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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风雨将至 第一章 无妄之灾

    七八四年的年初,帝都正沉浸在太平盛世的欢庆中。

    虽是寒冬,街头巷尾却洋溢着火一般的激情,彩灯,彩旗飘扬,横幅迎风招展,歌舞升平,欢庆的焰火满天飞舞。

    帝都市民面有喜色,见面大家就互相拱手道:“恭喜新年!和平了!”

    “同喜同喜,和平了!”

    祥和的气氛中,军务处值班的人员都溜了号,偌大的一个军务处只有处长斯特林一人坚守岗位。

    阅读完流风森的来信,他顿时感觉事关重大。

    他立即向总统领罗明海汇报,尽管他急得都快着火了,罗明海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表情,翻着白眼说:“没钱。”

    “啊,但是哥珊统领那边不是……”

    “哥珊那边也没钱,元老会卡住我们的军费了。”

    斯特林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元老会。

    一进门,他就听见萧平议长那洪亮的声线:“各位元老大人,庞大的军队和连绵的战争历来是财政赤字的主要原因,我们不堪其苦!今天,我们终于摆脱这个噩梦!和平以后,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减少紫川家一百个师的部队,这样可把税收下降十个百分点!”

    “好哇!”全体元老起立鼓掌。

    军费预算委员会主席高高举起一个标语脾:“他们休想通过!”——这是云山河统领的名言,当年他主持修建了西北防线——看到大家这么热衷于消灭紫川家的军队,斯特林欲哭无泪,他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魔神堡。

    想了一下,他又离开元老会直奔总长府。

    “什么?萧平宣称要裁军一百个师?”紫川参星很愤怒:“他实在太过分了!”

    斯特林顿时大起知遇之感,他刚要出声赞同,紫川参星又开口了:“裁军一百个师确实太多了,裁七八十个师还是可以的吧?”

    “殿下,你!”

    “那你这就下去看看哪些部队可以削减吧?”紫川参星又专心地与李清讨论起来:“你觉得这宣言稿要如何修改才好?改国号是个大事,国号宣言马虎不得,要有气势!”

    斯特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殿下,您要改国号?”

    “啊,我没告诉你吗?”紫川参星拍拍自己脑门:“哦,我记起来了,真的没告诉你呢!唉,人老了,记性不行了,做事拖拖拉拉的……斯特林,是这样的,我打算把国号更改一下。”

    “请问殿下,您打算如何改呢?”

    “当年光明帝国分崩离析,三百年了,大陆一直没有出现过统一的政权。现在我紫川家族上承天运,下得民心,四海归一,终得一统大陆。这时候再用家族的名称就显得不合适了,就如当年的光明帝国一般,我打算把国号改成紫川帝国,斯特林你觉得如何呢?是不是有气势多了?”

    斯特林张大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紫川帝国?帝国,那——”他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殿下可是打算登基称帝吗?”

    紫川参星皱巴巴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这个……这个……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太早了。我个人是不想当这个什么皇帝的,都七老八十的人啦,还出这个风头干什么?不过很多人,那些有学问的知名人士啊、元老都劝我,说是堂堂帝国岂能没有皇帝呢,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唉,我也是很为难的啊!斯特林,你觉得如何呢?”

    斯特林明白了,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是打算临死前过把皇帝瘾了,估计那些很多的知名人士都是从他口袋里翻出来的,他还要玩几次劝进的花样呢。

    料想将来会发生这样的事,紫川帝国成立以后,大群捧脚的知名人士纷纷上书要求德高望重的紫川参星殿下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国的首任皇帝,而总长则谦虚地用“自己无德无能,如何能担此重任呢”来推辞,然后那群马屁精又劝进,总长又推辞——至于这种花样要重复多少次,要看总长的耐性了——最后,总长殿下终于拗不过众人,为了天下苍生,他带着一副“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坐上了皇帝宝座。

    想到那“吾皇万岁”颂声齐天的情景,斯特林翻个白眼:“呃,殿下,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呃,真的很有创意!”

    “是吗?”得到斯恃林的赞许,紫川参星精神大振,他装模作样说:“连你也这么说吗?嗯,看来这事还真的得抓紧办了……”

    “殿下,改国号自然是件大事,但不是急事,目前还有些更重要的实务要处理。

    虽然说我们已经在名义上统一大陆了,但西北那边的流风家还不太平,流风森已对我们称臣,但是流风家国内的骚乱却有在蔓延的趋势。尤其是流风霜,她在蓝城一带作乱,兵力与日俱增,如果我们紫川家再不出兵,流风森的政权就有垮台的危险……”

    “流风霜?”紫川参星的表情不屑一顾:“上次运气好让她跑掉了,一个婆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流风森那家伙狡猾,他想消耗我们紫川家的军队来对付政敌,我们不必理他,让他们姓流风的斗个你死我活吧,我们站在高处看热闹好了!”

    斯特林隐隐觉得有点不妥:“殿下,如果流风森一垮,新上台的流风霜是个极强硬的好战派份子……”

    “那时我们再对付她好了!她打垮了流风森,自己也必定有损耗的,那时对付她一定比现在容易!”

    斯特林明白,紫川参星是存了个坐山观虎斗的念头,他斟字酌句地说:“殿下,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们不能对流风霜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至少也要搞一些策应性进攻来支持流风森,他毕竟是受我们保护的,让我们一个藩国就这样垮掉,似乎也对家族的威信有损,而且流风森还报告说流风霜有向我们这边发动攻击的迹象……”

    紫川参星皱着眉头:“呃,现在我们可没钱打大仗啊,元老会卡钱卡得要死,偏偏现在又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得罪那群老家伙的,建立帝国没他们的支持不行。”

    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紫川参星终于出了个主意:“斯特林,你跟明辉打个招呼,要他佯攻牵制下流风霜,也算我们支持流风森了,不过你记得叮嘱他千万不要真打啊!我们没钱打大仗啊!”

    斯特林无可奈何地说:“遵命,殿下。”

    就这样,关于西部大规模战争迫在眉睫的紧急报告就这样消失在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的公文来往中,像是烟火般腾起一股小小火苗,最后不了了之,只是军务处给负责西北防线的明辉统领下了个提示性文件,要他提高警惕,密切关注流风家内部的动乱,该文件仅仅一页,夹杂在一大堆厚厚的官牍公文和新闻简报中间,最后被边防军的某个参谋拿去上厕所了。

    西南,旦雅行省。

    那个飘雪的黄昏时分,鲜红的夕阳已经在地平线上隐去半边面目,紫川秀带着风尘仆仆和一身疲倦从西北战线返回了旦雅。

    还没走近军部大楼,他就感觉有点异样了。

    往日人流频繁的军部大楼,此刻安静得鸦雀无声,在门口站岗的并非熟悉的黑旗军哨兵,而是一排身着黑色风雪斗篷的低级军官。

    看服饰,他们是来自紫川秀母校远东军校的士官生。

    紫川秀大步从正门走进,整楝大楼空旷无人,静得只听到他一个人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

    士官生们没有阻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过,沉默得如一尊尊雕塑。

    紫川秀突然泛起不祥的念头:“莫非自己偷放流风霜的事已经东窗事发?”

    在军团长办公室的门口也有两个士官生在站岗,紫川秀正要推门进去,一个士官生拦住了他:“紫川统领吗?”

    “是我。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原来的哨兵呢?”

    士官生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冷漠地说:“统领大人,请跟我们过来。”

    紫川秀被领到军部的大会议室门口,领路的士官生推开门:“请吧,统领大人,有人在里面等您。”

    尽管紫川秀早有预备,但进去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往常自己坐的会议桌首席位置上,此刻正坐着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

    罗明海右手边的是中央军副统领秦路,左手边的是元老会的萧平议长、旦雅行省的元老代表瓦格拉尔,坐在秦路下首的人更是让紫川秀心惊胆跳,那是个一身黑制服的军法官,是帝林的亲密助手哥普拉。

    这些都是来自帝都的重量级人物,相比之下,旦雅本地的官员就显得不被重视了,只有文河副统领有资格坐上会议桌,而欧阳敬和德龙两个旗本连在桌前就座的资格都没有,只好搬了两张小板凳可怜巴巴地坐在那些大人物身后,努力地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紫川统领您回来了吗?请过来坐。”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那个士官生把他领到长条会议桌的下首方座位前,那个位置恰好面对整个桌子,所有人都掉头冷冷地看过来,紫川秀有种受审判的屈辱感。

    他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总统领大人、元老议长大人和诸位大人不知是何时来旦雅的?下官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无妨。”罗明海抬头望了紫川秀一眼,他的语气比平时和善很多:“紫川统领,我们来两天了,但一直没见到你,军团总部也无人知道你的去向,我们很为你担心。”

    “实在失礼了,下官离开去处理点私事,事先也没跟其他人说。”紫川秀微微紧张,若是罗明海要追究他去向的话,他真不知如何解释好。

    幸好罗明海并没有,他只是说:“紫川阁下,你身为一军统帅,平时行事不能太任性,若是在你缺席期间有紧急事宜,无人主持大局,部下会惊慌失措的。”

    “大人教导得很对,紫川秀谨受了。”

    罗明海和颜悦色地说:“紫川统领,我等奉总长圣命而来。殿下对你可能有委屈之处,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不知为何,罗明海越是和气,紫川秀越是感觉大事不妙,他硬着头皮说:“请大人直言就是。”

    “很好。”罗明海从怀中抽出一份纸卷,一字一句读道:“殿下有旨意给紫川秀。奉总长殿下令,因涉嫌擅用职权滥杀无辜,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即日起停职检查,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接受钦使调查,未经允许不得擅离!紫川秀缺位期间,黑旗军一应军务受钦使主持调遣!”

    紫川秀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处分会如此严厉,瞬息之间,自己已被停职,还未经允许不得擅离,这不等于是变相囚禁了吗?

    灾难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紫川秀茫然四顾,一个一个望过众人,与他的目光相接,会议桌前高官有人流露同情的眼神,有的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得意嘴脸。

    看到紫川秀泥塑木雕一般怔在当场,瓦格拉尔元老冷冷地说:“怎么,紫川统领,做那么大官了,连礼节都忘了吗?”

    “这心胸狭窄的匹夫比马维还该杀,我在哪里踩过你的尾巴吗?”紫川秀心中大骂,却不得不单膝跪倒,说:“微臣谨接殿下圣旨!”

    “请起吧。”罗明海不动声色地说:“紫川统领——”

    瓦格拉尔元老抢着说:“总统领大人,紫川秀他已经不是统领了呢!”

    中央军副司令秦路不动声色地说:“元老阁下,刚才殿下的圣谕下官也倾听了。紫川秀阁下只是停职接受审查,殿下并没有剥夺他的统领职位。在新圣谕到达之前,他仍旧是统领。”

    罗明海微微点头:“秦路阁下说得很对。紫川阁下,对于殿下的圣谕,您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紫川秀沙哑着声音说:“微臣为国除*斩逆,自认有功无罪!”

    罗明海从容点头:“您的这句话,本官定会如实转奏殿下。至于秀川统领您究竟是有功有罪,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我们会给您个公正的交代。”

    瓦格拉尔假惺惺地说:“唉,大家都是同僚,紫川阁下你这样,我看了也不忍心的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紫川阁下您千万要提出来啊!”

    紫川秀看着这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实在腻味,冷冷地说:“元老大人,有件事,您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啊?”

    “把你的丑脸挪离我远点,看着你我吃不下饭。”

    “你!”

    有人发出噗嗤的低笑声,瓦格拉尔脸涨得通红:“紫川秀,你大祸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啊!”

    几名士官生出现在紫川秀身后,有人很粗鲁地推了紫川秀一把:“快走!”

    龙游浅滩,却也由不得你们这些小鱼虾欺负!紫川秀霍然转身,凶狠地盯着那士官生。

    看到紫川秀眼中的愤怒,年青士官生闪电般把手按到刀柄上,有人高声叫道:“紫川秀,你可是想抗旨?”

    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会议室的门被人撞开了。

    几个士官生警卫被抛了进来,啪啪地摔在偌大的会议桌上动弹不得。

    高官们悚然,纷纷起立张望。

    罗明海喝道:“谁干的?”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口处涌人大群的黑旗军官兵,全部拔刀在手。

    会议室有几个士官生警卫企图反抗,但还没动手,几把锋利的军刀就架到了他们脖子上,压得他们一动不敢动。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来自帝都的高官们围得水泄不通。

    士兵们不说话不出声,寒着脸,闪亮的马刀逼在高官们面前,近得可以感觉马刀的锋利寒感。

    很多高官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瓦格拉尔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

    突变陡生,来自帝都的高官们齐齐面上变色。

    这里是黑旗军的大本营,一旦军队兵变,他们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瓦格拉尔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搭理他,士兵们冷着脸,身上杀气腾腾。

    虽然同样是文官出身,但相比瓦格拉尔,罗明海镇定得多了。他哼了一声,转向紫川秀:“秀统领,请约束贵部!”

    紫川秀微笑道:“总统领大人,我已经被停职检查了,拿什么身份去约束弟兄们呢?”

    “你!”罗明海愤怒地一跺脚,他忽然看见文河躲在士兵圈子的外面讪笑着在看热闹,高声叫道:“文河副统领,让这些士兵退下!”

    文河一愣,他也高声叫道:“总统领大人,您说的什么?下官听不清楚!”

    罗明海提高了声量:“文河副统领,命令士兵退下!”

    “总统领大人,下官还是听不清楚!”

    罗明海高叫:“让他们退下!”

    “大人声音太小,下官实在听不清,要不您走过来近点说话?”

    “妈的!”不顾自己身份,罗明海罕见地骂了一句粗话:“文河你这个王八蛋,老子要是能走出去,还用得着你!那个旗本——对,你姓欧阳是吧?欧阳旗本,我命令你立即把这群乱兵赶开!”

    “遵命,大人!”欧阳敬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冲着士兵们笑呵呵道:“兄弟们,请你们走开,好吗?你们再不走开我要生气啦!你们还不走?真的不走?好,你们不走,我走!”

    欧阳敬屁颠屁颠跑回罗明海面前,嬉皮笑脸地摊开手:“大人,我命令了,但他们不肯走,那可怎么办好呢?”

    “你!”罗明海被这个惫懒家伙气得七窍冒烟,他想找在场的另一个旗本德龙,却望来望去不见人——早在冲突一开始,老*巨猾的德龙早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无奈之下,罗明海只好直接向士兵们喊话:“弟兄们,我是总统领罗明海,你们想干什么?”

    士兵们响亮地回答:“总统领大人,秀川统领斩*除恶,有功无罪,请大人收回处罚决定!”

    “这是总长殿下的意旨,你们竟然胆敢……”

    数十人异口同声喊道:“除恶无罪,惩*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你们!”

    “除恶无罪,惩*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不但室内,军部大楼外也传来了应和的呼声,整栋军部大楼已经被四面八方包围了,声势之大,竟不下数千人之众!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直如山洪海啸般澎湃而上!

    发现自己身陷重围,高官们无不面色惨白,秦路扯了下罗明海衣服:“大人,您宜当机立断,迟则恐生不测之祸!”

    罗明海狠狠盯了紫川秀一眼,小心问秦路:“你看他敢吗?”

    “大人,我相信秀川统领并无此意,但是现在局势发展已不受控制了!”

    看看罗明海低头不出声,秦路知道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话,只是碍于面子不肯退缩。

    他微微一笑,转向紫川秀:“秀川大人,下官是军务处处长助理秦路。”

    “你好,秦路阁下,我认得你。”

    “下官相信,秀川大人您定是有不得已的委屈,但现在局势很混乱,这并无助于秀川大人您洗刷冤屈,不知大人您是否能信任下官呢?”

    秦路坦诚明亮的双眼正视着紫川秀,语气镇定温和,那自信又从容的军人举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紫川秀也在思考。杀掉罗明海是很容易的,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把这群高官连同护卫全部剁成肉酱,他们一个也跑不掉。问题是,杀了他们以后,事情怎么收场,难道自己真要起兵造反吗?

    紫川秀也藉机下台,他笑道:“既然秦路大人您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文河!”

    他轻轻叫了一声,刚才耳力不好的文河忽然一下子耳聪目明起来,高声应道:“下官在!”

    “约束弟兄们不要乱动,不要惊扰了帝都的贵客!”

    “遵命,大人!——你们全部退到外面去,把刀子都收起来!”

    就如刚才冲进来一般,士兵们鱼贯退出会议室,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盯了瓦格拉尔几眼,示威性地舞动手上的马刀。

    瓦格拉尔吓得软瘫在座位前,屎尿齐出,一股难闻的哚臭令众人掩鼻。

    但同样惊魂未定的同伴们也没心情嘲笑他了,高官们这才见识了军队的恐怖,那些大兵们一旦恼起来,哪怕总统领或者元老之尊也照旧让你血溅五步。

    能压得住他们的,唯有像紫川秀这样出身行伍的将领。

    大家都心里打鼓:这怎么调查法?如果没有紫川秀的保护,一行人根本走不出这栋军部大楼,紫川秀一翻脸,大家就得人头落地了!

    罗明海沉着脸:“紫川秀统领,请跟我们走。”

    众人出了会议室。军部的走廊雨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来自帝都的高官们,无形的杀气迷漫在空中。

    从两排武装士兵的夹道中间通过,帝都的高官们汗流浃背。幸好,士兵们只是看着,没有人上来阻拦动手。

    走出军部大楼,在黑旗军司令部的大楼前面,聚集了好几千的武装士兵,黑压压一片。他们封锁了军部和市政大楼所在的街区。

    看到紫川秀的身影从大楼里出现,就像那石头落入平静的池塘,士兵群中起了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统领爷出来了!统领爷出来了!”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紫川秀面前,一个士官生拉开车门:“大人,请上车。”

    洞开的车门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车厢里面。

    呆呆地看着车厢,紫川秀知道,一旦上了这辆马车,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罗明海宰割了。

    他苦笑一下,抬腿上了马车。

    “他们要把统领爷带走!”围观的士兵群中爆发一声大喝,上千黑旗军哗然乱了,有士兵大喊:“统领爷,不要跟他们走啊!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统领爷,我们会保护你的!那群官老爷休想欺负你!”

    “统领爷,不要离开我们啊!”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叫道,有人试图冲开士官生的包围圈要过来把紫川秀拉下车,士官生们在拚死地结人墙拦住士兵们。

    “退后!退后!”

    “滚开,别挡道!”

    双方的刀枪都已经出鞘,对峙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随时可能大打出手。

    场面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用力地抓住紫川秀肩膀把他拉下了车子,紫川秀回头,那人竟是黑旗军的副统领文河,他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统领!您没有错,我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把你抓去,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雪后的冷天,这个淳朴的汉子额头上全是汗,眼神中却流露不可动摇的坚定,显示这个沙场猛将已经下定决心定要做到自己所说的,哪怕是起兵反叛!

    不止是文河,黑压压一片黑旗军官兵都在向自己望来,官兵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望着那些焦急的眼睛和面孔,紫川秀心头涌上了一阵暖流,喉头仿佛被什么哽咽住了。

    他扬起手示意有话要说,下面的喧哗声渐渐停息下来。

    “黑旗军的士兵们,安静。你们与我都是家族的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接到了这个命令,尽管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命令,但作为军人的我们是无权判断的。现在,我将暂时离开你们。在离开之前,我命令你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忠诚于紫川家族,服从总长殿下和宁殿下的命令!忠于家族,服从命令!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命令!”

    “统领爷!”文河哀号一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泪水长流,很多士兵不出声地抽泣起来。

    紫川秀严厉地看着他们:“够了!实在太难看了,哭得像个娘们似的!我麾下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兵!给我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

    “敬礼!”

    在场军人挺胸昂首向紫川秀行礼,连那些士官生也不例外。

    罗明海也慢慢举起了手,缓慢地向紫川秀大人行了个礼,用目光向紫川秀不出声地道谢。

    紫川秀向众人庄重地回了一个礼,转身消失在漆黑的车厢里,秦路跟着上了这辆车。

    车队向旦雅的城门开去,走出很远,还能隐隐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声:“统领爷,一路走好!”

    秦路由衷地感叹道:“统领您深明大义,若不是您,今天的场面不可收拾了。

    谢谢你。”

    紫川秀淡淡说:“也没什么,不过尽职责本分罢了。身为家族军人,我总得维护家族的威严。”

    “军心即民心。秀川大人您上任短短数月,西南各地便万众归心,下官实在很佩服。”

    “秦路大人,这该不会成为我的又一条新罪名,说我故意收买人心,意图不轨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出了旦雅城门后,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车窗内看不到外部的景色,更不知道车队是往哪个方向走。

    黑暗中,秦路完全看不到紫川秀说话时的表情,他微微一震:“统领大人,您说笑了。”

    “我也希望是说笑啊,但家族统领竟然会为杀倭寇和黑帮而被立案调查和囚禁,那出现更荒谬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路沉默了。

    好一阵子,他才说:“秀川大人,您是明白人,我也不和您说套话,对你进行立案调查,军方是强烈反对的。斯特林大人本来想亲自参加对你的调查,但是元老会不同意。他们认为,斯特林大人与你关系过于密切,如果让他来调查你,那就等于——”

    紫川秀帮他说出口:“就等于紫川秀自己来调查紫川秀。”

    “正是这个意思!”秦路一拍手:“同样的理由,他们也把监察厅的帝林大人给否决了。这次调查主要由总统领罗明海和元老会主持,军方和监察厅不会有多少发言权,您要有思想准备。”

    “罗明海和元老会?”紫川秀笑道:“总长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不是为了美化帝都市容,把帝都心胸最狭隘、最招人讨厌的家伙都赶到旦雅来,好眼不见为净?”

    秦路干咳了一声,紫川秀才发现自己口误了。

    他歉意地笑笑:“哦,抱歉,我不是说你,秦路阁下,你心胸开阔得很,也很招人喜欢——我知道有几个女孩子就很仰慕您,有没有兴趣呢?”

    秦路哭笑不得:“统领大人,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家小孩都五岁了。”

    “哦,那就太可惜了。”紫川秀轻声吹起了口哨,欢快愉悦的哨声回荡在车厢内。

    秦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眼前的人是家族的统领,名声显赫的英雄,眼下却突然沦为了阶下囚,命运朝不保夕。突然遭遇如此惊变灾难,他没有丝毫悲伤惊慌,反而是笑容满面,他实在无法理解。

    最后,他忍不住问:“统领大人,恕我冒昧,这次您被停职调查,这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我看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川秀望望秦路,笑着说:“秦路阁下,人生官宦浮沉,有的时候真的看淡点。降职、流放、罢免,大起大落,这对我简直是家常便饭了,每年都要遭遇上几次。我连叛国贼都当过,相比之下,这又算什么呢?”

    秦路由衷地感叹:“大人胸襟广博,非我们所能企及。非常人方能成就非常事,难怪大人您成就非凡了!”

    紫川秀笑而不语,他当然开心:刚才他还以为是自己私放流风霜这事柬窗事发了,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担心得要死,忽然知道,原来只是因为马维,——相比之下,那算什么啊!简直就跟一个杀人放火的汪洋大盗落网后,只被控告红灯时横穿马路一般。

    窗口蒙上了黑布,紫川秀连车队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他只是感觉道路开始比较平稳,后来就颠簸起来,车身向后倾斜,应该是上坡,接着是向前倾斜,那又是下坡,又是转弯,有时他竟然感觉车队像是在往回走。

    这样反复了几次,紫川秀头都有点晕了。

    他虽然当了几个月黑旗军统领,但对旦雅周边的地形并不熟悉,一时间竟想不起旦雅城郊有哪处有这么复杂的山丘地形,望向秦路,秦路也是一脸的糊涂,苦笑道:“统领大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马车终于停下,有人从外面打开车门,清凉的夜风带着山野的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两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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