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可惜……自己等不到她了。【本卷完】
红线也消失了。
在她手腕若隐若现的,从她醒来就一直跟着她的,限制她也促成她和傅清微结缘的禁制红线,随着傅清微的离开,一并从她体内消失不见。
傅清微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
还是她在棺材里漫长的沉睡中,臆想出来的一场幻梦。
可是她手心不断溅上去的眼泪是什么?
穆若水的心脏已经不痛了,怔怔地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双手。
陌生的泪水从她眼眶里不断溢出来。
岁已寒扶起地上的穆若水,和她一道上了车,黑色的SUV朝着灵管局的路飞驰而去。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岁已寒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眼前一片黑暗。
傅清微为什么会在总局出事?守门的保安大爷是阁皂派的宗门长老,岁已寒的大师兄,论实力并不在岁已寒之下,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越过他进入灵管局。
更别提防护大阵以及镇守总局的邱老,请神上身后实力全开的邱月白,连岁已寒都难撄其锋,只能退而避之,所以岁已寒才让她坐镇,还应了她一个要求。
就算穆若水亲自到场,她也有信心能拖延时间,保证傅清微的安全。
难道那个魔头比慈让真人还厉害?
岁已寒冷静地想了一圈,依旧没明白哪里出了破绽。
快到灵管局时,她接到了局里的电话,是先前联络的总局办事员打来的,能恢复通讯说明灵管局已控制住了局面。
岁已寒迫不及待:“出什么事了?”
办事员喘着气,语速飞快地说了一段话:“古道长死了,防护大阵破了,邱老受伤,傅清微她……”
岁已寒急忙:“她怎么了?”
穆若水猛地扭头盯向她,眼珠鲜红。
办事员轻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并不大,四个字,足够车厢里的两个人听清。
岁已寒:“真人!”
穆若水绯色如血的眸子盯着她,右手如钩闪电般出手,狭小的空间内岁已寒避无可避,被她掐住了咽喉。
穆若水五指往回收,没有了红线禁制,血液里的本能完全觉醒,眼眸流露出妖异嗜血的红光。
与魔无异。
她偏了偏头,唇角竟然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紧接着她右手猛地一用力。
就在脖子要被当场扭断的千钧一发之际,岁已寒抽出一张符箓拍在了穆若水的手上。
占英曾用她的符箓对付过飞僵,威力在岁已寒手里何止百倍千倍的提升,然而蕴含雷霆之力的符箓,强烈的雷光蹿过女人的手指,不过让她的动作顿了片刻。
岁已寒抓住时机大喊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若水仍然掐着她的脖子,只是不再用力。
岁已寒终于可以说话,连忙道:“她或许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穆若水明白不是的,天地之间她感应不到她了。即使有秘术和结界可以屏蔽她们之间的灵魂感应,红线也不会消失,只有设下禁制的人彻底不在人世,才会如此。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松开岁已寒的喉咙,一言不发。
*
鹤市。
下午四点。
灵管局门口,保安大爷古道长正调了一支小曲,挂着一只耳机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他另一只耳朵里。
他面前停下一双脚,女士鞋,三十年前的老样式。
古道长擡起头,面前的女人撩下兜帽,露出及肩的亚麻色卷发,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古道长做梦似的揉了揉眼睛,老眼泛红:“折枝?”
“折枝”说:“是我。”
折枝和古道长岁数相仿,当年他们是同一批考入灵管局的年轻骨干,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后来分别升往不同的部门,战友情也没有淡。
折枝故去三十年,古道长每年都会去拜祭她。
古道长:“你还活着,有没有告诉月白?”
“折枝”说:“我正要去找她,有劳师兄将印给我一下。”
古道长心里有很多问题,“折枝”凝视他的眼睛,深蓝色的瞳仁颜色更深,闪过冰冷魅惑的幽蓝。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古道长方才怀疑的问题瞬间想不起来了,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衣兜,嘴里问了唯一记得的一个:“折枝,你的容貌为什么没有变化?”
“因为……”
古道长的胸口骤然一痛。
“你……”
女人突然靠近他的耳边,悠然道:“我不是折枝啊。”
古道长嘴角溢血:“……月白会伤心的。”
“折枝”哂笑:“人类都这么无聊吗?”
自己都要死了还操心别人。
她推着古道长的尸体坐回了椅子里,从他攥紧的手里拿了印,走入了灵管局的大门。
据说这个阵可以检测魔气,可是对人类的身躯有什么办法呢?
“折枝”收敛了所有气息,堂而皇之地踏了进去,看见了灵管局的真容。
和记忆里相比,有些遥远和陌生。
她当年吞噬了折枝之后,和她融为一体,继承了她的身体和全部记忆。只是折枝的灵魂实在顽固,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她花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才一点一点地消灭了对方的意识。
偶尔还是会有莫名其妙的感慨浮上来,像个人类,比如现在。
“折枝”神情鄙夷地从灵管局大楼收回视线,大楼空无一人,平时出外勤加上岁已寒带走了大批人手,“折枝”好半天才找到一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问:“傅清微在哪儿?”
那个人仿佛被蛊惑似的,面向她吐出了答案。
“折枝”走后,对方继续忙手里的活,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傅清微正在灵管局的免费结界里练剑。
未知的等待让人心慌,傅清微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都是不好的假设,有时还会出现画面,她几乎一天到晚待在结界。
不久前穆若水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傅清微欣喜若狂,跑到门口等她,一分一秒都漫长无比,她干脆回了结界,只要她把一套剑法完整地练习两次,穆若水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傅清微练了一套半,结界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青袍落拓的女人。
“师尊!”傅清微回头,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
她挥剑入鞘,冲女人跑过来,说:“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穆若水”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邪异地勾起唇角,说:“为师想给你一个惊喜。”
傅清微双手抱住她的腰,仰脸说:“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的,这样我就能多开心一会儿了。”
“下次一定。”
“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傅清微一点都不想再次体验担惊受怕的感觉。
“穆若水”从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牵起傅清微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傅清微和她十指相扣,甜甜一笑:“好。”
两人手牵着手从结界出来,走出东边的一栋楼,身后传来邱月白骤然提高的声音:“傅清微,你和谁在一起!”
傅清微奇怪道:“我和我师……”
邱月白喝道:“还不快醒来!”
她这一声里有类似少林狮子吼的秘术,耳膜仿佛被一把重锤鼓噪,傅清微只觉灵台一震,不敢相信地往身边看去。
哪里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尊,明明是一个一身漆黑穿着斗篷的女人。
邱月白:“她是妖魔!你中了幻术,还不快过来?!”
傅清微头也不回地拔腿朝邱月白跑去。
她的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惊魂甫定地躲在邱月白身后。
妖魔是怎么混入灵管局的?
如果她今日被魔族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折枝”没有阻拦她,不是她忘了,而是她狂妄,有能力再抓她一次,易如反掌。
邱月白目视着斗篷女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灵管局!”
邱月白眼珠逐渐变白,二话不说请神上身。
斗篷女人擡手一撩,放下了自己的兜帽。
“好久不见,月白。”
傅清微站在邱月白后面,都能明显地看到她身躯狠狠一震,险些当场站立不稳。
傅清微伸手扶了邱月白一把,听见她口中吐出一个颤抖的名字:“折枝?”
“是我,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过得……不太好。”邱月白泪如雨下。
邱老怎么会和妖魔是旧相识?
傅清微刚浮起这个疑问,就见斗篷女人飞身而起,用力一掌打在了邱月白左肩。
兔起鹘落之间,邱月白的身形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她们刚离开的大楼墙壁,扭头在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
“折枝……为什么……”
邱月白泪眼望她。
“你是不是怪我那天没有好好听你说话,没有好好看一看你?”
“你闭嘴!”
“折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她明明是想杀了她的,她明明对准的是心脏,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难道那个人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
“折枝”的脸上惊疑不定,不舍、阴郁、爱意、愤怒,种种神情一一闪过。
“邱老!”
傅清微朝邱月白跑过去,她的肩膀袭上一只手,将她抓了过去,掠向灵管局的大门。
“折枝”将印抛到了半空中。
等她念完咒,结界就会打开,到时候要把她带去哪,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流虹般夺目,疾射向“折枝”的咽喉。
“折枝”毫不在意地伸手去握住傅清微的剑,可是掌心触碰到剑锋的那一刻,剑下的万千妖魔亡魂倏然哀嚎,如同万鬼齐哭,继而剑身涌出的耀眼白光净化了那些怨魂,也割伤了“折枝”的手,鲜血直流。
“折枝”这才轻轻地“咦”了一声,难掩惊讶。
这把剑倒是克制魔族的神兵。
可惜,主人修为太浅,不堪一用。
“折枝”一哂,松开剑身,再度去抓傅清微逃走的身影。
眼睛一眨,傅清微不见了。
她没有往灵管局里面跑,而是一头扎进了防护阵法里,消失了踪影。
傅清微身处一片白雾中,放眼皆是茫茫。
她听不到邱老的声音,身后也不再有追踪的身影,只能听到自己空旷得产生回音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第一次来灵管局的时候,占英和她说,灵管局的防护阵法是高人所设,刚进来的时候是迷路,在没有方向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
阵中流逝的时间和现实不同,现实几分钟,在阵中的体感可能是漫长的几天,十几天,一个月。
如果迟迟出不来,就会遇到浓雾中的凶兽,至于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
不是没有人深入过阵中,而是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傅清微宁愿死在阵里,也不愿意被妖魔抓走威胁师尊。
傅清微在白雾中走了三天,手机失去了信号,她在备忘录里写下自己给穆若水的遗言。
假如将来有一天她的白骨能被发现,也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让她看到。
咔——
脚下踩中了什么,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怎么会有树?
傅清微擡头,一只飞行妖兽从天空俯冲下来,迅疾稳准地利喙啄在她的肩膀,叼去了一块血肉逃之夭夭。
傅清微肩膀血流如注,点了两处穴道,止血效果甚微。
她自己也是阵法师,明白这多半是幻象,于是闭目默念清心诀,她的肩膀再次被大力撞了一下,她睁开眼睛,这次是林子里的野猪妖。
黑毛野猪有一双可怖的长长獠牙,眼圈周围凶光发红。
在身体被獠牙刺穿以前,傅清微出剑了。
真作假时假亦真,虚实难辨。
傅清微的阵法造诣在这位高人面前太浅薄了,她分不清,只有出击,把一切当做真的。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傅清微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剑术在生死存亡之际有了长足的进步,相思剑每一下挥动都会凝出一片冰雪,林子里落雪纷纷,染了一层美丽的清霜。
白色的雪浸在红色的伤口里,血水从上到下地流,染遍她的衣服,宛如一身血衣。
傅清微一剑刺穿豺狼的咽喉,脑后一阵凉风,她惊险地翻身躲避,一对螳螂利刃划过她站立的地方,撕裂了空气。
花臂螳螂,而且是一次性出现了两只。
阵法的效力又加强了。
傅清微心生绝望,她体力早已透支,仍在负隅顽抗是期盼着微弱的一丝希望。
也许她能坚持到师尊赶到。
即使不能,她多活一分钟,师尊就多好受一分钟。
傅清微手臂脱力,挥出去的剑只是擦过了螳螂的镰刀,带起一串刺目的火花,镰刀朝她的眼睛刺了下来。
傅清微实在无力再抵挡,闭上了双眼。
扑嗤——
螳螂的胸前多出了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捏死随意扔到一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犹如神兵天降在她面前。
傅清微脸上的血色在见到那张脸后褪了个干净,双唇煞白。
“找到你了。”“折枝”甩了甩满手的鲜血,漫不经心地说。
傅清微力竭的身体不知从哪里再次爆发出一股力量,又一次转身冲进白雾里。
然而“折枝”辛辛苦苦入阵找到她,不可能让她再次逃了,她伸手拘住傅清微,带回到自己身边。
“折枝”的身上也伤痕累累,幸而魔气强悍,她一路走来伤势已经修复痊愈。
不过这阵法很有些诡异,生生不息,凶兽源源不绝,不可久留,否则非得活活拖死在里面不可。
“折枝”抛出那枚印悬浮在空中,口中念完了一段咒语。
白雾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
“折枝”讶然,眉头紧锁。
傅清微木然的神色露出一丝喜意。
原来这阵法既已深入,就算有口令和钥匙也出不去了。
傅清微畅快地笑出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俩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折枝”冷道:“区区阵法,拦得住本座?”
傅清微盘腿坐下。
她微眯着眼看“折枝”一眼,心想:本座?
难道她遇到大魔头了?如果大魔头能陪她死在这,她不仅够本还有得赚了。
谁说小蝼蚁不可以是救世主?
傅清微服用了丹药休整,有大魔头在,无需畏惧凶兽,反正大魔头不会让她死,她还要留着自己的命当筹码要挟穆若水。
好景不长。
傅清微打坐中听到了一丝清脆的裂痕声。
她霍然睁开眼睛,“折枝”的身形完全化作了黑雾,傅清微从未见过如此重的魔气,邪恶和欲望的扭曲混合物,仅仅看一眼都让她眼睛刺痛,脑海中翻滚着无数痛苦绝望,恨不得自刎而亡,或者投身黑雾之中,彻底融为一体。
数不清的黑雾涌向天空,傅清微仰起脸,看见如有实质的黑雾包裹住了天空。
白昼变黑夜。
黑雾翻涌如同一只黑色巨手,要将天空撕开一个缺口,裂痕声正是从苍穹传来。
不好!她要出去了!
傅清微作为唯一的筹码,第一个想法就是逃。
只要她逃离“折枝”身边,不让她抓到,就能拖延她出去的时间。
傅清微头也不回地朝远处奔去。
“折枝”:“……”
怎么就那么能跑???
天空的碎裂声停下来,“折枝”重新凝聚身形飞掠过去抓住了傅清微,这次她绝不可能再让她出意外了。
“我不会杀你,你也很想和你妻子见面吧?”女人说。
傅清微沉默不语,似乎被她说得动摇了。
“我带你一起出去。”
傅清微被注入了一缕魔气,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雾里黑云翻滚,天空再次被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傅清微的心一直沉到谷底。
她现在连自戕都做不到。
背后的剑在剑鞘里微微嗡鸣,傅清微回头小声:“相思?”
长剑回应了她。
傅清微说:“你能找到这个阵的阵眼吗?能的话能不能去帮我毁掉阵眼?”
傅清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剑说这种话。
可她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把希望寄托给一柄剑?
就算是一个人,是当世第一的阵法大师在这里,也未必找得到阵眼。
傅清微自嘲一笑。
相思剑铿然出鞘,傅清微眼前白芒暴涨,雪亮的剑光不仅照亮了黑暗的天空,亮如白昼,而且化作流光一点,朝某个方向疾射而去。
傅清微见过穆若水出剑,见过灵枢子出剑,都没有她亲眼所见的这一剑快。
它越来越快,耀眼的剑光瞬发而至,击碎了茫茫虚空中的阵眼,回到了傅清微背后的剑鞘中,长久地嗡鸣。
阵法里立刻地动山摇。
傅清微眼睛里也慢慢有了泪,回头夸道:“好相思。”
半空的“折枝”化形落下来,因为苍穹骤然碎裂,从天而降的凶兽一掌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已不是傅清微先前所见的普通妖兽,而是上古四凶兽之一——穷奇。
穷奇力大无穷,吞吐御风,“折枝”的魔气再强悍,也在这种碾碎一切的力量之下受了伤,吐出一口血来。
傅清微看着她被穷奇压着打,道:“这是一个防护阵法,同时也包含一个自毁阵法,只要毁了阵眼,阵法的全部力量就会用来攻击身在阵中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傅清微在那本《阵法汇总》里见到过相关描述,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是真的。
现在入阵的一共就两个人,一个是“折枝”,一个是她。
就算杀不了“折枝”,至少能杀掉她自己。
“折枝”勃然大怒:“你疯了!”
“折枝”被穷奇的翅膀扇得飞起来,在空中稳住身形,落地全力一拳打在了穷奇身上,皮糙肉厚的穷奇也挨不住这一下,踉跄退后。
“折枝”怒极,又是一拳砸下,穷奇节节败退,回头道:“我可以活,你却一定会死。”
傅清微也冷道:“想利用我威胁师尊打开通道,你休想!”
混沌、梼杌、饕餮都于浓雾中走了出来,上古四大凶兽滔天的威压下,傅清微几乎喘不过气。
傅清微望着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吞来的饕餮,幽深的巨口宛如此生最后的深渊。
她冲“折枝”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闭上了眼睛。
师尊说要平安活着回来见她,她就快到了,可惜……自己等不到她了。
想不到最后不能活下来的人是自己。
傅清微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饕餮一口吞掉傅清微,调转身形,向阵法里仅存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折枝”一己之力对抗四大凶兽,被逼得使出全力,勉强在空隙间穿梭腾挪,击中凶兽的同时受了更多的伤。
她被穷奇重重地砸落在地,狼狈地避开梼杌和饕餮的夹击,正面是混沌的迎头痛击。
剧烈的地动里阵法在一寸一寸地塌陷,灵管局几十年的防护大阵毁于一旦。
刺目的白光笼罩了整个阵法。
*
灵管局大隐隐于市,设立在高新工业园区,占地面积广阔,和其他的公司距离隔得较远。
小陶是致远科技的普通打工人,这天下午五点左右,她正在和同事摸鱼聊天,商量待会下班吃什么,屏幕上的字忽然出现了重影,扭曲爬行。
她以为是自己最近加班加多了出现猝死的症状,连忙扶住了办公桌,扭头向同事求救:“救……送我去医院,好晕,我可能要死了。”
同事说:“你没事吧,是地震了。”
小陶这才发现面前的电脑桌在摇晃,她自己也在晃,所以头晕目眩。
“地震你怎么不跑啊?!”来自中部地区的小陶慌忙拿起手机和包,向门口冲去。
同事不紧不慢地收拾桌子。
“大震跑不掉,小震不用跑。”本地同事相当淡定,两手插兜跟在她身后排队出门,说,“你看大家都在挤在出口,跑快了也没用。”
小陶和同事二人随大流跑出了公司,在空旷的地方待着,地面仍旧在震,晃动得十分厉害。
小陶低头打开手机,纳闷:“怎么也没有个地震预警?”
其他跑到楼下的同事们纷纷上网查新闻发动态:【鹤市地震】
搜了一圈新闻和社交软件,发现就他们这一亩三分地地动了。
同事们:“?”
怎么回事?针对他们?
轰——
三楼往上的楼层几扇窗户同时碎裂,无数碎片飞溅,坠落地面,众人纷纷抱头远离建筑物。
小陶擡眼朝对面的公司看去,她每次上班都会看到对面坐在门口的保安大爷,却很少见到她们公司的同事。这一眼可不得了,有个人手一扬,一团火焰冲着另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飞了过去,斗篷还是战损风。
火焰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毫发无损。
小陶揉了揉眼睛:对面有人在练杂技!!!
都什么关头了!
等等,它们公司的楼原来是长这样吗?楼里陆续又冲出来好几个人,穿得好奇怪,怎么还有道士???
灵管局的人和对面的凡人遥遥相望,打电话报了警。
灵管局的防护大阵毁了,结界没了,附近还有妖魔,必须立刻疏散凡人!
地动山摇一般强烈的震感过后,小陶等人犹豫要不要回去上班,附近的公检法单位集体出动,以震源中心危险为由紧急疏散园区群众,一刻容不耽搁。
小陶随人流懵懵懂懂地离开单位回家,一辆黑色SUV鸣笛开道逆行人潮,冲向了灵管局。
车子尚未停稳,岁已寒跳了下来。
“古师兄!”
岁已寒扑到灵管局门口半蹲下来,穿着少了一粒纽扣的保安制服的古道长脑袋低垂,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仿佛和平时一样睡着了。
他胸口有五个手指掏出的血洞,深色的制服染成了大片的黑色血污。
“大师兄——”岁已寒克制地哽咽了一声,立刻强迫自己检查他的伤口和周围的打斗痕迹。
没有缠斗痕迹,他是一击毙命死在对方手下。
岁已寒都可以在穆若水手下撑过几招,古师兄不可能一个照面不敌,除非……对方是熟人,出其不意地攻击了他。
即使这个猜测过于离奇,但岁已寒还是滑向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摸了摸古道长的口袋,防护大阵的钥匙——那枚印不见了。魔头先杀了他,夺了印潜入灵管局,可是它为什么会知道内部的咒语?
真的会是熟人吗?
岁已寒站起来,看着面前毫无遮掩的灵管局,总局驻守的办事员朝她飞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岁主任!刚刚阵毁的时候,魔头受了伤,邱老已经追上去了!”
办事员:“对了,我还听到邱老叫她的名字……”
岁已寒:“折枝!”
办事员:“折枝!”
岁已寒:“……”她的世界里最后一丝光都要暗下去了,她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让自己眼前清晰了些。
办事员:“主任怎么会知道?”
岁已寒火烧眉毛:“先不提,傅清微呢?”
办事员沉默,带她往一个方向走去,那儿已经蹲了一道满头白发的身影。
穆若水捡起地上沾了血布满裂纹的玉佩,呆呆地看着出神。
岁已寒想起办事员在电话说的四个字:尸骨无存。
通身冰凉彻骨。
穆若水转过来,眼下两行鲜红的血泪,轻轻地问:“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