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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006章

    第5章打包带走

    走道里的灯柔和而明亮,像洁白细薄的纱帐在头顶无声浮动。

    他的脸就在很近的上方,英俊、白皙、冷漠。他的手非常有力,也很稳,苍白修长的手指扣在我的膝盖上,令我连大腿根都是痒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走到机库,我这才看到原本空荡荡的跑道上,停着架银灰色的飞机,体积比直升机略大,机身宽敞,双翼短而厚。机舱的门已经打开,他抱着我踏上去,把我放在紧靠舱壁、没有靠背的椅子上,替我扣好安全带。

    我看了看周围,立刻吃了一惊——莫普就躺在后方的地上,双眼依然是闭着的。

    “他还好吗?”我低声问。

    “需要修理。”非常平静的声音。

    我就不再说话了。

    “指挥官,是否可以返回母舰?”前方驾驶舱传来洪亮的声音,一个军装男人坐在那里,侧脸俊朗,是人类。

    “可以。”身边的男人答道,“走专属通道。”

    “是。”

    舱门缓缓放下,“咯噔”一声合拢,然后机身就开始轻微的震动。我抬头看着前方,透过厚厚的玻璃罩,笔直狭窄的黑色跑道延伸得非常远,但能看见尽头——它像一块悬空的木板,秃秃的伸入幽黑太空。

    我抓紧椅子的扶手,手心沁出了一点汗。

    “害怕?”耳边忽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没有……啊!”

    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尖叫,简直就像动物被殴打时发出的尖细凄厉的声音。因为飞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加速,我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被惯性重重甩向身后舱壁,眼前的一切变成银白色的光影转瞬即逝。再定睛一看,面前已是黑幕一样无边无际的太空,我们冲了出来。

    我不由自主深呼吸,心脏狂跳不已,脸也有点发热,,下意识看他一眼,却注意到他的手臂不知何时抬了起来。

    他的手垫在了我的后背。

    难怪刚才我撞到舱壁却是软的,一点也不痛。

    我没说话,偏转目光继续看前方,他的手一直停着没动,令我不得不僵直身体,避免与他的触碰。

    飞机开得很稳,机舱里静悄悄的。无数星球如同深黑水面上波光点点,在机身两侧安静掩映。我看着这令人窒息的美景,只觉得茫然。

    忽然,前方视野里,出现一艘椭圆形黑色飞船的轮廓,跟“天使号”看起来相差无几。只不过天使号是粉红色的——多么渗人而违和的颜色。

    那飞船越来越近,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我至少看到了十艘同样的飞船。还有一些跟我们乘坐的飞机差不多的小飞机,密密麻麻点缀在那些飞船旁边,看起来就像大象脚下的蚁群。

    这是……一支舰队?

    他的舰队?

    我再次抓紧了椅子扶手。

    我们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驶入了舰队阵营中。隔近了我才发觉,他们都是静止的,只有我们在航行——他们在等待指挥官。

    这一次我们没有进入机库甲板,而是飞船中部的一个地方,那里伸出一块椭圆形的黑色金属罩,当我们缓缓靠近时,舱门恰好对接上。

    他说的“专属通道”,看来就是这个。不过我有点疑惑,他有这么多人马,之前怎么只派一个莫普看守我?

    也许他没想到我敢逃,也许他认为我不值得动用兵力看守。不过现在我被他带回老巢,不可能再逃走了。

    舱门打开,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解开我的。我冷冷的说:“我自己能走……”

    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面前是一条阴暗狭窄的走道,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当我们走进去时,身后的舱门立刻关上了。

    他抱着我在一片黑漆漆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拐了个弯,他停下脚步,原本搂着我肩膀的手忽然松开。我感觉到身子一轻,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抓紧他的军装。

    他的手几乎是立刻回到我肩膀上,有力的抱紧。

    这时“噔”一声轻响,柔和的光线出现在视野里,我抬头,原来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我明白过来,刚才他只是腾出一只手开门。

    这多少令我有些尴尬。

    他一直走到沙发旁才放下我,然后自己站着,低头伸手整理衣领——刚才被我扯歪了。

    从我的角度往上看,他的侧脸显得秀气而干净,眉目疏朗分明。黑色的睫毛微垂着,眼珠澄澈清亮,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戾气凌人。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盯着地面。

    没想到他忽然转身,不发一言走了出去。

    我紧张的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似乎已经走远了。我松了口气,四处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干净雪白的大床,黑色皮沙发,方方正正的办公桌,灰色金属衣柜,还有个洗手间。这里跟飞船内壁一样,都铺满薄薄的暗灰色金属,色调冷硬、简洁。

    我窝在沙发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走道传来轻盈敏捷的脚步声。我有些疑惑——是谁?

    肯定不是他,他的脚步声沉稳清晰,不是这种声音……我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我连他的脚步声都能分辨了?

    也许是印象太深。

    一个熟悉的窄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橙红的圆眼睛闪闪发亮。

    “莫普?你没事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修”好了,心里有点愧疚。

    “不,小姐。”他裂开嘴笑了,“我是莫林,莫普的兄弟,指挥官的管家兼家庭医生,他让我来给您医治伤口。”

    我一愣,他已经大踏步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金属箱子。他在我面前站定,冲我歪着脑袋,显得很好奇——其实他不会有明显表情和目光,但是他夸张的肢体语言,清晰的表达出情绪。

    “听说您放倒了莫普?”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忽然单膝下跪,朝我伸出右手,头仰得很高,“一个战斗力接近0的纯种人类女人,放倒了武装机器人卫队长莫普?还砸断了指挥官的腿骨?老天!幸运女神赐给指挥官一个多么强大的未婚妻!小姐,我是否有幸与您握手?”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比起莫普的严谨沉稳,他显得……异样的热情。

    我迟疑的朝他伸手。

    他的金属指尖刚与我相触,忽然“啊”了一声,闪电般缩回手,身体还抖了一下,好像很怕的样子。

    “差点忘了!如果被那个占有欲超强的家伙知道,我握过你的手,搞不好下个月我就被发配前线了。”他学人类一样大口喘着气,打开身旁的箱子,“还是先医治伤口吧,小姐,请躺下,让我看看额头。”

    因为莫普的原因,我对机器人的印象不坏,而且他还是在给我疗伤。

    我听话的躺下,他细长的五指十分轻灵的在我额头活动起来。我忍不住问:“你说……占有欲超强的‘家伙’?”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千万不要告诉指挥官我在他背后说坏话。”

    他继续忙碌着,嘴里喋喋不休:“……只是因为不想别的男人踏上专属您的飞船,就只留下老实的莫普护送您。结果差点让您走失。无比英明的指挥官,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下意识接口:“他怎么不派女兵?”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为什么我要参与讨论“派谁看守我”的问题?

    莫林歪着头看着我:“噢,他一心一意要向未婚妻表达忠贞,怎么会让别的女人靠近?舰队的女兵本来就不多,四年前就全被无情的调走了。”

    我顿时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金属箱,嘱咐了我诸多事项,然后去了趟浴室,离开时对我说:“热水已经放好了,您应该放松一下。指挥官在处理军务,可能会很晚回来。”

    我也觉得浑身黏糊糊不舒服,可根本没有换洗衣服。我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孤零零挂着几套跟主人一样刻板清冷的军装。我又打开另一个衣柜,这下呆住了。

    裙子,满满的塞的全是裙子。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白的;丝的、棉的、绸的、亚麻的……统统是紧身高腰、蕾丝裙边、背后蝴蝶结,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很喜欢这个款式?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单调的重复,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但应该是我敏感了。他是军人,自己衣柜了除了军装什么都没有。很可能他是贪图方便,一个款式直接买了几十条。

    我找出条棉质柔软的白色裙子,当成睡衣。

    我快速洗了个澡,确实如莫林所说,舒服了很多。又吃了莫林留下的药,很快感觉昏昏欲睡。

    可我很怕睡着的时候被侵犯,努力强撑着。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回来。我坚持不住了,爬上床睡觉——瓮中之鳖,睡哪里都没差,无谓委屈自己。

    因为始终提心吊胆,我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又听到那沉稳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际。

    我立刻惊醒了,睁开眼,刚好看到他关上门走进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人站得笔直,挺拔的军装仿佛也沾染上窗外黑色宇宙的清冷气息。因为肤色很白皙,乌黑的眉眼格外醒目。

    他看我一眼,走到沙发旁,摘下手套搭在扶手上,就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我坐了起来。既然他已经看到我醒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躺在床上,好像在等他临幸。

    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传来,我看到自己微红的十指紧抓薄薄的被子。我想这一切终于无可避免,我有点难过,可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我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可又想一切早点发生早点结束。

    我陷入徒劳的焦躁和纠结,这时水声忽然停了,过了几秒种,浴室的门打开了。

    我不由得抬头,首先看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迈了出来,结实光~裸的身躯沾着水珠,仿佛雕塑般在灯光中闪闪发亮。宽阔挺拔的肩膀、窄瘦紧绷的腰腹、修长的四肢,还有一小片杂乱的黑色丛林,全都在这一刹那,浮光掠影般映入我的视线。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什么也不穿就出来,几乎是立刻移开目光,胸口就像堵了块棉花一样气息不通畅。

    “在等我?”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怎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立刻回头对他说:“没有,当然没有。”

    我的目光牢牢盯在他脸上,可男人身上的某个部位实在太醒目。不仅颜色深黝,与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明显不同;形态也显得笨拙粗陋。

    即使我完全不想看,也无法不注意到,它正对着我的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紧绷,一点点翘了起来。

    第6章我会忍耐

    他只在浴室门边矗立了一会儿,就顶着那个东西,朝我走来。

    我后悔极了,刚才还不如装睡,至少不用直面他的赤/裸。我垂下头,视线中很快出现他的双腿。笔直、干净,小腿肌肉鼓鼓的看起来很硬,毛发浓密。脚掌很大,但纤长均匀。

    我全身都僵了。

    “睡里面。”他轻轻的说。

    我立刻往里挪,躺下来,想转向里面,又觉得把后背留给他很恐怖,只得直挺挺的看着灰暗的天花板。

    床微微一沉,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肩膀和胳膊上的皮肤,跟我轻轻挨在一起,我顿觉那些地方丝丝痒了起来。

    他没说话,我瞪着天花板。忽然他翻了个身,面朝向我。我不用侧头,都能感觉他灼灼的注视和温热的气息。

    然后……有什么柔软却紧绷的东西,抵在我的大腿上。我的脸热得像要烧起来,一想起那个晚上的痛苦和癫狂,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腰间一沉,他的手搭了上来。

    “结婚之前,我会忍耐。”他忽然说,低哑却清晰。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心里陡然一松,就像搁在砧板上的鱼突然又被扔进水里,那种死而复生的感觉简直无法言喻。他刚才脱成这样,我还以为难逃一劫,没想到他什么也不打算做。

    据我所知,斯坦星人根本不介意婚前性/行为。那他为什么?

    管他的,不结婚最好。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结婚?”我问。

    所谓结婚,不就是他单方面决定的吗?我巴不得这个日子永远不要到来——他一定听得出我语气中的讽刺和抗拒。

    “穆弦。”他回答。

    “什么?”我没明白。

    “穆弦,我的名字。”他用的是中文,大概是音译。

    穆弦……

    我下意识在心中重复,只觉得这个名字跟他人一样……难以形容。

    他没有立刻告诉我婚期,而静静的盯着我。也许是隔得太近,他看起来没有白天那么冷漠强势,湿漉漉的黑色短发贴着额头和鬓角,清秀乌黑的眉目意外的显得安静乖巧。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立刻证明这些只是我的错觉。

    “婚姻对我的价值是满足欲望、繁衍后代。只要对象健康、忠诚,是谁没有分别,”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就不允许再改变。结婚之后,我不关心其他事,只要求你身心的忠诚。具体婚期,需要我父亲确认。”

    我的感觉,就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再吐一口口水——明明是他强迫我,却又如此倨傲而直接的说,不过是满足欲望繁衍后代的工具。

    我脱口而出:“既然是谁没分别,当时为什么找我?为什么不找个心甘情愿的女人?何必这样?”

    令我意外的是,他竟像被我问住了,沉默片刻,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硬邦邦的答道:“你不需要知道。”

    这之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他很快睡着了,沉稳悠长的呼吸声就响在耳畔。这令我很不自在,想要翻身,腰却被他扣得很紧。难耐的忍了半个晚上,才迷迷糊糊睡去。

    我做了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梦:我梦到当日他变身的怪兽朝我扑来,我一脚踢在它脸上,它忽然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狗,沉甸甸趴在我肚皮上,反复舔我的手和脖子,黏糊糊的很难受。

    后来小狗不见了,我又看到了外婆,冲过去抱着她大哭,我对她说外婆我其实被人逼得好难,我不知道生活要怎么继续。可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外婆摸着我的头,说了很多话,可我一句也听不清。她又轻轻的一下下拍着我的背,这感觉实在太温暖,就像寒夜里温甜的米酒入腹,令我只想沉溺不醒。

    这一觉前半段辗转反侧,后半段却是黑甜深沉。等我睁开眼,首先感觉眼睛有点干涸的疼痛,我知道那是哭肿了。

    再定睛一看,我登时浑身像沾满了刺球,又僵又痒。

    我的头没在枕头上,不知何时枕在他胳膊上。面前是一片暗白的胸膛,而他……他胸前的红点之一,竟然就在我鼻尖前方!我甚至能看清中央挺立的圆形小颗粒,还有周围轻微舒展的褶皱。它们点缀在平整匀称的光滑胸肌上,简直……太违和了。

    我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他削瘦的腰上,大腿跟他交叠着,甚至能感觉到他腿上柔软的毛发。在我抬起的大腿内侧,什么坚硬滚烫的东西,紧贴着微微颤动。

    我连忙把手脚都从他身上放下来,往后一退,立刻撞到了墙。我这才发现他都把我挤到了墙角,身后大半张床空荡荡的。

    “早。”头顶忽然响起软软的懒懒的声音。

    我抬头,撞上他平静清亮的黑眸,看起来醒了有一会儿了。

    我没回答,而是缩成一团靠在墙上。

    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又无法避免的看到他白皙结实的全躯,立刻针扎般闭眼,转身朝里躺着。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洗手间的门开了又关,我一直没回头,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我才松了口气坐起来。

    我去洗了个澡,换了条干净裙子,可皮肤上始终残留他的触觉,挥之不去。

    封闭的房间有点压抑,我来到外面走道,站在狭窄的窗前。太空依旧深邃,星光仍然耀眼,宇宙纯净安静得仿若初生。这是绝大多数地球人穷其一生也不能看到的美景。

    如果没有穆弦,这该是一段多么美好新奇的旅程。

    我很清楚无法再改变什么。

    那该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

    被他束缚占有的人生?

    不。强念而清晰的念头涌上心头:我的人生是我的。他不过把我当成一个叫“妻子”的工具!难道我就不能把他当成叫“丈夫”的器材?

    二十二年来,我对人谦恭有礼,真心尊重每一个人。可此刻,这种从未有过的高傲而冷漠的报复心态,却令我感到从未有过快意。

    他对我默认过,当日强迫我是出于无奈,现在要娶我,则是忠诚于兽族基因。他做所有的事,出发点并不是为了伤害我。他怎么会故意伤害我呢?我除了“性”和“繁殖”外,没有任何意义,他怎么会跟一个工具见识?怎么会考虑一个工具的感受和想法?

    对,我也应该这样。我应该连“恨”都不屑于给他。我干嘛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像这段日子一样,整天只是厌恶他抵抗他,沉浸在消极情绪里?

    他对我来说,同样什么也不是。

    就算一辈子要做他的女人,就算永远无法离开斯坦星,我也要过肆意洒脱的人生。我应该关心自己——在这个陌生星球上,除了华遥,谁还会关心华遥?

    我深呼吸,让自己平复。然后沉默的看着璀璨太空。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经憧憬过将来的爱人。他应当温文尔雅、宽容正直。他应当尊重我的一切意愿,是情人更是朋友。我们应该有灵魂和情感的深刻共鸣,我们的感情是日久生情的细水长流。

    ……算了,不想了。

    人生美好的东西很多,我只是失去了某些而已。

    “华小姐。”爽朗的声音在走道尽头响起,将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转头一看,怔住——两个机器人站在那里,是莫普和莫林。莫普没什么表情,莫林嘴咧得大大的在笑,所以很容易分辨。

    我们一同进屋坐下,我忍不住多看莫普几眼。只见他的头颅光滑无比,完全看不出昨天被我敲扁了一块。

    我一直认为他不过奉命行事,正想对他道歉,莫林一拍手掌,用兴奋而谄媚的语气说:“小姐,我们今天来,是向你汇报指挥官的财产状况。”

    “……财产?”

    “当然。他可是巴不得将一切都献给您,这份报告在去地球接您之前就准备好了。”莫林说。

    他从口袋中拿出块巴掌大小的黑色薄片,看起来像芯片。而后他手指在上面摁了摁,我面前空气中陡然闪出一米见方的悬浮画面。我吓了一跳,往沙发里一缩,他已经站起来,用播音员般的好听声音开始解说了。

    “指挥官的财产结构很简单,一笔钱、一颗小行星,还有他收藏的五百七十四架古董战机。”莫林指着屏幕。

    报告做得很形象,左侧是一些金币在闪光——当然是虚拟画面。上头标注了一个斯坦文字中的数字,我默默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有点心惊——折合下来,大概相当于地球百亿美元的价值。

    “指挥官对理财没有兴趣,这笔钱一直放在帝国银行。”莫林耸耸肩,“所以,会有小报批评指挥官是战斗天才、理财白痴。”

    我不由得想,当然是白痴。职业习惯让我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这笔钱随便做点低风险投资,收益都超过定期存款。莫林笑嘻嘻的说:“指挥官才不是白痴,他找一个懂金融的妻子就可以了。”

    我保持沉默。

    画面中间浮现一颗三维星球,正在缓缓运转。星球大部分是蓝色,有少许绿色,看起来鲜嫩浑圆。莫林语气骄傲的说:“索夫坦小行星,距离斯坦星球二百光年,是指挥官的母亲留下的遗产。”

    原来他的母亲已经过世。能够拥有一颗星球,想来是个很尊贵的女人。

    莫林用手点了点那颗行星,眼前的画面立刻变了。蔚蓝的海水像光滑的绸缎在阳光下浮动,一望无际的平原像绿色丝绒铺满大地。

    我们就像乘坐直升机,从低空俯瞰索夫坦星球。忽然有一群小动物从画面中慢吞吞的经过,看起来像狗,通体雪白,四肢短小,肉呼呼的。可又不是狗,长满长毛的脑袋上,蓝色大眼睛呆呆傻傻,比莫普的眼睛还要可爱。

    “那是鬓绒幼犬,索夫坦的珍稀生物。”莫林解释,“一种非常温驯的动物。”

    我们又粗略看了些画面:蓝色的迷雾般的森林、五彩的河流、乳白色的群山、橙黄色会闪闪发光的高大植物……就算我本来对他的事全无兴趣,看到这种奇景,还是被深深吸引。

    至于古董战机,我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莫林关闭了画面,把黑色芯片交给我,告诉我怎么用,并表示今后还是由他打理财产,但我可以全权支配这些东西。我接过芯片,心想就当放电影给自己看了。

    他们俩起身告辞,我看向一直沉默的莫普,真诚的说:“莫普,昨天,对不起。”

    莫林立刻歪着头看着我,我想那表示他非常惊讶。莫普的反应则平静得多,转头直视着我:“我接受您的道歉。”

    他公式化的话语,让我有点不自在,但也不打算说别的。

    他却继续说:“华小姐,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逃跑?指挥官这样的结婚对象,年轻、英俊、富有,忠诚,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我还没说话,莫林立刻双手抱头,原地剧烈摇晃:“是啊是啊!我也想不通。再没有比指挥官更好的男人了。”

    “……是吗?”我冷笑。

    莫林非常疯狂的用力点头:“当然!斯坦的十位舰队指挥官中,只有他对所有种族一视同仁,从无歧视和虐待,甚至以“狡猾多疑”著称的讨厌的橙人族,只要对他忠诚,都能得到重用。他还是个军事天才,带兵剿灭的叛逆种族比谁都多。而且他身体健壮、拥有半兽基因,性能力必然跟战斗力一样强悍惊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两兄弟一唱一和,一个严肃质疑,一个唱做俱佳。我看着他们同样懵懂的红眸,没有再说话。

    机器人不懂,难道他年轻、英俊、富有、忠诚,我就应该感恩戴德的爱上他吗?我靠自己,也能在地球过上富足、自由、惬意的生活,为什么要依附于他?

    “我饿了?有吃的吗?”我换了个话题。

    “马上送到。”莫林立刻转身出去,莫普看了我一眼,深深鞠躬,也走了。

    后来我吃了饭,坐在沙发里看莫林留下的资料,我看到一个漆黑的岩洞,那里的地下水发出幽蓝的光泽,七彩小鱼在其中游淌,一片浅滩上,许多圆形的晶莹石子,静静绽放五光十色的光芒。

    我正看得全神贯注,忽然感觉身后有点不对劲,转头一看,穆弦静静站在沙发后头,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是那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想去?”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以吗?”我转头继续看画面,用讽刺的语气反问。

    “那是你的事。”

    我有点意外——这个意思是,可以去?想起他昨晚的话:他不关心其他事,只要我身心忠贞。看来他并不打算干涉我的私人行为。

    这样更好。我忽然觉得轻松不少。

    脚步声响起,他走到一侧衣柜旁,拿出两套军装。我忍不住用余光瞟他,却看到他目不斜视走进洗手间,拿了他的毛巾牙刷出来。

    “抵达斯坦星前,我不在这里过夜。”淡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惊喜涌上心头,但我不想表露出来,很平淡的“哦”了一声,他就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实在求之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明明已经决定不被他左右情绪,但每次当他出现,还是会神经紧绷心跳急促。

    接下来十天,他真的再没出现过。每天只有莫林来给我送饭,有时候会送些“影碟”给我看——姑且这么称呼那种三维立体悬浮视频吧。我开始几天还有些心神不宁,后来就习惯了。

    这天,莫林告诉我,两天后再做一次超光速跳跃,就能抵达斯坦星了。这无疑让我有些怅然。

    今天他没带午饭来,而是一本正经告诉我,穆弦邀我共进午餐。我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我看过这艘舰队的介绍资料,现在是满员状态,估计到处都是男人。穆弦居然肯让我外出,看来他并不像莫林说的那么占有欲夸张。

    “华小姐,你能不能劝指挥官回这里睡?”出发前,莫林问我。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干脆的答道:“不能。”

    莫林忽然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着实吃了一惊!虽然他吐出的口水,其实是一种淡蓝色的液体。然后他双手叉腰,做出非常幽怨的姿态:“噢,老天,不要这么绝情!我问他为什么睡在作战指挥室,他说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华小姐,您让他失控了吗?”

    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我似乎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装傻说:“睡在别的房间没什么大不了。”

    莫林很用力的摇头:“大得了大得了!这几天他一直坐在椅子上睡觉。多么可怜的指挥官!”

    我不信:“飞船上连多余的床都没有?”

    莫林双手捂住脸,红眼睛一眨一眨:“难道你不知道他有洁癖?又喜欢裸睡,他觉得外面的床脏得要死。华小姐,你是个仁慈的女人,不该这么虐待自己的未婚夫。”

    “共进午餐的时候,记得要劝他啊!”莫林往外走,“您开口,他一定非常高兴。”

    我没说话,难怪那天他二话不说脱个精光,原来喜欢裸睡。

    那我更不想让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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