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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梦 第七十四章 长驱千里不可挡

    “皇子啊。”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已经有些麻木了。那一次的行差踏错,付出代价的不只是卫子夫,还有她。若非后来送上了当年南宫公主所赠的锦囊,提示刘彻姐弟情意,平阳侯一家怕是早被刘彻送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阿娇啊阿娇,我终究还是错了。”刘遥遥望着天际,喃喃道。

    彻儿的心再狠,终究还是个人啊。

    外界纷繁复杂的反应,陈娇根本无意理会,她再一次沉浸在做母亲的快乐中,白白胖胖的儿子令她忽然无比想念那被自己强行送走的女儿,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曾经娇气的公主,如今怎么样了。

    将儿子小心地放到女儿曾经睡过的摇篮里,陈娇推着小小的摇篮,在宫女的指引下,向刘彻所在的庭院走去。

    刘彻正在射箭,见陈娇来了,便停了下来,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来了?”

    “我听说,匈奴人又来进犯边境了?”陈娇问道。

    刘彻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然后说道:“是匈奴人留在东面的左贤王部,大约万余人,在上谷,杀掠了一番。”

    “那陛下打算?”

    “这些年来,我们与匈奴每战必胜,这一次匈奴入掠之后,要求反击的呼声和从前一样高,军心士气极为可用。”刘彻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陈娇知道,这的确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短短十年时间,他让汉人对匈奴人从畏惧不前到勇于抗击,对整个国家民族的精神面貌变化贡献极大。

    “只是,两年前的大旱,今冬的寒雪,终究是伤了朝廷的元气,要抽调出兵力怕是有些困难呢。”陈娇说道。

    “朕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若出兵,怕是没什么好处,反受其累。”刘彻说道。

    “原本?”

    “阿娇啊,朕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是真有道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刘彻边说边叹道,“随朕来。”

    刘彻让陈娇将儿子交与绿珠,拉着她的手匆匆向石禄阁走去。石禄阁乃是皇家藏书之所,当年刘彻便是在此处接见董仲舒的,陈娇不知道刘彻为何带她来此,脸上充满了疑惑。

    刘彻从案间翻出一幅地图,铺张开来,指点着图,向陈娇解释道:“阿娇,匈奴人远遁漠北之后,在漠南仅留下两只精兵,一是在上谷以北的左贤王部,二是河西走廊的匈奴军。”

    “河西走廊!”陈娇一直以来对于军事并非十分感兴趣,所以并不知道匈奴人临走居然还插了一根鱼刺在汉朝人的喉咙里。就算再怎么军事白痴,她好歹还是知道河西走廊是连通西域和汉朝的重要中转站,不能控制这里,丝绸之路根本就是一个无稽之谈。

    “必须要拿下这里!”陈娇本能地脱口而出。

    刘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正是如此。你的看法和微之完全一样。”

    ……

    “这两只匈奴军,左贤王部较强而河西匈奴军弱,偏偏河西匈奴军所占之地靠近关中,相对更危险些,并且还控扼着通向西域的咽喉要道。若要巩固西北边防,连通西域诸国合攻匈奴,则此处非破不可。”纪在邢天面前摆开地图,一枚黑色棋子落在了地图上的河西走廊处。

    “别说我没提醒你,此处小国林立,并非只有匈奴一支,按照你的计划,率军从陇西出发,向西北进军,收复沿途小国,击浑邪王、休屠王部,如此可进军至敦煌附近,打通河西走廊,这怕是要花费一整年时间吧,你怎能保证那些小国不会降而复叛?他们怕匈奴的程度,你是没见过。到时候,好端端的一支精兵就这么被围在了这里,你这出谋划策的冠世侯可是罪责不浅啊。”邢天啪啪啪连扣下五个白子,将黑子团团围住。

    “邢天,人心不足蛇吞象。匈奴人残暴,而汉人不但能给他们财富还能保护他们的财产,我相信他们是会选择的。更何况,我朝自元朔年间开始的历次出塞都是连续打击匈奴人的北部防线,这一次转向河西,我相信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袭击效果。而且,这次只要动用万余兵马就可以了,相信陛下是会答应的。”纪稹笑道。

    “所谓的万余兵马可是骑兵啊。纪大侯爷,你的手笔未免大了些吧。大将军几次出塞可都是骑步兵混合的。你倒好,大手一挥,要求组成一个万人骑兵,还要送他们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闯荡个大半年。”

    “我相信,只要领军之人稍稍用些手段,这次出击是必然能够令河军大伤筋骨。”纪

    的讥讽不置一词,说道,“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很的。”

    ……

    “这个计划,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未免有些冒险吧。”陈娇听刘彻说完全盘计划,不觉皱起了眉头,“陛下看重这个计划,只怕还是最看重那条就粮于敌吧。因为朝廷无需多少准备,却有可能坐拥一个巨大的战果。”

    “哈哈。”刘彻听到陈娇这么说,忽然大笑起来,说道,“你看了这个计划说冒险,若是看了另一个只怕就要说不出话来了。”

    刘彻指着地图又说道:“另有一个人告诉朕,他可以将之前那个计划缩短在三个月内完成,然后在夏季返回休整,让朝廷派一将军率部从陇西出发,向祁连山突袭,而他则率主力,从北地出发,西渡黄河,越贺兰山,绕居延泽,折向西南,过小月氏进入祁连山,双方会师后,再一举破浑邪王、休屠王部。一年之内,两次连击,足以彻底摆平河西匈奴军。”

    陈娇觉得自己似乎在听一个神奇的天方夜谭,虽然她并不是很了解汉代的军事情况,但是根据她这几年的所见,几乎每次出塞之后,朝廷都要花上一年的时间休整,方有可能再度组织人力物力出关作战。但是在这个人的口中,不需要多少粮草准备,一切就粮于敌,只要给他准备好骑兵数万,便可以完全取下这至关重要的河西走廊。

    “这个疯子,竟然比稹儿更加疯狂!”陈娇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名词跳进了自己的脑海中。“祁连山”,刚才刘彻的确好几次都提到了祁连山!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妻女无颜色。”

    陈娇猛然间想起了这首著名的匈奴歌谣,她忽然知道这个比纪稹更加疯狂的疯子到底是谁了。

    ……

    “霍去病!”邢天靠在扶手上,手中的酒壶因为只剩下半壶酒而被他晃荡出了清脆的声响,“你何不明说这个计划是为他打造的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稹微微转过头,不看邢天的表情。

    “陛下是肯定不会再启用大将军了。你刚立下大功,加官进爵。李广将军老朽,李敢又不善骑兵,苏建因上次之失已贬为庶人。韩说、张次公等人明显能力不足,圣眷亦不及。所以,能够完美实行这个计划的人,就只有那位皇后的外甥,深受陛下宠爱,又具有极高天赋的骑兵天才,霍去病。”邢天说道,“他说他最希望做的事,是在草原之上,大漠之中,与匈奴人决战,而不是将全部的精力和年华都消磨在朝廷内宫的勾心斗角中。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么个计划,希望他能离开去完成他的梦想,对吗?还真是心思用尽啊。”

    纪稹闭嘴不再言语,只扫了邢天一眼,说道:“采不采用这个计划,由谁领兵,自有陛下圣裁,与我已经没关系了。”

    ……

    “朕将前一个计划和去病一说,他便立刻若有所思。只半日就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朕第二个计划了。”刘彻说道,“因为他们,朕才知道,朕原来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人。”

    陈娇听他这么说话,不由得扑哧一笑,横了他一眼道:“那也只是相对。你以为这世界上会有几个霍去病啊?”

    刘彻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朕平日还是小看了去病这孩子,这一次,也许真的该是他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陈娇心中一跳,问道:“你是真的打算采用吗?”

    “姑且试之。”刘彻说道,“不过,朕现在烦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是公孙先生执意归隐的事情吗?”陈娇问道。

    “正是。”刘彻说道,“公孙先生是第一个完全按照朕的意愿选择的丞相,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尽心尽力,政绩卓然。如今却总是上表说什么归隐,朕真是……”

    陈娇想了想,说道:“公孙先生或者真的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不过,依我看更多的恐怕是因为年初淮南王一事,如今诸侯王间有议论,宗亲们亦指责公孙大人身为丞相,却没能好好处理淮南王之事,使得淮南作反,公孙大人身处嫌隙地,才不得不上表辞归,以表诚心的。”

    刘彻冷冷哼了一声,说道:“诸侯议论,宗亲指责,朕为此赔了一个主父偃也便够了,可不会为他们而再送走朕满意的丞相。阿娇,替朕磨墨。”说完在案上铺开纸张,拿起狼毫笔。

    娇哑然,她早知道以刘彻的强势,当然是不可能在占情况下对那些诸侯低头的,最硬的几个骨头都啃下来了,余下的那些诸侯,对刘彻来说已经是箸下肉了。她甩了甩头,顺从地为刘彻磨墨,看着他在白纸之上,慢慢写下挽留公孙弘的那些语句。

    一时间石禄阁内的气氛很是安宁。

    茂陵邑,冠军侯府。

    卫青坐在凉亭之中,静静地看着霍去病教导霍光剑术,感觉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和霍去病似的。只过了一会儿,年小力薄的霍光挺不住了,跌坐在地上直喘气,霍去病停下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是,大哥。”霍光虽然已经十分疲惫,却仍然谨守礼仪,分别向卫青和霍去病行过礼后才离开。

    “小光倒是知礼守法,和你小时候真是不一样。”卫青看着一跌一撞离去的霍光,笑道,“你下手那么狠,他竟然一声气都不吭。记得你刚开始练武的时候,每每磕着碰着,总是要哇哇大叫,弄得阖家皆知的。当时,我还感叹过你不是练武的料呢。”

    听卫青回忆起这些往事,霍去病的嘴角亦不觉爬上一丝笑容,说道:“那是有人宠着,惯着,自然吃不了苦。小光他,和我不一样。这孩子将来会比我更有出息的。”

    “听说你昨日去拜见陛下,为他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卫青轻咳了一声,提到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说道,“关于来年春天出塞的?”

    “是的。”霍去病没有任何隐瞒,他取出一支笔,在石桌上画出了河西走廊一带的简易地图,将那春夏两季的两次出击计划全盘托出。

    卫青刚一听完,端在手中的茶杯便掉落了下来,破裂成了碎片,他立马站起来,反对道:“这不成,你会死的!”

    “不会的。”霍去病摇了摇头,说道,“我一定会成功!”

    “但是,这,终究太冒险了!”

    “若成功了,就是一份巨大的功劳。”霍去病倒是十分镇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早已经想好,他知道卫青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舅舅,卫家需要这个功勋!”

    听到他这句话,卫青便停下脚步,望着这个外甥,忽然说不出话来。

    “舅舅第一次出塞的时候,也是生死未知的,不是吗?可你赢回了你的第一个侯位。我想,我也可以。”霍去病仿佛全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注意力只集中在桌上的地图中。

    不知何时,卫青已经坐下,坐在了霍去病的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去病,你肯在卫家有难的时候重新站出来,舅舅很高兴。舅舅本以为从此真的要和你渐行渐远了。幸而不用。”

    “舅舅,姓郑也好,姓霍也罢,我们身上都留着卫家人的血,注定我们都不可能会抛弃这个家族的。你不会,我也不会。”霍去病说道。

    “好,好!”卫青不住地拍打霍去病的肩,面上是难掩的喜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刘彻来说只要卫家还有一人可用,那么他对卫家就会留有一份恩眷。如今有了霍去病,卫家的地位也可稍稍踏实一些。

    送走卫青之后,霍去病又回到了那个凉亭之中,伸手触摸着地图,仰头任由夏日的凉风吹走他身上的汗,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渐落的斜阳。

    河西走廊,河西走廊,这算不算是你我第二次联手破敌呢?微之,我会做的比你想像得更好。

    ……

    “大长公主啊,你看看,这么大的一个功劳竟然全送到卫家去,你说小侯爷这不是疯了吗?就算他和那霍去病关系再好,也不能这样啊!”董偃一面为刘嫖揉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偃儿,静女南威虽然是你训练出来的,可是,本宫不记得有允许过你命令他们监视稹儿。”刘嫖对于董偃的抱怨全然不理会,只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这……”董偃眼珠子微微一转,说道,“偃儿也是为公主分忧心切,公主既然不让,那也便算了。只是这小侯爷,终究不姓陈,怕是不能和公主同心啊。”

    刘嫖淡淡一笑,说道:“这些事情,无须你操心,稹儿都来我这里说过了,他在朝堂上立身,想的事情终究多些。你只要管好自己就成了。那五陵原上虽然人人都看我面子让着你,可你也莫欺卫家人太甚,上次你就不该和公孙敬声那纨绔子弟计较。”

    “这,偃儿也是因为他对娘娘和四皇子无礼,才稍稍教训了他一番。”薰偃不曾想这个仿佛已经眯眼不管事的大长公主竟然还有如此众目,那次的事

    没几个人知道啊。

    “如今我们陈家总算也有了血脉相承的皇子,所以就更加要谨言慎行,不能给人抓了把柄,害了四皇子,知道吗?”刘嫖晃了晃了手中的水晶杯,轻抿了一口葡萄酒,说道,“既然皇帝陛下还想让卫家在台上站着,那我们也帮他捧着就是了。”

    “稹儿这次做的对。”刘嫖缓缓说道,“偃儿,他的事,你少管就是了。”

    薰偃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却还是将话转了回去。

    “对了,前些日子让你打点的东西,都弄好了吗?本宫今儿可是要进宫去见四皇子啊。”刘嫖又说道。

    “是,都备齐了呢。四皇子准会喜欢的。”薰偃面容一转,脸上的笑又浮现了出来,说道。

    (元狩二年)春,以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至祁连。历五王国,转战六月,过焉支山千余里。得胡首虏万八千级,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

    霍去病望了望天际的明月,从春天离开边塞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一行万人的骑兵如今也只留下了八千多人,沿途虽然收降了几个小国,也和匈奴人小规模的打过,但是距离他的目标还很远。

    “将军,又有几个人病了。”两个士兵跑过来,向霍去病报告道。

    霍去病甚至懒得去问那两个人是谁,只问道:“还骑得动马吗?”

    “骑得动!”

    “骑不动!”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霍去病扫了一眼那个给出了否定答案的男子,正是临行前皇帝硬塞进他军中的赵破奴。他面上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心中却已经对这个赵破奴有了兴趣,这个看来比自己略大几岁的男子,由始至终都很平静地接受他的命令并认真地执行,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即使这个命令是要他遗弃刚才还在一起作战的战友。

    “赵破奴,照老规矩,牵走他们的马,把这次抓获的牧羊给他们带走一部分,让他们到之前投降我们的小国去等着。只要我们能活着回去,军功便少不了他们。”霍去病淡漠地说道。

    赵破奴点头应道,转身去办事,曾经在匈奴部落里生活过的他很明白,在这种有可能丧命的草原荒漠中,多余的怜悯是没有用的,它只能害得所有人为那一两个人陪葬。让伤者去那些降叛不定的小国固然是冒险,不过却也是一条生路。而他很庆幸,自己第一次跟随的将军,非常明白这一点。真是很奇怪,这个据说在中原长大的将军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草原呢?

    霍去病扫了一眼刚才给出肯定答案的小兵,说道:“汤坤,如果再有下一次,本将军就一刀杀了你。连令行禁止都不懂,还当什么兵。”

    那名唤汤坤的士兵惊出了一身冷汗,跟着这个将军虽然好吃好喝,但是一旦伤重难治,便会立刻遭到遗弃,在这种茫茫草原里,要活着回到边关,希望太渺茫了。

    霍去病面无表情地监督手下的骑兵们消灭那些匈奴部落视为生命的牛羊,在这块地方穿行了三个月的他已经发现,与其杀人,不如杀这些畜生。一则他没有兴趣用手中的刀剑屠戮妇婴,二则他心中亦明白,没有了吃食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当部落里的壮年男子和牛羊全部死去,这个部落其实就已经死了。

    完成了一切任务之后,赵破奴神清气爽地走到霍去病身边,问道:“将军,等下要不要再放一把火,这里的牧草全烧了,匈奴人的损失就更重了。”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说道:“现在吹的是东南风。”

    赵破奴被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明白,挠了挠脑袋说道:“什么意思?”

    霍去病已经不理会他,向所有人宣布道:“休息一下,所有人不准下马,等会儿我们再向西北方向出发,去找下一个匈奴部落。”

    “是!”回应他的是整齐一致的声音。大部分人对这位少年将军还是十分满意的,虽然他有时比较冷血,但是指挥作战却百战百胜,想到这三个月来众人挑破的匈奴小部落,杀掉的匈奴人所足够累计的军功,所有人都恨不得早点回长安去。看到升官的分上,所有人都原谅了这个将军的某些怪癣,比如总是让他们杀部落里的牛羊,比如不准他们碰那些匈奴女人,比如这三个月一直带着他们兜圈圈。

    兜了三个月的圈圈,浑邪王、休屠王,你们也该着急病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仰头问道,“从前是你们侵袭我们汉人的城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家园被人侵犯的感觉想必不好受吧?微之那家伙,的确出了一个损招啊。”

    “休屠王,你到底打不打算出兵!我们匈奴人正在被那些汉人屠杀啊!”浑邪王气势汹汹指责他面前的新任休屠王。

    “我不是不想出兵,只是,这批汉人实在有些门道。我们要谨慎啊!”身为休屠王的日辉又何尝不紧张呢,霍去病重点肆虐的地方,可是他的领地啊。

    “什么门道!你不过是跟大单于去了趟汉人的边关,回来就吓成了胆小鬼,从此看到汉人两个字就要退到三步之外。”浑邪王冷冷哼了一声,明显是瞧不上日辉。

    日辉的脸也冷了下来,说道:“够了,浑邪王。我们休屠部也是大单于亲封的,我这浑邪王和你共管这河西走廊。我敬你是长辈,一直以礼相待,你若再这样侮辱我的尊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这一刻,日辉的气势之盛,倒让本已年迈的浑邪王不觉倒退了一步。

    “哼!汉人能有什么门道,你倒说啊。”被日辉的气势所压倒的浑邪王也不愿意输了场子,别过头去,问道。

    “你听我说。”日辉今日见浑邪王就是想和他商量共击汉人地事情,自然顺着台阶下来,说道,“他们这一路来,不断将我们匈奴人的牛羊赠送给那些小国,又派了兵士去保护那些小国,给他们壮胆,鼓动他们和我们作对。那些小国贪图那些牛羊。也便替他们掩盖行迹,所以这三个月里,他们在草原里肆意妄为。我们若要击败他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派小股人马去了,必须聚集全部兵马,一口气将他们吞下。这样那些小国才不敢观望。”

    浑邪王听完,也安静了下来,他本来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只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牧民们遭到和汉人一样的下场,气得脑子有点发昏了。他想了想,说道:“那好,如今大单于不在这里,这个草原上,我们俩说了算。今日开始派人去那些小部落招人,谁敢不来的。就是背叛大匈奴,投降汉人。我们先去剿了他。”

    “我也是这个意思。”日辉松了一口气,忙说道。

    “三日以后。我们集合了大军,就去把那叫霍去病的小子千刀万剐。”

    送走了吆喝不已的浑邪王,日辉松了一口气,想到过几日就要和那些汉人对战,不由得又有些胆寒,他走到自己氏地大帐内,万分疲倦地坐下。

    “我英明的休屠王,你怎么了?”氏走到日辉面前半跪下。问道。

    “阿渠。”日辉握住氏的手,用那许久未曾叫过的名字称呼她。“过几日,我们就真的要和那些汉人对上了。”

    “我知道啊。你计划了很久的,不是吗?”阿渠氏点头应道,她看出了丈夫地不安,“休屠王,不要畏惧,你要知道在草原上,我们才是王者。”

    “我知道。可是那一年,那噩梦般的火焰总是在我的眼前出现。汉人好像会使用邪法一般,那火怎么都灭不掉……”日辉不觉用手抓紧了自己的脑袋,脸部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也许我真的是个懦夫,竟然会这么害怕那些汉人!”

    “不,不是这样的。”阿渠氏抬起他的头,轻轻落下一吻,说道,“你的心乱了,我们去翁仲面前祈祷,这样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了。”

    夫妻二人行至休屠金人祭天处,却发现早有一个孩子已经跪在此处,两人定睛一看,却正是他们的太子。

    “日石单,你在这里做什么?”阿渠氏开口喊道。

    转过来地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孩子,他脸上略带泪痕,说道:“阿妈,我地小马驹死了。”

    “傻孩子,马驹死了便死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阿渠氏边为儿子拭泪,边说道。

    “我求翁仲让马儿能够早日投胎转世,再回到我身边来。”日石单边擦眼泪,边说道。

    “你啊,都已经十四岁了。也该学着怎么骑马打仗了,只会饲弄马儿怎么行呢。”阿渠氏抱怨道。

    日石单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抱怨,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阿妈,我去了。”说完,飞似地不见了踪影。

    ……

    长安,冠军侯府。

    “啪”的一声,整盘棋的大局已定。霍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纪大哥,我又赢了。”

    纪稹倒也不介意自己又输了一局,只是笑着夸奖道:“小光的棋艺大有进步啊。”

    “纪大哥,你有我哥的消息吗?”霍光一边整理棋子,一边问道。

    “没有。”纪摇了摇头,说道,“他从两个月前开始,就悄无声息了,想是已经深入匈奴腹地,不再方便传信了吧。”

    “我不是说给朝廷的奏报。我是说,你们,还有联系吗?”霍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纪稹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

    霍光听到这个答案瞪大了眼睛,然后小声地嘟囓道:“真的没有了吗?”

    “没有了。”

    “纪大哥,其实你不要生我哥的气,我哥他……”

    “好了,小光,大人地事情,小孩子别管。”纪稹不急不慢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现在没有你哥哥地消息,不过想必,有消息时定然是个大好消息。你在家里安心等着便是了。当初约定的三月之期就快到了,最晚不过一个月,他一定会有消息传来的。而我嘛,也该去准备出征的事情了,先走了。”

    “纪大哥,你也要出征吗?”

    “对啊。陛下前两日刚定下的,在夏季那次奔袭中,我负责率军直奔祁连山,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力。”纪稹说道。

    ……

    当霍去病告知自己的下属们,匈奴人组织了一万余人在乌支山西北的地方等待着他们时,他明显看到所有人的眼中染上了嗜血的神采。霍去病感到很满意,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军队,这三个月的狩猎改造计划终于将这只绵羊军队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多余的话,本将军也不多说。能够在我的手下一直活到现在的,相信本事都不会差。等一下面对匈奴人,我只有一个要求,杀!”

    霍去病的这句话,开启了他们这次出征以来的第一次屠杀,说是屠杀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三个月里,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被他们梳理了一遍,除了浑邪王、休屠王直属的几个大部落外,那些从其他部落来的男子面对汉兵时几乎完全没有抵抗力。

    霍去病冷冷地看着这一场屠杀,他知道这一战之后,河西匈奴军将元气大伤,前面三个月里的不断流窜,为的就是逼迫两部将自己所有的力量聚集到一

    让他一口气击破。

    ……

    “陛下,刚得到消息,骠骑将军回来了。正在北地郡休整。”刚刚得到下面呈上来的驿报,李希便立刻上呈给了刘彻。

    “得匈奴折兰王、卢侯王首级,获浑邪王子、相国、都尉和休屠王的祭天金人,共计斩获八千九百六十余人。”扫了一眼上面的消息,刘彻轻笑道,“竟然真让他成功了。果然是不世奇才啊。”

    “既然如此,那么就开始夏季攻势吧。想必这个时候,微之也已经到了北地郡了。”

    ……

    由于陈娇对于成就了霍去病莫大名声的这次战役极为陌生,因而除了知道结果必胜外,她没有任何关于这次战役的资讯。

    只是,当她看到李广也出现在将领名单里的时候,心就有点突了。这李广将军要和张一起负责牵制匈奴左贤王部,会成功吗?她心里可没准。按照刘彻的习惯,在这种大胜之下,一定会大肆封侯,无论你的功劳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天下人都知道李广难封,所以,莫非李广败了?

    不至于吧?虽然说李广的迷路可能是大了点,运气是差了点,可能也没有卫青、霍去病那种在茫茫草原无尽荒漠中辨方向、寻水草的能力,可是这一次也不需要他入草原,仅仅是牵制左贤王啊。

    陈娇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广在这么顺风顺水地情况下还不能封侯。但是她又不能提出说换人,临阵换将对这位老将军可是太侮辱了,想了半日,她只能对邢天吩咐了一声,让他找个对草原熟悉点的人,跟在李广身边提点,省得他带着四千骑兵迷路。

    而陈娇绞尽脑汁为李广着想的同时,北地郡方向的进攻已经开始了。纪和霍去病在完全没有碰头的情况下开始带着军队各行其是。

    “纪将军。前面又来了一队人,说是受了霍将军的恩惠,自愿带路的。”纪冲报信之人笑了笑,说道:“知道了。”

    纪稹梳理了一下自己白马身上的鬃毛,心中感叹道:“恩威并重,赏罚并行。去病啊去病,这些手段原来你也是会地。只用了三个月时间,竟然把这一路上的部族小国都调教得如此服帖,我只怕也得对你说一个服字。”

    ……

    “霍将军,该歇息了。”赵破奴取了一皮囊水,递给霍去病,说道。

    “嗯。你也休息吧。这一带都是荒漠,还算得上安全。”霍去病应道。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个分明是属于陈娘娘阵营的男子,为什么在重新出征的时候还是执意要跟随自己,不过看到他。总让他想起纪稹。因而对赵破奴的态度也不觉温和了下来。

    纪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大概在忙着接见那些献殷勤的小国国主。部落首领吧?这样,我也便不欠你了。计划是你出地。我连你额外该做的也替你做了,算是为你省了一份力气。兴致勃勃地想去收复那一地的人心,却一拳打了个空,不知道那人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想到这些,霍去病不觉含笑睡着了,捉弄纪稹其实也非常有意思,只是他没办法看到,却是有些可惜了。

    ……

    祁连山。

    “霍将军。我们还不动手吗?”赵破奴因为隐藏了太久而有些心痒痒了。

    “再等等,纪将军还没动手呢。”霍去病说道。

    赵破奴有些诧异地望了霍去病一眼。心道,怪了,不是都说这两位侯爷互相看不顺眼,早就一拍两散了吗?怎么现在……而且,他怎么知道纪将军已经到了?

    天色渐渐有些亮了,再不动手,他们这数万人很快就潜伏不下去了,赵破奴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匈奴人的一阵骚动,抬头一眼,果然是汉军骑兵正在匈奴人的营帐间飞驰,骑兵非常有顺序地分为几队,来回穿插,匈奴人的外围防线很快便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但是,这里毕竟是河西匈奴的大本营,人数众多,纪稹带的人虽然精锐,但是也很快陷入了包围之中,只是在指挥者高明地调度下,在匈奴人的人海战术中还能够来去自如。半个时辰后,汉军渐渐力竭,毕竟是寡不敌众,匈奴人在付出了汉军三倍以上地代价后,终于看到了把这批入侵者收拾掉的希望,顿时心神一松。

    “就是现在。”霍去病口中说道,“吹号!”

    号角之下,全军冲刺,夜色朦胧中,匈奴人只觉得来了更多更多地汉军,刚才争斗的惨烈还铭记在心,忽然有了这么一下,顿时很多人都蒙了,一时竟然慌了手脚。当一方的气势完全压倒另一方的时候,胜利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纪稹精疲力竭地坐在马背上,看着霍去病策马走进,终于开口骂了一句:“死小子,还以为你真打算看着我死呢。”

    霍去病回之一笑,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这难得的俏皮话,令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赵破奴有些瞠目结舌,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冷酷的少年将军说出符合他年纪的话语。

    ……

    “霍去病纪稹会兵祁连山,一举击破浑邪王、休屠王所部。单桓王、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下两千五百人降,俘获五王、王母、单于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共斩获三万两百余人。”陈娇看到这个最终地战况汇报,以及刘彻的表情,知道霍去病将会获得极大地赏赐,不只是侯爵之位,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他在刘彻心中的地位就不同了。

    “那李广那边呢?”

    提到这个,刘彻的脸不觉就黑了下来,叹气道:“李广率四千骑先行数百里,张率主力骑兵随后,结果李广被左贤王部四万骑兵所围,鏖战两日,死伤过半,张军赶至,才解了他的围,救了李广一命。这么做虽说也是牵制住了左贤王部,可是死伤过半,却是功不抵过,张失期,贬为庶人。”

    陈娇听到这个结果目瞪口呆,到头来,李广没迷路,可张却迷路了吗?这,这飞将军的运气,也太差了点。

    漠北王庭。

    “你说什么,河西一年之内,连续两次为汉军所破?这怎么可能!”伊稚邪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是的。”报信之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说,汉人是怎么办到的?”伊稚邪的胡子不住耸动,任何人都知道他实在已经气极了。

    “汉人,先是在春天的时候派人不断袭击我们那里的小部落。他们神出鬼没的,我们大王派了好几拨人去都抓不住他们。”

    “没用的家伙。在草原上,汉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匈奴人!”伊稚邪暴跳起来,直接就冲上去给了那人两脚。

    “大单于饶命,大单于饶命。小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人拼命求饶。大单于,冷静点。听他。”刘姗伸手抚了抚伊稚邪的胸口,冲那人喝道,I俐点,快些把话说清楚。”

    “是,是。后来浑邪王和休屠王在乌支山西北设下埋伏,结果居然被那汉人将领看破了,联军就被他打败了。再后来,就是前些日子,那个汉人又来了,他们从小月氏领地进入祁连山,从后面偷袭了我们。”

    “这不可能!”伊稚邪更加暴跳了,“汉人怎么可能通得过那些旷无人烟的大沙漠?他们不知道哪里有水草,哪里有流沙!他们怎么可能通得过?”

    刘姗冷笑着看伊稚邪的反应,这个男人自从来到了漠北就完全没有当初杀死军臣、赶走于单的魄力了,伤心失落之下,还易暴易怒,这样的人,竟然要带领曾经欺压了大汉朝近百年的匈奴。弟弟啊弟弟,这是你的幸事,却是匈奴的大不幸啊。

    但是表面上,她却还是十分贴心地说道:“大单于,汉人的确不可能有这个本领,但是您别忘记,他们是从小月氏那里进入祁连山的,月氏人和匈奴人一样,是大漠草原的子民,说不定月氏人早就和他们有勾结。您别忘记,从冒顿单于开始,月氏人就和我们有仇啊。”

    被刘姗这么一点拨,伊稚邪忽然觉得茅塞顿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错,你说得对,是月氏人干的。”

    “大月氏人都已经惧怕我们匈奴地兵威北逃了。结果这个小月氏,多年来靠的不过是历代单于的怜悯才能存活下来,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了我们。”听刘姗这么说,底下亦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很多人都开始觉得刘姗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大单于,月氏人太不知进退了。请下令让我去讨伐他们吧。”已经开始有人请命了。

    而刘姗只是在背后轻轻笑着,当你们开始讨伐这些依附你们的无辜小国,就意味着两面受敌啊。

    “好。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将那两个守土不利的浑邪王、休屠王拿下。当年冒顿单于说过,地者,国之本业,奈何予之。此二人失我河西走廊,罪责甚大。一定要拿回来问罪。”

    赵信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地看着这场闹剧,目光紧紧锁定在刘姗的身上。刘姗毫不在意的回之以妩媚地一笑。笑容中有着无尽的得意。

    ……

    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刘姗立刻对下人吩咐道:“你去唤胡猫儿来见我。”

    “是。”

    很快的,胡猫儿便出现在了大帐之内,已经十四岁的他渐渐有了点美男子的雏形,长得越发出挑了。

    “猫儿,”刘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和休屠部、浑邪部地人,交情如何?”

    胡猫儿略略思索了下,说道:“之前他们部落有几个人在龙城时候。和我感情不错。”

    “那就好。”刘姗露出一丝冷笑,说道。“你去给你那几个朋友传话,就说大单于因为休屠王和浑邪王用兵不力。非常生气,打算对他们下手。”

    胡猫儿望着刘姗精致的面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是,公主。”

    ……

    在草原上,日间的炎热到了夜间都化作了寒凉,赵信满怀心事地走进王庭边缘处的一个大帐。

    “你来啦?”一个嘶哑的声音欢迎着他的来到。

    “国师!”赵信的声音有些沉沉的,一如他的心情。

    “白天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中行说应道。他转过头,透过些微烛光。望着赵信。这个老者自从迁到了漠北,因为年老体弱极度不能适应这里地恶劣环境,很快就病倒了。如今基本不能离开这个大帐,一开始伊稚邪还会来此向他请教国策,但是时间一久,伊稚邪越发觉得返回漠南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便对国事不再上心,只沉溺于酒色之中。而中行说这边就立刻被冷落,除了那些象征着奢华地蜜烛还在向来访者表示着中行说的显贵地位外,这里已经成了整个部落最荒凉落魄地地方。

    赵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带兵的人是霍去病和纪稹。”双拳不觉紧紧握住,说道,“虽然早知道这两个人必然不凡,却没想到大汉皇帝竟然会这么快就让他们担当大任,他们才二十岁啊。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已经使得我们当初布置在河西走廊的那些兵马全废了,今后……”

    中行说嘶哑的笑声打断了赵信的话,烛影摇晃,光线映照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状若疯鬼。

    “看来我走了这么多年,汉朝也变了不少啊。这个世界,终究是因人成事的,大胆启用这两个人地新任皇帝,咳咳,看来的确不是一个简单地人呢。”中行说一边咳嗽,一边说道:“难怪他会有南宫公主这样的姐姐啊……”

    提到南宫公主,赵信的眉头不觉皱紧,说道:“国师,那个女人如今在部落里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大单于现在根本就不顾其他几位氏,就往她的帐篷里走。而且今天她还鼓动大单于去对付小月氏。”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这事情,我们阻止不了。”中行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单于虽然听我们话,迁徙到了这里。可是这边生活艰苦,各贵族多有怨言,再加上和汉人的商贸断绝,习惯了汉人提供的奢华品的他们,私底下早已经对你我二人腹诽不已。由奢入简难,如今他们知道那些小国受了汉人的好处,自然乐得去掠夺。倒也不全是为了复仇。”

    “可是,我们当初试图隔绝西域诸国和汉朝的河西军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效用,一旦我们对他们兵戈相向,只怕他们不会再逆来顺受,而是会倒向汉人啊。”赵信急道,“那个汉人皇帝十多年以前就定下了,联合西域诸国夹攻我匈奴的计划,这么一来,不是让他得逞了吗?”

    “……时不予我,奈何奈何?”中行说叹道,“匈奴强盛得太久了,久到那些贵族都开始骄傲自大了。没有近距离和汉人接触过,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汉人,已经变了。”

    “国师,你自从来了匈奴之后,也不曾再离开过王庭,为什么你能意识到的事情,他们却……”赵信不甘心地问道。

    “呵呵,那是因为,早在几十年前,我就知道汉人终有反击匈奴的一天,你看过一个叫贾谊的汉人写的《治安策》吗?”

    “……没有。小王认识的汉字不多。”

    “是吗?在大单于面前提及小月氏的人,是南宫氏?”中行说问道。

    “是的。”

    “今后,你多派人盯着她。如果我猜得没错,汉人轻易绝漠这件事情,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中行说忽然一阵剧烈咳嗽,说道,“自次王,我老了。时间不多,刘姗这个女人,你一定要多提防。”

    北地郡

    “吁~~~~~”纪稹拉住马缰,对着身边~有人都在城外扎营,你传令下去,让他们天黑前扎好营寨。”

    亚玄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将军。”然后跑开去传达纪稹的命令。

    几乎与此同时,霍去病亦对身边的亲兵莫唤嘱咐道:“今日就行到这里吧。”然后驱马向纪的方向走去。

    自从一个月前在祁连山相会之后,两人就带着队伍并行归来,因为带着俘虏,同时还要提防匈奴人的反扑,所以这趟回程竟然比去时费了更多的时间。

    “微之,怎么到了北地郡你还是这个表情?我们已经安全了。”霍去病来到纪稹身边,两人一如过去一个月所做的,甩开了所有的亲卫,不约而同地向安静的地方走去。

    “我只是在想,费了这么多心思,终究还是让休屠王和浑邪王这两条大鱼逃了。有些可惜。”纪应道。

    “的确。”霍去病想到这事情,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本来可以将他们一举成擒的。都是那个可恶的匈奴小孩坏了事情。”

    “呵呵,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亲卫,并且果断的放弃部落视为生命的牧马牧羊,来阻隔我们的去路,那个孩子也很是有一手啊。”纪轻笑道。“看他地衣饰,似乎在匈奴的地位也不低呢,若让他平安长大,怕又是个劲敌啊。”

    “我听到有匈奴人喊他太子,就是不知道是浑邪王的太子还是休屠王的太子了。”霍去病耸了耸肩说道。

    纪稹对他的这番话回之一笑,忽然抬头望着天空,说道:“破了河西走廊,匈奴栓在我们汉人身上最后一根枷锁。也已经粉碎了。朝廷连通西域将再无阻隔。如今财政吃紧,数年间,将不会再有这样的出塞机会了。去病。”说完最后一句,他的视线锁定在霍去病的身上,看着这个在阳光下显得雄姿英发地少年将军。他们认识已经有六年了。

    “……回到了长安。还是要你归陈氏,我归卫氏吗?”霍去病说道。

    “那要看你的选择。去病。我们也可以像从前一样的。”纪说道。

    听到这句话,霍去病猛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所谓的和从前一样,是建立在我和卫氏决裂的基础上。纪稹,如果你可以放开陈氏,放开那位昭阳殿中的陈娘娘,我们就和以前一样。”

    “……”纪稹望着霍去病,露出了为难地表情。

    “……不要一味的想得到,而不想失去。总是要求我牺牲,纪稹。你太狡猾了。”霍去病撇过脸去,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是静默无语。就在此时,莫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将军。两位将军,有长安来的急报啊

    “什么急报?”霍去病和纪稹齐声问道。

    莫唤恭敬地将密封的信纸递了上去。

    纪稹接过信,急忙撕开,一看完上面的内容,脸色猛地一变,然后将它递给霍去病。霍去病看完信件亦是脸色大变。莫唤小心地抬眼观察着二人,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消息能够让这两个大汉新贵同时变容呢。

    “公孙弘。死了。”终究是霍去病先说出了那个答案。

    公孙弘从元光五年入仕以来,一直是外朝第一权利者。地位甚至在兼有内朝身份的张汤之上。公孙弘死了,他留下的权力空白却必须有人去填补,这意味着大汉的朝堂格局又将有一个新的巨大变动了。

    纪稹和霍去病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知道这一次地变动,对于陈氏和卫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新提拔地外朝第一人到底会倾向哪一方呢?在陈氏和卫氏的斗争日渐白热化地现在,想要立身朝堂,却置身事外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七十五章

    元狩二年秋,缠绵病榻多时的大汉丞相公孙弘终于去逝,刘彻闻讯后为他赐下谥号为献以表彰他入仕以来的功绩。其子公孙度继承平津侯之位后,刘彻还特令少府协助平津侯府安排公孙弘的葬礼,让他葬在茂陵附近以为陪陵。公孙弘死后哀荣已极,几乎不输于他生前的风光。

    李希沉默地望着一边的烛台,心中想着,公孙弘死去的前后诸事,想着他地死会给这个大汉的朝局带来什么样地变化。

    丞相之位自然需要人去填补,只是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夫君,怎么还不休息?”张萃夜间醒来却发现李希一语不发地坐着。

    “萃萃,”李希低头望着她,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的笑,说道,“你管自己休息吧。今天入宫陪了阿娇一天,也累了。”

    “妹妹虽然回了宫,可是性子却没有变,待我也很是尊重,倒没有真受什么罪。”张萃摇了摇头,随即眼睛忧心地望着李希,说道,“公孙先生去了。朝中空缺下来的这个位置,想必有很多人都在窥视吧?”

    “嗯。”李希并不否认,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个无知妇人。

    张萃低眉说道:“如今朝中受到陛下重视的能吏不多,你觉得他到底会挑选谁来坐这个位置呢?”

    李希站起身,披上一件淡青色外衣,走到窗边,说道:“太常绳侯周平不过是继承祖荫,卫尉张失期有罪,自然是略过不提,郎中令李广作战不利,大行令李息不过是一介武人,这二人想必陛下也不会考虑。主爵都尉朱买臣为人过于尖锐,少府赵禹略显平庸,亦担当不起丞相大任。放眼整个朝廷里,有希望的只有三人。

    “哪三人?”

    “右内史汲黯,为官多年,素有清名,且为人老成持重,当得一个稳字。廷尉张汤,主理廷尉府,熟谙律法,雄心勃勃,当得一个锐字。御史大夫李蔡,由武官入仕,善体圣意,又是说一知十的性子,当得一个慎字。”李希淡淡地说道。

    张萃听完之后

    着问道:“夫君怎不说自己?身为尚书令的你,可是信的臣子啊。”

    李希转头看到妻子眼中戏谑的光芒,便知道她这是有意戏耍,回瞪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啊,若是要提醒我此非争名位之时,大可开口直说。”

    张萃呵呵一笑,将头靠在李希的肩上,柔声说道:“关己则乱,我是怕夫君得失心太重,反而看不清楚,幸而……”

    李希微微用力,将张萃抱到怀中,说道:“小皇子才一岁,日子还长着呢。”

    张萃靠了一会儿,说道:“夫君,你说这三人,谁会成为大汉丞相呢?”

    “谁也不会。大汉此后,至少在当今这位在位的期间内,是不会再有真正的丞相了。”李希摇头说道。

    张萃不解地抬头望着李希。

    “经过这些年,其实国策的真正决策者早已经由外朝的丞相及其属吏改为内朝诸参议了。所以当初主父偃能够以太中大夫的身份横行霸道,其实仗的正是内朝顾问的身份。而我的地位能够凌驾很多朝臣,甚至九卿之上,也是因为亲近陛下,备位内朝的关系。”李希悠悠地解释道,“公孙大人入仕后,一直很谨慎地把握着内朝和外朝的关系,而陛下也十分信任他,所以这些年来,才可以相安无事。如今他去了,陛下只会将更多地权力都收归内朝。”

    张萃摇了摇头。说道:“照你这么说,丞相这位置竟然会成为可有可无的摆设吗?”

    “摆设倒也未必。这到底是外朝第一人的位置,还是很多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好位置啊。只是从今以后,这个位置只怕会比针垫更令人感到棘手,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李希说道。

    张萃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些什么,猛地抬头说道:“这么说,张汤是绝对不可能当上丞相的?”

    李希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张汤虽然有才,为人亦清廉,可是却是个贪权之人。陛下不会要他这样的丞相的,亦不会希望自己的得力助手就此毁去。”

    ……

    上林苑-鱼鸟观

    “臣不甚惶恐!”李蔡听完刘彻地话,立刻躬身行礼道。

    “乐安侯不必惊慌。”刘彻温言安抚道。“你虽然是武将出身,可是为人谨慎,如今弘卿逝去,朝廷骤失重臣,正是要你来担当大任,度过此危难时机的时候。”

    李蔡仍然有些忧心,虽然满脸的胡子将一切情绪都几乎掩盖住了。对他来说,能做到御史大夫这个职位已经是托了陈卫相争之福了,再往上高升一步,那简直不可想象。

    “陇右李家乃是将门世家。你先祖从秦朝时便为将,还击败过燕国太子丹。你和你那堂兄二人入仕之后一直很得先帝信任。而你也不负他的期望,积功封侯。为官两千石。你那三个侄儿也很是不凡,记得李当户当初还当着朕的面,鞭打过韩嫣呢。”刘彻一边逗弄着鸟笼里的能言鸟(鹦鹉),一边细数着李家过往地功绩,。

    “当户年少轻狂,胆大妄为,还望陛下恕罪。”李蔡规规矩矩地跟在刘彻身边,应和道。

    “呵呵。可惜他虽然有才却寿不长,不然朕倒不介意他再在朕面前胆大妄为一次。”刘彻说道。“听说他还有一个遗腹子是吧?”

    “正是。已经十三岁了。一直由臣的从兄亲自教养。”李蔡说道。

    “你们李家一贯都出虎将,想来这孩子的武艺也一定不差吧。”刘彻说道,“这一提起,朕倒真想看看那胆大妄为的李当户的儿子是什么样了。明儿,你把他送到博望苑去,以后就陪诸皇子们一起读书好了。”

    “是,陛下。”李蔡应道。

    “百官之首不定下,朝中众臣就没有心思做事。明日早朝,朕就宣布任你为相的事,你看如何?”刘彻转头问道。

    “臣遵旨!”李蔡应道。这本就不是他可以拒绝的事情,君王有命,为人臣者又怎么可以拒绝呢。

    “你退下吧。”刘彻看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便说道。

    ************************

    李蔡顺从着离开之后,刘彻提着鸟笼一路到了鼎湖宫。因着是夏季的关系,陈娇便带着四皇子到了鼎湖宫居住,一住便是两个月。

    “月关月关最可爱!”刚踏入鼎湖宫,远远地看到阿娇抱着四皇子在躺椅上休息,刘彻手中的能言鸟便叫了起来,引得陈娇和小皇子都转过头来,倒让提着鸟笼的刘彻有些不自在了。

    陈娇转过头,看了看刘彻,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地鸟笼,笑道:“又是这鹦鹉。”

    刘彻也是一笑,走到了陈娇身边,将鸟笼放在几案上,那鹦鹉正对着小皇子,便开口说道:“月关月关最聪明!”而还不懂事的小皇子也“呀呀”地回着话。

    陈娇扑哧一笑,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教这鹦鹉地,怎么每次见到我们家小四都这么叫呢。干脆把月关当作小四的乳名好了。你迟迟取不出名字,连我这个做娘地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好,你想怎么称呼都好。”刘彻笑道。

    陈娇嗔视了他一眼,说道:“葭儿的名字是我起的,所以这孩子的名字想留给你起,结果你居然迟迟想不出个名字来。宗正那头都派人来说过好几次了。”

    “小名就先叫月关吧。正名,等他封王的时候,再起也不迟啊。”刘彻含糊地说道。

    陈娇低下头,对着儿子说道:“月关,小月关,以后这个就是你的小名了。”

    刘彻的眼睛瞥到了一边的信纸,问道:“那是什么?”

    “是稹儿和葭儿寄回来地家信。”陈娇说道。

    “葭儿写的?”刘彻忙打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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