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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卜算子

    1

    这几天,田菊忐忑不安,警察两次找上门,显然命案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单从警方已经破解的两首宋词密码就足够判断,此案的凶手无疑是他们当中的一人。

    其实,她在一件事上对警方撒了谎,隐瞒在5月4日当天曾经见过张天宝。由于顾虑到他们间发生的丑事,当她看到警方出示的照片时,撒谎说不认识对方。等到警方说明情况,她得知那个人已经死了,更担心警方因此怀疑上她,故而一直没有说出口。

    5月4日那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个噩梦。她记得当天早上送父亲到了火车站,因为父亲和几位老中医要去参加温州的义诊。看着火车开动之后,她回到学校上课,内心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丈夫回来了,她和韩千寻两天的快乐厮守就此终结。此事迟早会被丈夫发现,将来该怎么办?

    当天放学后,她在校门口遇见一个胖男人,满脸笑意地朝她走来,咧着嘴说:“你是田菊小姐吧。”

    “你是?”她对面前的圆脑袋、眯着眼的男人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你丈夫潘永利的高中同学张天宝。前段时间,我们见过一次。”

    “哦,你好。你有什么事吗?我丈夫现在应该在家。”看着张天宝一脸猥琐的样子,她不由产生了戒心。

    “我是找你。”

    “找我?”田菊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你总不想让学校师生都知道,你和一位叫韩千寻的男人发生的事情吧。”

    当时,张天宝的表情很淫亵,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而她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已经彻底呆住了。

    “走吧。”男人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被迫跟着这个男人,害怕事情闹大。男人一言不发,把她带到宾馆门前,才说:“我们进去谈。这事在公共场所谈,容易让另外的人知道。”

    她犹豫住。不过,情势所迫,她只得跟随他进了一间宾馆房间。

    男人坐在床上,她胆怯地坐在椅子上。男人伸手言道:“把手机给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把手机递给男人问道。

    男人从自己的手机中记录下几个号码后,肥胖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递给她手机的同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拉到床上。

    她当时惊慌失措地喊叫,挣扎,却被男人肥胖的身躯给压住。男人喘着气威胁她:“你就别装了!跟别的男人和跟我不是一样嘛!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事情宣扬到学校,告诉你丈夫!”

    “混蛋!救命!”她慌乱中随手拿起床柜上的台灯,朝胖男人的头砸去,听到一声巨响后,灯泡碎裂散落满床。男人应声松手,她乘机从房间逃脱出来。她知道自己那一下并没有砸到男人的要害处,更没有把男人砸死。但是,他在几天之后,被杀害了。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十余日,田菊回想起来仍是心慌意乱,惶恐之极。

    今天放学后,父亲田严打电话给她,让她务必过去一趟。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亲在电话里的语气已经威慑到她的内心。

    “警察找过您?”听了田严的叙述,田菊诧异地问。

    不过命案的第二名被害人是孙建,孙建是由父亲介绍给她认识,与父亲关系起初要好,后来,两人翻脸了。

    “他们都询问您什么?”

    “哼!你别打岔!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消失10年的那个叫韩千寻的人又见面了?”父亲的脸部由严肃转为恼怒。

    暴风雨的前夕。

    其实田菊早就想到纸是保不住火的,父亲早晚要知道。也许是警察告诉他的,也许是潘永利告诉他的,不管是谁告知他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

    田菊点点头。她从来不对父亲撒谎,包括10年前,她明知父亲痛恨西医,还是毅然告知了父亲男朋友韩千寻的职业是西医。

    “你混账!你这不孝女!你难道没有廉耻!你是有夫之妇,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的书都白读了吗?!真是丢尽我这张老脸!”

    父亲斥责的这些话在她的耳边久久回荡,不断地敲击着她的心灵。

    “爸,您消消气!女儿知道错了!”田菊哭着上前抚摸父亲的背部。

    “你给我滚开!”父亲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把将她推开。他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抖。

    “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做出这种事情来气我!还是永利对你不好?你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你忘掉你妈是怎么死的?你过来,你看看你妈的灵位!她如果看到你干出这种事情,泉下能得安宁吗!”父亲田严指着母亲的灵位,继续大声愤怒地斥责。

    她一直低头不语,不敢看父亲怒不可遏的表情,一再诺诺。此时,唯有诺诺才能逐渐缓解父亲的怒火。不管自己说什么,父亲的怒火只会更加的旺盛。父亲是极其固执的人,直到今天他都无法原谅西医造成母亲的意外死亡,一直对西医深恶痛绝。

    她也能够理解父亲的那种感受,西医的失误使得他与最爱的人相隔天涯,自然是无法原谅。父亲对西医有心理阴影,害怕再因此失去唯一的亲人。

    或许,她此刻应该坚定地告诉父亲她的决心。

    田菊抽泣着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妈!我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我,我们会快乐幸福的。爸,我不能没有他。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快乐的!”

    这些话,10年前她已经隔着卧室的门说过无数遍,哭泣过无数遍,换来的只有父亲的冷漠。父亲是铁了心。即便有99%的概率是幸福,1%的概率是悲惨的婚姻结局,父亲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西医。

    “你给我滚!滚!”

    父亲最终将她赶走。出了门,她站在树下哭泣许久。她心头压抑着的委屈奔涌而出,想到许许多多往事。父亲劈头盖脸的痛斥,一切情况都像是10年前的翻版,同样残酷。她甚至害怕父亲再次将她关进黑暗的卧室。她害怕那黑暗,更害怕再次失去韩千寻。

    她要去找他,这一个信念油然而生。

    爱情的潮水促使她快步奔走,失去女人的端庄。当跑出小区,在街道上众人的目光下,她的情绪又随着步伐的放缓而趋于冷静。她深呼吸,拨弄额前凌乱的头发,略微整理衣服,平静地往前行走。

    她带着胆怯的心情出现在玛利亚医院门口附近,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要不要见他?该不该见他?她想到满脸怒气的父亲,目光企求的丈夫,僵住脚步。

    下班时间到了,千寻终于从医院里走出,穿着西装,远远望去,面容憔悴,埋着头。她知道他这些天肯定和她一样烦恼、痛苦,内心不由一阵酸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这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她转过身去,咬咬牙,还是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她的心情仍无法平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电脑前,查阅那两首宋词。她望着那两首宋词,心中又是一股翻江倒海地难受。她斜眼瞅见柜子与墙的角落里,有一瓶杀虫剂,上面蒙着一层灰尘。它已经放置在那里一年了,有毒,却很芳香。

    咔嚓!外面传来丈夫潘永利自外回来的开门声。她依然静坐着,没有挪动。

    直到丈夫在客厅里喊“老婆,我回来了”。她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溜到浴室,脱掉衣服,赤裸地站立在喷头下,让水滑过全身。她要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过于明显的表情。

    2

    衢州四、五月的天总是喜欢打雷,时有阵雨,到六、七、八三个月就异常燥热,整个夏天绝少有雨。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似乎只有冬天和夏天。

    5月20日,农历四月初七,星期四,天气阴。天气预报说会有雷阵雨。

    清早,通济河里的鱼因为天气闷热,都浮出水面,呼吸氧气。下游打捞沙石的船几乎每天都能打捞到意外收获的鱼,作为晚饭的下酒菜。这一次,他们又有了意外收获,不过不是鱼,而是一具尸体。

    真晦气!大清早就碰见这玩意,老船夫如此叹气。

    其实,这种沉尸的事情,一年总会发生一两次。不过,发现的沉尸大多都是部分的肢体,死尸被肢解后,被凶手用石头等重物沉入河底,多数被鱼虾啃食得面目全非,即便被发现也难以断案。不过这次却是完整的尸体,而且新鲜(这个词是法医说的)。

    这具尸体既未被肢解,又未被捆绑重物,衣服也齐全。初步判断,应该属于那种匆忙行凶后,将被害者直接扔到河里的情况。尸体开始沉底,一段时间后,便漂浮上来,一直被冲到下游。这种情况,通常是夜归的男子被歹徒行凶劫财。

    法医勘察后,在死者衣物内并未发现钱包财物,从而无法直接确定身份。最麻烦的是,在死者衣兜内发现一张浸泡过的纸,看到1和2组成的一些数字。

    由于“宋词密码案”已经轰动整个警界,所以当这些情况被发现后,当地的警察立刻通知负责该案的宫政和聂成德到现场,宫布布恰好也在,于是跟随他们前来。

    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是在城乡结合部,或者说郊区,这块地区时常发生命案,是最令人头痛的管辖地区。原因是这块地区房租便宜,外来务工者多数居住在此,人员复杂,不少流窜犯混杂其中,治安力量不足。另外,城乡结合部比农村要富裕些,盗窃案件频繁。

    宫政和聂成德向在场的同事了解具体的情况后,便直接走向平放在一堆沙石旁边的死尸。穆林已经早就到了,正在工作。

    “喏。”还没有等他们开口,穆林就递上一张湿湿的纸,已经放在透明塑料袋中。

    聂成德接过,定睛细看,纸上写着数字,是1和2,个别字由于被水浸泡,略微模糊。不过,浸泡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或者说保存尚好。

    “在哪发现的?”宫政连忙问道。

    “外套口袋内,幸好拉着拉链。”这封信也是因此得以保存。

    “哦,那死亡时间?”

    “三天左右。具体时间点还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得到。”

    法医穆林一般猜测的死亡时间十分准确,他们在这一点上很信任他。

    3天!意味着什么?5月16日或者5月17日死亡,在第二名被害人死亡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死亡原因呢?”

    穆林皱皱眉头,没有立刻回答,继续翻看死者身体。

    “还没有判断出来?”聂成德有些意外。按照以往,这家伙一般不到10分钟就能够断定大致的死亡原因,这次居然无话可说,莫非被难住了?

    “溺死。”穆林终于有些无奈地说。

    “溺死?”宫政大声质疑。真是令人大吃一惊的死亡原因。这一次不是毒死,而是溺死。溺死就是淹死,淹死大多是失足落水,基本无凶手,也难以查找凶手。

    “无伤痕?”

    穆林摇摇头。

    “前两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斑痕,这名死者应该也有吧?”宫布布插话。

    “没有。”穆林很肯定地回答。其实他开始的想法跟宫布布一样,所以一开始已经仔细检查过那个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物件证明他的身份吗?”聂成德将装着信的塑料袋还给穆林。

    “只有一串钥匙,别在裤腰带上。”

    那是一串很普通的住宅钥匙,上面无任何特殊标记。这起比前两起还要复杂一点,死者的身份无法立刻证实。

    死者是年龄在45岁左右的男性,皮肤黝黑,是那种被太阳暴晒过度的黑焦色,双手粗糙,布满老趼,衣着普通,应该是低收入的工人。从外面特征判断,可能是本地人,也许就住在附近。

    一个低收入的普通工人,与前两名死者的身份差异太大,不免令人产生更大的疑惑。不过,他的身上确实又出现一封类似宋词密码信的东西。

    “这没有信封吗?”聂成德举着透明塑料袋问道。

    “没有。”

    这点也很奇怪,在前两名死者身上发现的宋词密码信都有信封,而这名死者身上发现的物件竟然没有。难道是死者读完信,将信封扔掉,或者放在哪里?

    如果没有这封宋词密码信,或许死亡原因会初步断定为不慎溺水身亡。现在,起码宫布布、宫政、聂成德、穆林以及侦破此案的相关人员都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聂成德部署任务:“现在首先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叫人在周围这带寻访,还有查询一下最近上报的失踪人口。死者死亡三天以上,他的家人一定会报警。”

    “这事肯定跟那三个人有关。”宫政断言道。

    ——那三个人指的是潘永利、韩千寻、田严。

    “还有,这首宋词密码赶紧破译出来。”

    宫布布看着聂成德把证物递给跑过来的刑警,拿去分析,估计很快就能够有答案。不过,她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是死者口袋的拉链。那张纸之所以浸泡三天没有溶化开,原因是放置信的口袋拉着拉链。但是,死者另一边的口袋,即右边口袋却是开着的,拉链并没有拉上。仅仅是因为右边没有放东西?

    宫布布摸摸自己右边的上衣口袋,放着口香糖,再摸左边的口袋,没有任何东西。

    很有意思!

    宫布布面对血腥死亡时,总是充满理智。

    天使宫布布今天的着装,可爱淑女至极。碎花纹的连衣短裙,外套宝蓝色的小开衫,手提黑色花纹的包包,脚上是一双纯白长筒靴。宫布布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包包和鞋子,这是她的最爱,也是普遍女性的最爱。

    不过,这样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孩表情认真地站在一具死尸面前,的确有些破坏画面。

    宫布布拉开名牌包包,在里面翻找东西,啪啦啪啦的声音说明里面的杂物众多。她寻觅一番后,掏出一只精致的镊子,其作用原是修整眉毛。不过,宫布布几乎没有用过它修眉毛,倒是经常用来夹一些手不能拿或者拿不到的东西。

    这会儿,她拿着镊子,在死尸旁边蹲下身,夹住死者后脖的领子,揭开,往里瞅瞅。法医穆林用不悦的眼神瞥她一眼,旁人是不敢这么没有规矩的,只有宫布布。他略带讽刺地说:“你能看出什么!浸泡3天。”

    哼!宫布布起身,心想:浸泡3天,那道痕迹应该是消失了。不过,真相八九不离十。

    思考之余,不免庆幸。为何庆幸呢?

    庆幸被害人是死于三天前,即第二名被害人孙建死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那会儿,她还没有猜到凶手。如果她当时已猜到凶手,却因为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而没有立刻揭发,致使有人继续被害的话,她的内心必会愧疚不已。

    宫布布现在还是不准备揭发真凶,因为一个细节尚未得到解释。她只希望在得到答案之前,千万不要再发生命案。那样,宫布布大王的完美主义就毫无意义了,因为铁定是不完美的结局。

    老爸他们很快就查到被害人的身份,叫王贵,本地人,住在城乡结合部。前天,他的妻子到派出所报案,故而便从最近的失踪人口档案内,对比出此人。

    宫布布虽说已经知晓凶手是谁,但是,对于凶手为何要杀害此人感到疑惑不解,从被害人的身份来看,似乎跟之前的两起案件毫无联系。那么,凶手为何要对其痛下杀手?

    宫布布觉得破案的整个过程一步一步,像是男人偷看美女脱衣服洗澡一样,慢慢地、一件一件地剥开,那种在极度兴奋中等待的心情。(汗!宫布布大王,你的比喻为啥这么流氓?)

    在被害人上衣口袋浸泡3天的那张纸上的数字很快就被技术科还原出来,只有几个数字稍微模糊,打印的数字远远没有手写的数字那么容易化开。

    222·22211211

    22211,12112。2211221,22112。

    22211,22112。2211221,222112。

    3

    法医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死者的死亡原因是溺水身亡,全身无伤痕,死亡时间大约在6月16日下午。

    “噢,第二名被害人孙建死亡的第二天。”

    凶手下手速度很快,那会儿,警方还没有确定三凶嫌,甚至还不知道这里面藏着一段恋情,处于一筹莫展之际,凶手已经杀害了第三人。

    为什么说是杀害,而不是意外?除了因为死者身上发现宋词密码信的缘故,还因为死者会游泳。

    “我老公怎么可能淹死,他会游泳!”这是死者王贵妻子的原话。

    死者妻子说话的口气与农村骂街的妇女没什么两样,歇斯底里,唾沫乱飞,一会儿哭天抹泪,一会儿哭爹喊娘。午后书社!

    “你丈夫真的会游泳?”

    “当然,去年夏天他还去过河里游泳呢。”

    “6月16日下午,你丈夫外出做什么?”

    “上医院讨赔偿。”

    “赔偿?”

    “我老公死得太蹊跷,一定是医院的人干的,他们杀死了他!我的老天爷啊!你可让我怎么活啊!”妇人拍着大腿痛哭,高分贝的哭声震得大伙耳朵嗡嗡直响。

    她指的医院是玛丽亚医院,她的丈夫前段时间因性功能问题前去就诊,医生开错药方,导致他产生腹痛腹泻的负作用。他之后找医院索赔,协商未果,因为他开价10万,医院自然不肯支付。他就像无赖一样三天两头到医院闹事,不依不饶。

    她的意思是说医院杀人灭口,当然,一般不致于如此严重。不过,还是有一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起医疗事故的当事人竟是韩千寻。

    “三天前,你家里有没有收到过信件?”

    “信?没有。”妇女摇摇头。

    “你丈夫没有跟你提到过信件?”

    “没有。”

    “你好好想想。你一直都在家吗?”

    “我是下岗的,最近一直在家。我们几乎没有收到过信件,压根就不会有信件寄给我们。”妇女很纳闷警方为什么一再追问什么信件,“现在还有人写信?不是都打电话联系?”

    聂成德尴尬无语。是啊!现在都打电话联系,谁还写信。这名凶手,真有毛病!

    “你丈夫要求赔偿多少钱?”

    “10万。”

    宫政瞪大了眼睛,“误用什么药物,引起什么损伤?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闹肚子,肯定有副作用。”妇女争辩道。

    看来并不是很严重的负作用,没有造成过大的损伤,却狮子大开口要10万元?

    “医院给赔偿吗?”

    “一个子儿都没有。让我怎么活啊!天理啊!”妇女又哭喊几声。这个结果不问也知道了。

    “你丈夫到医院交涉过几次?”

    “五六次。那帮伤天害理的家伙就是不给钱!”

    聂成德摇摇头。从妇女目前的行为可以想象到他们去医院交涉的手段,一定是大喊大闹,赖着不走,或者砸东西之类。

    “你的丈夫是左撇子吗?”一个甜美的声音问道。

    妇女一愣,摇摇头,对此问题,表情疑惑。宫政和聂成德也是如此,不过,介于宫布布平日一向无厘头,便见怪不怪。

    宫布布不易察觉地笑了。如此,便应该是那样。

    那封宋词密码信的内容是李之仪的《卜算子》,也是一首著名的爱情词。果然在意料之中,无非一个情字了得,皆为情之所困。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李之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词的字面意思足以让人知晓其中的含义:我住长江上游,你住长江下游。天天思念你而见不到你,却共饮着同一条江河水。长江之水,悠悠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止,我的相思之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但愿你的心同我的心一样,不会辜负这一番相思情意。

    “这次这首词表达的是相隔两地的相思。”宫布布说道。

    “分明是一整套的宋词。”宫政挥舞着手里拿着的复印件。

    老爸说得很对,它和前面两首词确实是一整套。《更漏子》描述男女邂逅、一见钟情,《鹊桥仙》描述男女相恋,这首《卜算子》描述恋人分开后的相思。不过,这次真是画蛇添足了。宫布布心中冷笑。

    宫政有些激动,“这已经很明显,凶手不是他,还会有谁?”

    聂成德:“他?你指的是韩千寻?”

    “很显然了嘛!你们看,第一首宋词说他们相遇,第二首说他们热恋,这首,第三首说他们分开后的相思之苦。这些不就是韩千寻在向田菊表达自己往日的感情,让她回忆起两个人共同走过的时光,从而使田菊回心转意?”宫政的语气很肯定。

    “可是,这似乎有点过于明显。”聂成德提出疑惑。

    “明显!如果咱们没有破解这种密码,压根就不会知道里面的内容。他用密码隐藏信息,这还明显!比起许多凶手案来说,这很高明!”

    宫政说得没有错,许多凶杀案甚至是赤裸裸地持刀杀人,凶手思维单纯,相比之下,能够用计谋杀人的凶犯很少。大凡有点头脑的理智之人,都知道杀人者死,不会冲动杀人,故而极少见高智商的凶犯。

    “不过,还有一点,这封宋词密码信为何没有信封呢?”

    聂成德提到点子上,宫政沉默思考,宫布布对此也有所疑问。

    “也许他拆信的时候,扔掉了?”

    “可是,邮局查询后,没有此信息。”

    “或者压根就不是邮寄。”

    “不是邮寄?但是,前两封是邮寄,这封为什么不是?会不会不是一个凶手所为?”聂成德提出大胆的假设。

    “不是一个凶手?”宫政觉得有点道理。

    “也许凶手嫌麻烦呢,要从外地把信寄出,很烦琐。”宫布布从旁说道。

    老爸宫政和聂成德的目光同时盯着她:“布布说得没错。可能凶手没有时间去外地寄信,干脆不寄,直接送过去。反正凶手寄信的目的是故弄玄虚,少一次也无所谓。”

    “也对。但是,你说,韩千寻在第一名死者张天宝遇害时间不在场的证据确凿无疑,这怎么解释呢?”

    这又难住了宫政,不在场的证据就说明他不可能在那时杀人,除非找到漏洞。但是,漏洞在哪里?

    “我们立马就去质询他,看他对王贵的被害有什么话要说。”

    4

    死者王贵是韩千寻医疗纠纷的受害者,借故对他狮子大开口,纠缠不休,现在王贵被溺死,身上还带有一封凶手自以为是的加密宋词。仅此两点,他肯定不能够解释清楚。

    原本以为韩千寻这回定是百口莫辩,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嫌疑最大,包括宫布布也这样认为。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又交出一个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这一次,他的证人竟然是警察!

    当聂成德拿出王贵的照片,韩千寻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目光里夹杂着烦躁感。

    “认识。一名患者。”韩千寻简要回答。

    “医疗纠纷的患者?”

    他们找到韩千寻之前已经了解过韩千寻造成的这次医疗纠纷,仅是误开一味药。医院方面不愿意赔偿患者王贵狮子大开口的10万,只能够赔偿5000。不过,在王贵不依不饶下,翻一倍,成1万。可是,王贵还是不罢休。多次闯入韩千寻办公室闹事,包括砸东西,辱骂,扭打。

    “韩医生最近的精神萎靡不振,时常发呆。”有护士反应韩千寻的近况。

    “这事落到谁头上,谁都头疼。那名患者真是太不讲理了。”医生们如此评价该事件。

    “我还以为这事已经了结,没有想到他竟然报警。你们是上次调查命案的警察,怎么这种闲事也管?”韩千寻萎靡不振地叹了口气。

    聂成德:“王贵向你和医院索要10万元赔偿,调解无果,跟你多次纠缠,令你不厌其烦,对吗?”

    “是的。”韩千寻点头。

    “你无法容忍他的行为,便在5月16日将其约出谈判,乘无人之际,把他击昏,溺死在河中,对吗?”聂成德的语气转为严厉。

    “什么!”韩千寻彻底从消沉的情绪中惊起,“你说他死了?”

    “是的。是不是你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

    “我们调查过,他没有深仇大恨的仇敌。唯独最近与你们医院闹得很僵,你是他的医药纠纷对象。在这种节骨眼上,他死掉了。”

    “对,是我开错药方。我因为田菊的事情,心神不宁,误开药物。我承认,医疗事故是我造成的,但是不能因此说我杀人吧?”

    “他死掉,是不是你受益最大?你就没有烦恼,事情就消停了。”

    “如果开错药就杀人,那么,每天医院都有医生杀人。他只不过要10万块钱,我不至于为10万元而杀人。”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本来低沉温柔的声音有些尖利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给他10万元的赔偿?”

    “他有点过分。那味误开的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至于要如此高的赔偿。”

    “你因为无法忍受他的无理取闹,故而顺便将其解决。反正杀一人也是杀,杀三人也是杀。”问话步步紧逼。

    “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无赖的世界!我确实讨厌那种人的行为,但是,我还不致于因为讨厌而杀人。现在你们说我杀人,那么拿出证据来啊。”

    双方经过一段激动的谈话后,相对沉默一会儿。宫布布一直望着韩千寻的表情,乌云密布,嘴角抽搐,紧锁眉头,看起来非常气恼。

    宫布布还是第一次见到韩千寻本人,他果然是个美男子。之前仅从照片上,还看不出他的气质。贝莱餐馆的服务员葛亮说得没错,他有着儒雅的气质,外表像男模。

    “那么,5月16日下午,死者王贵被害的时候,你在哪里?”

    韩千寻虽然恼怒,却并未失去冷静,他稍作思考后,眼前一亮,“对了!我记得上次我跟你们提过。那天中午,我接到勒索电话,对方用我和田菊的照片要挟我,让我拿10万块钱去银泰旁边的肯德基店等他。我觉得此时如果不妥善解决,会影响到田菊,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随后派人在暗中监视,我拿着钱在肯德基店等一下午,没有见到人。”

    他提出的这个不在场的证据,足够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宫布布。怎么可能!太巧合了!别的时候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偏偏那个时候有。这个不在场证明实在太完美了,但是就因为太完美,所以太像是刻意而为了。

    宫政和聂成德听到这些话,眼中明显浮现出疑惑,“可是,那名拿着照片勒索的家伙张天宝早在13日就已经死了。”

    ——这才是最大的疑问。

    “我不知道是谁勒索我,反正我接到那样一个电话。在十几天前,我也曾经接到类似的电话。”

    “那么,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吗?”

    “无法判断。我只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而且隔了好些天。”

    这令人更加质疑,“这是你编造的吧?”

    “你们要怎么想,随你们的便!”

    韩千寻显然不是那种易怒的人,眸子里总有一潭忧伤的惆怅。那种忧伤的感情色调似乎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身上,宫布布能够想象到这位漂泊国外10年的情种日日沉湎在思念爱人中的模样。

    聂成德有些无奈,“好吧,我们相信你。那么,说说整个过程,你怎么报警,是谁暗中保护你?”

    “当天下午,我离开医院,步行到当地派出所报警。然后,他们商议后,决定派人暗中保护我,抓住那个勒索者。但是直到五点左右,勒索者都没有出现。就这么简单。”

    “你在下午5点之前一直没有离开?他们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一直盯着你?”

    “是的。我没有离开。你们可以去派出所调查。”

    辖区派出所离玛利亚医院有三条街,路程较近。

    派出所门边挂着一块深蓝色的牌子,以前是白色的,写着派出所的辖区名。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警车,两辆旧的轿车,还有几辆自行车。

    一位皮肤黝黑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已经快步迎出来,年龄大约五十,身材消瘦,最精明的是双眼。他朝宫政和聂成德笑道:“哪来的春风,把二位给刮来了!”

    “哈哈!老包,还是这么幽默。你咋知道我们要来呢?”

    “门口的喜鹊直叫唤,我猜就是你们要来。”老包一边迎他们进去,一边笑着说,“呵呵!其实是刚才在窗户那边瞅见的。”

    老包是派出所的所长,干了大半辈子,是兢兢业业的基层同志。宫政和聂成德经常与他打交道,相互间甚是了解。

    “哎哟!这是你女儿吧?宫政,不得了啊!闺女越长越漂亮了。”

    “谢谢所长叔叔。”宫布布礼貌地应道。

    这位比包公还黑的老包所长,她见过几次,说话比她老爸还粗野,经常暴粗口。

    “她现在在报社当记者。”

    “是嘛!厉害!”

    “哈哈!哪里!这都是她自己瞎折腾。”宫政大笑,欣然地接受这种夸奖。大概所有家长都喜欢拿自己孩子的事情来炫耀。

    “最近有命案?”老包摸摸自己的脑门,头发已经差不多掉光了,剩下的几根还是白色的。

    “逃不过你的耳朵,听到消息了吧。愁人哪!还是你这位所长清闲,等过几年,我也下基层。”聂成德边说,边坐下。

    “别跟他废话,这家伙体会不到咱们的苦,直接说正事。”宫政半开玩笑地说道。宫布布则坐在一旁靠墙的沙发上,默默听着办公桌那边三个男人的对话。

    老包打开香烟盒,给每人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他是个老烟鬼,戒烟不知道多少回了,屡屡失败。

    聂成德:“5月16日,是不是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报案说被人勒索?”

    “有。那人文质彬彬,说话带点洋文,叫什么,我给你查查。”老包把烟叼在嘴边,拉开抽屉,拿出登记本查看。

    “姓韩。”

    “对。韩千寻,医生。”老包把烟从嘴边拿下,说道。

    “他报案时,都说些什么?”

    “咳!全他妈扯淡!说什么他跟有夫之妇逛街偷情被别人拍照,那人拿照片勒索他,约定在银泰旁边的肯德基见面。当时,我还派小雷子暗中跟随保护他,抓捕勒索者。结果,一下午一个屁都没有。你们说,是不是扯淡?”

    “没有发现勒索者?”

    “没有,连个影子都没有。如果不是他长得像样,又是医生,我非以报假案的罪名拘他几天。”

    “那位小雷子同志跟随他多久?”

    “从1点到5点。差不多5点半回来的。”

    “那位同志呢?把他叫过来,我们询问些事情。”

    老包站起身,拉大嗓门喊名字,得到的回应是“他在外头,我去找”。

    “怎么着,此人牵扯那件棘手的命案?”老包坐下,把烟掐灭。

    “凶嫌之一。”

    “哦。”他没有再往下问,这已经够明确,再问就坏同行的规矩了。

    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三十岁左右的警员自外大步走来,凸着的额骨下灵活的眼球看看所长,转向宫政和聂成德。

    “你跟市局的同志说说那天跟随那名医生的情况。”

    “好的。那天下午1点,我开车尾随韩千寻到达银泰旁边的肯德基。他将车停在银泰的地下停车场后,进人肯德基店内。我则在路边的车内观察动静,他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然后,就这么一直等着,到下午5点,嫌疑人还没有出现。我们就撤回到警局,做相应的笔录。”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年轻干警摇摇头,表现得很无奈。

    “他当时有没有表现出着急,还是很冷静?”

    “焦急是有,而且,事后的表情尴尬,似乎担心我们怀疑他报假案,还比较真诚地解释。”

    “真是奇怪。”

    其实,不管勒索的嫌疑人有没有出现,都是件奇怪的事情。勒索者应该是张天宝,而他在几天前已经遇害,根本不可能勒索他。难道是别人?是谁呢?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宫政突然问道:“他一直在肯德基店内,中途有没有离开过呢?”

    “有。去上过厕所。”

    “上过厕所?”

    “是的。他之前点了杯饮料,全喝完了,大概因此在4点的时候,离开座位,去银泰大楼内上厕所。”

    “你有没有跟着?”

    “没有。”

    “他上厕所的时间是多久?”

    “10分钟。”

    10分钟的时间不长不短,而杀人有时候只需要几秒。

    离开辖区派出所后,宫政提出一个假设。面对困局,他总是勇于想象和突破。

    “一定是时间差!”

    聂成德:“你怀疑他乘上厕所的机会杀害死者王贵?”

    “对。很有可能。抛尸可能在晚上,死者王贵被害时间是在下午。试想他在下午将死者杀害,夜里抛尸,完全是有可能的。当天下午,他故意到派出所报案,目的是想借助派出所的人,证明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宫政提出自己的假设。

    聂成德:“可是,他怎么杀害死者?”

    宫政:“比如他将死者提前绑架,放在车后备箱,死者被闷死。或者他乘上厕所的时间,将死者闷死。”

    “老爸其实也蛮会推理的嘛!”宫布布在一旁不得不赞叹道。

    不过,这就是最终的真相吗?

    5

    温暖的晚风带着春后雨水的气息湿润着心肺,落日的余晖洒在玛利亚医院十几层高的主楼玻璃窗上。

    宫布布折回玛利亚医院,直奔韩千寻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韩千寻正与一名护士说话,已经脱掉白大褂,看来是要下班。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宫布布冲他俏皮地笑道。

    “巧?”韩千寻打量一番,“你是刚才那位警察跟班吧,看病吗?”

    “什么跟班。我是记者,那是我老爸。”

    “哦。警察的女儿。你有什么事吗?”韩千寻明显不太爱答理她。

    “你是要下班吧?下班后,做什么?”

    “下班后,自然是回家吃晚饭。不会这也要不在场证明吧?”韩千寻没好气地说。

    “吃晚饭。正好,我也还没有吃呢。”宫布布慧黠地眨眨眼,“我给你这个荣幸吧。”

    “啊?”韩千寻诧异不解地抬头看她。

    “难道请一位女士吃晚饭,不是一件荣幸的事吗?”

    “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我要请你?”

    “你这个大医生还真是吝啬!”宫布布可爱地嘟起嘴,“难道你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案件的进展,还有她的情况?”

    韩千寻听到这句话,神情异常严肃,语气也不再轻松,“你知道?”

    “废话。这可是我老爸办的案子。”

    “好吧。去哪吃?”韩千寻变得比她更加急了。

    “当然要高档雅致,上街那家。”宫布布拍手笑道。

    “走吧。”韩千寻做个无奈的表情,“你这行为,俗话叫什么,敲竹杠!”

    时间是下午5点半,尚未到饭店营业的高峰时段。餐厅只看到一桌客人,是两位老年妇女,她们在慢条斯理地就餐和聊天。

    “坐哪?”韩千寻瞥一眼宫布布。

    “玻璃窗那边。”宫布布挑选靠玻璃窗的后座。

    坐下后,宫布布又补充道:“我喜欢坐在玻璃窗边。因为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式各样的行人和他们的举动。”

    “哦。你喜欢看人?”韩千寻转头望望玻璃窗外,“人有什么好看的?”

    “很有趣呀!每个人的举止和说话都不同,有各自的定律,每个人都可以分类、归纳,包括他们的思维套路。”

    “原来如此。那么,我被你归纳为哪一类呢?”韩千寻饶有兴致。

    “杀手。”

    “杀手?”韩千寻略微惊愕。

    “不要惊慌,我是说‘熟女杀手’。”宫布布顽皮地补充道。

    “哦,是这种杀手。那你是哪类?”

    “柯南、福尔摩斯、波洛、奎因此类。”

    “他们都是极其理智、冷静的侦探!”韩千寻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大言不惭。

    这时服务员将菜单送到了他们的面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点菜。”韩千寻把菜谱推到宫布布面前。

    宫布布说声“我就不客气啦”,便依次点了几种这里价格最昂贵的菜,看得服务员心中窃喜。

    “说说吧,有什么内幕告诉我?”

    “服务员快点上菜!”宫布布没有应韩千寻的话,而是朝离开的服务员喊道。

    “你很饿吗?”

    “你问我内幕,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让服务员快点上菜,吃完好走人。”宫布布的回答很无厘头。

    “那我可真是冤大头,上当了。”韩千寻又好气又好笑。

    “好吧,给你透露点公安部绝密档案。一共死掉三个人,现场都留下宋词密码信。而这三个人都和你多少有点关系,一个是贝莱餐馆的老板,这家餐馆,你知道吧。一个是曾经追求过田菊的男子,这你可能不认识。还有一个就是淹死的中年男子,你和他有医疗纠纷。”

    “这么说,警察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不全对。应该说是凶嫌。你有第一名死者遇害时间的不在场证据,对吧?”

    韩千寻点点头,“那么说我的嫌疑可以排除?”

    “你还有点推理头脑。不过,只能说是初步排除。如果没有人露出破绽,你还照样是嫌疑人。”

    这话令韩千寻忐忑不安,忍不住又问:“没有其他人比我的嫌疑更大吗?”

    “你,田菊的丈夫潘永利,还有田菊的父亲田严,嫌疑等级差不多。”

    “哦,没有她。”韩千寻微微松了一口气。

    几道菜很快就从厨房里端出来,由于此时没有客人,上菜速度较快。

    乘服务员端菜放到桌上的间隙,宫布布转移话题,说别的,“你不久前才从美国回来?”

    “是的。你怎么知道?”

    “看到资料。”她指的是警察局的资料。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记者,你父亲是警察,内部资料一定很多。”

    “你在美国待了多长时间?”

    “10年。”

    “在美国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孤独,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感情和思维都不同。”

    “嗯,思念是最难受的。”宫布布似乎身有感触地认同道。

    韩千寻等服务员转身走开,很有礼貌地向宫布布示意:“请用餐!”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什么?”韩千寻歪过头看看宫布布。

    “你制造的宋词密码出现在杀人现场,接着,那位与你有医患纠纷的病人突然溺水身亡,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语气轻松地说道:“你不会也以为此事是我干的吧,小侦探?如果我是杀人犯,你跟我一起吃饭,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当然不会。”

    “哦?是吗?”他的口气带着一丝好奇。

    “不要以为女性就是软弱的群体,警局里很多女子的格斗很厉害的,女人也会杀人,有时候比男人还可怕。”

    “嗯。我很认同你最后的半句。”韩千寻边咀嚼着食物,边回应道。

    “当然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擅长格斗的女人,只钟情于喜好诗词歌赋的女子,像我见到的那位漂亮、端庄、有气质的田菊。”宫布布得意地看着韩千寻瞪大眼睛望着自己。

    “你见过她?”他停下了一切动作。

    “她还好吗?”

    “还是那么漂亮,不过……”宫布布故意停下,吸引了韩千寻所有的注意力。

    “不过什么?”他有少许紧张。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只是当我们谈到宋词的时候,她才很开心。”

    韩千寻听到此,不禁欣然一笑,内心似有感慨,继续夹起食物,放入嘴中漠然咀嚼。那样子,显然是吃不出什么味道的。

    “你真的很喜欢她?”

    “不。”他微微摇头,“我很爱她。”

    宫布布停顿了一下,“那你觉得如果爱一个人,就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犯罪吗?”

    “是的。爱就是那样。”

    “那,如果你最爱的人犯罪,该怎么办?你觉得法律应该惩罚她吗?”

    “我会替她顶着,或者陪她一起去接受惩罚。”

    “哦,为爱献身。这样看,你的爱情观很疯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令人疯狂的东西,能使灵魂圆满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拥有。”

    “你在美国常读《圣经》吗?”

    “读过。佛经、道德经,我也读。”他用美国式的表情撇撇嘴,“为什么这么问?”

    “中国的宗教教育没有叫人为爱情可以去犯罪。”

    他一笑,“但是,它们赞同为爱献身。”

    “你们大学共同参加宋词协会?”宫布布终于又提到他和田菊的故事。

    “是的。这你也知道?我们是因为宋词而结缘,因为宋词而传递爱情,因为宋词而知道彼此相爱。”

    “说得那么浪漫!你是理想主义者吧?”宫布布嘟嘟嘴,含着嫉妒的语气。

    他笑笑,“在爱情里,谁都是理想主义者。因为爱情不是一种实体,是一种‘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

    宋词不算,又扯上唐诗了。宫布布心想这家伙还挺有书生范儿,感觉起来,与田菊有许多相近之处,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真的是她父亲把你们拆散的?”宫布布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田菊的母亲死于西医之手。”韩千寻的眼神有些黯然。

    他脑海里忽然想到曾经田菊的父亲田严和他的对话:

    “田菊让我告诉你,她永远不会见你,你死心吧。”

    “我不信。”

    “我女儿永远不会嫁给一个西医。你们西医永远是屠夫,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你给我滚!”

    “田严是个顽固的老头。你一定很恨他吧?”

    “不喜欢是肯定。不过,他毕竟是田菊的父亲。”韩千寻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你们现在能够在一起吗?”

    “只要我和她真心相爱,一定会的,最终一定会在一起。”韩千寻仿佛说服自己一般坚定地说着。

    “万一她的父亲再次阻拦呢?”

    “那我们就私奔。”韩千寻说完苦笑道。虽然他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依然没有掩饰住他神色中飘过的恨意,确实有恨,恨埋在心里。

    “你觉得她跟她现在的丈夫生活的不幸福?”

    宫布布原以为他要立刻回答“是的,不幸福”。可是,他却犹豫住,自责地说:“事实上,是我破坏了她安静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过那样平静的生活?”

    “因为我们自始至终都相爱,即便分别10年也没有改变。”他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异常坚定,“我应该早点回来,而不是10年后。”

    “你恨她的丈夫吗?”

    “恨?我们不认识,谈不上恨。何况他是在我离开后认识田菊的。”

    “你不恨他,但是他一定恨你。”

    “或许是吧。我看你不是柯南、福尔摩斯、波洛、奎因,倒是个称职的八卦记者,敲我的竹杠,还挖我的新闻。”韩千寻无奈地摇头。

    一顿晚餐后,宫布布基本了解韩千寻对田菊、田严、潘永利三个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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