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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046章

    第45章

    阳光炽烈的寂静原野里,火车轰鸣奔驰。远处青山隐约起伏,密林望不到边际。

    许诩靠在车厢里,正给许隽打电话:“……明天早上到霖市,不用来接,我先回局里报道。没事我挂了。”

    “等等,你身体怎么样?没受伤吧?那边气候适应吗?”

    许诩:“回来再说。”低头看了眼表:“还有10分钟进山区没信号,我现在要给季白打电话。”说完干脆的挂断。

    那头,许隽拿着电话想:靠,10分钟后才没信号,跟我就打了2分钟!

    电话接通时,季白和几个刑警正坐在一辆警车里吃盒饭。正是午后时分,拥挤的城市热得像火炉,忙了一上午,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埋头大口大口扒饭。

    季白端着饭盒,没看来电显示:“你好,季白。说。”

    许诩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整个心口登时舒舒服服的,答:“是我。”

    季白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有事?”

    许诩微微一顿。

    两人今早才分开,本来没必要打电话。可她今天清闲没工作,居然不知不觉想起他许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于是她老实答:“没事。就是想你。”

    她的话语就像夏日里一股沁人的清泉,浇在季白心头。他忽的就想起昨晚在旅店里,与她白皙娇小的娇躯,肌肤相贴、亲昵缠绵的画面。一时竟有些失神,沉默不语。

    这时其他刑警已经放下饭盒,开始穿防弹衣:“走吧,季白。”车外地上坐着的克钦士兵,亦纷纷拿起枪起身,准备出发。

    季白低声答:“我也想你。”顿了顿,偏头凑近手机屏幕,轻轻吻了一下。

    有刑警看到他的动作,当即就笑了。季白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也不尴尬,收起手机,淡然自若的笑,跟他们一起下车。

    这头,许诩坐在阳光斑驳的洁白床铺上,看着手机。

    她的脸居然有点麻麻的,心怦怦的跳,感觉像真的被亲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许诩去隔壁车厢,跟其他三名刑警吃饭。罪犯都集中关押在后面的车厢,克钦士兵也不会到这边来。大家吃着吃着,自然而然聊起案子。

    一名刑警说:“都这么久了,噜哥还没抓到,真是操~蛋。”

    大伙儿静了一阵,一个老刑警吸了口烟说:“看来噜哥有个军方的大靠山。”

    大家都是一愣,老刑警继续说:“直觉吧。缅甸这地方,军方说了算。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噜哥还能逃掉,肯定是军方有人暗中帮忙。”

    另一个刑警说:“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专门查过噜哥的所有银行账户,你猜怎么着?一分钱都没有,也没有往来记录。钱都去哪儿了?自然是去这人手里了。要是找到这个人,就能抓到了噜哥。”

    大家都点头赞同,许诩却微微一怔:“噜哥这么信任这个人?”

    一名刑警见她发问,笑着打趣:“你不是搞犯罪心理画像的吗?听说上次还是你抓到了霖市的刀片犯?不错啊!要是能给这个幕后黑手画个像,咱们直接去抓人就好了。”

    大家都笑,许诩摇头:“线索太少,连初步画像都无法完成。”

    话虽这么说,许诩回自己包厢后,躺在床上开始发愣。

    这些天她一直在忙迈扎城的工作,脑子里全是那几十个罪犯的资料,完全没时间考虑过噜哥及其幕后靠山的事。但今天空闲下来,刑警们的话多少勾起了她的思绪。

    她拿出纸笔,将脑子里一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胡乱写下来。可想了一阵,还是没头绪。

    一抬头,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她想起季白,忍不住微微一笑。她的笔是跟着脑子动的,转眼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季白”、“三哥”。

    再收敛心神,正要继续想案子,看到纸上一整行“季白”,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愣住

    拜季白所赐,她突然想到——虽然对神秘人不了解,但噜哥跟他关系密切——可以通过噜哥,分析那个人。

    噜哥是个非常谨慎、严密,甚至意志坚韧的人,完全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在国内也有自己独立的犯罪团伙。

    什么样的人,才能能让噜哥这样一个女枭首,俯首称臣,绝对信任呢

    一通皆通。许多线索近乎爆炸似的在许诩脑子里涌出来。她拿起纸笔,首先写下了“情侣”两个字。

    是的,对于噜哥来说,只有至亲的关系,才能让她如此信任,自己账上甚至一分钱都没有。他们国籍不同,噜哥的家庭资料亦未显示有国外亲属,所以最可能是情侣。

    过了一会儿她又写下“年龄30-40岁,单身未婚无子女。”

    这是因为,太年轻不可能在军方获得有影响力的地位,年纪太大亦不可能。因为缅甸男人结婚都很早,且很重视传宗接代。如果是个年纪大的男人,已经有原配妻子或者子女,噜哥就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第三个却是褒义词:“魅力”。在普通人眼里,尤其是噜哥这样强悍的女人眼里,他很可能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才会让她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许诩兴奋的在狭窄的车厢里来回的走,过了一阵,又写下两个并列的词:“暴力、施虐”。

    缅北还有其他黑帮,但只有噜哥团伙,作案手段最为残忍,有很多不必要的暴力行为。

    许诩在以前的案件资料看到过:绑架案他们常对受害人施加了残忍的肢体虐待,以增强威慑力;从中国拐卖婴儿出境时,使用安眠药,造成多名婴儿病危。周成博案亦是失手之后安放炸弹报复,如果周成博逃脱爆炸,也会被打手活活打死。

    一个犯罪集团的行为特点,必然反映出领导者的风格。但是,噜哥在国内的犯罪史,并没有表现出这方面倾向,所以在犯罪集团的管理上,她很可能是传递那个人的意图。

    最后,许诩写下一个形容词:“自负”。

    噜哥集团的犯罪手段多,网络广,什么赚钱他们都会插一手,气焰非常嚣张。能铺开这么大的盘子,既反映出此人贪恋狡猾的性格,亦反映出他的自负。

    许诩拿起这张纸,靠在床上蹙眉沉思:这些结论点还是太模糊和简略了,并且可能存在较大偏差,根本无法形成有完整画像。可她又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将被她捕捉到……

    就在这时,忽的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眸望去,却见包厢门口,珀将军隔着几步,负手站在走廊里。古铜色棱角分明的脸上,黝深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许诩微微一怔,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昨晚珀将手枪塞进犯人嘴里的画面。

    30-40岁之间、单身未婚无子女、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威望、自负且有一定暴力施虐倾向……

    她将手上的纸顺手叠好,塞进口袋里,下床,面色沉静的看着他:“珀将军,有事吗?”

    珀大刺刺的走进来,在她跟前站定。卫兵立刻守住了包厢门口。

    “总司令要求我向你道歉。”他盯着她慢慢的说,语气透出些讥讽。

    许诩:“嗯。继续。”

    这反应令珀静了一瞬,脸上反而露出意味难辨的笑:“对不起。”|

    许诩点头:“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再发生。”

    珀瞥她一眼,走到门口又停步。线条冷硬的脸庞上,眼神没有温度:“士兵的命属于我,同样的事如果再发生,我照杀不误。”

    许诩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等一下。”

    珀转头看着她。

    许诩:“我接受你的道歉。”

    珀的脸上再次浮现略带讥讽的笑意,却听许诩话锋一转说:“我这么说,是因为孙厅也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跟你们总司令聊到你。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黄金蟒是凶猛,但是也有非常坚定的意志和原则’。这句话让我很受触动。珀将军,我依然不能赞同你的行为,但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场。也希望你今后杀人的时候,能够三思而后行。”

    珀盯着她答:“司令给的‘黄金蟒’这个称呼,我很不喜欢。但你们厅长的解释,有点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许诩眉头微蹙。

    入缅后,季白询问过缅方官员,并没有人知道“黄金蟒”这个称呼。许诩推测过,很可能是小范围内的人知道的称呼。后来查案忙,也就搁置了。

    许诩立刻去找其他刑警。谁知到了他们包厢门口,空的。许诩一看手表,正是他们去关押犯人的车厢巡查的时间。

    许诩一边快步往后面车厢走,一边试图打他们手机,还是不通。许诩想了想,又给季白编辑了条短信:“珀就是噜的情人、黄金蟒。”可是短信重复显示发送失败。打季白电话,自然也是不通。

    季白这天下午,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到了傍晚,众刑警和士兵攻入噜哥的一个落脚点,依然一无所获。勘测过现场环境后,季白陷入了的沉思。

    他去找孙厅:“我查看了这几天的追缉记录,按照目击证人供词和军方兵力封锁线,噜哥几次都是从严密的包围圈中逃脱。这不对劲。”

    孙厅点头:“正想找你,我也有这个想法——噜哥在缅军方很可能有同谋。我会马上向缅方提出交涉。”

    火车上。

    珀一回到自己的豪华包厢,床上的噜哥就凑过来,伏在他肩头。珀说:“天黑就会经过老挝边界。”

    噜哥亲了亲他的脸:“嗯。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等中国人走了,接你回来。

    噜哥看着他硬朗桀骜的脸庞,心头柔意顿生。解开他的衬衣,匍匐在他胸口,边亲边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珀靠在床上,一边随手揉捏着她的身体,一边答:“跟那个中国小女警道歉。”想到许诩的话,倒是微微一笑。

    噜哥抬起头:“哪个中国小女警?”

    “许诩。很怪的名字。”

    噜哥心头一震:“许诩?霖市的许诩?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有什么表现?”

    噜哥这么警惕,是因为上次逃亡时,她伪装成受害者,其他刑警都没太注意到她,另一名女警跟她近距离接触也没察觉出异样。但是上车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非常严厉的在看自己。假装不经意看过去,却是个小姑娘……

    噜哥生性敏锐谨慎,也实在对许诩印象深刻,脱险后专门托人调查过许诩的资料,结论是以后都要避开这个警察。

    于是她对珀简略的说了霖市刀片案,然后说:“你要当心这个警察,她非常厉害,就像能提前预知罪犯是谁,而且她还是神探季白的徒弟。”

    珀听了却只勾唇一笑,拿起桌上对讲机:“那个小女警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那头的亲卫队长答:“正在往羁押犯人的车厢跑过去。”

    “拦住她,带到我这里来。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

    许诩眼看只差两截车厢就到目的地了,却被几名士兵挡住。她心头微微一惊,就听士兵用生涩的中文说:“将军要见你。”

    许诩:“等一下,我找我的同事有点急事。”

    士兵却说不行。

    许诩跟着士兵走到珀的办公车厢,抬头便见珀靠坐在沙发上,目光幽冷而锐利。

    许诩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生出一层凉意。刚要迈步进去,紧握在手里的电话忽然连震两下。她心头亦是随之一震,转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快速看一眼屏幕。显示短信发送成功。

    还有条季白发来的短信:“收到,已出发。保护好自己,等我。”

    第46章

    火车晃荡前行,窗外景色飞逝而过,明明暗暗的光线投在寂静的车厢里。

    许诩看一眼珀,在他对面坐下:“将军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珀双手支着下巴,健壮身躯宛如栖息的狼豹,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中。

    “听说,你很擅长心理学。能够预知罪犯的身份?”

    许诩像平时那样端正的坐着,双腿轻巧的交叠着,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怀疑她知晓了他的身份?

    许诩想不通其中关节。但她很清楚,珀找她来的目的。

    他在试探她。

    要是真的确认,只怕已经杀了她。

    而且以他极端自负的性格,应该也是很难相信,他隐瞒得那么好的身份,会被人识破。

    所以,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痕迹。

    想到这里,许诩心头一定,问:“谁跟你说,我擅长心理分析?”珀眸色微变,她却神色淡淡的继续问:“提萨?我们厅长?”

    珀这才厚唇一勾,颇有兴味的盯着她:“这你不必管。我很感兴趣——你对我,有什么结论?”

    许诩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与她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锐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杀过许多人,才会有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冷酷至极的眼神。

    许诩心跳稍稍有点加快。

    静了一会儿,她不太客气的答:“你觉得很有趣?抱歉,我的专业不是拿来取乐的,而是用来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双手猛的撑到桌子上,线条冷硬的一张脸逼近她,暗红疤痕就在眼前。许诩蹙眉就往后一躲:“干什么?”

    “中国人一向喜欢吹牛,看来你也没什么特别。”他明目张胆的激她,“中国警察都像你这么没用吗?”

    许诩盯着他不说话,右手手指轻轻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着。珀亦极有耐心的等待着。敲了一会儿,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对我来说,分析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珀往椅背里一靠,朗声笑了。笑罢,从抽屉里拿出把极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枪递给她:“如果你分析得对,这把枪当成礼物送给你。今后入缅,我黄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枪?这是试探吗?

    许诩抬头,目光滑向桌面:“枪支在中国受管制,拿了也没用。如果我说对了,把这个给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静静放在桌面一角,层层花瓣怒放,纹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犷。

    珀扫一眼那花:“为什么要这个?这个不值钱。”

    当然有原因,因为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复的姿态,隐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内心。

    许诩淡答:“中国有个词叫‘眼缘’,意思是看一眼就觉得有缘。这朵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普通装饰品,但我觉得它有风骨。”

    珀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难辨,将花拿起来,丢进她怀里:“你可以开始了。”

    ——

    许诩与珀对坐而谈的时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装直升机里,越过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车通行路线急速赶去。

    虽然一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在专案组的坚持下,中缅双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风险,共同派出特警部队和军队,拦截这辆火车。

    季白望着窗外漂浮的云朵,握着电话的掌心,略略有些发烫。

    火车已经驶出山区,恢复通讯。专案组也已跟火车上其他刑警取得联系,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可许诩的手机,一直关机。

    其他刑警说,许诩被珀请过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辞开会把人带回来,对方士兵说珀将军不希望被打扰。

    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按兵不动。

    看着她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季白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紧发疼。

    许诩,许诩!

    ——

    许诩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接到季白短信后,她就立刻删除、关机,不能让珀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只是口袋里写满推理过程的那张纸,却是来不及处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试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怀疑,所以没对她进行搜查。

    迎着珀质询的目光,她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淡淡起身,将车厢环顾一周,这才转身看着珀,开口:“首先,你的个性非常强硬,你行事依据的是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不是常人眼里的对错。所以你的士兵,对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们心里,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黑眸盯着她,表情没有变化。

    许诩继续说:“第二,你热衷于权力,并且意志坚韧,所以才能在三十出头年纪,在军中拥有如此地位。”她盯着他的脸,话锋一转:“第三,你有轻度暴力施虐的倾向。从你那天枪杀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不过,施虐的过程并不总让你愉快,甚至有的时候,你会抵抗暴力欲望,对不对?”

    珀微微一怔。

    “你现在是一军统帅,如果彻底纵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径、更剧烈的手段,满足施虐欲望。但是据我了解,你在缅甸并没有这样的风评。所以我想,你虽然无法戒除施虐的瘾,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将军,我对这一点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着她,没说话。

    许诩一口气全部说完:“第四,你身边没有带女人,我推测你有一名固定伴侣。而既然你热衷于权力,这名伴侣应该是缅甸国内权贵之女,方便你获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办公室、衣着、车驾,看起来并不比提索高几个档次。我想你的经济状况应该比较普通。这一点,也许令你对总司令心存怨埋……”最后,她不急不缓重新在他面对坐下,略显倨傲的说:“珀将军,以上结论,我分析得对不对?”

    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鹰眸沉沉望着她,没说话。

    许诩也抬眸直视着他——真真假假,弥天大谎,黄金蟒,你信还是不信?

    ——

    答案是信,但不完全信。

    珀没有动她,可也没有放她回去,而是关在了旁边的一间小车厢里。

    珀的性格没有如此谨慎,现在许诩几乎可以断定——噜哥也在车上,这是她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防备自己,但这情况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车厢的窗户是锁死的,外头有铁栏杆。门也紧闭着,刚才进来的时候,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值守。

    许诩静默的坐到床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接通的时候,许诩的心漏跳了一拍。季白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灼:“许诩?”

    她几乎是立刻答:“是我。我没事。”

    终于听到她的音讯,令季白久悬的心落回实处。但没见到她人,始终心绪难宁。默了一瞬,他语气坚毅的说:“我们十分钟后到。等我。”

    许诩拿着手机,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山景。

    他说十分钟后到。

    大军从天而降、围追堵截,必然令珀和噜哥争个鱼死网破、利用一切手段逃生。而她身陷囹圄,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护身符?

    “季白,我被关在第四节车厢。”许诩轻声说,“我可能会成为人质。”

    话音刚落,轰鸣声四起,火车驶入山洞。一个又一个,阴黑的光影扑朔交错。电话里只余杂音和寂静。

    那头,直升机急剧颠簸,季白拿着手机不动。这时,坐在机头的特警队长在呼呼风声中大喊:“发现目标!准备迫降!”

    ——

    第一个信号,是前方传来的震天的爆炸声,整列车厢仿佛受到挤压,轰然急速刹住。许诩早有预料,紧靠墙边扶住床,但后背还是撞得隐隐生疼。

    这是他们正在炸断铁轨,迫使火车停下。

    很快,天空响起了飞机螺旋桨引起的气流声,亦隐隐有杂乱的车辆引擎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昭示着车厢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过了几秒钟,车厢门“嘭”一声被推开。

    珀和噜哥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许诩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回事?”

    噜哥一只手抬枪指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跟我们走。”

    许诩不出声,跟他们出了车厢。走道里全是士兵冲来冲去,大声呼喝。车外更是人影攒动,一片兵荒马乱。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噜哥转头看着她:“手机呢?”

    许诩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她接过“砰”一声就砸在车厢壁上。

    ——

    一片狼藉的车厢里,季白手持冲锋枪,与一队特警全力朝第四节车厢包抄过去。

    在克钦军司令亲卫团、中方特警队的双重威慑下,火车上不明情况的士兵们,并未进行正面抵抗。很快局面完全被控制,特警们亦在羁押罪犯的车厢,发现了定时炸弹——这与专案组之前的推测一致:珀打算制造意外,至于他是准备放走这些罪犯,还是杀死这些罪犯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无从知晓了。

    可是,许诩去了哪里?

    季白和特警们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雪白床铺还有浅浅下陷的痕迹,十分钟前,她就是坐在这里,用听似沉静,实则有一丝掩不住的难受的声音对他说,她会被挟持?

    这时一名特警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手机:“季队!”

    季白接过,只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追!”

    地毯式搜寻迅速在周围山头展开。

    刑警都分配到各个搜寻小组里,季白与一队特警冲在最前头。然而山野茫茫、珀与噜哥又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一时间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个小组也越散越远,漫漫不见踪迹,只能偶尔靠对讲机和手机交流。季白始终绷着脸,警惕的搜寻着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这时,他的小组抵达了一小片起伏的土丘旁,举目望去,只见树林深深,寂静无声。

    季白的目光,被草丛间一点暗白色吸引。强光手电迅速打过去,他快步走过去……

    是拇指盖大小的纸片,上面有几笔墨迹,纸面还很白,没有沾到太多灰土,显然留下没多长时间。

    季白心一紧,迅速站起来:“立刻在附近找,有没有类似纸片。”

    很快在前方找到了第二片,这次写着“30-40岁”,另外还有几笔胡乱的涂画。

    大伙儿精神一振,沿着纸片方向快速前行,很快又找到第三片,这次写着“性格暴虐?”

    一名武警迟疑的问:“季队,这些纸片真的是被挟持的刑警留下的?为什么内容看不出联系?”

    天色已经全暗,月色稀疏的从林间透下来。季白正蹲在一片草从前,伸手拾起同样的一块纸片。

    “是她留下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胸膛中从来坚韧冷硬的心,却像是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涨发疼。

    纸片上,正是他熟悉的清秀字体,笔迹飞扬的写到:“季白、三哥、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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