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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056章

    第55章

    太阳从远山背后升起,整片山岭笼罩在金黄明亮的光芒中。草地愈发翠绿,衬得尸体像一幅生动、静美而渗人的画。

    季白、许诩跟几个资深刑警站在外围,法医检查完之后,起身走过来:“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初步怀疑死因是氰化钾中毒,这也是尸体脸色红润的原因。此外,手腕脚腕有铁链束缚过的伤痕,阴~道有红肿和撕裂性伤口。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结论要解剖后确定。”

    众人都是一静——这么看来,这桩案子更像是他杀,而且是奸~杀。

    季白面色沉肃的问:“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赵寒答:“还在核查。”

    法医正小心翼翼的移走尸体,许诩走过去,盯着她白皙柔美的侧脸,静默不语。

    刑警们四散勘测现场,许诩在尸体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季白身边。他正站在陈尸点背后的那片岩壁下,凝神沉思。

    “这个弃尸点的选择,费了一番心思。”他指着岩壁下方的泥土痕迹说,“这里有陈年泥石流冲刷痕迹,也就是说,到了雨季,尸体很快被掩埋。”

    许诩接口:“凶手并不想尸体被发现。”

    季白点头,又说:“这片山区只有狭窄的山路,数公里内都没有监控,如果罪犯有车也拍不到。山上树草繁密,只怕也很难找到罪犯脚印。”话刚说完,抬眸望去,发觉许诩的脸色有点发白。

    看看左右无人,季白走到她身旁:“怎么了,不舒服?”

    许诩:“没事,有点累。”

    季白这一路心思都在案子上,完全没管过她。此刻才想起她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连夜赶到这里,也难怪累了。轻声说:“一会儿下山我还背你。出了山区找点吃的。”

    许诩心头一暖,但随行的还有县里的刑警,答:“不用背了,影响不好,我没事。”

    季白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不好,男同事照顾女同事天经地义。但我也不能让其他男人背你不是?”

    许诩也笑了,两人不再讲话,继续各自勘探尸体旁的草地。

    结果果然如季白所料,刑警们搜索了整个山岭,一无所获,罪犯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毛发和其他物证。

    ——

    大伙儿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法医的详细鉴定报告很快出来了,证实了早上的结论。此外,还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残余的药物,经鉴定是日本产INVERMA原液,这是一种女性强效催情素,网上就能买到。轻量服用会使人的精神和肌体都处于亢奋中,并产生强烈的性幻觉。

    许诩回警局后,先窝在季白办公室的沙发上补眠,补充精力。醒来时天色已黑,大伙儿都外出查案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沉思片刻,她起身去停尸间。

    她已经毕业,现在是正式刑警。按照季白的想法,局长也同意,她可以独立自主的安排工作,专注于犯罪心理研究,只在集体行动时,听从季白调遣。

    ——

    停尸间宽敞明亮,空气清冷。工作人员在外间办公桌前低头写报告,只有尸体孤零零躺在一个金属平台上。

    许诩戴上手套,掀开表面覆盖的白布,一寸寸仔细检查。她闻到尸体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强生牛奶沐浴液的味道。正出神,忽听身后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道:“有什么发现?”

    是季白。他刚从外面回来,俊脸沉肃、黑眸寂静,高大身躯仿佛还沾染着外间夜色的清冷气息。

    许诩头也不抬的说:“死者咽喉红肿,这是为什么?”

    季白略一思索答:“按照尸检报告,她服用了性兴奋剂,身体也有频繁性~交的迹象。”

    许诩明白过来——应当是药物作用,令死者在性~交过程中歇斯底里的大喊,才会造成咽部红肿。

    她继续查看尸体,季白站在她身旁翻看尸检报告。过了一会儿,许诩又问:“下~体耻~毛全部被修剪干净,为什么?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干净性~感?会让男人更兴奋?”

    “应该是。”

    许诩蹙眉,转头看着季白:“我不太了解——这个癖好对于男人来说算独特吗?”

    季白沉思片刻答:“不算独特,很多男人喜欢这样。”

    许诩点头:“不过结合尸体其他方面状况,我感觉凶手对这一点,比其他男人更迷恋。”

    时法医来了,季白走到一旁,跟他低声交谈。许诩也查看得差不多了,将尸体覆盖好,拖了把椅子,正对着尸体坐下,盯着她的脸。

    许多零散的线索在心中快速串联,许诩脑海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幅幅画面——

    那应该是个灯光柔和的房间,很安静。女人手脚都被锁链束缚,只能任由男人摆布。他先将她浑身洗得干干净净,也许他还会低头闻一闻她身上沐浴液的清香。然后他会一点点仔细剃去她最隐秘处的毛发,满意的看着她白皙饱满的身躯,宛如初生婴儿般干净纯洁,躺在自己面前。

    他会给她穿上暖色柔软舒适的衣物,这让她看起来清新、漂亮又温顺。然后他会给她喂食性兴奋药物,看着她为情~欲主宰的痴迷而妩媚的模样。

    他会将她禁锢在身下,一遍遍反复征服占有。而她精神恍惚,在极度的亢奋和感官刺激中,始终尖叫连连,直至喉咙肿痛失声……

    后来,或许是厌倦,或许是她激怒了他,或许是其他原因,他把她带到深山之中,以最美最乖巧的姿态,躺在这世上只有他知晓的角落,安静的死去……

    再次想起发现尸体时近乎优美的画面,许诩忽然觉得阵阵恶心。猛的回神,按着胸口平复。再抬头望去,季白还在跟法医讲话,并没有看这边。

    ——

    这天深夜,刑警队全体人员回到警局,再次碰头。

    窗外夜色静深,树影摇曳,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大伙儿脸上都有些倦色,但个个神色冷肃,极为专注。

    老吴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叫白安安,23岁,霖市人。霖大毕业刚一年,目前是某外资会计师事务所职员。她从国庆前一个星期就没去上班,当天一位同事收到她的短信,说要回老家,让代为请假。所以公司那边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引起注意。”

    赵寒补充:“我们询问过白安安的同事、朋友、家人,她的性格非常开朗、积极,工作表现和人际关系都很好,不存在自杀动机。另外,她是单身没有男朋友。”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现几张白安安的照片。比起死时的安静模样,她的生活照显得更加笑容洋溢、光鲜靓丽。

    大胡说:“这么算起来,她失踪了整整两个星期。”

    想到尸体的种种迹象,众人都有点恻然。这两个星期,对这位漂亮、优秀的白领女孩来说,是否就像沉沦于地狱?

    这时有人问:“头儿,你怎么看?”

    这案子感觉十分棘手,大伙儿不由自主都把目光投向季白,希望他能找到突破口。

    季白沉静的目光环顾一周,答:“除了尸体,罪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目前要做进一步推断比较困难。

    但是,凶手也留给我们几个非常明确的侦破反向。”

    大伙一听,都是精神一振。只听季白继续说:

    “一、氰化钾是管制药物,任何人购买都需经过严格审批、登记在案。小赵,你立刻去核查审批记录;

    二、存在情杀的可能。老吴,你带队调查死者白安安的日常人际关系,重点调查与她有情感纠葛的人:过去的男友、追求者,每一个都必须详细盘问;

    三、凶手将尸体运送到深山中,他必然有一辆车,且有一处较为独立的房屋,才能对受害人进行诱拐、囚禁,不被人察觉。这一点你们筛查时务必留意;

    四、大胡,你负责调查本省所有强~奸犯资料,看近期是否有人刑满出狱,是否有作案嫌疑。

    今天起所有人暂停休假。另外,这起案件的资料,对外必须严格保密。”

    大伙儿纷纷点头,记录下他说的内容,几组人各自进行具体分工。这时季白见坐在桌子末端的许诩咬着笔头,兀自出神,于是扬声问:“许诩,你有什么意见?”

    许诩的犯罪心理研究,目前定位为警队传统侦查手段的补充方法。而这起案子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同寻常,所以大伙儿都好奇的望过去。

    许诩点点头,答:“我也没有具体结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凶手对死者倾注了比较浓厚的感情。”

    大伙儿都是一怔。

    为了让他们理解罪犯的心态,许诩说:“我先解释一下关于强~奸的一些成熟理论。

    男人为什么要强~奸女人?表面看是因为约束不了性~欲。但为什么会约束不了性~欲?说到底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按照国外研究结论,有的男人是通过控制女人,满足内心权力欲望;有的完全是为了发泄内心愤怒;

    还有的人,如果生活中和男女关系都比较失败,强~奸能带给他们获胜的感觉。这一点也反映在犯罪数据上——在我国的强~奸犯里,在任何国家,低收入低学历者都会占较大的比例。

    青少年强~奸,主要是因为对性的好奇。”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许诩话锋一转:“但还有一种人,渴望通过强~奸,与受害人建立亲密关系(*)。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心态的成因,但我认为本案凶手就是这一种类型。

    他认为他与受害人的关系是私密的、纯洁的、热烈的,并且由他控制主导。他没有对死者施加任何其他的身体虐待,甚至连死亡方式,选择的都是会带给他一定风险、但是不会带给死者任何痛苦的氰化钾。

    我初步判断,这个男人应该在20-40岁间,经济状况良好,外表整洁、为人细致耐心,没有暴力倾向。他是一位心理变~态者。鉴于他对亲密关系和性~欲的强烈渴求,应该是单身。他过去很可能追求、骚扰、跟踪过受害者,但是不成功。所以,我很同意季队的观点——重点核查与死者有情感纠葛的人。”

    ——

    工作繁重如山,许诩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季白还留在警局,主持大局。

    直到夜里十点多,季白才回来。他进屋的时候,许诩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拿着凶案现场照片发呆。

    季白一身疲惫,坐下搂着她的腰,微阖双眼靠在沙发上。

    许诩转头看着他:“还是没有进展?”

    季白点点头。大伙儿实在扛不住了,他给大家放一晚上假,明早继续紧张的工作。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她。从紧绷的工作中暂时脱离出来,与她肌肤相亲就像怀抱着一汪温暖的清泉,软化他已经麻木僵硬的躯体。

    “还在看照片?”他从背后环住她,唇舌在她细滑白皙的脖子上流连,低声问。

    许诩点头,蹙眉:“嗯。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画面。”

    季白一怔。

    可许诩想了想,还是没头绪,许是疲劳过度,脑袋也有点疼,索性放下照片,转头亲亲他:“快去洗澡吧。”

    ——

    浴室传来淅沥水声,许诩盯着浴室门发了一会儿呆,走回卧室,关上门,从包里翻出个验孕棒。

    这是下班回家时,在楼下药店买的。她读了一遍说明,拿着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几分钟后,许诩举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仰面倒在床上。

    按照百度结果,避孕套质量不好中途破裂、避孕药受潮、前期没带套时男方零星分泌物、过程中男方用力过猛或者角度力度原因使得套套滑落……都可能造成意外怀孕。

    许诩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揣进裤兜里。

    ——

    回家不代表没工作,季白洗完澡,泡了杯咖啡,拿着叠资料进了卧室。

    许诩正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似乎不错。季白微微一笑,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从资料中抽出一小叠递给她:“白安安的朋友资料,你看这部分?”

    两人配合一向默契,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效率很高。

    许诩接过资料,再看一眼墙上的钟,11点了。也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肚子有点涨涨的,就像有人在提醒她不许再熬夜加班。

    沉默片刻,她说:“我今天不想干了,我要睡觉。”

    平时有工作她都是二话不说比他还有劲头,今天的反应叫季白有点意外,伸手摸摸她的头:“累了?”

    “嗯。”

    季白亲亲她的额头,将资料拿回来:“给我,你先睡。”

    ——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季白坐在桌前,屋子里只有他在台灯下翻动资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一看,许诩蜷在被子里,小脸净白如玉,已经睡熟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季白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怀中空荡荡的,倏地醒过来,发觉许诩不在床上。

    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床尾,正低头看着地面。窗外暗蓝的晨空、微黄的路灯,在她背后交织成静谧的光影,小家伙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有心事?

    季白刚睡下没几个小时,脑袋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立刻坐起来,探身过去,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怎么了?”

    许诩转头看着他,神色挺沉着,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红晕。她抬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个棒状物丢到他怀里:“有了。”

    季白的困意一下子全醒了。

    第56章

    “有了。”

    窗外晨光黯淡,房间里温暖静谧。两人对望着,一时都没讲话。

    大清早的,季白的确被这消息震得有点懵,但也只懵了一瞬间,喜悦便像大片大片清新的绿草,在心头快速而无声的滋生。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问:“我不是都戴套了吗?你也吃药了。”

    有一段时间,季白没戴套,许诩吃一种市面常见的长期安全避孕药。她闷闷的答:“霖市天气湿润,可能是药受潮了。而且还有一次你出来的时候,套不是蹭掉了吗?”

    季白凝视她片刻,将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掌心,声音中有了笑意:“怪我。”

    许诩低头不吭声。

    见她如此沉肃模样,季白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许诩要打掉这个孩子,季白其实不会太意外。她才刚毕业,年纪也小,之前从无生孩子的打算。加之性格独立,事业心又重,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可季白从小接受的教育,堕~胎这种事就不应当发生。

    而且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打胎?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他抬眸看着她安静而苍白的小脸,心头的柔软渐渐蔓延。但说服她留下孩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沉吟片刻,刚想开口,却见她忽然抬头,一脸坚决的看着自己。

    季白心口倏地一紧。

    许诩盯着他,开口了:“还需要去医院复查确认,不过□不离十。”

    顿了顿说:“如果怀了,坦率的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孩子我都要生下来。”

    窗外的天空露出微白颜色,周围的一切寂静如梦。季白看着她那双清黑澄澈的眼睛,心头唯有阵阵暖流轻快的激荡着。

    也许是见季白沉默不语,许诩微蹙眉头,一板一眼继续解释:“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周全考虑:二十五六岁是女性最佳受孕年纪,堕胎对身体有一定伤害。而且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接受……”

    “好。”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断她的论述。季白一把将她扣进胸膛,低头就吻下来。

    唇舌热烈的纠缠片刻,他才放开她,黑眸依旧近在咫尺盯着她,沉沉含笑:“既然你想生,我当然听你的。”

    许诩忍不住也笑了。

    其实验出怀孕后,她整晚心情都有点沉重。虽然当机立断决定生,但到底事关重大又没有任何准备,如何能轻松下来?季白此刻毫不掩饰的欢喜和赞同,着实令她宽慰不少。

    季白抬头看着墙上的钟:6点,离上班还有两小时。这几天白天都不能请假。

    “换衣服,现在就去医院。”

    “嗯。”

    许诩洗漱的时候,季白已经换好衣服,打电话给朋友,联系市妇幼医院。一切安排好后,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打开抽屉,拿出藏在一叠衣服里的戒指,揣进兜里。

    天空阴雨绵绵,大清早医院里冷清而寂静。两人在妇产科等了一会儿,就来了位医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每项指标都很符合标准,确认怀孕无误。

    两人回到车上时,雨还下个不停。天色也亮起来,整条街湿漉漉的像是笼罩在水雾里。

    季白并没有马上开车走,而是将车停在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握着她的手,静静望着雨帘。

    许诩也沉默着。这个消息到底来得突然,她有很多事需要琢磨。

    季白也在琢磨:最近都在忙案子,但必须抽个时间,去她家里提亲;原本想先举行订婚仪式,也可以省了;案子一结束就筹备结婚,但时间太紧迫,无论怎样,可能都要大着肚子举行婚礼了……

    他的手也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戒指盒。此情此景实在太普通太不浪漫,但他嘴角的笑意还是有点抑不住。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刚想把戒指拿出来,就听她说:“三哥,结婚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白心头微动:“你说。”手在口袋里握着戒指不动。

    许诩转头望着他,目光坦诚:“怀孕是怀孕,结婚是结婚,我们不必为了孩子提前结婚。我们俩说到底只相处了半年,虽然我已经非常爱你,但婚姻是一辈子的承诺,还是要慎重。

    我们现在还处于一开始的蜜恋期,应该对彼此了解更多,再磨合一段时间,感情稳定成熟,水到渠成再考虑结婚。这样婚姻才能更稳定、更持久、更幸福。

    当然,孩子还是随你姓。”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季白望着许诩,沉默不语。

    他早该料到的,未婚先孕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个事。她希望感情更成熟再结婚,也符合她谨慎迟钝的个性。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打算先订婚,可以明年再去领证。

    不过,她直愣愣的那句“我已经非常爱你”,又叫他心头阵阵悸动。两人都没说过“我爱你”这样的甜腻话,谁想她今天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只是……按她这么说,将来儿子都满地跑了,他也不一定有名分?

    那他作为男人,也太失败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沉吟片刻,他柔声开口:“许诩,结婚的事当然要你愿意才行。不过你也不用太早下定论——你看,现在刚怀孕,生孩子还得一年时间。到时候我们也相处快两年了,那时候你的想法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你刚跟我好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现在会‘非常爱我’吧?我看可以到时候再决定。这才是慎重负责的态度。”

    许诩心想确实是,点头:“好。”

    季白微微一笑,不再涉及这个话题。虽说是缓兵之计,说服了她到时候再决定,稍稍有点怅然,口袋里的戒指又得继续雪藏。但他倒不是很忧心——且不说到时候必然父凭子贵,她自己半年就非常爱他了,再过一年,肯定离不开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季白将车开得格外平稳,在车流中穿行。

    遇到红灯,徐徐停下。他一侧眸,见许诩又拿出了凶案照片在看。

    季白原本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胎教着实血腥。

    可她身为刑警,根本不可避免。最后季白还是开口:“能少看就少看一点。”

    许诩却有点发愣,根本没答。忽的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熠熠亮光:“我想起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画面了!”

    季白和许诩直接开车到了省厅,找到许诩的师兄——孙清林的办公室。

    孙清林看到他们,有点意外,微微一滞后,问:“季队,许诩,有什么事?”

    许诩将凶案照片递给他:“师兄,这个现场你有印象吗?”

    孙清林接过一看,神色骤变。

    许诩在警校时,协助教授重点研究美国案件,亚洲案件主要由孙清林负责。所以许诩有印象在哪里看过类似照片,却不像孙清林如此笃定。他很快从档案柜里拿出一盒资料,放到两人面前。

    一张张照片,美好得就像生活里的画。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蜷首侧卧,躺在草地上、土地里、森林中、溪水旁……连衣服的风格,都跟死者白安安类似,都是暖色调,看起来无比清新柔和。

    孙清林坐下来说:“这是三年前香港的‘天使杀手’案,目前查知受害者八人,未知受害者数目不明。全都是22-25岁企业白领,都失踪一段时间,最后死于氰化钾中毒。这个案子当时在香港很轰动。”

    季白和许诩都点头。他们都听过这个案子,只是没有深入了解。

    孙清林又拿起白安安的照片:“凶手当年被警方追捕,坠海身亡。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潜逃出国。但是看到这个照片,我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狂热模仿者。”

    季白和许诩都是一静。许诩问:“师兄,你重点研究过这个案子,有他的犯罪心理画像吗?”

    孙清林:“我不仅有他的心理画像,我有他的全部资料和照片。”语气愈发沉重,“他是霖市人。”

    他很快找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两人。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打领带,留着平头,棱角分明脸庞上,有俊朗英气的五官,薄薄的唇角,还有温和的笑意。

    孙清林:“冯烨,案发时22岁,今年25岁。因为成绩优秀,以全额奖学金考入香港大学建筑系,毕业后在某上市企业任职员,获得香港居民身份。案发后证据确凿,被全港通缉。后来就失踪了。”他叹了口气,“如果真是他没死,回到霖市……”

    季白问:“有他在霖市的地址吗?”

    “有。”他翻出页资料递给两人。

    半个小时后,季白将车停在市里一家老国营企业的宿舍小区外,同时调集几名刑警,在周围戒备。

    冯烨的资料,两人已传回刑警队,通令全市搜捕该人,同时联络香港警方,获取更多资料。大伙儿得到这个消息,振奋的同时,心情更加沉重。

    沿着老旧小区的狭窄道路往里走,季白脚步一顿:“要不你回车上等着?”

    许诩瞥他一眼:“没必要。”

    季白便不再劝,只叮嘱其他刑警,加倍当心。

    这案子的凶手是心理变~态者,许诩的工作将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他身为刑警队长,不可能让她置身事外。

    只能将她保护得更好。

    冯烨的家在六层,开门的是他的舅舅。是一位四十余岁的清瘦男人,厂里的技术员。

    “冯烨还有其他亲人吗?”许诩问。

    他答:“没有,他的父母早年就死了。”迟疑片刻问:“警察同志,你们想调查什么,香港的案子……已经过去几年了,冯烨不是也已经掉进海里死了吗?”

    大家当然不答。季白说:“我们想看看冯烨的个人物品。”

    舅舅点点头,把他们领到阳台,指着阳台一角的杂物:“很多都扔了,剩的都在这里了。你们看吧。”也许是不愿多聊,转身刚想走,季白又问:“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冯烨?”

    舅舅有些诧异:“没有。当然没有。”

    “那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舅舅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上个月,遭过一次贼。当时是半夜,我听到动静跑到阳台,人已经不见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但是没丢什么。”

    季白和许诩都是心头一凛。这个贼,会不会跟冯烨有关?

    舅舅回答完问题,去前厅了,季白和许诩拿起冯烨的东西,仔细翻看。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季白忽然一愣,将一张照片递到许诩面前。

    是冯烨的高中毕业照,他站在后排正中看起来比孙清林处的照片多了几分稚气清秀。许诩没看出异样,目光快速扫过照片上所有人,看到前排的女生,心头微惊:“姚檬?”

    季白点头:“他们是同班同学。”

    只见照片上的姚檬留着垂顺长发,穿着校服长裙,那时候就显得娇艳动人。

    许诩:“我回警局就跟她联络,看她是否了解冯烨的状况。”

    两人继续翻照片,却都是冯烨小时候照片,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季白又拿起旁边的一堆书开始翻看,忽的一怔,将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许诩。

    许诩一看,也愣住了。

    是姚檬的单人照。她穿着警校的制服,坐在阳光树荫下,正低头看书。行人在她身旁留下剪影,而她恍然未觉。

    这看起来,像是一张几年前的偷拍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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