啊哟!”声音比刘大少还大。刘大少心里大骂:“打在老子身上,你鬼叫个么子!”

    众人都回过头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人抖得跟抽风似的,手指着天上:“啊……哟……狗,狗日的,狗哇!”

    黄石头一听这话,气得骂了句:“疯子!”转过头来,继续抽刘大少。这一转过身,皮带啪一下就掉在地上。他睁大了眼睛,身子像被定住似的,也叫了:“啊哟,狗……狗日的……狗啊!”众人被他叫的唬住了。都转过头来看。

    但见二十米开外,黑漆漆的天空中,一只大尾巴的白狗离地有三人多高,正慢慢向西边飘去。那黑暗中,狗的白毛特别显眼,狗尾巴还随风一晃一晃的。众人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只狗。于是众人同时像牙疼一样倒吸一口凉气,齐声骂到:“啊哟……狗日的……狗哇……”

    范德彪腿肚子一转。蹲在地上:“这狗都上天啦……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那大灶上做饭的苏有贵颤声说道:“彪哥,是不是狐狸精修练成了气候哟,这它妈的都飞天了……”范德彪正抖着手点烟,闻言说道:“你哪见过这么大的狐狸?”

    刘大少急着想扭头想看看众人都看见什么了,可是身上绳子捆得太紧,头怎么也转不过去。只好问大家:“看见啥子啦?”黄石头这才注意到他,这眼光就又转到他身上。这眼光刚一看下来,黄石头突然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整张脸都绿了。

    范德彪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鹏子……鹏子……”这一百来号人同时往刘大少身后看去,突然又齐声大叫:“哎哟……我滴个神……”

    原来先前捆刘大少的时候,几个人早把黄鹏抬到牲口棚旁范德彪的那床草铺上。这众人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这黄鹏突然自己爬了起来,头高抬着。一双空洞发浊的眼睛朝大家看了过来,说也奇怪,这大家眼睛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身上一片冰凉。

    黄石头小声叫了出来:“哥,哥……”却是不知为何,心里害怕,走了两步,就再也走不过去了。黄鹏身子僵硬的一转,随即腿脚如飞,向那大白狗飘走的方向跑去。几个大步就跑出老远。还没让人反应过来,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范德彪呼的站了起来,向黄鹏跑的方向跑去,大声喊:“别站着了,给我追!”

    大家人多,胆子大。前面几个人提着煤油灯,大家一齐追了上去。只剩下刘大少一个人绑在柱子上。刘大少只知道是黄鹏出了情况,只怕是又是诈尸,见大家都跑了,还以为是吓跑的。心里那个苦啊,这剩下自己和一个诈尸的在一起,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这众人跑得快,黄鹏更快,刚开始还看得到个白影子,没几里路,渐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范德彪大声叫道:“分开了跑,看他到底跑到哪去?”这伙人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群,却是再也没有路赶了。

    刘大少正东想西想,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追的人一个喘着粗气回来了。范德彪扶着哭个不停的黄石头,一招手,叫人把刘大少放了下来。

    “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德彪的嗓子都哑了,刘大少还没松下筋骨,忙上前一五一十的讲了个清楚。最后还强调了一下:“他躺我身边的时候就没呼个气了……他那时候,就……就……我看就不是个活人了!”刘大少说完往旁边一蹲,心想要信不信随便你!

    范德彪和胡北康骇然的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想,如果这刘大少没说谎,那么那时候两人看见走进工棚的黄鹏就是个死人。这近五月的天气,人人都跑了一身汗。这一静下来,想想这事的诡异离奇,不由前胸后背一片凉。

    刘大少看到大家都静了,就咳嗽了两声:“那个,范大队长,我原来在村里对这个东西知道一些,我看这也不算诈尸,这只怕是个无魂尸!”范德彪六神无主,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是无魂尸?”刘大少小心翼翼的说:“这人死了,当然就没了魂魄,这无魂尸,就是死之前就丢了魂魄的。”他嗫了下舌头:“就像一个人没了头,但是又活了一些时候……”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好怎么解释了。

    “对了,就像杀鸡,鸡头剁下来了,有的鸡还能活个好几天,这种……这种,这鸡一不动了,死了的就叫无魂尸。”刘大少头冒汗总算把心中所想的解释了个清楚。

    黄石头靠在范德彪身边哭个不停,四周又一片吵闹。范德彪扯开了衣服,觉得心中疲累到极,就叫了声:“都莫吵了,回去睡觉。明天再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实这回去如何睡得着。很多人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范德彪叫大家集了个合,训了个话。他说:“昨晚的事,大家不要乱讲,今天我们去找黄鹏兄弟,你们要是瞎讲,被上面知道了,哼,宣扬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你们也讨不了好去!”大家心里害怕,哪敢说半个‘不’字?

    安排工作时,范德彪把刘大少喊到身边,在钻炮眼的空闲,就问他:“听说你在家里做先生的?”

    刘大少连忙道:“那是错误的,在大家的教育下,我早竖立了革命的……”范德彪一瞪眼:“别瞎扯,我问你,你是唬人的还是真有点本事?”

    刘大少听着这话里有点意思,忙低下头捡起一块不大的长形石头,握在手里,悄声道:“本事吗,我还是有一点的……”手里咔嘭一下,张开手来时,那石头已经断成两半。

    范德彪吃惊的睁大眼睛,两手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刘先生啊,以前的事您不要记在心里,今天我求您一件事,下午下个早工,陪我们去找人!”说着双手把烟递上,刘大少接过来一看,哟还是根带过滤嘴的高级货,忙道:“一定,一定!好说好说。”

    到下午一点不到,范德彪找了四个人,一个是黄石头,一个是胡北康,还有个大灶上的师父,苏有贵。最后一个叫葛栓娃,他是范德彪快离开武汉时认识的一位朋友,据说有一身的好功夫。范德彪心急,就想马上出发,刘大少忙说到:“队长不要急,昨晚这事,处处都不是咱们能想到的,说要进这山找人,怕还是要问一下这本地方人一些情况。”

    刚说完,刘大少又说:“这才这么六个人,是不是少了点?”范德彪无奈道:“这里天天走不开,一天少了人都不行,误了工期那真是没得讲了,再说先生你不是一身本事吗?”刘大少脑后挂了一排黑线,直打了两个哈哈。

    范德彪觉得刘大少的话有理,就在自己队上找了个本地人,让刘大少好好问一下。刘大少叫他到一边,问了几句。过来把情况跟几个人说了一下。原来这西边这小山群,本地人叫做佛陀山,说是老早前,有人在山里劈开小半边山,准备雕成一个弥勒佛,谁知道,这像还没雕出个影子来,这人就没钱了,丢下半拉子山走了。这里小山包子有几十座,时间过得久了,也就没人知道这佛像在哪雕的。但这名字却传了下来。周围经常有传说有丢小孩什么的,不过也是有阵有阵无,不知道真假,反正这十几年是没再丢过小孩。这山近水,四季都爱起雾,山里林又密,本地人一般都不进去。所以也没个什么路。

    几个人呼了这番话,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这山上要是没个路,这找人可就难了。可是这人就跑到这山里丢了,不找心里又哪能过意得去?

    刘大少就交待了一下:“苏有贵,你去库房里拿点武器,成不?”

    苏有贵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武器,我们这是一枝枪都没有啊!”刘大少知道他会错意了,便解释道:“拿些开山刀啊,快一点的铁锹也可以啊,主要是威力大的!”又叫其他人备起了干粮和水,拿了气死风灯,把那个矿灯也修好了,还拿了两对电池。心想这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和队上说了下,说是要是今晚没能回来,明一早队上就找人就去工程部去报告。交待好事情,就直接往西边佛陀山去了。

    这佛陀山离范德彪他们炸石头的地方有十几里路,走到近前一看,这一堆山包子可比炸石头那山长多了,这一眼望去,面前几十里都是山。眼前最近一座,是大树小树长得密不透风,看得众人不禁头脑发麻。

    范德彪走上前去细细看着:“昨晚黄鹏只能是从这山上跑了的,看看有没什么痕迹?”六人一字排开,不多时,刘大少就看见一棵小刺槐上挂着几条白丝,再往前看,前面杂木东倒西歪的,分明是有人过去了的样子。不由大喜:“就是从这上去的!”那葛栓娃走上前来,说:“这没个路,一人拿把开山刀,开路走,要不肯定上不去!”

    范德彪叫来苏有贵,叫他把背来的袋子打开,分点东西,这一开袋子,大家傻眼了,这里就一把开山刀,还有两把菜刀,倒是装了十几根雷管。范德彪脸当时就拉下来了:“谁叫你装这些的?”

    苏有贵看众人脸色不好,低声道:“不是刘先生说威力越大越好吗?”刘大少叹了口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葛栓娃过来接过开山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这山上刺槐较多,不时就留下些挂掉的衣服丝线。范德彪看着这些,突然心里有些发凉,他转过头去对黄石头说道:“你……你要有个准备啊!”他顿了顿,似乎这话也不怎么好说:“你哥这好像完全不怕疼啊。”

    黄石头眼一红:“彪哥,我明白哩……”他擦了下眼泪:“能把他的……他的……就是弄出去埋了就行!”这一看这人在刺从中走,完全不知道避让,这就说明这人肯定是有问题了。

    刘大少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悲伤,突然不知怎么想起了死去的师傅张恩溥,不由也眼红红的。突然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声怪叫,不由汗毛直竖。那声音刘大少可熟悉啊,他在农村听这声音听得多啊。这功夫几个人都停了下来,身上一阵莫名发冷。范德彪扭过头来:“刘先生,这……这是什么鸟叫的啊?怎么听着身上发毛啊?”

    黄石头说:“是不是夜猫子?这不还白天吗?”

    看着其他人都一脸惊慌,刘大少吞了口口水,“这是魂叫!”

    苏有贵那边脸都白了:“刘先生,么样是魂叫啊?”

    刘大少往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接着走:“魂叫,也就是叫魂。人死之前啊,这生魂有时候就留不住了,就会出来到处跑。有时就叫。不管是什么人,听到生魂叫,心里就发颤。这人都怕死嘛。听到人家要死了,自己心里也是又惊又怕啊!”

    范德彪虽说心里也怕,但是禁不住埋怨刘大少,你好好的说声是鸟叫就得了吧,非得说的人人害怕不可。这完全是不懂什么叫士气啊。却不知道这刘大少这些日子挨斗挨批,没几个人把他当人看。早就过得屈得慌。这好容易有个让人叫师父的事情,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德彪走在中间,听到刘大少又在后面大开着乌鸦嘴:“这生魂叫都是晚上啊,怎么这白天还叫这么大声,这林子我看阴得很啊!邪得很啊!”气得范德彪直想脱下脚下的臭袜子,去堵刘大少这张臭嘴。

    突然,刘大少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黄石头,你开口叫一声!”

    黄石头本来心里就发毛,听着这刘大少叫自己叫一声,情知没好事,颤声问道:“刘先生,叫什么啊?”

    刘大少迟疑了一下,说:“那……你叫声哥哥吧!”

    黄石头心里咯噔一下。张张嘴,几下也没叫出来。范德彪听着这几句话,算是服了这刘大少了……真是哪事怕你就提哪事!

    黄石头鼓足了劲,脸胀的通红,终于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哥……”声音抖的让人听着也难受。这声哥字刚落,近处突然“哇啊!”一声怪叫,声音凄凉至极。黄石头当时就忍不住吓哭了。这一声怪叫又响又近,其他人都吓个不轻。都骂这刘大少出些烂主意。

    刘大少却而有得色,说道:“黄石头,这是你哥哩,跟着它的叫声,我看就能找到你哥!”这一说,黄石头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这本来心里还存个万一的想法的,这下算是绝望了。

    这样走一阵,黄石头哭着叫一声,果然,那叫声就回应一下。众人听着声音往前走,走到日头偏西的时候,走到一个大些的山头。这山怕是有近百米高。山上的杂木和草稀了很多。

    众人都有些累了,范德彪问了一声:“小兄弟,这天都要黑了,你看估计还我多久才能找到啊?”说也奇怪,到了这山头,那怪声就再也没叫了。刘大少说道:“怕就是在这附近了吧,看样子这回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一听这可能要在山上过夜,几个人不由都有点发毛。这要是晚上那东西在耳边突然叫那么一嗓子,还不把个人吓死啊!刘大少突然一拍头:“哎哟!”把众人唬了一跳,只听刘大少说:“我忘记带点纸笔了……”

    范德彪没好声气的说:“没事别一惊一诈的,吓死个人,你要纸笔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戏子!

    刘大少陪着笑:“是这样,我是怕这山上有……有……有点不干净,如果有点符什么的就好啦!”

    苏有贵突然说道:“我有报纸,行不?”范德彪正想说这娃不懂事哩,这符跟报纸能有关系么?却看见刘大少喜的一拍大腿:“那好,快拿来用!”

    范德彪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报纸也能用?我身上也有,抽烟用的!”

    刘大少接过几张报纸,用手裁成整齐的纸条。皱着眉头问:“这没有笔啊,你们谁是童子身啊?”

    黄石头问:“什么是童子身?”

    范德彪不耐烦的说:“就是没碰过女人的……”

    黄石头说:“那我不是,我小学时和女同学拉过手哩!”范德彪差点没滚到地上去。最后又详细一说,众人才发现,黄石头还是个童子身。范德彪盯着苏有贵,心想:你这小子还很本事,才十八就……

    刘大少取下一根刺槐的刺,一下子就在黄石头的拇指上扎了个小洞,借着那根尖刺,沾上血。一下在纸上画了好几张血符。刘大少说:“这是驱鬼符,你们都装口袋里,图个心安!”经过昨晚这么一闹,大家都隐隐觉得不能再相信书本上的那些东西了。都默默接过来装好。黄石头捏着手,战战兢兢的问道:“刘……刘先生,不用再画符了吧?”

    刘大少接口道:“等要用时再画,现在画怕浪费!”黄石头一听,差点哭了。

    范德彪看到这个很好奇,就问:“我说刘小弟啊,常听一些人说道士画符,你给我说一哈这个符有个么用处?这人画的符,鬼难道还怕不成?”

    刘大少嘿嘿一笑,说:“别的道士我是不知道。我们这龙虎山传的符咒,那不是给鬼看的,是给人看的!”

    范德彪来了兴趣,说:“这哥哥我原来破四旧的时候,去抓那些先生,他们都说这符是没得用,骗人的,你有个什么说法?”这可是事关师门名声,刘大少正色道:“你看我这驱鬼的符,我这画的有个名堂,叫做生机图。你看这几画走的,那是一股勃勃生机。鬼是死物所化,最怕的就是那个生气,人就不同,人看了这画,那气势都要高上几分!”这话说的极是在理,几个人不住点头,心想:这个人算是跟那些骗人的先生有很大不同!

    这边说边走,这山头不大,树也不密。可是走了半天也没走下去,葛栓娃不耐烦,一下挥刀在旁边树上砍了一刀:“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真他妈的……”

    刘大少看了一下四周,说:“莫急,再走一下再看!”众人又走了一阵,刘大少突然大声道:“果然是这样子,我们怕是进了迷阵了!”众人不解,刘大少用手一指,众人一看,前面一棵树上刀砍的印子还是新的,这不是葛栓娃刚砍的吗?

    范德彪心中大急:“这走了半天我们都在转圈子?”刘大少也奇怪,哎,这倒是奇了,荒山野岭的也有人摆上迷魂阵?

    范德彪问道:“这要怎么办,是不是还要破什么阵之类的?”刘大少说:“如果是在这岭子里摆阵,怕是阵脚又大又深,要挖出来怕是天都黑完?!”

    看见大家都一脸着急的样子,刘大少安慰道:“不要紧,有阵才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说完,他摸了摸下巴:“这地方我早就觉得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葛栓娃‘啪’的一声刀就掉在地上,全身抽风似的,手指着林中某处,大家抬眼一看,前面林中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女子……

    那黄石头当时就直接一个向后转,他个不高,一下撞在刘大少的鼻子上。刘大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说你丫的,注意哈子行不?不要还没见到正角,就把自己人给窝里害了!”

    黄石头不敢回头,牙齿打着战:“刘先生……那那……女的……”其它四个人早就呆在那里,吓得不敢动弹,却听到刘大少镇定如常说道:“看仔细些,莫怕……”说着,竟朝那个红衣女子走了去。范德彪胆子本来不小,可碰上这些奇怪的事,他毕竟不如刘大少强。一见这刘大少如此胆壮,不由暗自佩服。

    刘大少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住那女子头发,猛一拉。提在手里的原来是一个翻毛领子的红披风。众人长出一口气。刘大少哈哈一笑:“这是件戏服,前些年演那个啥穆桂英挂帅,那个小穆就是穿这件,这些年是不让演啦,你们娃没看过,我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哈哈!”

    刘大少卖弄了一下见识,得意非凡,不由得有点倚老卖老起来。他见众人都太紧张,又眯着个小眼指点道:“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哩,鬼哪敢出来?那要真出来,那就不是一般的鬼,至少都是个煞啦!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我跟你们说,原来演这个戏的时候,那个姓穆的女娃娃,那鞭子一抽,这披风一甩,这领子上毛是根根竖起,好生威风!我们都是堂堂男儿,难道不如个女的?这俗话……”

    这边刘大少还没说完,只听到黄石头一声杀猪式的惨叫,却见那边四个人跌跌撞撞就转身往后跑。那苏有贵软了腿,在地上连爬了几下,才一把蹿了起来。刘大少大摇其头,却见手中那件披风瞬间就变成了块块黑灰般的碎片,又觉身后阴气逼人,暗叫一声不好。马上回过头一看。

    只见两只绣着鸳鸯点水的小脚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情知有大不妙,心里打着小鼓往上一看。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吊挂在自己身后的一棵树上,一张涂满白腻子的脸蛋青得跟那嫩苦瓜似的,两个眼珠子突出来得都像直接长眼框下了,一条三寸长的舌头吐在嘴外。这一眼看得刘大少是心都炸了,却见这女吊嘴角一弯,竟是对他笑了一个。

    刘大少裤裆当时就湿了,这一下来了式旱地拨葱,径直就往后跳去。这一跳足有三米来远,人在空中,就发了声喊:“我的个亲祖宗哎……”其实刘大少这人本事是有的,可是就是有点受不得惊诈,你要让个凶鬼慢慢一路走来,他立马就敢操着家伙上,绝对是恶鬼不问来路,流氓不论岁数;但你要让个人突然在他背后大叫这么一声,他说不定就一身汗出来了。按现在的话说,叫心理素质不好,临场发挥不行。

    却说这刘大少一跳转去,马上就发足狂奔,张恩溥教得什么步罡踏斗,五气朝元……都通通吓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范德彪五人跑得是心胆惧裂,生怕这一回头就看见这女吊鬼了。哪还想着这刘大少怎么样了?苏有贵最瘦小,这时却是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只跑得如孙大圣腾云驾雾一般,这一下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忽得眼前斜刺里冲过来一黑影,直向自己撞来,吓得“哇……啊!”一声惨叫,却听到对方也一声喊,一下撞了个结实。都摔在地上。

    苏有贵心想:这下可算没跑脱了,正想闭着眼睛等死。却听到对方大骂起来:“哎哟我这个倒霉的鼻子……你他妈的……”这定神一看,却不是刘大少是谁?

    黄石头一把扶起刘大少,说道:“哎哟,刘先生,您没事啊?这不,我们正跑着去救你哩!”扶的时候一抬头,妈呀,又在那树上看到葛栓娃砍的那道印子了,这跑了半天,还在这打转啊?这一急眼框就有点红了。刘大少心里顿时骂开了锅,指着这伙人说:“你们还想找黄鹏吗?这事还要不要搞清了,要不想搞了,老子现在就带你们回去!”

    那四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范德彪咳了两声,站起来说:“刘先生,我跟他们几个表个态,这事我们要查,个板板的,总不能说这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又说:“咱们堂堂男儿,不能因为看见点奇怪的东西就吓回来了,以后人家说我们连个鬼都怕,人人笑话,那个狗日的,那日子才真没法过了!”

    这范德彪一表态,其余人都像有了主心骨,葛栓娃说:“奶奶的,求神求人不如求己!把这心一横起,这兄弟的事,我心操定了!”苏有贵,黄石头都表了个态。特别是黄石头,他眼泪汪汪的说:“总不能让我哥死的原因都没得个,我这里谢过大家了!从现在起,我黄石头要是再逃跑,我让雷劈!”

    刘大少从来都羡慕那些队里,乡里的干部,开动员会的时候,在台上那么一挥手,我们如何如何……这下有了这个机会,当即站在众人中间,大声道:“我记得,祖师爷书上说,这天地间,人就是个正的,这鬼怪再怎么凶,它也是个邪的。人只要心中有口正气,路见不平时,就有出手的心,如何会怕鬼?我们齐心把这事搞清楚了,退一万步说,就是下不去山了,那也是死的堂堂正正,好汉一条!”

    正说的众人热血沸腾,他突然又笑嘻嘻的说:“不过为了防个万一,我还是多画几张符给你们带上,这多点保险也是好的!”众人连连点头称是,刘大少就叫了:“黄石头,再过来……”

    黄石头脸都白了:“师父,又……又要……?”

    刘大少又给众人画了几张清心符,罗真君符,用那刺槐刺绞上了,一张贴胸前,一张贴背后。补充说:“关键是自己有这个心,相信这个符,那些鬼怪们才不敢近身!”

    黄石头看刘大少还在忙,就问:“刘先生,我是有点不明白,你说这个迷魂阵是个么摆法?这里面怎么又跑来个吊子鬼哩?”

    刘大少想了一下,说:“这个迷阵,迷人和迷鬼不一样。人走路是靠眼睛,鬼走路靠的是地气。迷人的话,就是用东西把你眼睛迷花,你就跟着阵走了。迷鬼就是打乱地气的走向。我看摆阵的这人摆了个迷人的阵,又怕不够凶,又吊死个人在里面,那个鬼不得脱阵转生,时间长了,也成了个凶,这阵怕是时间越长越凶啊!”

    这一说起来,苏有贵突然插口道:“我听说有高人开光东西,能破这种迷魂的法术,还能避邪,是不是真的啊?”刘大少点头:“那得看是什么人开光,如果开光的人是一个行得正,站得直,满身正气,那东西沾了他的光,确实能辟了邪物,如果这人是挂个虚名,骗人钱财,那这种开光货不但无用,反而有害,总之,收钱开光的东西,万万不能要!”

    苏有贵一听这话,惊道:“莫非我那个东西,是真的?”大家齐问他说的是什么。苏有贵讲起一件事来。那是解放前,苏有贵妈那里还是个小姑娘,正月初一去武汉的归元寺去烧香,那时候说烧头道香吉利,苏有贵妈妈、就拼命往里挤,挤的时候看到另一边一个婆婆摔了,边上却没一个人扶的。她心的不错,就上去把婆婆扶到一边。这事让一个扫地的老和尚看到了,那老和尚放下扫把,找她把脖子上挂的一串不值钱的小念珠取了下来。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经,又还给了她。

    说也奇怪,从此苏有贵妈连病都很少生,这生下苏有贵后,他妈心疼儿子,把佛珠就给了儿子。苏有贵加快说:“我那时候挂脖子上,冬天天再冻,胸前都是暖和的哩!”

    一听这话,刘大少眼睛都亮了,忙道:“快取出来,这是好东西啊,有这东西,我们闯阵怕是小菜一碟?”苏有贵哼吱了几下,说:“那年学校搞破四旧宣誓,我一时激动,当着老师面给砸了……”

    “哎哟!”刘大少心疼的扁扁嘴,说:“你这个败家子哟!”

    这说话间,五个人又分了武器,葛栓娃领了头,拿一开山刀走前面。范德彪操一菜刀走中间,刘大少拿一菜刀压阵。这三柄刀都用黄石头的血开过锋,据刘大少说,这童子血开过锋的刀,一般的邪物来了是一刀一个。苏有贵没分到武器,叫个不停,刘大少叫他一手拿个雷管,一手拿个打火机准备着,说这就是古代的震天雷,连妖都怕。黄石头手里拿根两头尖的松木棍子,刘大少说,这松木是常青木,生气勃勃,是那些阴物最怕的。有些道士不懂,用桃木,那真是丢了一车西瓜,捡了半颗芝麻。

    这五人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安,这听刘大少这么一吹的架式,那简直是自己周身都算是法宝,别说一两个邪物,便是阎王殿,说翻那也得把它翻了!这一下士气高涨,陡然间人人脸上都有了血气。独黄石头失血过多,把个法宝棍子柱着了,白着个脸走在中间。

    范德彪问起刘大少这女吊是个怎么回事,刘大少叹了口气说:“这个迷魂阵,是谁安在这儿的,就不知道了。他又害个女的在这里,就是想阵法更加凶些,我看摆这个阵的人是有个重要的东西不想让我们看见。”这一晚上的诈尸,天上飞的白狗,现在又碰到这么个迷魂凶阵。这座山看来不简单啊,唉!怎么偏偏让老子赶上了哩?

    这几人往前走过先前看到女吊的树上,都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刘大少走到前面,大声道:“都闭上眼,一个人用个手搭着前面人肩膀走,这迷魂阵就是迷个眼睛而已!记住了,不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碰到什么奇怪的物事,都不准睁开眼!”那四人正四下望,听到这么奇怪的一个命令,不由都有点蒙了,这要是没开眼一下走那女吊怀里去了怎么办?

    看着这些人没回答,刘大少一下急了:“听到没?一定要闭眼,无论如何,也不要睁开,要不吓掉魂就完了!”

    范德彪一声喊:“好,我们信刘先生的!”其余人才战战惊惊的闭上了眼。说也奇怪,这一闭上眼,身上冰凉的感觉就好上了多了,不由对刘大少信心大增。

    刘大少让葛栓娃搭着自己肩膀,一个接一个,黄石头身子弱,夹到中间走,苏有贵却是拿着根雷管走最后。刘大少把菜刀横在胸前,也闭上了眼,口中念道:“北极星君如亲临,扶持弟子出阵……”将那菜刀在手上划了一小口,几滴血滴在刀上。

    这北极星君是掌管天经地纬,统率三界星神的道教四御大帝之一,这一默念他名号,刘大少只觉手中刀一动,却是向一个方向指去。这便是《正一符篆》中调用人自身能力的方法,凭着对天地间气流走向来指引方向,却不是真有北极星君降临了。人家那么忙,谁有功夫来管你这么个小角色?

    第一百四十六章神秘雕像

    刘大少第一次施此法,竟得奇效,不由大是高兴。往前没走几步,却是一阵冷风吹来,他心中一动,大叫了声:“注意了,千万别睁了眼!”却听道前面有人娇滴滴叫了一声:“大少,个见了我还不快过来……”

    刘大少心中一震,菜刀差点脱了手,这不是燕子的声音吗?于是,他本能的就想睁眼一看,却被背后的葛栓娃拉了拉衣服:“师父,怎么不走了?”

    刘大少这才醒悟,恨恨的想:亏我还在提醒别人,这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

    见刘大少不回答,那人冷笑一声。却听道范德彪惊一声:“我槽……你怎么活了……”

    刘大少大声道:“这都是那些邪物在迷人……别当真!”

    黄石头问范德彪怎么了,范德彪黯然道:“那两个被我搞死的人说要找我报仇。”

    突然又有一女子在身边唱起戏来:“战场上死的是忠良将,安享荣华却是奸佞臣……列位师父哇,我死得却是好惨啊……未开口热泪滚,死在异地却是父母不知,可怜我那双亲无人伴在身边哇……”那声音犹如阴间的厉鬼哭号,直听得几人腿直抖。

    刘大少低下头,暗念着《正一符篆》里的‘静心去妄决’。可是这个心总是静不下来,不由暗暗着急。

    范德彪这一路上是挂着个领头的职,却是干的跟班的事,总觉得这自己总得做点什么。这一下听那女鬼唱戏,却突然起了个念头,当即高歌一曲:“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一首歌充满了冲天的豪气,听得众人精神一振,黄石头也哑着个嗓子唱起来:“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这六人一发的唱了起来,那女鬼的声音便听不到了。却听到“啊”一声尖鸣,声音极尖锐。刘大少大喜:“我们这人心一齐,却是破了她的鬼哭之术!”苏有贵高兴的都跳了起来:“我们也能吓跑鬼啦?哈哈!”

    那范德彪正得意,突然脚下一软,踩着了一团软软的东西。那家伙,靠,这不是蛇吗?范德彪最怕蛇,这一下惊的一跳,睁眼就向脚下看去,这天虽快黑了,但脚下还是看得清楚,这哪里有蛇?刚一松口气,突然看见眼前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只眼睛是个血洞,另一只眼珠掉在眼框外,自己的手却亲热的搭在他肩膀上。

    “哎哟,这日子还他妈让过不?”范德彪刚嚎了一句,那吊着只眼睛的年轻人慢慢伸出双手,朝他脖子掐来,范德彪看得清楚,他两只大拇指都被人折弯了,反贴在手背上。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我没回去,我老娘哭了一个月……你要是不回去,你老娘要哭几长时间哟?”那年轻人伸出舌头舔舔嘴边的血。嘴角一弯,都没了眼珠的两只眼竟然眯了起来,他竟然在笑!

    范德彪知道自己中了道,大叫一声:“妈拉个巴子的,你活着老子就不怕你,你变成鬼了,老了照样不怕你!”一边就举起个菜刀砍下去,谁知道手中一凉,这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蛇。那蛇吐着信子在他手上呼一下就卷了上来,一下缠住了他脖子。“哎哟!”范德彪大叫一声,就去扯蛇,却哪里扯得动?只觉那蛇越缠越紧。

    那年轻人喋喋怪笑起来,他把个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又安了回去,声音阴冷中透着得意:“嘿嘿,我留着个眼睛,就是为了看你怎么死的……”

    范德彪大怒:“老子死了也变……哎哟……也变鬼了……还要打……”渐渐的这就有点吸不上气了。

    却说刘大少一听后面范德彪的动静就知道要糟,他一直担心苏有贵和黄石头这两小子出事,没想到真出事的却是范德彪。他大喝一声:“你们都不要动,更不要睁眼,我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阵也不知深浅,怕不是连我也迷了吧!开口念了个‘丁牟公引路咒’,再睁开眼看去,却见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正死掐着范德彪,范德彪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邪货!还不住手!”

    刘大少这回可是使足了劲,用那把开了光的菜刀一把斩去,只听‘哧啦’一声,直把那女子半边肩膀给斩了下来。心里那个高兴,本来只是吹吹牛,没想到这用童子血开光的刀这般生猛!却见那女子转过头来,一边胳膊和肩膀都被刀划拉到腰上了,这女子竟然是马晓燕!刘大少大惊:我的个亲祖宗哎,我也着道了……

    却见那范德彪嘴角一翻,整张脸皮血淋淋的翻了上去,露出又一张脸来,却不是那害的自己恩师冤死的红卫兵头子白开爽是谁?刘大少明知这是中了迷,一见这恨的咬碎了牙的仇人,却还是忍不住一刀砍去。

    刀到半途,却被一横伸过来的手抓住,“喂,刘先生!”一人在声在耳边一叫,刘大少醒了过来,一看竟是葛栓娃抓住了自己的手。

    “刘先生,快醒哈,砍错人了!”葛栓娃又在耳边一声大喊。道家中考验徒弟是否入静,师父会常在耳边大喊一声,修为差的便马上会走神。这下在刘大少耳边一喊,却是帮了刘大少大忙。

    他定睛一看,自己要砍去的正是范德彪,这范德彪他早丢了菜刀,正自用手掐了自己脖子。掐的是那个如痴如醉。刘大少大惊之下,一下跳了过去,大喝一声:“咄!快醒!”一掌在范德彪后脑拍了下去!

    这正治着范德彪哩,那边黄石头又叫上了:“哎哟,刘先生哎,彪哥,我哥怎么在叫我啊?”

    刘大少都要气崩了,忙大声道:“别听,那不是你哥,别睁眼啊!”

    黄石头不依不饶的说:“真是我哥,他还知道我屁股上一个疤哩。彪哥,快帮我找找是不是我哥……”

    刘大少正气得没话说,那范德彪一拍之下醒了。开口就说:“个板板的,刚才做个怪梦哩……这走路都做恶梦,这日子还他妈叫人过不?”

    刘大少叫葛栓娃扶住范德彪,让两人把眼睛都闭上,恶狠狠的对黄石头说:“你给我把个眼睛闭紧些,这当儿就是你妈叫,你也给我当没听到!”

    黄石头大惊:“刘先生,怎么我老娘也死了吗?哎哟喂,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吃惊,皱着的眉头一开,眼睛就要睁开了,刘大少惊得一身汗,这一下就跃将过去,用手把他眼皮按住了。黄石头还没睁眼,以为是鬼来挖自己眼睛,骇得用根尖松木棍就朝前捅去。

    刘大少慌忙两腿一分,那棍子直从档下插了过去,差点就让这四季常青,生机勃勃的松木棍子捅上了关键。

    “莫慌,是我,刘大少啊!”刘大少喊得嗓子都哑了。“刘先生?你怎么按我眼珠啊?”黄石头问道。

    刘大少有气无力的说:“别睁眼,听到什么也别睁眼,算我求你好不?你再睁眼,我就拿你血再画符!”这比什么都有效,这黄石头一下安静下来。

    这边黄石头刚安静,那边苏有贵又嚎起来:“刘先生,我后面有人不?”

    刘大少都快哭了:“没人啊,真没人……”这一说,苏有贵嚎得更凶了:“哎哟,那怎么有双爪子搭着我肩膀哩!”

    刘大少回过头一看,那边上,范德彪又一脸怪笑的自己摸着自己肩膀,低声说:“哎哟,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哇,我们两个是一般的苦命人……”

    眼见这情势就要完蛋了。那葛栓娃突然扶着范德彪大喝一声:“你们这帮球样,连个眼睛都闭不好!再不听刘先生的话,我一刀一个砍了免得心烦!”

    说也奇怪,这葛栓娃一声吼,众人都消停下来,一个个都明白什么。范德彪紧紧的闭上眼睛,大叫一声:“我操,把老子给迷进去了!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给我闭好了,就当自个是瞎子!”

    这五人又照先前的样子,一个闭了眼,让刘大少给带着路。刘大少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问葛栓娃,“你是怎个不怕那玩意迷的?”

    葛栓娃淡淡一笑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解放战争的时候打过仗,死在我手下的人十个指头逗数不清。我认得一个老道,他说我这人煞气重的很。”刘大少忙道:“兄弟,那还真得亏你了,要不我们今天算是交待在这林子里了!”

    五人受了教训,一路无话,不管听到什么怪声,踩到什么东西,那都是闭着眼睛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打头的刘大少突然觉得眼前微亮,身上也没了那股子冷劲,心里一松,心想着总算出来了。

    他把眼睛一睁开,只见眼前一个大山谷,四面都是山。一轮啃了一小口的烧饼似的月亮正从山顶上显出形来,天终于黑下来了。

    刘大少深吸一口气,“大家都把眼睛睁开吧!”

    几人一睁眼,都长出一口气,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刚在那林子里太闷人了。这一口气还没出来,只听到头顶“吱……吱……”几声尖利的怪叫,一阵劲风从头上过去了。

    那黄石头反应好快,一个抱头就蹲下了。刘大少心里发慌,忙问:“你们看到是么子东西?”

    葛栓娃说:“是个飞的……”

    范德彪声音有点抖:“是……是……个大东西……很大……就是没看清长啥样……”苏有贵嘴直打哆嗦,吱唔了半天,就是没能说出话。

    在这当下,刘大少自然不敢再说些鬼的怪的,就装作满不在乎的说:“我看八成是只夜猫子,大家别自己骇自己啊!”那苏有贵这下哆嗦完了,开口说话了,一说话刘大少就想打他一耳光,只听他说:“哪有夜猫子吱吱叫的?”说的众人心里那个悬啊。

    大家一齐看着脚下这个山谷,隔着自己就百八十米,稀稀疏疏长着几根杂木,看上去那些草齐腿深。范德彪掏出那个宝贵矿灯,就要打开往下照下去。

    刘大少忙说:“先不要照,煤油灯也不要点,我们仔细看哈再说!”

    范德彪奇道:“个板板的,眼前一抹黑,要是踩着个蛇哪办?”随即脸色一白,“刘先生的意思是怕开了灯,把那个……那个东西引来了?”

    刘大少哭笑不得,这范德彪昨天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者,现在却是什么都往这方面想了。随即正色道:“我觉得这个山洼子有点古怪啊……哎哟,黄石头,你挤我做么子?”

    黄石头委屈的说:“我听你说有古怪,就想靠的近点嘛……”

    葛栓娃在旁边说:“嗯,是有点奇怪,你们仔细听……”

    那几个人都静了下来听,却见苏有贵捂上了耳朵,刘大少这个奇啊,忙问:“苏有贵,你捂耳朵干啥子?”苏有贵不好意思的说:“我怕是你们听到什么怪声音了,我是不敢听了……”刘大少气得差点一下从山坡上滚下去了,这范德彪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刘大少咳了一下,说:“这都快五月份了,这山里虫子开始出来的时候,你们听听,这里为啥一点虫叫声都没显迹呢?”几个人心正悬着,那范德彪直接就来了句:“因为有鬼?”刘大少又气得差点从坡上滚下去。

    刘大少没好气的说:“先坐下来休息会,有劲了下去探探,这黄鹏,我敢肯定在这山洼子里!”

    五人坐下来休息,苏有贵那真是灶上出来的,怕成那样,一张口还是就问:“黄石头,你带来那些吃的干粮哩?”

    黄石头一拍头:“哎哟,怕是头先看到那个女吊的时候跑掉了。”苏有贵急得头都冒汗了:“我说你个黄石头,怎么这点用都没有,连点饼子都看不住!”

    那边刚点上烟的范德彪低吼一声:“都给我把嘴闭起,个板板养的,两个王八羔子,一点用都不起,尽扯这些乱事!”刘大少心想:你算是把我的话给说了。

    众人休息了一阵,虽然没吃东西,但身上都有了点力气。在刘大少提意下,众人猫着腰慢慢向下摸去。也不知道这谷里有些什么古怪,还是小心点好。范德彪最怕蛇,摸到了最后面,要有蛇,也是让前面人给踩了。

    这几人提着个心,一路摸了下去,还好没碰上什么东西。可是按照刘大少说的话,正因为一个虫子也没碰到,才更不好。这终于摸到了谷边上,前方有一个横着的大石头躺在草从中。六人到了这石头边,汪天明细一打量,说道:“这石头是人开下来的!”刘大少一打量,这石头确实有人用工具动过的样子。

    他在石头上摸了几下,突然心里想起了一件事,就说道:“这怕就是那个雕菩萨相的地方吧?”

    众人抬起头一看,对面那面山确实是被人挖掉了半边。那山体上现在已经长满了藤蔓乱草什么的,但确实可以看到有雕出一个人头和上边身子的样子。

    葛栓娃咦了一声:“这怕不是雕的观音吧!”

    范德彪忙问:“你怎么知道,再说这是啥也不管我们去谷里啥事啊!”

    葛栓娃摇了摇头:“要是雕观音像,那便只要雕一个头出来就行了,就算讲究再雕个善财童子,那也是边上一个小头啊!”刘大少看了半天,接口道:“嗯,我也看出来了,这有几分像是雕的地狱里的夜叉使者啊!”

    范德彪老大不耐烦,忙说:“不管是夜叉还是日叉,先进去个球的……”正说话间,石头那边的草丛中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响极大,像一个人突然翻了个身一样。吓得六人忙蹲到石头后面。这一蹲下来才知道,这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难怪长不出来树。

    只听那一声响后,又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了动静。范德彪白着个脸,低声问道:“鬼?”

    刘大少再没劲气了,心说你算是跟这玩意杠上了。范德彪推推苏的贵:“你个子小,伸个头瞄瞄是个么球货?”苏有贵是真怕,又怕权哥说他没用,这就猫起身,把个头伸到石头上看了一下。

    刘大少急着知道是什么,等着苏有贵回话哩,却见他半天没个反应,转过头一看,气乐了。只见苏有贵趴在石头上,两腿抽筋似的抖个不停。范德彪也急了,一把把他扯到身边,直问:“什么东西?”苏有贵两眼瞪得比驴还大,上嘴皮跟下嘴皮打着架,打了半天,好容易挤出两字:“蜈……蜈……蜈蚣……”

    范德彪差点给了他一巴掌,这蜈蚣怕个球?又不是蛇?自己伸个头上去一看,接着一屁股坐了下来,脸刷一下就白了:“蜈……蜈……蜈蚣……”刘大少真被这两人气乐了,却又见范德彪抱着个头,蹲在地上,喃喃自语道:“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刘大少和刘军强狐疑的对视一眼,一起小心的伸出头去一看:“哎哟……我槽……蜈蚣……”只见十几米开外,一条近两米长的蜈蚣横在草丛中。月光下,蜈蚣黑色的背壳发出油亮的光。它的头抬起约一尺高,两只腭牙一张一合,两条长须摆动不己。

    刘大少脸早白的跟张面饼似的,他一看这蜈蚣的背壳,一块块都瘦长瘦长的,活像个棺材板似的。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棺材板?”

    范德彪一把扯过他,“哎哟,刘先生,快给我们分析下,这……这它妈……这鬼地方尽出些怪东西!”

    刘大少说:“这蜈蚣叫棺材板,古书上说,这种蜈蚣都喜欢躲棺材里……毒得很哩!”

    第一百四十七章鹬蚌相争

    范德彪瞪圆了双眼,说:“个板板的,这邪货挡在路上,我们怎么办?”葛栓娃横着把开山刀,问道:“咱五个爷们并肩子上,搞不搞得过?不成老子先一刀把它个脑壳子剁了!”

    刘大少摇摇头:“听说这东西年头久了,能吐毒雾,瞧它这架势,怕是比我们年龄大的多哩!”

    这几个人在商量,苏有贵在那边看,突然轻声道:“哎哟,吐了……”

    刘大少回过头一看,那大蜈蚣腭牙张动,喷出两条淡淡的黑色的烟雾,不一会儿又从嘴中吐出一个小珠,在腭牙间翻动,似乎正对着月光把玩。

    刘大少脑门上冒汗:“这家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都它妈结丹了,成妖了!”

    范德彪忙问:“什么是结丹?”

    刘大少皱了皱眉:“我还是听师父说的,有些东西天长日久了,能长出丹来,这种东西一般的修行人是不敢碰的,要碰到了,只有死路一条!”众人被唬得脸都白了。正当这进退两难的时候,大家听到草丛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走动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年青人正一步一步从山谷另一边走了过来,走的是东倒西歪。月光下看得分明,这不是黄鹏是谁?

    但见他身上伤疤无数,两眼圆睁,却是半点也看不到眼珠。

    黄石头一下就急了,张嘴就要喊。范德彪一见是黄鹏,早就料到黄石头会来这么一下。随即一下把个黄石头拉到怀里,掩住嘴巴,低声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你哥不是个活人了,你知道不!”黄石头眼中掉下泪来。那黄鹏走路都没用眼睛,众人是早就看出了不对。

    刘大少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诈尸。只觉这处地方处处充满诡异。想得头都快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那黄鹏却是慢慢走到那蜈蚣前,脸上一片木然。那蜈蚣绕着他缓缓爬了几圈。一下竖起了个身子,把个头在黄鹏肚上探了几下。又转过身,将那泛着金属幽光的尾巴竖了上去。看着这蜈蚣一串怪异的动作,众人不禁口干舌燥,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却见那大蜈蚣又折腾几下,突然腭牙一张,一把在黄鹏身上咬了下去!黄石头当时就一把挣脱范德彪的怀抱,哭着叫了一声:“哥!”

    这一下动静比较大,那蜈蚣一下从黄鹏身上爬了下来,长须在空中探了几下,竟如风一般朝众人躲着的石头而来。只听到悉索声不绝于耳,两边草木分分倒伏。蜈蚣还没到,两股黑气就喷了过来。

    刘大少发一声喊,众人早惊得面无人色。这一下发足狂奔,当真是声势惊人。范德彪早就摸到后面,一听到跑,当时就转身一马当先跑了起来,迅若猛虎,快如奔牛。一下把众人拉下了十来米,刘大少叫苦不跌,这些人都没练过轻身功夫,怎么跑起来都比我快这么多哩?

    那苏有贵跑在第二,跑得是两耳生风,突然想起一事,这林子里有迷魂阵,这下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这一犹疑,范德彪却是在前面跑了个没影。这正进退两难之际,却也无法多想,快步向前冲去。

    突然前面迎头撞来一黑影,直吓得苏有贵心胆欲裂,“啊哟”一声喊,撞到了一起。后面三人赶过来一看,啊哟,这不是范德彪吗?他捂着个下巴,苏有贵摸着头,都是倒吸着凉气,疼得泪花都出来了。

    范德彪撞了下巴,说话不灵光,直挥着手,叫着:“水……水……”黄石头忙解开水壶,递了过去。范德彪急得一脑门子汗,“哎哟,不是水……是退……退!”

    刘大少急道:“为何?”

    范德彪吸着气,连滚带爬向一边跑去,口里含糊不清的叫道:“后面来了……个……更狠的!”

    五人一呆,下意识的向山谷下看去,只见那蜈蚣已经爬过那大石头,向这边爬来。又往前一看,那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杂草倒伏的声音,还有一种像是拉破风箱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叫一声苦。这当下真是不知高低,死活难料啊!

    却在众人正做没理会处,前面林子里一团草两边一分,一个青绿色的三角蛇头露了出来。那蛇头足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一个,头顶上还生着一团一尺来长肉,冠。五颜六色,如同一朵鸡冠花一样。葛栓娃一声惊叫:“奶奶的,鸡冠蛇!这么大条!”

    这时五人哪还用得上指挥,一下都跌跌撞撞的向范德彪那边奔去。却见这蛇昂首挺胸游了出来,足有三米来长,粗若人手臂。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竟是没朝众人这边看一眼。

    葛栓娃嘀咕道:“这鸡冠蛇听说是一年长一寸,这么大条,奶奶的,得长多少年啊?”刘大少心里那个苦啊,今晚出来把什么稀奇事都碰光了。小时候听老人说,有种蛇头顶长着鸡冠,最喜欢爬到高处,抬头仰望天空。有人从下面过,它觉得你没它高,就会窜下来咬你,其毒无比。叫做早上放下碗筷,中午就进了棺材。如果碰上了这种蛇,又必须从它下面过,就得脱下鞋,把它扔得比蛇还要高。那蛇就气得爬下来走了。

    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为防着个万一,刘大少悄悄脱下了只鞋,拿在手里。

    这蛇根本都没注意这些人,它喘着气,像拉风箱那么响,直往山谷中游去。范德彪最怕蛇,这时候吓得气都不敢出,抓着刘大少的袖子,说:“刘先生啊,这蛇长得这么凶怪,究竟有没个讲究?还有,这蛇可真臭啊,个板板的,比老子那双大汗脚还臭!”

    苏有贵也说:“狗日的,光闻着就臭死个人,只怕毒得很啊!”

    刘大少脸一红,见没人注意他,悄悄又把只鞋给穿上了。回头说了句:“走,这蛇不找我们,我们跟在后头去看个究竟!”见几人都面有难色。那黄石头心里挂念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哥哥。也说道:“走,这蛇一点都不可怕!”范德彪惊问:“你怎么知道?你看过?”

    黄石头鼓足勇气,说:“这蛇有哮喘哩,你听它喘气的声音那么大,它肯定跑不快……”众人皆绝倒。

    却听到一溜的草木倒伏声,那蛇早下了山谷。众人鼓足了勇气,悄悄跟在后头看了过去。

    月光下,那条大蜈蚣正张着两只腭牙,身子趴在那块大石头上,听到那蛇爬来的声势,却是头低了低,转身往回爬去。那蛇却是不偏不倚,直向那蜈蚣而去。速度渐快,压得两边杂草如风摆一样。

    刘大少眼睛一亮,说道:“有搞头,这鸡冠蛇怕是去找这蜈蚣麻烦去的!我们不要怕,跟上去!”

    五人面有得色,心中一振,都想起一句古话:蛇蚣相争,咱哥几个得利!

    那蜈蚣见来都不怀好意,不由长须一摆把个上半个身子都竖了起来,两腭牙张得老大,一阵淡淡的黑烟喷了出来,战意十足。不知怎么,刘大少突然想起几年前看过的蒸气机车。

    那鸡冠蛇到了近处,却不敢便上,盘了好几圈,蛇头不住点动,那尺来的肉,冠子一下打了开来,竟如一把扇子一样。这肉,冠一打开,那蛇嘶鸣一声,一下把个身子竖起了近一米高。唬得众人身上一阵发寒。刘大少暗叫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起了那个往蛇头上丢鞋子的破念头,要不现在当真是不敢想啊。

    那蛇盘在地上,上身前后摇晃,嘴里嘶鸣阵阵。蜈蚣见来者汹汹,自不敢轻敌。身上几十对足一阵摆动,却是从口里又把那一珠子吐了出来,悬在空中,吞吐不定。那一珠子在蜈蚣两个腭牙间滴溜溜滚着,在月光下发出一种妖异的红光。那蛇竖起的身子软了下来,却是向边上游开一阵,像是躲那颗珠子一样。

    刘大少暗叫一声不好,说:“这蛇怕是要输了,那条妖蜈蚣把个妖珠都使出来了!”

    范德彪马上怕得抖起来:“那它会不会从这退回来,我们先闪一边去吧?……这俗话说,好男不跟蛇斗……”

    鸡冠蛇急促的喘着气来,脖子上像吞了一个又一个鸡蛋一样,一股股的变粗起来。只听嘶……嘶……喘气声不绝于耳。那蛇口一张,一颗青绿色的一珠子吐了出来,在月光下发着绿油油的光。

    刘大少立马就蹲下了:“哎哟,我的个亲祖宗,这个也是只妖了哇……这一下子咋的就撞上两只妖了哩?”

    一听这话,范德彪两眼发直,说道:“个板板的,这……这……他妈的日子还让人过不?”

    黄石头突然流下了眼泪:“彪哥,葛哥,贵哥,刘先生,要不咱回去吧?”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却听到黄石头小声哭道:“我想我哥怕是没得个救了……就是救回了我怕也是个怪物了……这,这,为了个死了的人,还要你们操这么心……我……我真是过意不去……”

    月光下,几个人心中都是五分恐惧,五分悲凉。刘大少咬牙切齿一阵,突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几人都把个耳朵竖了起来。刘大少小声道:“这两个妖物不管谁得一胜,那都讨不了好去。不如乘它们打的正过瘾,我去布个阵,把这妖物迷一下,让它先没得心思为难我们。然后就等到早上,再把那个……黄鹏弄出去,大家看哈行不行?”

    范德彪咬咬牙,说:“您老怎么说,那就怎么做吧!”

    刘大少一边看着那边蛇蚣大战,一边又对黄石头说:“来,小石头,过来咱再画几个符……”黄石头心想,这样下去,没被妖怪害死,先给你放血放死了!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才到这个鬼地方,这推脱的话如何说的出口?

    那刘大少画了几张报纸,一猫腰,从石头边上闪了出去。范德彪他们紧张的盯着那场子中一场大战。那鸡冠蛇吐出了丹,声势大振,一下又把个三角形的脑袋竖起老高,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大蜈蚣,一条尾巴抽得地上啪啪作响。那蜈蚣毫不示弱,将那腭牙一张,吐出毒雾,随即足动如飞,却是向鸡冠蛇盘在地上的身子攻去。

    那蛇先前将身子竖得过高,摆足了威风,这次下盘被袭,却有点措手不及,却是将身子一翻转,硬生生将身子扭到一边。嘴中的珠子差点扭掉。这一下吃了个暗亏,鸡冠蛇的怒意更盛,嘶鸣的震天般响。把个身子伏低了,蛇头一窜,如箭般一口向蜈蚣噬去。这一口当真是快如闪电。那蜈蚣躲个不及,被一口咬到头顶上那个板盖。只听到几声刮骨刺耳的声音,听得众人牙为之酸。这一口却没咬穿那蜈蚣的壳子,蜈蚣大惊之下,身子向左边急闪。几十对足踏得地上杂草纷飞。

    那刘大少屏住了气息,慢慢摸到这蛇蚣相斗的场地边上,一边竖着耳朵听场中的动静,一边将一张符用小石头压住。心里得意的想:“我这休止符在这周围这么一下,任你是再大的法力,却也怕只能在这里迷一阵啦!”这休止符又称走鬼符,那是给鬼引路的一种符咒,因为鬼怪和修到一定程度的妖怪,传说中都是行路不以目视的。要想去引鬼,那就是人为改变某地生气阴阳的走向,让鬼魂走自己想要它去走的路。这刘大少将这引路符颠三倒四的放了,那是成心不让人家好走路。那鬼怪会因为突然的四周地气阴阳的改变而找不到去路。困这个妖怪一晚上,刘大少自认为是没有问题。

    刘大少这一路放下去,只有一张没能放,那位置离那鸡冠蛇太过紧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只好小心的看着场子里的动静。这当儿,那鸡冠蛇大占上风。蛇头连连出击。每一次都是直往那蜈蚣要害咬去。那蜈蚣吃不过,连个珠子都变得有些暗淡了。只能连连后退!

    那鸡冠蛇一路上去离那个位置算是越来越远了。

    刘大少大喜,连忙猫着腰一阵慢跑,却是没注意脚下,被个什么东西一绊,一下栽倒草从里,额头在一块小石头上撞了一下,疼得刘大少直叫娘……他不敢发出大声响,他细一听,那场中蛇蚣斗得正凶,没注意他。暗叫一声侥幸。当下就去看是什么东西绊的他。

    一下把个刘大少惊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这不是黄鹏吗?身子都黑乎乎的了,难怪跑的时候没发现。这黄鹏先前被那蜈蚣扫了一下,怎么这一身的皮肉就成了这个样?不过这下他算是死绝了,因为刘大少用脚尖踢了一下他,发现他身上肌肉都已经发僵了,浑不似那晚和他打斗时那种生人般的感觉。

    哎哟,刘大少长出了一口气,真有点感谢蜈蚣这个老妖怪,可把这个麻烦事给解决了。说实话,要刘大少对付这么个似死没死的东西,他还真有点头疼。

    刘大少转身去放符纸。突然只觉后面一阵响动,没来得及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自己腰带上传来,一把把没个准备的刘大少拖的向后一翻。刘大少慌的扭头一看,却见黄鹏的脸就在自己脸边,发黑的眼上,两只白生生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还没等刘大少有个反应,这黄鹏就一张嘴径直向刘大少喉咙咬来!

    刘大少杀猪似的一声喊,一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开黄鹏那头,猛的身子像弓一样弹了起来,只听‘崩’的一声,他觉得腰上一松,回头一看,自己小半截裤带子断在黄鹏那黑乎乎的爪子里。他提起裤子,一把扯下身上贴的几张符,也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拍在黄鹏身上。

    只听到黄鹏哀号一声,站起来就跑,直跑到对面那石壁一块大石头后,忽的一闪,就不见了。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刘大少哪里敢去追,只手提着裤子,脑中一闪念:哎哟,我怎么把场中那两祖宗给忘记了?

    这边那鸡冠蛇连连得口,正自得意,突然听到身后巨大响动,不由一愣,呆在那里没了个反应。那蜈蚣等这个机会等得正苦,这下哪还给它醒悟的机会,一抬头,就咬在那鸡冠蛇的七寸之上。一股腥臭的蛇血涌出,淋在那蜈蚣须子上的珠子上。那珠子又光亮起来。鸡冠蛇要害被攻,吃痛不己。反转了个身子把个蜈蚣牢牢缠住。那蜈蚣丝毫不松口,随着一口一口的蛇血涌出,那蛇渐渐没了力量,缠在一起的身子也松了开来。

    范德彪和葛栓娃却很是够义气,早就从石头那边跑了过来,扶助了刘大少。

    此时,只看到蜈蚣慢慢爬到蛇头边,将那颗暗淡无光的绿珠一口吞下,激动的头足一阵乱摇,长长的两根须子摆得甚是痛快,这蛇是它心腹之敌,时不时来挑斗一二,双方有胜有负,这一晚竟是将它灭了,还吞了它的丹!蜈蚣不由大是得意,突然想起刚才有些响动,头须一振,就又将个身子立了起来。想找一下这些响动是何物所发。这一抬头,猛觉周围气息一片混沌,原本熟悉的山谷突然变得大不一样。

    刘大少道:“我那张休止符掉了,快帮我找!”这时候那黄石头和苏有贵见那蜈蚣在场子里不停转着圈子,情知符咒起了效,这下收了心神,一下子也跑到刘大少旁边。那范德彪开了矿灯,在那草中寻,却哪里找得到?黄石头问道:“那蜈蚣不是找不到路出来了吗?还要啥符?”刘大少说:“那还差一张,这老妖怪困不到一会就会出来!”黄石头怯生生的问:“刘先生,刚才那是我哥不?”

    刘大少一下跳起三尺高,“哎哟!”吓得那胡北康和苏有贵转身就欲跑,以为又来了什么鬼怪。范德彪一阵狂汗:“我说刘先生啊,你怎么老一惊一诈的啊?我们几个没被怪吓到,怕是要给你吓死球了!”

    刘大少一拍脑门子:“我是想,刚才那符我怕是拍到黄鹏身上了!”

    黄石头一听那真是自己哥,眼都红了:“我哥咋样又变成一个黑人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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