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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诡谲死亡 尸身密码

    1

    金坤是“金神算”的孙子,今年27岁,他身材健壮魁梧,古铜色的脸庞轮廓分明,严肃时,那双幽深的眼睛会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冷峻。当然,这些外在气质与他的经历有关。金坤曾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三年前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但由于没有“关系”,只好改行做起了个体销售。

    金坤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取自六十四卦中的坤卦,而坤卦又是《易经》中的地卦,也就是说,爷爷希望他能拥有像大地一样博大和宽厚的胸襟。正如《易?象》所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金坤小的时候,爷爷常教他一些《易经》的预测法门,他对此也颇感兴趣。但在他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令他永生难忘的悲痛往事,也让他对《易》彻底失去了信心。

    十七年前,金坤的父母在出差途中突发车祸死亡,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霾。之后,他曾多次质问爷爷,为什么你能预测别人的吉凶,却惟独没有预测出爸妈会发生车祸呢?爷爷每次都是含着眼泪愧疚地看着他,但从不做任何解释。从此之后,金坤认定爷爷用《易》占卜预测只是骗人的把戏,只是迷信邪说,《易》绝不可能预测未来!他对《易》产生了极度的反感,也拒绝再和爷爷学习《易经》。

    金坤自打参加工作以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昨晚,他突然接到爷爷的电话,让他务必在今早八点之前赶到家里,说是要当面告诉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清晨起床后,金坤从租住的公寓里出来。户外,天空布满了阴云,将整座城市笼罩上一层诡秘的气氛,仿佛预示着将要发生某种可怕的事。

    金坤钻进一辆出租车,身体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却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安:“爷爷究竟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呢?”

    手机忽然响了。

    陷入沉思中的金坤怔了一下,随即掏出手机,原来是表妹——木美子打来的电话。木美子唯一的亲人——父亲,和金坤的父母同时在车祸中丧生,后来就被“金神算”收养了。金坤和她虽以表兄妹相称,但二人两情相悦,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表哥,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却略显焦急的声音。

    “车上。”金坤听到电话里焦急的声音,眼前立刻浮现出她着急时蹙眉不安的样子,“美子,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是店里发生了点状况。”木美子在市郊的一个加油站工作,“你九点钟到店里来一趟可以吗?”

    “好的。”金坤有些担心,追问道,“到底发生了啥状况啊?”

    “呃……”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还是等你来了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金坤心里泛起了嘀咕:“爷爷和美子这是怎么了?他们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而且为什么偏偏要当面和我说呢?”

    很快,出租车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停在了一座孤零零的青砖宅院前。金坤下车,扫了一眼腕表,七点五十五分。他疾步走到大门前,却发现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爷爷不在家?

    金坤迟疑了一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然后走进去,穿过宽敞的院子,径直来到房门前。

    房门并没上锁,但关得紧紧的。

    金坤一边伸手拉开房门,一边大声问道:“爷爷你在家吗……”

    房门拉开的刹那,屋内传来一声清脆而又诡异的声响,就像是午夜野猫的尖叫一样,带着某种特别的回音,直刺入大脑皮层。

    他吓了一跳,准备冲进去一探究竟,却听到爷爷苍老的声音从西侧房间传来:“小坤,快进来吧,我在卧室。”

    金坤诺了一声,绕过摆在客厅中央的雕花木桌,走进了卧室。卧室里的陈设简洁古朴,由于阴天,而且还拉着窗帘,所以光线异常阴暗。

    阴暗的光线让金坤感到很压抑,他深吸了口气,举目望向正对着房门的木床。木床挂着床幔,隐约能看清爷爷正盘腿坐在床幔之后。他刚要迈步走过去,却忽然听到爷爷厉声喝道:“站在那儿别动!”

    金坤连忙驻足,迷惑地望着床幔后的爷爷。

    “别问原因!小坤,接下来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爷爷顿了一下,用近乎于命令的口吻说,“现在,马上去拿你最珍贵的那件东西,然后离开家,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爷爷这番奇怪的话,令金坤更加迷惑不解,他怔怔地望着床幔后的爷爷。不过,他很清楚爷爷所指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我说过不要问原因!”爷爷突然高声咆哮起来,“赶紧拿着那件东西离开家,返回你的公寓,等待我下一步指示……”

    金坤咕哝了一句“我也没问原因啊”,然后不等爷爷说完,一边转身跑出卧室一边大声说:“好吧,好吧,我按你说的去做。”

    2

    对金坤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父母发生车祸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块极为普通的儿童手表。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后,童年时的他天真地认为这块手表象征着自己,只要把它放在爸妈遗像的后面,就可以让自己永远陪在他们身边。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爷爷知道。

    遗像就挂在西厢房的墙上。金坤跑到西厢房,从遗像后面取出手表,发现它一尘不染,仿佛刚刚被人擦拭过一样。然而毕竟过去了十七年,表带褪色很严重,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表盘的背景图案清晰可见,是九十年代流行动画片——《机器猫》中的哆啦A梦,它正坐在草地上,瞪着一双夸张、调皮的大眼睛看着他。

    金坤苦笑了一声,将腕表摘下来,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儿童表戴在手腕上。褪色的儿童表紧裹着手腕,看上去怪怪的,但他心里却荡过一丝暖意。

    “爷爷为什么要让我拿着这块手表离开老宅?他所指的下一步指示又是什么呢?”

    金坤猜不到原因,他在父母的遗像前鞠了一躬,准备离开西厢房。

    “哒哒……”

    忽然,一阵轻微而又诡异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金坤先以为是爷爷,但随即就听出这是高跟鞋敲击青石地砖的声音。

    “是木美子回来了吗?”

    金坤转身向院子里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白衣背影一闪,瞬间就消失在老宅的大铁门之后。他吓了一跳,因为那个背影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就如同幽灵一般。他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老宅。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白衣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坤向四周望了望,老宅与其它宅院相隔很远,周围又没有可以藏身之处。难道白衣背影真的是幽灵?瞬间就融化在了空气里?

    “妈的,大白天活见鬼了!”

    金坤低声咒骂了一句,准备返回老宅询问爷爷下一步的指示,却忽然想起木美子打来的电话,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8点40分。

    “我现在必须去见美子了,否则九点之前就无法赶到加油站。”想到这,他决定先去见木美子,然后在途中打电话向爷爷询问。于是,他关紧老宅的大门,跑到正街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呼啸着向加油站驶去。

    车内,金坤掏出手机给爷爷打电话,但奇怪的是家里的电话占线。无奈,他只好每隔几分钟拨打一次,但电话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金坤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皱眉暗忖:“爷爷在给谁打电话?“

    突然,司机用力推了他一下,惊呼道:“快看,前边发生火灾了。”

    金坤连忙扭头望向风挡玻璃外,发现前方一公里处烈火连天,浓烟滚滚。虽然相距较远,又隔着一些建筑物,但他还是分辨出火灾的位置是——木美子工作的加油站。他心中一震,慌乱地催促着司机:“快,快点开,再快点……”

    市郊的街道上车少人稀,司机踩足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直奔加油站。半分钟后,出租车在距离火灾现场三十米外停下。

    金坤跳下车,望向火灾现场。冲天的浓烟下,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加油站。左侧的员工休息室完全坍塌,右侧一个小超市坍塌了大半,周围的几辆汽车也被引燃,不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

    金坤发现远离火灾现场的街道上有十几个围观的人,他连忙跑过去询问,却听到了一个噩耗:工作人员都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

    他几乎被这个噩耗击倒在地,低呼了一声“美子”,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火灾现场。

    围观的人们看到他冲向加油站时,不禁惊诧地互相对望,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不是疯了?

    浓烟呛得金坤喘不过气来,空气仿佛也被大火烧沸了,一股股热浪贴着脸颊卷过。如果再向前就有生命危险了,他只好在距加油站六七米处停下,一边努力睁开眼睛四处搜索,一边拼命地呼喊着:“美子……木美子……”

    没有人回答,只有大火燃烧的声音混杂着爆炸声反复冲击耳膜。

    “美子会不会被火烧死了?”

    站在热浪袭人的浓烟中,他却感到一阵寒彻骨髓的冰冷,牙齿开始上下打颤,“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

    金坤绝望地向前跨出几步,浓烟几乎令他窒息,热浪仿佛要把他烧融,但他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嘶哑着嗓音呼喊:“美子……美子……”

    突然,一个女人微弱的求救声从右侧坍塌大半的小超市里传来,但随即就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湮没。

    “美子!是你吗?”他身体猛颤了一下,仿佛看到木美子正被大火包围着,心底顿时涌出无比强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大火包围着金坤,他的衣服起火了,毛发烧焦了,皮肤也传来针扎般的灼烧感,但他没有退缩,毅然决然地向前!

    金坤终于冲进了坍塌大半的超市里,他一边扑灭身上的火,一边踉跄着往里钻。超市里的易燃物也起火了,浓烟中弥漫着一股塑料燃烧的气味,他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四处搜索。在倒塌的货架边,他发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从尸体的长度可以断定,没有木美子。

    金坤绕过倒塌的货架,继续往里面钻。就在他几乎被浓烟呛晕时,忽然又看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而尸体的左臂恰好被货架压住。

    金坤盯着烧焦发黑的尸体,心中蓦地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连忙蹲下来,在尸体的颈部摸索着。他果然摸到了一条被熏黑的项链,接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水滴状的小玉坠。

    “这……这是美子的项链……”

    他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稍许,他用力攥紧小玉坠,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不,这不是木美子,一定是恰好戴着相同的玉坠……”

    真的是巧合吗?

    金坤瞥了一眼尸体边的货架,它正牢牢压着尸体的左臂,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掀开了货架。

    尸体的左手完好无损,掌心朝上,纤细的五指僵硬地伸展开。

    金坤迟疑了一下,颤抖着手将尸体的手背翻转过来。一颗小小的心形胎记刺进瞳孔,宛如一根毒刺扎了进去,径直刺进了心脏里。

    他的心一阵抽痛,古老的液体不可抑制地滑出了眼眶:“美子……”

    木美子死了。

    就在这当口,耳边忽然响起“轰”的一声,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从背后袭来。他只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如羽毛般飘了起来……

    3

    金坤还活着。

    他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沥青路面上,身边还蹲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给他处理胳膊上的烧伤。他侧头望向远处,加油站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十几个消防员在烟雾弥漫的废墟中穿梭往来,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你醒了。”女医生看了他一眼,“多亏消防员及时赶到,才把你救了出来。哦,你也别担心,只是一些皮外伤,处理一下就可以。”

    金坤呆望着远处的废墟,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具烧焦的尸体、一枚水滴状的玉坠、一颗心形的胎记。他身体猛抖了几下,喉咙里挤出一个绝望的颤音:“美子……”

    “伤口还没处理完,你别乱动。”女医生用力按住他的胳膊。

    “别管我!”

    金坤大吼一声,甩开女医生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向远处的废墟。一个消防员看他冲过来,立刻把他拦住,并警告他危险还没完全解除,不允许进入加油站。

    此时的金坤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揪住消防员的衣领,厉声质问道:“遇难者的尸体呢?”

    消防员被他震慑住了,指向远处:“在……在那边。”

    他沿着消防员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有几个身着制服的刑警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连忙跑过去,看到地上并排摆着六具烧焦的尸体。虽然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第二具尸体是木美子,因为那具尸体的胸前挂着一枚烧黑的水滴状的玉坠。

    他摇晃着身体走到第二具尸体前,缓缓蹲下来,却发现原本完好无损的左手也被烧焦了,若不是那枚玉坠,他还真难分辨出这是木美子的尸体。他伸出颤抖的手抓起玉坠,紧紧握在掌心。刹那间,大脑里闪过与木美子在一起时的画面,悲痛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

    忽然,一双大手搭在他肩膀上:“是金坤吗?”

    金坤快速抹了一下眼角,扭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脱口而出:“是你!”身前站着的人叫陆一航,是他刑警学院的同学,但二人友情一般,自从毕业后就断了联系。金坤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以至于没看到老同学就站在附近。

    “真的是你,老同学,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陆一航发现他眼圈有些红肿,便把目光移到尸体上,“死者是你的亲属?”

    金坤克制着内心的悲痛,站起身点点头。

    陆一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老同学,节哀顺变。”

    金坤叹了口气,凝望着远处的废墟:“火灾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技术人员初步调查分析,可能是超负荷的静电导致加油站爆炸起火。”

    “只是一场意外火灾?”

    “现在还不能完全下定论。”陆一航道,“火灾的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这时,两名消防员抬着一具尸体从废墟的方向走来。当金坤的目光扫向尸体的脸,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如同塑像一般僵立在原地。

    “怎么了?”陆一航背对着废墟的方向,他连忙转过身,这才看到消防员抬着一具完好的尸体走来。

    两名消防员走到他们附近,将尸体放在地上后,其中一个消防员说:“这具尸体挺奇怪的,几乎没有烧损。”

    “哦?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陆一航招呼另外几个刑警围了过去。

    “在坍塌的员工休息室下面挖出来的。”一个消防员说,“可能是被泥土掩埋了,所以才没烧到吧。”

    五米外,金坤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尸体的脸。过了许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吐出两个字:“爷爷……”

    没错,死者正是金坤的爷爷——“金神算”。

    虽然金坤感到无比震惊和悲痛,但他毕竟是刑警学院毕业的,大脑很快就冷静下来。他记得离开老宅时,爷爷还在卧室里,而此刻,爷爷为什么会死在加油站?他又联想到清晨时爷爷那番奇怪的话,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尸体上沾满汽油,有燃烧的痕迹。”陆一航的声音传来。

    金坤冲到爷爷的尸体边,蹲下来,果然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看到了衣服的某些部位有烧过的痕迹,想必是衣服刚刚起火又被快速扑灭了。那么,尸体上为什么会沾满汽油?又为什么在刚刚燃烧的刹那被扑灭了呢?

    一个警察刚要拉开金坤,却被陆一航制止了。陆一航看向尸体的胸部,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就伸手挑开了尸体胸前的纽扣,看到皮肤上有几块暗红色的斑块。

    尸斑!

    陆一航吃了一惊,侧头看向另外几个警察说:“奇怪,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出现尸斑?”

    “是啊,从火灾发生到现在还不足两个小时,尸体绝对不可能出现尸斑!”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警察附和道,他看上去应该是这个刑警队的队长。

    金坤盯着爷爷尸体上的尸斑,深吸了口气,然后伸手在尸斑上按压了一下,尸斑几乎不退色。

    陆一航也反复按压了几下尸斑,然后下结论说:“尸斑在扩散期,死亡时间最少在八小时以上。”

    “现在几点?”金坤问道。

    “上午九点五十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金坤使劲摇着头,眼神中闪动着不安。

    陆一航看着他的侧脸,不解地问:“什么不可能?”

    金坤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放慢语速说:“他两个小时前还活着,怎么可能在八个小时前就死了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两个小时前还活着?”

    “他是我爷爷,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于是,金坤就把清晨去老宅见爷爷的事讲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与爷爷对话的内容。

    听完他的讲述,陆一航面露惊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金坤反复回想着清晨发生的事,他可以百分百断定坐在床幔后面的是爷爷,也就是说,爷爷在八点钟的时候还活着!但尸体呈现出的结果却是——爷爷在八小时前——昨天深夜就已经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前后矛盾的两种结果?

    就在金坤百思不得其解时,刑警队长突然发现了什么,连忙伸手擦去挂在尸体颈部的厚厚的灰土。登时,一条暗红色的勒痕呈现在众人眼前。它看起来很纤细,足足在着颈部缠绕了一圈,像是用细铁丝或电话线勒出的痕迹。

    爷爷是被人勒死的!

    陆一航和另外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下结论说:“毫无疑问,他是被人谋杀的。”

    金坤盯着那条暗红色的勒痕,大脑里涌出无数难解的谜团:“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死爷爷?又为什么给尸体浇上汽油后扔到加油站里?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火灾,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这时,陆一航掰开尸体紧握的右手,却发现手心里攥着一小撮毛发。他小心取出来,细细数了一下,一共是八根,从长度看,像是男人的头发。

    “他手心里怎么会攥着头发?”一个年轻的警察问道。

    陆一航将毛发放进塑料袋里,密封好后说:“也许死者曾与凶手发生过搏斗,这些毛发可能是在搏斗中从凶手头上扯下来的。”

    “嗯,这种可能性很大。”刑警队长环视了一圈,指向尸体分析说,“他被勒死后,凶手为了隐藏真相,就在尸体上浇上汽油,然后扔到加油站里,试图制造一场意外火灾。但凶手万万没想到,尸体刚刚起火就被突然塌方的泥土掩埋,所以尸体才会完好无损,所有罪证也都保存了下来。”

    金坤认为这个推理符合逻辑,但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甚至觉得爷爷死亡的背后似乎暗藏着一个惊天迷局。

    “天呐!这是什么?”陆一航一只手掀起包裹着尸体的衬衣,另一只手指向尸体的小腹。

    众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尸体的小腹,看到皮肤上刻着一串奇怪的图文——

    “金?LX”

    4

    同一时刻,五公里外的西州大学。

    一个高挑的女孩从阶梯教室走出来,深色的职业装将她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几缕发丝刚好垂在那张秀美的脸上,她随手拨开,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叫易小甜,二十五岁,是这所大学的老师。易小甜对《易经》有深入研究,而且,她还和一个叫左椿律的男老师成立了《易》学社团,很多痴迷《易》的学生都慕名而来。

    左椿律和易小甜同在一个办公室,看到易小甜走进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去,面露谄笑:“小甜,我正要找你呢。”其实,左椿律对《易经》只是略懂皮毛,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他之所以要加入《易》学社团,主要是因为暗恋易小甜,想通过社团增加彼此接触的机会。

    “哦,什么重要的事?”易小甜把教案放在桌上,侧身看着那张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娃娃脸。她早就知道左椿律喜欢自己,但她对他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关于2012人类末日的事。”他看到易小甜的头发上挂着一小片纸屑,就伸手帮她摘了下来。

    易小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刚要发怒,却看到他手中捏着一片纸屑,便释怀地笑了:“你也相信玛雅预言。”

    “嗯,人类的末日一定存在,至于是不是2012那就难说了。”这是左椿律刚从书本中学来的,他不自然地向上推了推眼镜框,板起脸摆出一副学究的姿态,“依据《易经》的变易法则,宇宙万物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绝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那么,人类就不可能永远是地球的主宰者,迟早会被另一个物种所取代。所以,玛雅预言并不是对人类的恐吓,而是对物种更替的认可!也是对《易经》变易法则的认可!”

    易小甜最讨厌他古板的样子,这会让她联想到封建社会的教书先生。她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等左椿律回答,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但很快又放下了电话,那张原本就绷得很紧的脸写满了不安。

    “怎么了?”易小甜的心也快速收紧。

    他忐忑地看向易小甜:“校长让我俩去协助警方破译密码。”

    “什么密码?”

    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和《易》有关的尸身密码!”

    5

    市郊的加油站。

    警方拉起了警戒线,“金神算”的尸体被摆在警戒线的中央。几名刑警和法医围在尸体四周,他们不时向远处张望,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金坤不是警察,只好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外。他凝望着爷爷的尸体,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在尸体上看到的奇怪的图文——

    “金?LX”

    “金?LX”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它是爷爷自己刻在肚皮上的?还是凶手恶意刻下的呢?

    金坤身体猛颤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幕。

    十五年前,金坤还是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那天傍晚放学后,他返回到老宅,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卧室,却忽然听到爷爷的惊呼声从西厢房传来。他连忙跑过去,看到爷爷像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一卷发黄变质的兽皮。他上前推了推爷爷,爷爷这才如噩梦醒来般长出一口气,然后紧张地卷起兽皮。当爷爷卷起兽皮的刹那,他无意瞥见了一个符号——“LX”。

    他先是追问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卷兽皮又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爷爷只是敷衍了他几句,并叮嘱他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后来,他又向爷爷追问“LX”的含义,但爷爷却摸着他的小脑瓜说,“LX”是一个人名的首写字母,也就是刘斜(Liouxie)的首写字母。金坤记得,刘斜是爷爷的徒弟,曾在老宅住过几年,因为患过眼疾落下了残疾,看人时总是斜着眼睛,所以有个不雅的绰号——“刘斜眼”。

    “LX”真的是刘斜的首写字母吗?

    金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认为“金?LX”一定是爷爷临死前刻上去的,但爷爷为什么要刻上这串奇怪的图文?其中会不会暗藏着凶手的信息呢?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半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孩,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与远处弥漫着焦臭味的废墟对照,显得很突兀。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当她的目光扫到警戒线中央的尸体时,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时,警车里又走下一个身材臃肿的年轻男人,他走到女孩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与女孩并肩走进了警戒线里。

    是的,他们正是西州大学《易》学社团的易小甜和左椿律。在仅有百十万人口的西州地界,易小甜是官方公认的易学专家,所以,警方才会请她来协助破译密码。

    金坤看到他们钻进警戒线,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一个警察拦住了,他便怒气冲冲质问道:“为什么他们能进去?”

    “他们是我们请来的破译专家。”警察解释道。

    金坤咕哝了几句,无奈地退回到警戒线外。

    警戒线内。易小甜走到尸体前,她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尸体,却丝毫没感到害怕。而与她并肩前行的左椿律,早已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了,他甚至不敢正眼去看尸体。

    易小甜与刑警队长握手后,直奔主题:“尸身密码在哪儿?”

    刑警队长掀开尸体腹部的衬衣:“二位请看,这就是尸身密码。”

    易小甜屏住呼吸,看向尸体的腹部,但由于腹部长出了尸斑,以至于将那串奇怪的图文弄得模糊不清,她只好蹲下去,仔细观察起来。

    左椿律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蹲下来,但却恍然感到有一股尸体的气息钻进毛孔,迅速侵入毛细血管,随着血液的流淌,弥漫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易小甜盯着模糊不清的图案看了半天后,仰起头对站在身边的刑警队长问:“这是凶手刻下的?还是死者自己刻下的?”

    “技术人员和法医作了分析,”刑警队长蹲在她身边说,“应该是死者临死前自己刻上去的。”

    “哦。”

    陆一航听到二人的对话,立刻凑过来问:“密码破译了吗?”

    刑警队长摇摇头,又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影响破译员工作。

    “你看这个图文,”易小甜斜瞥了一眼捂着鼻子的左椿律,指向尸体的腹部,“它是由四个符号组成的。”

    左椿律皱着眉点点头,他不敢张口说话,像是怕一张嘴尸气就会钻进体内。

    易小甜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纸笔,将“尸身密码”画在纸上,然后指着放大了几倍的“金?LX”分析说:“从左往右看,第一个符号是‘金’;第二个符号是‘?’,也就是《易经》八卦图中的坤卦的图案;第三、四个符号,像是英文字母的‘L’和‘X’。”

    左椿律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先看第一个符号——‘金’。从表面看这个符号是简体汉字的‘金’字,但它后面紧跟着一个八卦符号,所以我认为它更像是五行中的‘金’。”

    “什么是五行?”陆一航忍不住插话问了一句。

    “哦,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这五种元素构成的,事物的运动、变化、发展都是这五种元素的性质相互作用的结果。”

    陆一航惊诧地看着她秀美的侧脸:“我们的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的?”

    易小甜点点头说:“是的,但这五种元素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并不是单纯地象征着某一个物质,而是有非常广泛的象征意义。比如说‘水’,它并不是我们平时喝的水;再比如说‘金’,也并不是黄金,千万不要把五行简单看成某种物质。在五行中,金从革,‘从革’的意思就是变革,凡是具有萧杀、延展、能柔能刚等作用的人或事物都归属于金的范畴。”

    易小甜发现身边的警察都专注地听自己讲解,就继续说道:“主宰我们这个世界的五种元素互相影响、互相变化,而且变化得很厉害,这种变化就叫‘相生’和‘相克’。比如金可以生水,但金又可以克木,而反过来看,金是由土生出的,金又被火克。这样五种元素便形成一个严密的‘生克’体系,古人就是用这个‘生克’体系来解释世间万物的。这是《易经》的生克学说,如果升华到哲学上,那就是祸福相倚,正与反,生与死,是与非,利与害,善与恶,一切都是相对的!一切都是互相生克的!”

    “哦,真是一门神奇的学问。”陆一航听得似懂非懂,他伸手搔了搔鬓角,“那第二个符号呢?”

    “我刚才说了,第二个符号是《易经》八卦图中的坤卦的图案,它是由三根阴爻组成的。”

    “什么是阴爻?”

    易小甜指着纸上的“?”符号:“你看,它是由三个中间断开的虚线组成的,如果单独拿出来一根,就代表阴,称作阴爻。”

    “哦,我懂了,你继续往下说吧。”

    “把三根阴爻上下排列在一起,就组成了坤卦的图案。”她又指了指纸上的“?”符号,“在八卦中,坤卦有很多象征意义,比如象征大地,象征母亲,象征臣子,在方位上象征西南等等。”

    “那在这串奇怪的图文中,它象征着什么呢?”陆一航问。

    “现在还很难说。”易小甜冲他歉意地笑了笑,“我们先看第三、四个符号,然后回头结合前两个符号再下结论。”

    “第三、四个符号是大写的英文字母,应该与《易》没有联系吧?”

    易小甜低头缄默不语,两道细眉紧紧锁在一起,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两个符号与《易》存在着某种潜在的联系。

    陆一航看她神情凝重地思考着什么,便小声提示说:“如果‘LX’是英文字母,但在英语字典中,并没有‘L’和‘X’组合在一起的单词啊。”

    “也许是英文缩写,或者是汉语拼音的缩写。”她没能在记忆中搜索到与“LX”有关的《易》学符号。

    陆一航忽然想起了《达芬奇密码》中的情节,高声道:“‘LX’会不会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就像《达芬奇密码》中索尼埃留下的‘PS’符号。”(注解:在《达芬奇密码》中,馆长索尼留下的符号中有一个“PS”,它代表着PrincessSophic——索菲公主的缩写。)

    “我认为不是人名的缩写。”一直沉默不语的左椿律突然开口了,但他的手别扭地挡着鼻子,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哦?愿闻其祥。”

    “我觉得‘LX’是死者没有刻完的一个不完整的符号。”

    “什么意思?”

    左椿律一边在空中比划着,一边说:“如果把‘L’的横线延长,然后在这条延长线的上方,‘X’的右方,加上一条垂直线段,会变成什么?”他看大家还没明白,就从易小甜手里抢过纸和笔,按照自己的说法画了下去,纸上立刻呈现出一个——“凶”字。

    “凶?”陆一航吃了一惊,立即把视线投向尸体的腹部,暗忖:“难道真如这个专家所说的那样,他还没等刻完‘凶’字,就一命呜呼了?”

    左椿律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抬高声音说:“现在,我们把这几个符号连在一起,就会得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结论……”他忽然停了下来,像吊大家口味似的卖起了关子。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一直焦急地望向这边,他恨不得“尸身密码”立刻被破译,然后揪出杀死爷爷的凶手。当他听到左椿律刚才那番话时,忍不住大骂着催促道:“卖个屁关子!你赶紧说啊,到底是啥结论?”

    在易小甜面前被人谩骂,左椿律觉得很没面子,一张娃娃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腾地一下跳起来,指着金坤吼道:“你……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知道结果?”

    “哦,他是死者的孙子。”陆一航站起身向金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干预密码破译,然后转头对左椿律解释说,“他也是想尽快揪出凶手,情绪比较急躁,你别太在意。”

    “我才不会和这种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他瞪了金坤一眼,余光却扫向易小甜,发现她脸上正挂着一种很特别的表情。他得意地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对的。

    “请说说你的结论吧。”陆一航催促道。

    左椿律干咳了一声,指着“尸身密码”说:“你们刚才也都听到我同事的分析了,第一个符号是‘金’,第二个符号是‘坤’,再结合我刚才推理出的‘凶’字,把它们连在一起就是——‘金坤凶’!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叫金坤的人!”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听到这里,胸中顿时升起一团愤怒的火焰。他一边冲进警戒线,一边怒骂道:“你他娘的才是凶手!”

    “我没说你是凶手啊。”左椿律被他怒气冲冠的样子吓坏了,本能地向后倒退了几步,“我……我说金坤是凶手。”

    “我就是金坤!”

    金坤被两个警察抱住了,无法冲到他身边,只能冲他怒吼道:“你白痴啊!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爷爷?”

    陆一航冲到金坤身边,把他拉到远离警戒线的地方,劝了几句后说:“冲动是魔鬼!老同学,你不也想尽快找出凶手吗?现在专家在帮我们警方破译密码,你这样的举动会影响密码破译的进展。”

    “可是那个蠢驴诬陷我是凶手。”金坤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我倒不怕被诬陷,我是怕耽搁久了,凶手逃之夭夭。”

    “哦,不会的。”陆一航忖度着他的表情,“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让专家把密码破译了。”

    金坤发现老同学始终盯着自己的脸,那眼神就像在审视犯人似的,令他感到极不舒服。他略微沉思了片刻,觉得有必要把十五年前见过“LX”的事说出来。于是,他贴在老同学的耳边低语:“我见过‘LX’这个符号,但它绝对不是凶字,而是一个人名的首写字母。”

    “你怎么知道?”陆一航的眼球快速转了几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金坤认为有必要隐瞒十五年前那件事的细节,就编了个谎言:“我小时候曾看爷爷写过这个符号,就向他询问,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陆一航盯着他的眼睛:“‘LX’是谁?”

    “刘斜,他是爷爷唯一的徒弟。”

    陆一航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刘斜的住址你知道吧?”

    “对不起,刘斜在多年前就离开了西州,现在的住址我也不清楚。”其实金坤知道刘斜现在的住址,他之所以要说谎,是因为他觉得爷爷的死与刘斜存在某种关联,他想在警察之前找到刘斜。

    “嗯。”陆一航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话锋一转,“另外两个符号的含义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好,我会把你提供的信息转达给破译员。”陆一航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并叮嘱他千万别再冲进警戒线里,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左椿律看他走进来,立刻报复似的说:“那个人叫金坤,完全符合我刚才的推理,你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抱歉,现在证据还不充足,我没有理由抓人。”

    “你不相信我的推理?”

    “不,不是。”陆一航也觉得这个专家很可恶,但他不露声色,仍然保持着平和的语调,“金坤刚才提供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于是,他把易小甜也拉过来,将金坤刚才的提供的信息告诉了两个专家。

    “你相信他的鬼话?”左椿律道。

    “他是否说谎,很快就会见分晓。”陆一航叫来个年轻的刑警,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好的塑料袋交给他,并附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年轻刑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站在警戒线外的金坤看到了这一幕,他非常清楚陆一航此举的目的,但他并不以为然。就在他目送年轻刑警驾车离去时,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是一个好兄弟打来的,但当他接起电话,却听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

    他望了一眼爷爷的尸体,痛苦地攥了攥拳头,然后快步跑到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6

    “那个家伙跑了。”左椿律指着高速驶去的出租车,对陆一航说,“你快派人去抓他啊!他一定是做贼心虚,不然为什么要跑。”

    陆一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证据确凿后,我们肯定会抓捕。”

    “我觉得那个人不像是凶手。”易小甜走过来,指着纸上的“金?LX”说,“如果被害人想通过这几个符号记录下凶手的信息,他可以直接刻上‘金坤凶’,完全没必要刻得如此隐晦。”

    “也许是被害人怕凶手发现后识破,所以才刻上隐晦的符号。”左椿律反驳道。

    易小甜冷哼了一声,说:“可你别忘了,‘LX’代表‘凶’字,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理。”

    左椿律发现她脸上略带微怒,但极爱面子的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那你说‘LX’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人说是刘斜的首写字母。”

    “那是嫌疑人提供的信息,不足为信。”

    “是否可信,时间会证明。”易小甜懒得理他,转头对陆一航说,“我认为这几个符号,肯定不是记录着凶手的信息那么简单,而是暗藏着某个重大的秘密!死者正是想通过这些隐晦的符号,将那个秘密传下来。”

    陆一航一惊,急问道:“什么重大秘密?”

    “我暂时还没能破译。”易小甜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不过,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有信心破译‘尸身密码’。”

    其实陆一航也感觉到了,这绝不是一起单纯的凶杀案,案件的背后必定暗藏着许多秘密,只有破译了“尸身密码”,一切才会明朗。

    “尸身密码”究竟代表什么?背后又暗藏着怎样重大的秘密?

    易小甜向警方请求回学校破译,警方考虑到破译时间可能较长,就同意了她的请求,但要求必须严守“尸身密码”的秘密。

    二人走后,警方把尸体运回了警局,并对尸体进行了细致的尸检,但没能在尸检结果中找到破案线索。这样一来,警方只能把破案希望寄托在“尸身密码”的破译结果,以及在尸体手中发现的毛发的DNA检验结果上。

    7

    西州大学某办公室。

    易小甜坐在办公桌前,时而蹙眉盯着纸上的“金?LX”,时而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她已经反复研究两个钟头了,但却没能找到破译的突破口,桌上和脚下扔了一大堆写满符号的废纸团。

    “小甜,别浪费时间了。”左椿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尸身密码的含义一定是金坤凶。”

    易小甜隐约发现了一些破译的门道,却被他的声音打乱了头绪。她气愤地转过头,竖起眉毛瞪着他:“绝不是那个意思!亏你还是《易》学社团的老师呢,‘尸身密码’一定和《易》有关,你就不能用《易》学知识来破译吗?”

    左椿律辩解道:“我就是在用《易》学知识破译啊,只不过是我在‘LX’这个符号上发挥了一下想象力罢了。”

    “切!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不如改行去写小说吧。”

    易小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刚要转回头继续破译密码,却忽然看到对面的桌上摆着一本书——《京氏易传》。她的身体像是被接通了电流,腾地一下跳起来,兴奋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尸身密码’的答案了?”

    易小甜盯着那张娃娃脸看了几秒钟,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你似乎对我的破译结果很感兴趣?”

    左椿律从她的笑容中读到了讽刺的意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你,你快说说破译结果吧。”

    “我现在还不知道。”易小甜收拢笑容,严肃道,“不过,我觉得‘尸身密码’应该与纳甲法有关。”(注解:纳甲法俗称六爻法,是西汉易学家京房先生根据《易经》原理创造的占卜方法,此后又出现了虞翻等人的纳甲法,它对后世的“火珠林法”和道家的内丹修炼法有重要影响。)

    “纳甲法?”

    易小甜点点头,从桌上拿起纸,指着纸上的“金?LX”说:“你看,‘尸身密码’包含了五行中的金,八卦中的坤卦,还有一个奇怪的‘LX’。因此要想破译这串密码,就必须把五行和八卦结合在一起,而纳甲法正是将八卦乃至六十四卦与五行、天干、地支相结合,利用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进行预测。”

    “嗯。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与纳甲法有关。”

    “呵呵,你不认定结果是‘金坤凶’吗?”

    左椿律脸上一热,不自然地摸着下巴,但他还不忘为自己争辩:“《易经》的第一原则就是变易。宇宙中没有一样事物是不变的,万事万物随时都在变化,所以,我的推理也要随着事情的进展发生变化啊。”

    “呦,变易法则被你用得真是恰当啊。”易小甜挖苦道。

    左椿律的脸憋得通红,高声争辩道:“说不定若干天后,你也会和我一样放弃现在的推断,产生了新的想法。”

    易小甜看他狡辩的样子着实可气,就大声回敬道:“你别忘了《易》还有另外两个法则,其中一个就是不易。虽然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化着,但有一样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真理!也就是‘尸身密码’的答案!只要我的方法正确,答案是绝对不会再变的。”

    他知道自己对《易》只懂个皮毛,如果再这样争辩下去非但占不了上风,还会得罪意中人。于是,他示弱地点点头说:“好啦,我认输。小甜,你快用纳甲法推测答案吧。”

    易小甜冷瞥了他一眼,坐回到椅子上,用笔在纸上勾画起来。很快,纸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

    左椿律走到她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纸上的符号和文字看了半天后问:“你是在用虞翻纳甲法破译吗?”

    “不!”易小甜头也不转地说,“虞翻纳甲的主要依据是月亮的圆缺变化,而‘尸身密码’与月圆月缺无关,所以,我们必须用京房纳甲进行破译。”

    “哦?是西汉易学家京房先生的纳甲法?”

    易小甜点点头,一边在纸上勾画着一边说:“京房纳甲是一门奇异的术数,在民间占卜中用处极广,因为它的占卜预测的威力非常强大。它将八卦划分为八宫,每一宫统领六十四卦的八个卦。除了自己为卦的本卦外,还有‘一世’至‘五世’等五卦,加上‘游魂’和‘归魂’二卦。这样就把六十四卦统统纳进八宫之中。”

    易小甜侧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六十四卦分宫后,再与五行结合,配以天干和地支,得出父母、兄弟、子孙、妻财、官鬼和卦身‘六亲’,以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和腾蛇‘六神’。”

    左椿律听得懵懵懂懂:“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些和‘尸身密码’到底有啥关系啊?”

    易小甜神秘地笑了笑,指着纸上刚刚画出的老虎形状的图案说:“你看这个。”

    “这是……白虎?”

    “没错,就是白虎!”易小甜说,“白虎是六神之一,在京房纳甲中,方位在西方,而金在五行中的方位也是西方,所以我大胆推测,金应该暗指白虎!”

    左椿律皱着眉想了半晌,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白虎和‘尸身密码’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白虎象征着什么吗?”易小甜突然问了一句。

    左椿律在记忆中搜索了好一阵后,猛击了一下掌,道:“哦,我想起来了。白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道教七星君四象之一,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它在五行中代表西方,是一种灵兽。但由于白虎被古人描述成生性残忍的神兽,所以它象征着凶神。”

    “是啊,白虎凶神当堂坐,流年必然有灾祸。”易小甜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尸身密码”,又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但在这串密码中,白虎并不象征着凶神!”

    左椿律迎着她的目光,迷惑不解地问:“哦?那它象征着什么?”

    易小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左青龙、右白虎吧?”

    他联想到了周星驰主演的一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忍不住笑着说:“是不是在门梁两侧左刻青龙、右刻白虎,以镇压邪灵。”

    “嗯,你说的也对。但我所指的左青龙、右白虎,是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讲的。”易小甜严肃道,“在古代风水学中,如果墓冢的前方有左右凸起的地形,那么就会有独特的称谓,称之左青龙、右白虎,取其护卫之意……”

    左椿律猛然猜到了答案,高声打断她的话问:“你是说,‘尸身密码’暗指某个古代墓冢?”

    “对!而且还不是一座普通的古墓。”易小甜顿了顿,声音高了八度,“你应该知道,在古代有很多以白虎冠名的地方,都与兵家之事密切相关,所以,白虎还象征着军队和威严!因此,我分析‘尸身密码’应该暗指一座非同一般的古代大将军的墓冢!”

    左椿律听完,靠在椅子上缄默了片刻后,一边摇着头一边迷惑道:“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死者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把一个暗指古代墓冢的符号刻在肚皮上?难道,他与那座古墓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座古墓里藏着什么重大秘密?他采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就是为将这些秘密传给某个人,而不被其他人看懂?”

    “你说的没错,死者一定是想把‘尸身密码’传给某个人。”易小甜坐直身,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那个人就是死者的孙子金坤。”

    “金坤?”左椿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笑着说,“呵呵,但死者万万没想到密码将会被我们破译掉。”

    “你错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破译‘尸身密码’。”

    “我们不是已经破译其中的一个符号了吗?”左椿律攥紧拳头,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小甜,我们再加把劲,一定可以破译后两个符号的。”

    易小甜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说:“就算我们破译了后两个符号,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左椿律站起身,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易小甜指着纸上的“金?LX”说:“我推测,在这串密码的一侧或两侧,一定还有很多个符号,它们只是一大堆符号的其中一部分。也就是说,这是一串不完整的密码!”

    “不完整的密码?”左椿律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哎!研究了半天,我们还是不能破译。”

    “但我们至少知道,‘尸身密码’暗指一座古墓。”

    左椿律“嗯”了一声,歪头看着易小甜问:“可是,死者为什么要留给金坤不完整的密码呢?这似乎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是啊,除非……”易小甜忽然想到了什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另外的那些符号一定在他手中。”

    “谁?”

    “金坤!我们要想揭开‘尸身密码’背后隐藏的秘密,就必须找到他。”易小甜快速站起身,催促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左椿律想起在加油站和金坤发生冲突的一幕,面露难色:“我,我就不去了吧?”

    “好吧,那我自己去找他。”说罢,易小甜快步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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