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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150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驯服

    这也是西凉茉一直淡淡地看着她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宴席,而一点也不着急的原因。

    一个是使劲地撩拨着人。

    一个又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自己与大管家偷情,生下了世俗不容的私生女,却还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他人,真是可笑之极。

    这样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值得她关注的必要。

    她已经厌倦了与这些女人们勾心斗角,她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更需要用的地方,比如怎么解决皇帝陛下硬要给她塞一个夫君,比如怎么离开皇宫前往边关,怎么寻找那一支神秘的军队,若是无功而返,又该怎么走下一步。

    对于韩贵妃这些喜欢玩阴谋陷害,言语之间给对方步步设陷阱的女人们,有时候直接用绝对高压的强权,会比寻常那种迂回往来的勾心斗角更有效。

    这也就是为什么内宅的女人们再如何精明厉害,对如靖国公这样的男人们却一样需要奉承讨好,因为女人们再如何善于勾心斗角,最终却还是要依附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掌握着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力!

    诸如吕雉、武后等等史书上留名的权力女性,在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力之前,只能借助男人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站在巨人的肩头之上。

    但她们能肆无忌惮地行事的时候,即使如戚夫人、韩国夫人等善于夺得男人宠爱,挑拨和设下陷阱陷害自己对手的女子,在篡夺了男子的权力的吕雉和武后面前,也只能被削耳断四肢,或者活生生毒死。

    这就是绝对的权力所衍生的力量。

    若用武技来讲,便是一力破十会。

    西凉茉品着杯子的普洱香茶,露出一抹淡淡的,满意的笑容。

    “你……你……。”德王妃看着西凉茉,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你”了半天,最后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能死死地盯着西凉茉,手里紧紧地拽着绸缎帕子。

    她能说什么,就算质疑芳官其实不是宦官之身,难道她能够要求芳官当众解衣么?

    又或者让人去查验的时候当个人证?

    谁能去当这个人证?

    谁又敢去当这个人证?

    皇帝陛下的心还在向着西凉茉的时候,出这个头,就是获得不耐烦了!

    德王妃已经不敢去听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嘲笑,更不敢去看皇帝陛下冷酷的眼睛。

    方才那一声“芳官确实为洁净之声”,陡然如一盆冷水当头给她浇下,让德王妃一下子从那种非要将西凉茉置之死地,或者要看着西凉茉狼狈不堪地求饶顺心的弥彰之火,瞬间都被浇灭。

    德王妃终于开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德王妃浸淫宫廷多年,自然是知道自己犯错所带来的后果,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

    韩贵妃看着德王妃那种都如糠瑟的样子,唇角一扯,暗自鄙夷,这老货,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韩贵妃虽然遗憾自己的失败,但仍旧损失不大,所以她笑着对西凉茉道:“贞敏,既然一切都是误会,茉儿你可别伤心,姨母自然会惩治那那些信口雌黄的小人。”

    德王妃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是在韩贵妃那种仿佛看死人的目光下,呐呐垂首不言。

    “姨母辛苦了。”西凉茉淡漠地道,那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冷淡倒是让韩贵妃的心中没底。

    她有些地想要说什么,但西凉茉已经转过看向看向宣文帝:“陛下,贞敏自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能否先行从这赏宴告退?”

    宣文帝听说西凉茉不舒服,立刻关心地看着她问:“如何就不舒服了,来人,带郡主去太医所。”

    西凉茉微微摇头,轻扶了额角:“茉儿只是有些头晕,回宫休息一会子就好了。”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的模样,心知她是已经对相亲宴的事全然没了兴致,只得点头道:“也好,你先下去休息罢。”

    西凉茉起身对着宣文帝福了一福,转身就离开了寓所,看都没看德王妃和韩贵妃一眼。

    既然正主儿已经离开,再加上德王妃方才闹了那么一出,宣文帝也只觉得扫兴,冷冷地对着韩贵妃道:“朕乏了,会三清殿修炼,你既喜欢热闹,便在这里好好地热闹就是了。”

    皇帝陛下虽然已经不如年轻时候精明狠辣,但是不代表他看不出韩贵妃的这点子挑拨人的小心思,绝非是怀了什么好意的。

    宣文帝说完,也不去看韩贵妃的脸色,拂袖而去。

    韩贵妃没有想到素来颇为宠溺于她的宣文帝竟然这般为了西凉茉不予她面子,心中顿时有些慌了起来,她连忙看向还没走的连公公,仿佛颇有些委屈地道:“连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如何将火都冲着臣妾发了,您看这不是……这不是……。”

    连公公顺手将韩贵妃悄悄塞过来的玉佩塞了回去,同时依旧是笑得颇为和蔼可亲,但话里的意思却让韩贵妃瞬间变了颜色:“贵妃娘娘,老奴这些年也没少收你的好处,只是这些年来都以为贵妃娘娘是个心有十八窍的玲珑人儿,也不知这几日您是不是有些心闷气短,心眼子都闭上了,陛下这几年有几回是有兴致出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宴席的,今儿这样被两位娘娘扫了兴子,恐怕这香鸾车要有些日子不能去娘娘的宫里接您了。”

    说罢,连公公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韩贵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自恼怒地骂,好一个阉人竖子,竟然诅咒她有心疾么!

    只是……

    陛下难道是真生气了?

    想起最近很是受宠的金婕妤,本是夏日炎炎,韩贵妃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

    ……

    西凉茉出了御花园,忽然问:“人呢?”

    那领路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西凉茉道:“人都已经送到暗室了,按照您的吩咐,如今还没有下手。”

    西凉茉点点头:“带路吧。”

    “这……暗房乃是血腥污秽之地。”小太监闻言总觉得领着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去那种地方未满不妥,而且还是连公公专门交待要下心伺候的贵人。

    西凉茉淡淡地道:“没事,只带路就是了。”

    小太监见如此便也只好恭谨地应了,在前头一路领着西凉茉过去。

    ——老子是小白好久不出来,没有大胸部就拿出月票的分界线——

    “滚开,不要过来!”

    “哐当!”

    “该死的,给咱家把这小混蛋给抓劳了!”

    “叮当、哐当!”

    “作死么,这么个瘦弱书生都抓不劳,你们还是司礼监的人么!”

    刚刚走到暗房,西凉茉等人就听见里噼里咣当的,人骂声、东西被打碎声,交织成一片,热闹之极。

    那小太监看了一眼西凉茉,立刻上前去打开门,正要吆喝:“郡主……。”

    声音没喊起来,忽然一个物件一下子就当着他的头脸打了过来。

    那小太监不防,一下子被那玩意儿砸个正着,顿时鼻血四溅!

    “见红了,见红了,是个吉兆,快抓住那小贼,一会子得了令好下刀,别误了时辰!”又暗房太监一见有人流血,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太监特有的尖利公鸭嗓尖叫起来。

    所谓见红吉兆,是指因为阉割之术乃是大伤身之术,尤其是成年男子阉割死亡率颇高,暗房之内要为男子净身之时,先在地上撒点儿鸡血、鸭血以祭祀鬼神。

    求得鬼神庇佑那些受了刀子以后躺在暗房内不得见风的新太监们平安度过感染出血关,活下来。

    其中尤其以人血最为吉利,但是谁愿意为不相干人的洒血,所以今儿见着有人倒霉一进门就见红,那暗房的太监就习惯性地尖叫起来。

    “滚犊子,你这不长眼的,也没瞧着咱家身后是哪位贵人,瞎嚷嚷什么!”那小太监被砸个正着,鼻血四溅,自然是脑恨不已。

    那暗房的太监平日里何曾见过什么贵人,只嘻嘻一笑:“哟,这什么贵人呢,是来咱们暗房讨宝贝,还是上交宝贝的贵人呢?”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贞敏郡主到,还不快点出来拜见贵人!”那小太监一听,冷笑起来。

    贞敏郡主的大名,早已经在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暗房太监一听,再瞄向小太监身后那一道优雅雍容如黑牡丹的美丽身影,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顿时诺诺地道:“是……是。”

    西凉茉早早在开门的霎那就有所防备,见着东西飞出,她微微一偏头,顺手将那物件捞在手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精致的笔镇。

    见着那暗房的太监出来,她不由微微挑眉问:“怎么了,这个芳官很难伺候么,如何让他走脱了,闹出这样的大的动静来?”

    能拿到镇纸砸出来,必定就是没有被束缚住手脚了!

    那暗房太监立刻恭谨而谄媚地笑道:“郡主,这芳官本就不是个好货,空长了一张斯文好看的脸,却是个最泼辣粗鲁不过的,咱们刚把他拖回来,绑在那净身台上,他没多久就跑出去了,后来好容易又才去抓回来,困在房里,如今刚刚抓住。”

    西凉茉微微颦眉:“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若是走脱的是刺客伤了宫里的主子们怎么办?”

    那暗房太监立刻诺诺点头称是。

    “既然抓住了,那么本郡主就进去探望一会子这位芳官吧。”西凉茉淡淡地道。

    “这……。”那暗房太监刚想说这不合适,但是看着西凉茉身边的小太监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便立刻恭谨地道:“您先稍等片刻。”

    得了西凉茉的肯首后,他急匆匆地钻进了暗房里,好一会方才出来,请西凉茉进去。

    西凉茉一进去闻着那房子里传来的香气,夹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败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微微颦眉。

    那暗房里的几个太监之中,以一名穿走蛇飞鹤补子的二品蓝衣太监为首,他正想过来谄媚几句,忽然间西凉茉颦眉,便心头陡然一悬,赶紧凑上来,笑道:“郡主,您这是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行了,把那些檀香什么的全都拿掉,这味道实在是……。”西凉茉摇摇头,只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方才那太监居然是进来给房子熏香的,这不熏还好,熏得让人只脑门子晕。

    那中年蓝衣太监赶紧转头去吆喝怒骂:“听到没有,还不去把熏香给灭!”

    有个机灵的,赶紧组织其他人各拿起一把大芭蕉扇呼呼地对着房间里扇风,这暗房是没有窗口的,好容易开着大门,扇了好一会,那让人忍受不了的味儿才散了些去。

    西凉茉这才有心情仔细地打量这传说中的暗房,原本倒也是整整齐齐的,两张床,床周围隔着一些矮柜子,上面放着一溜的形状奇特的刀具,还有各色药粉以及在阉割后给太监们插进伤口里通尿的空心稻草杆子。

    房梁上头吊着一个个包红布的小瓶子,里头大约就是吊着太监们割下来的宝贝了,看得西凉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白蕊、白玉两个都白了脸。

    西凉茉最后的目光落在那被绑在床上,身上那一身太监袍子都已经被扯得零落缭乱,帽子早就掉了,一头黑发凌乱披散着的芳官身上。

    芳官正冷冷地看着她。

    西凉茉站在他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预备成为真太监的滋味怎么样?”

    芳官白净的脸上还有好几道血痕,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是一双眼睛依旧是冷冰冰的看着西凉茉:“郡主想要怎么样?”

    他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那种颓丧,也没有强作镇定的嚣张。

    西凉茉睨着面前的男子,芳官确实有值得公主殿下迷恋的东西,光是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势,就不像一个单纯的戏子。

    只是……

    西凉茉忽然微微一笑,原本冷淡明眸完成狡黠的弧度,她低头凑近他道:“不怎么样,只是想亲自来观刑而已。”

    芳官看着西凉茉,近在咫尺的美丽温婉的面容,眸子里却满是凉薄与冰冷,他忽然眸子一眯,淡淡地道:“郡主如果真想阉了芳官,自然在一开始命人将芳官带走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何必要等到现在?”

    西凉茉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下白玉和白蕊。

    那二品太监看了看西凉茉,有些犹豫,将其他人打发出去以后,便凑近西凉茉身边低声道:“小姐,千岁爷是不会让小姐身处险境的,小余子就在这里留守,背过身去,不该看得,不该听的,小余子都听不见,看不到。”

    ‘小姐’这个称呼,是只有百里青的心腹才会知道的关于西凉茉的称呼。

    西凉茉看了那二品太监一眼,也不觉怀疑,毕竟净房这种地方对于太监来讲,也是重中之重,尤其是百里青这样的假太监更是如此,虽然他会锁阳之术,但是如今破了身子,自然是要好好地看着这一处每年每月都定期为太监们检查的地方。

    随后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留在这里。

    那小余子立刻恶狠狠地瞪了芳官一眼,随后走到门边转过身去。

    西凉茉随手拿起一把闪着阴冷光芒的锋利小刀慢慢地摩挲,也不急着回答,随后用小刀挑起芳官下巴,悠悠地道:“本郡主向来对心怀叵测的人从不心慈手软,原本是想阉了你这落井下石又背主的东西也不错,但本郡主一向惜才、爱才,所以对于聪明人一向欣赏,所以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这一次再背弃主子,那么就不是阉割这个轻松又前途无量的惩罚了。”

    “郡主想要芳官做什么?”芳官静静地看着她,感觉着下巴上那冰冷的刀锋传来的血腥寒气竟然与面前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模一样,他沉默了一会,随后还是不由自主地道。

    西凉茉垂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芳官一怔,随后仿佛很不可思议地看向西凉茉:“郡主,你莫不是疯了么,芳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接近那一位?”

    西凉茉抬起头,摸着自己手上的小刀:“是么,我怎么看你方才在宴会上对那一位充满了兴趣呢。”

    “郡主是看错了,那不过是对贵人投以注目礼,一个戏子需要回敬的本分。”芳官垂下眸子,淡淡地道。

    “本郡主最近呢,事多,并不喜欢与人打哑谜,你只需要回答做或者不做,就这么简单,也省得浪费你我的时间。”西凉茉在他身边的八仙椅上坐下。

    芳官冷笑:“若是我不做如何,做了又如会?”

    西凉茉叹了一口气,支着下颌道:“我从不爱强迫人,也不喜欢折磨人,你若不喜欢,我就留下你一截宝贝,或者直接一刀划开你的喉管,正好最近司礼监要进一批小太监,这人血可是这暗房祭神的好东西。”

    “对于想要杀掉我的人,我很少这么大方的。”西凉茉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西凉茉的话里像是开玩笑的口气却让芳官浑身一凛,他知道她绝对不是用这些东西在威胁人,她若是说道必定做到。

    芳官沉默了一会子忽然道:“好,郡主,我答应你。”

    西凉茉挑眉一笑:“怎么答应得那么干脆,就不怕我利用完你之后,过河拆桥,杀了你?”

    芳官看向西凉茉,目光冷冽,随后,他忽然道:“郡主,你过来,芳官告诉你为什么。”

    西凉茉见他四肢被缚,又并不像有内力的模样,否则之前就不会被司礼监的人抓住了。

    她便再次低头靠近他,眼底却闪过警惕的光芒,淡淡地道:“说说看。”

    芳官又道:“郡主,你靠近点,这是一个秘密。”

    西凉茉虽然觉得他的要求很怪异,随后,她看了一眼白蕊,白蕊心领神会,忽然欺身上前,指尖一并,快速地在芳官身上连着点了数下,封住了他数处大穴,又伸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他的嘴,随手抽出头上一根扁玉发簪在他嘴里一搅和,确定他口中没有异物和暗器,才向西凉茉点点头:“可以了。”

    白蕊本来就讨厌芳官,所以对芳官的动作自然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芳官脸色微微一白,神色间隐约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忍不住轻咳几声,讥讽地道:“郡主,你还真是小心呢,莫非平日里害的人多了,才这么怕别人害你。”

    西凉茉有点不耐地轻嗤道:“芳官,你能不能说点有实际内容的话,若是。”

    西凉茉说着倒是将侧脸靠近了他:“说罢。”

    芳官看着那莹白如玉一般的耳垂在自己面前,带着一种冷冷的香气,他眸子微微眯起,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道:“这个秘密就是……。”

    他说话声音太小,西凉茉下意识地再次凑得更近:“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她就忽然身子一僵。

    原来芳官趁着她靠近的空档,忽然伸出舌尖一下子咬住了他白玉似的小耳朵,同时轻道:“那是因为,我忽然发现我爱慕上郡主了,看着您美丽温婉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冰冷凉薄又残忍的眼睛,真是非常迷人呢。”

    说罢,他暧昧地舔弄着她的耳垂。

    西凉茉一下子眯起眸子,指间毫不客气地在他下巴上一戳,芳官顿时觉得下巴一阵剧痛,随后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嘴。

    西凉茉一下子直起身子来,冷冷地睨着他微笑:“你说是因为你爱慕上我了么?”

    芳官轻笑,冰凉的眸子里有一种奇异的魅色:“是啊。”

    同样,他也是话音未落,西凉茉忽然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打得他一下子偏过头去!

    “芳官,本郡主没有说过我喜欢聪明人,但是非常讨厌聪明人对我撒谎和自作聪明。”

    西凉茉收了手,脸上却没有一丝怒色,只是极为淡漠凉薄的眸光,让芳官忍不住转回脸,却忍不住将目光继续锁在她的身上。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是你所想象中的任何一个女人,若是你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别指望着出卖色相能蒙混过关,我非常乐意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人棍。”西凉茉微笑着说完后,冷漠地转身离开。

    白蕊和白玉都看到了这一幕,冷漠又鄙夷地齐齐哼了一声,跟着西凉茉离开。

    而那个蹲在门边守门的二品掌刀太监就开始发愁了,这是……这到底是不是告诉督公,今儿这里发生的事?

    虽然他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但是深厚的内力却也让他将这事儿听的八九不离十。

    若是他轻薄了郡主,大可以直接杀掉这个小白脸直接埋掉好了,但是听着郡主似乎交代这个小白脸去做什么!

    而且若是郡主在这里被轻薄,那么他也有失却不掉的责任哪,怎么办?

    这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啊!

    ——老子是被戴绿帽子的阿九的分界线?——

    “大小姐……。”白蕊有些担心地看向西凉茉。

    方才的事,她们都看见了,若是千岁爷知道,恐怕了不得了。

    “你们打算告诉别人么?”西凉茉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轻薄有点恶心罢了,但是也没少一块肉。

    白蕊顿时很有些委屈地道:“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呢,什么叫我们打算告诉别人么,难不成大小姐还不相信咱们这些姐妹么!”

    白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是沉默不语。

    西凉茉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那不就结了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况那个小余子也没看到什么呢。”

    小白从她袖子里跳出来,钻到她的肩膀上,趾高气扬地:“嘎嘎。”叫了几声,表示声援自家的主子。

    百里青什么,大太监什么的,都是浮云!

    西凉茉捏捏小白肥硕的小肚子,把它从自己肩膀上抓下来,忍不住对着眼睛一亮就要伸手过来抱小白的白玉吐槽:“我说白玉,你能不能不要再给这只小肥鸟喂肉了,它快得肥胖症了,每天拉屎奇臭不说,它还忒爱干净,要拿别人的衣服擦屁股,本郡主都被它毁了几件衣衫了!”

    白玉顾左右而言他:“……哦……那个啊……。”

    小白一听没肉吃,顿时凄厉地尖叫起来,以表达自己的愤愤不平:“尜尜、嘎嘎!”

    老子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啊!

    你见过吃素的苍鹰嘛!见过嘛!见过嘛!

    西凉茉揪住小白的翅膀,平视着它充满凶暴气息的黑豆鸟眼:“你想被百里青做成烤小鸟的话,就继续你的奔往肥胖的旅程!”

    百里青这种极度洁癖的变态,能容忍小白经常寄居在她的衣袖里、房间柜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而小白又特别讨厌百里青这个天敌时常都睡在她的房里,时常做出一些拉屎尿以表示老子此处一游挑衅行为。

    在某日百里青发现自己那顶十个能工巧匠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的、镶嵌着昂贵南珠与紫金做成的华美八龙朝冠上传来了一股禽类屎尿的销魂味道的时候,那根唤作理智的琴弦就能断了。

    他提着长剑追着小白砍,直追了十里,以小白在很长时间内尾巴上都是光秃秃寸毛不生为结束尾声。

    如果不是觉得小白还有那么点用处,百里青很有节制地表达了一种要将小白开膛剖肚,做一只烤鸡的欲望。

    小白一听西凉茉的话,再想起自己依旧光秃秃的屁股,现在还没长出几根毛,且不说飞不稳就算了,那日在皇宫的鸡舍里,准备临幸三只御用母鸡的时候,还被母鸡们嘲笑和公鸡们攻击了!

    这是何等悲催的鸟生,作为一只伟大的鸟,在与邪恶太监的斗智斗勇的路上,要讲究迂回斗争的策略,所以,神鸟报仇十年不晚!

    它立刻化身为乖巧可爱的宠物鹦鹉,点头、点头、再点头。

    白玉也不得不怜悯地看了小白一眼,随后点头同意,短期之内,小白要成为一只和尚鸟!

    西凉茉无奈地摇摇头,把小白扔给一直想要抱它的白玉,这才向长平殿走去。

    用过了午膳,天气渐热,她简单沐浴一番,便上床歇息一会,毕竟一大早起来为了这个相亲宴梳洗打扮,中间还要面对韩贵妃几个的挑衅,还是颇有点耗费精神的。

    模糊之中,忽然觉得身边挤进来一个人,她挑开疲倦的眼,只听见有低柔冷魅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好了,睡一会。”

    感觉身边那人身上凉凉的,靠着他仿佛就暑气全消,西凉茉翻了个身转进他的怀里,同时手上还自动自发地扯了他的衣带,放肆又恣意地把手搁进他的怀里摩挲着冰凉而结实细腻如瓷般的肌肤,西凉茉发出满足的叹息,用鼻子蹭蹭那人的胸口,又贴着他睡着了。

    那人身子素来比别人要低两度,冬日有点凉,夏日就极为舒服。

    那人原见她如此热情,正想嘲打趣她,谁知一低头就见怀里的小丫头竟然闭上眼沉沉睡了,毫不设防的模样,诱人之极。

    感觉着她柔软微烫的身子,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馨香和女子的妩媚气息,勾得他某处不自觉地有了反应,但是他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半天,还是有点无奈地低笑一声:“你这小妖精!”

    原本是趁着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的空隙过来享用一下自己的小花,却不想被自己的小花享用了,随后他也闭上狭长精致的魅眸,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也小憩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极熟,西凉茉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方才醒来,刚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顺手一摸,旁边已经空无一人,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失落感。

    西凉茉摇摇头坐起来,刚准备唤人,就见白玉端着水进来给她擦脸,见她醒着,便笑道:“千岁爷要奴婢给郡主带一句话。”

    “什么话?”西凉茉有些好奇地挑眉。

    “千岁爷说今早太忙,来不及,今晚再来好好享用……郡主。”白玉红着脸偷笑/。

    西凉茉没好气地抓过毛巾擦了把脸,忽然听见外头道连公公求见。

    西凉茉简单收拾一番,便宣了。

    她看着连公公进来,便笑着吩咐白玉道:“连公公来得真是巧,昨儿陛下让人将一筐子最新鲜的西域葡萄送过来了,还不去给连公公拿一些尝尝。”

    连公公笑着推辞:“郡主,这果子日后再尝不迟,只是那位德王妃,您看怎么处置?”

    第一百四十七章处置德王妃

    西凉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白玉先将一碟子的翡翠葡萄都洗好了,装进筐子里,又用冰镇上,随后放在连公公身边的桌子上。

    连公公倒也不推辞收了下来,笑眯眯道:“郡主真是客气了。”

    “公公为我担着非议,这点子东西不过是茉儿的小小谢意罢了。”西凉茉笑笑,连公公到底不是她自己的人,今儿芳官的事,也是他出手帮忙,虽然百里青在宫内一手遮天,却也是要连公公担着大风险的。

    “奴才的本分罢了,郡主可曾想好了怎么处置德王妃?”连公公客气一番后,并没自己来的本意。

    西凉茉顿了顿,微笑道:“处置德王妃?虽然德王妃今日实在无礼,但她到底是我的前婆母,怎么样也与我有过一段情分,若是我要求处置了她,恐怕不妥,有违孝道人伦。”

    连公公一愣:“依照小姐的意思,难道是放过德王妃?”

    这实在是不像郡主的作风!

    西凉茉挑眉一笑道:“本郡主在这宫里的非议还少么,若是今儿德王妃才在陛下为我举办的筵席上大放厥词,今儿就在宫里死于非命,公公觉得世人会怎么想我呢?”

    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小姐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吧,除非那些人的‘看法’对你而言定有用处。

    连公公默默地暗自嘀咕。

    但既然是郡主想要这么做,那想必定有她的理由。

    “好,奴才这就不回去禀报陛下。”连公公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点点头应了。

    西凉茉让白蕊将连公公送了出去,临走之时,她又着重交代一句:“德王妃难得进宫一趟,既然大家都看见了她闹御花园的夏日宴,便也让大家看着她平安无恙,精气神都好的样子出宫去吧。”

    连公公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随后唇角也弯起一丝诡谲的笑容来,点点头道:“是,小姐放心就是了。”

    看着连公公远去的背影,白蕊愤愤不平地冷哼一声:“大小姐,你为何要放过的德王妃,明明就是她想要陷害您在前的,既然陛下让她落进咱们手中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种人才是!”

    西凉茉轻嗤,随手捏了一颗翡翠绿的西域葡萄含进嘴里,感受着大甜度而带酸的滋味,西凉茉满意地眯起眼:“没什么好教训的,不过是一个自取灭亡的蠢女人,就算除掉她又能怎么样?何况一个人越在乎什么,越失去什么的时候,方才是生不如死,德王妃今儿还剩下什么呢?”

    白蕊一愣,看着西凉茉弯起的明媚眸子,里面的光芒妩媚温婉,却也如三月薄雪一般的冰冷凉薄,每一次大小姐露出这样的眼神的时候,必定就是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

    白玉则暗自叹息,郡主和千岁爷看起来真是越来越像了,那种眸子眯起来的时候,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但,千岁爷却是个太监……

    难道郡主要一辈子都和千岁爷这样过日子么,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拥有?

    白玉忽然忍不住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她微微颦眉,好像月事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了,难道那时候……

    “白玉、白玉、白玉……?!”

    白蕊拔高的声音一下子将白玉的神智拉回来,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的白蕊和西凉茉。

    “嗯,郡主……。”

    白蕊怪异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正在交代事儿,你怎么走神了?”

    白玉有些尴尬地低头轻咳:“郡主,奴婢今日有点不太舒服,兴许是昨日有点着凉了,所以今天才会有些精神头不佳。”

    可千万不要被郡主看出什么来,若是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事,不要说郡主会不会容得她,就是如今这个郡主正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贴身的大婢子若是再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来,不知道那些混账人还要在背后怎么议论郡主……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在这个时候还给郡主添堵!

    白玉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她很快还是做出仿佛有些受凉不舒服的模样来。

    西凉茉看了她片刻,方才微微一笑,柔声道:“既然是不舒服就不要在这里硬撑着伺候我了,白珍虽然回了国公府邸,但是白蕊、还有两位嬷嬷都在。”

    白玉有些犹豫:“这……。”

    白蕊立刻热心肠地往外头推她道:“快去,快去,这里不是有我嘛,以前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不也一样伺候大小姐!”

    西凉茉看着她也点点头:“去把。”

    白玉方才转身离开,有些削瘦的身形在逆光之中越发显得单薄。

    “这妮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比大小姐你操心的事还多。”白蕊摇摇头道。

    西凉茉拿出颗葡萄细细地剥,忽然问:“最近你和魅七,白玉和魅六怎么样了?”

    白蕊玉闻言,脸上瞬间涨红起来,眼光四处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道:“魅七还好,就是总爱惹奴婢生气,也不知他脑子都是什么,总……总想着……那些成亲了以后才该想的事。”

    “你给了?”西凉挑眉看向白蕊。

    “没有,当然没有!”白蕊拼命摇头,脸红得如火。

    当初小姐就再三叮嘱过,不管如何,都不能在成亲前与魅七有肌肤之亲。

    西凉茉看着白蕊的样子,点点头,再次叮嘱:“记得我说的话,若是太轻易得到,便会不珍惜,上赶着的买卖,总是要贱卖的,女儿家很宝贵,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子与男子不同,若是没有真正看清楚一个男人,就永远不要轻易地交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白蕊听了,有些似懂非懂,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是书里不是说了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且若是情分之间如此计较,像做买卖是的,岂非很没意思?”

    西凉茉闻言,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做买卖?没错,这就是做买卖,只是这是一辈子一锤子的买卖,如是不好好计较,好好筹谋,难道你要等着嫁过去后,方才觉得对方除了可以对你有情,也可以对别人有分儿么?何况男人这种东西……。”

    她顿了顿:“他说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怜你、若是不爱了,便是真不爱了,你可知道这一句所谓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是那大词人秦观为了打发当年一个他曾经临幸过,又许下诺言将来迎娶的妓子而写下的词罢了,可怜那一代名妓,为了秦观这一句话,便不再接客,一个不能再接纳恩客又不愿意被人赎身的妓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后沦落到凄惨而死,心中念念不忘的秦观学士却在其他青楼中一梦好眠到天光。”

    白蕊听的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丽的眸子:“大小姐,你说……你说的是……真的么?”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么美丽的词句背后,居然有这样龌龊凄惨的故事。

    西凉茉含了颗葡萄,微微眯起眼儿,淡淡地道:“当然是真的,你大小姐我喜读野史,总没必要骗你一个小丫头。”

    当年读书的时候,她成绩出众,又很喜欢读那些野史正史,除了《诗经》里的诗词尚且有些淳朴真美,那些儿唐诗宋词,再痴情凄然的语言,背后多少都有一个被辜负了、甚至香消玉损的可怜女子。

    所以她后来再懒得去翻弄那些东西,反而对政治哲学之类的东西感兴趣。

    “但是……但是大小姐,你和千岁爷不也……?”白蕊呆楞了许久,忽然嚅嗫地道。

    西凉茉挑了一下眉:“千岁爷当然不一样。”

    白蕊有些不服气:“有什么不一样!”

    西凉茉:“他不是个男人呢。”

    白蕊:“……那确实不一样。”

    西凉茉唇角淡淡勾起一丝笑来:“而且,每个人的情形都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么,就算这辈子我一个人度过,或者再嫁十次,也没有人能动摇我的信念,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平静,很好,你可以么?”

    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除非遇上那唯一的一个人,能够包容她一切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思维、性子;理解并且接受卑鄙的她、狠毒的她、心软的她,迷糊的她、精明的她、任性的她,她才会真正的把心和背后的空门交给对方。

    否则,她要么一个人平静而默默无闻地度过,要么成为武媚、吕雉那样的女子,放弃所谓的人伦情感,让任何人都不能欺她、辱她,站在人间权力的最高处,俯瞰众生。

    而她的出身注定了第一条路,她是永远都走不通的,那么就选择第二条好了。

    只是……

    百里青的出现,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那样的一个人,拥有修罗地狱之鬼一样最狠毒的手段和心肠,却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她的人。

    西凉茉垂下眸子,轻轻地叹了一声。

    “奴婢自然是比不得小姐的。”白蕊连连摇头,在她看来,大小姐的心性,根本就被不像一个女子,更像是那些在朝堂之上、战场之中争斗的文臣武将。

    她白蕊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一直伺候着大小姐而已,可比不得小姐。

    不过……

    “大小姐,难道你就与千岁爷一辈子这样纠缠下去么,这样会幸福么?”白蕊有些嚅嗫地小心问道。

    西凉茉笑笑:“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你能生存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并且大部分日子过得开心,而不是听着别人告诉你该怎么做才是幸福,如今千岁爷不够疼你小姐我么?”

    白蕊一愣,没错,小姐最近是比在德王府的时候,脸色还要红润白皙许多,千岁爷对小姐的疼爱,更是她们有目共睹的。

    若是小姐觉得她是幸福的,又何必计较世俗的看法呢。

    “这种话可不是你这个丫头能问得出来的,恐怕是白玉让你问的吧。”西凉茉看着白蕊一脸愕然地张着小嘴,顺手将两颗翡翠葡萄极为准确地扔进她的嘴里。

    “是白玉问的。”白蕊差点被葡萄噎着,赶紧闭上嘴,一边品着自己嘴里清甜的葡萄,一边感叹:“千岁爷对小姐真是好,这葡萄整个宫里也就是陛下那里还有一筐,听说早前贵妃娘娘那里去磨了陛下许久也才得了一串,大小姐这里可是有一箩筐呢,不知道千岁爷吃上了没。”

    初夏最早一批熟了的西域葡萄,用快马加鞭,再在箩筐里面放上冬日里存下的冰块,用厚厚的棉被裹着,送到京城里来。

    “他吃过了。”西凉茉以拳头挡住嘴,轻咳了一声,脸上微红,葡萄送来的时候,不但他吃了,还吃得淫荡无比。

    百里青送什么好东西过来,都美其名曰与爱徒共享,然后藉此名义,在她身上享用。

    西凉茉随后转移了话题,又扔给她一串葡萄:“对了,白玉最近和小六子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对劲?”

    “没有什么不对劲啊,白玉就是爱老欺负小六子,总是见着小六子从她房里出来的时候,可怜兮兮、泪汪汪的,就一次看见小六子是笑着出来的,奴婢估摸着白玉那天不在……。”白蕊一边吃葡萄,一边嘟哝。

    西凉茉闻言,挑眉:“小六子有一天是笑着出来的?”

    白蕊也没多想,只点点头:“嗯。”

    西凉茉没再问什么,径直望着葡萄,微微颦眉,思索着白蕊的话,忽然又想起早前白玉的不对劲之处,莫非……白玉真的被小六子那个扮猪吃老虎的给吃了?

    她当初虽然曾经怀疑过墨六、墨七被百里青派到她身边的用意除了监视她,还有藉此勾引她身边的婢女,以达到更好地掌控她这个棋子的目的,但后来发现或许是她多虑了。

    虽然她也比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得到传统意义上世俗认可的幸福,所以并不反对白蕊、白玉和墨六、墨七交往,但是,她也是知道司礼监对魅部里的顶尖刺客们从不吝啬,所以他们绝对是风月中的老手,绝对不会缺女人。

    所以她才再三交代白玉和白蕊要想好,当初担心会出事的是白蕊,却没有想到一个傻丫头却反而平安无事,倒是白玉……

    白玉不会是有了孩子吧?

    西凉茉有些发愁,脑子里不知怎么又忽然想到百里青身上去了,从那日他强要了她,彼此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情事频繁,会不会……

    西凉茉摇摇头,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应该不会的,因为她都有用药。

    她没想过未来会怎么样,至少,如今,绝对不是应该出这种意外的时候。

    ……

    那一头,白玉不晓得她的主子正在为她的事发愁,正打算回屋好好地想想要怎么办。

    也许,该去看看大夫了,若是没有最好,若是真有了,这个孩子……。

    白玉咬住唇,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便关上门,到茶几上拿了一只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时候,忽然一道柔软的少年的声音忽然甜甜地响起:“玉儿姐姐!”

    白玉便感觉有人一下子从背后将自己给抱住了。

    白玉一僵,随后双臂一挣,淡淡地道:“小六子,放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魅六只觉是白玉害羞,便转了个身。笑眯眯地把自己清秀漂亮的娃娃脸凑上去:“玉儿姐姐,那小六子晚上来找姐姐就不是光天化日了吧。”

    白玉看着他,心中一动,脸色微赧然,但随之而来的极度烦闷,让她一下子变得不耐烦起来。

    白玉一把推开他的脸:“走开!”

    魅六一个不防,竟一下子被推开了好几步,他愣了一下,看着白玉的无辜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得几乎让白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魅六随后垂下长长的睫羽,一脸迷惑地问:“玉儿姐姐,怎么了,小六子让你生气了吗,为什么要推开小六子。”

    白玉一直在疑心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眼,此刻见着魅六的模样,她心头的奇异的烦闷感越发的厉害起来,白玉别开脸摇摇头:“小六子,你先出去,我有些不舒服。”

    魅六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如小狗一样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白玉:“哪里,哪里不舒服,小六子给玉儿姐姐去请御医好不好?”

    白玉没耐烦地甩开他扶过来的手:“行了,你如今一个宫廷侍卫的身份,我一个宫女的身份,哪里能请来御医,况且我也只是累着了,就想一个人呆一会,你能不能不要总缠着我!”

    魅六圆圆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就红了,粉嫩的嘴儿一下子瘪了起来:“玉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咱们昨天不都还是好好的么,你还抱着小六子一起睡觉的!”

    白玉粉脸梭地瞬间涨红,恼羞成怒地尖声打断他道:“你给我闭嘴,不是你半夜抱着被子偷偷跑进我的房间,说你见到房间有死掉的宫女鬼魂,害怕了,我才不会让你留下!”

    而且最开始分明是让他睡地上的,后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她床上,厮缠不过他,就又稀里糊涂地让这个臭小子占了便宜。

    如今细细想想,魅六身为司礼监排行第六的刺客,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怎么可能会害怕什么宫女的鬼魂。

    若是他真害怕,那么早就被自己杀掉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白玉第一次开始怀疑魅六到底是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无辜,按照他的话就是从睁开眼开始就学着杀人,从来没有想过对或错,刺客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主子的命令。

    她怜他自幼便浸淫血腥之中,却难能保存一颗稚子之心,只是今儿想来却觉得仿佛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是被他无辜稚嫩模样哄得团团转,连身子都莫名给了出去的人,是自己才对!

    魅六看着白玉,眼泪微微地在眼眶子里打转:“玉儿姐姐……。”

    “好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前的事,就当做……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忘了吧。”白玉扶着自己的额头,支在桌子上,忽然道。

    她不想给郡主带来不该有的麻烦,这辈子她原本也是没有打算嫁人的,出身边关流放的奴婢,自幼长在军妓营里,她见惯了男人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甚至不把女人当人龌龊嘴脸。

    虽然她自认为比不得郡主那样的心智,但是既然郡主给了她新的开始,那么其实选择一辈子跟在郡主身边,其实才是真正不错的选择。

    一个人若是有了其他牵挂,便不能专心做好一件事,若是他日成亲生子,若是有人拿她的夫君和家人想逼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如今天这样保持着对郡主的忠诚。

    尤其是如今的状况下,郡主身边危机四伏。

    魅六……

    她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看不明白魅六。

    魅六一听,眼底有什么东西一沉,幽暗黑沉的光微微一闪,他忽然一把拉住白玉,喑哑着声音道:“玉儿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始乱终弃么,那天咱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啊!”

    “你就当我要始乱终弃吧!”白玉咬着唇道,她蓦然起身,一下子就将魅六往门外推了出去。

    “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做出你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你用这种样子完全可以去骗得第二姐姐、第三个姐姐!”白玉看着被她推出门外的少年,红着眼,咬牙说完之后,‘哐当’一声把门给甩上。

    魅六看着差点砸到自己鼻子上的门板,一下子就楞住了,怔怔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中陡然涌起一种惶惑感,仿佛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哼,装呗,装呗,今儿穿帮了吧!”头上忽然传来一道冷嘲的男音,魅六抬头看去,正巧见着魅七正躺在房梁之上,嘴里叼着一根叶子,闭着眼懒洋洋,一脸嘲弄的样子。

    魅六俊俏可爱的娃娃脸一下子阴沉下去,大大的眼眸也眯了起来,他忽然一扬手。“叮叮叮……!”

    疾风来袭,挟着致命的危险,让魅七立刻身子一跃而起,仿佛一片叶子一般轻飘飘地粘在了房梁的另外一边,他十指一扣,低头看向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面钉了一排闪着幽蓝冷光,分明淬了剧毒的钢针。

    魅七顿时怒了,朝魅六怒道:“你他娘的发疯了么,竟然对同僚下这样的手!”

    魅六阴森森地一笑,像一只无害的小猫瞬间进化成随时可以撕破别人喉管的豹子一般。

    “如果你还学不会闭嘴这个词怎么写,老子不介意让你再体会一下子当年咱们魅部比武的时候,你是怎么输在我手下的。”

    说罢,魅六转身离开,背影冷冽森寒。

    魅七看着面前一排毒针,忽然想起最近从郡主那里学来的一句奇怪的话,他冷哼了一声:“哼,装逼者死!”

    随后,他足尖一点,蹲在房梁上,顺手拿出自己怀里的毛笔和小本子,照着惯例,用舌尖舔舔毛笔尖,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不要骗女人,骗女人的后果很严重!

    ——老子是小白出来打酱油,讨要月票的分界线撒——

    夜色靡靡,乌云蔽日,随着夏日的到来,夜里也愈发变得燥热难耐。

    德王府里灯火幽幽,一丝风都没有。

    德王妃在自己的房间里,站一会,坐一会,却总是异常的焦躁不安。

    “小王爷呢,小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淡漠地响起:“王妃请稍安勿躁,小王爷说了他会来,自然是会来的。”

    德王妃看着那个面目陌生的老嬷嬷,拍案而起,怒道:“会来,会来,这都过了三日了,风儿却将本王妃软禁在这里,这就是他的孝道么?他在怕什么,王爷已经为了陛下而死,如今他要敢再动本王妃,天下言官该怎么写他,如今他也将本王妃好好地送会来了,不是么!”

    这几日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总是梦见一些恐怖的画面和事情,日日醒来,精神头越来越差。

    老嬷嬷看了德王妃一眼,还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王妃稍安勿躁。”

    德王妃到底忍无可忍了,她猛地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就往那老嬷嬷的脸上砸去。

    那老嬷嬷大惊,就在那花瓶眼看着砸到她头上,就要头破血流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挡在她的前面将那只花瓶瞬间给握在手中。

    “小王爷!”那老嬷嬷方才瞬间松了一口气。

    “风儿!”德王妃也瞬间眼睛一亮,随后脸色又沉了下去。

    司流风放下了手里的花瓶,随后对着那老嬷嬷道:“好了,嬷嬷,今儿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老嬷嬷方才恭恭敬敬地点头之后退了下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德王妃便又坐回了她自己的主位上,一如继往地等着司流风来给他请安。

    但是这一次,司流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道:“母妃,您这是做什么?”

    德王妃见他的模样,心中有气,便冷笑:“做什么,你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么,竟然为了那个贱蹄子软禁一手将你拉扯大的母妃!”

    司流风在她面前坐下,斟了一杯茶搁在她的面前:“看来母妃记性不好,您是忘了三日前您在宫里都做了什么,风儿记得在放母妃进宫请安之前,曾经说过希望您不要再给王府生出是非了,否则……。”

    “否则什么,本王妃还不是为了给王府、给你和你那惨死的妹妹出一口恶气,在众人面前揭穿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蹄子的真面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德王妃歇斯底里地怒道。

    过分的愤怒和不安让她原本丰盈的面颊迅速地消瘦凹陷,显得两个眼珠子特别的凸出,干瘪的脸和凌乱的头发都让她看起来像足了那些市井泼妇。

    司流风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随后冷冷地道:“母妃,你是真的为了给德王府

    还是为了给秦大管家出一口恶气,你自己清楚!”

    “我……!”德王妃被司流风的一句话给惊了一下,随后目光虚了一下,硬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么,那么,姨母你一定很清楚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司流风忽然抛下一句话,连称呼都换了,让德王妃瞬间脸色苍白。

    但她随后颦眉挺着脊背冷道:“你母妃就是我的亲姐姐,她怎么去世的,还不是为了生下你去世的,当初若不是为了姐姐的嘱托,我又怎么会因为要照顾你流产,此后放弃拥有和王爷子嗣,如今你便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有何面目去面对你的母亲!”

    德王妃越说越伤心,捂住自己的小腹,泪水忍不住一串串地掉下来:“若知道你会为了个女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当初还不如就不要留下你,莫非养儿不如生儿亲么!”

    “王妃,您不是想留下小王爷,而是您不得不留下小王爷,毕竟先妃虽然知道你向她下手的时间太晚了,却也早早对你做了防范,你吃了那样的药,身子根本驮不住阳气重的男胎,所以你一辈子都不会为先王爷生下继承人,你不也尝试过了么,若非再三失败,你又怎么会一心一意抚养小王爷呢,先王妃去世了,比起那些妾氏的孩子,小王爷与您总有血缘关系,以后也只会好好地孝敬你,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不是么!”一道喑哑的女音忽然响起。

    德王妃一惊,瞬间向司流风的身后看去,却发现了一张她熟悉而憔悴的脸——锦娘。

    或者说——静娘。

    德王妃看着她,仿佛见鬼一般瞬间瞪大了眼:“你……你……你还活着!”

    静娘一脸憔悴地站在司流风的身后,看着德王妃,目光幽幽如鬼火,闪着怨毒的光芒:“是啊,王妃很奇怪么,静娘还活着,怕是王妃早已经忘了当年允诺过要在静娘怀上王府骨肉之后,给静娘和孩子一个名分,如今静娘的孩子没有了,王妃难道不顾念一点骨肉之情么?”

    静娘随后顿了顿,露出个凄厉的笑容来:“是啊,王妃其实本来就是个不顾念骨肉之情的人,否则当初又怎么会为了争宠向自己的嫡姐下手。”

    德王妃惨白着脸退了一步:“你……。”

    “我怎么知道的?”静娘从司流风的身后走出来,低头‘嘿嘿’笑起来:“王妃,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我娘是谁了么,我娘就是先王妃身边的大婢女金思,我娘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之后,我就一直不曾告诉任何人,因为您对我确实也不错,我以为能生下小王爷的子嗣,从此一直好好地伺候您和小王爷,谁知,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和无耻……。”

    静娘一步步地逼近德王妃,瞪大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看着德王妃:“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害死自己的亲姐姐,还害死了先王妃的孙儿,你就不怕报应么,还想要小王爷为你养老送终,你也配!”

    “闭嘴,闭嘴啊,如果不是所谓的嫡庶有别,王爷一心只放在姐姐身上,还耗费如此人力为她修建什么塔,却不曾多看我一眼,我又怎么会往姐姐的肚子里放了药……。”德王妃看着静娘那种目眦欲裂,仿若恶鬼的模样,不知道为何,仿佛陡然间看见先王妃在生产濒死的时候瞪着自己七窍流血的模样一下子受不住刺激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德王妃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受惊一般瞬间抬头看向静娘,目光又落在了司流风的身上,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道:“风儿,风儿……我……我……。”

    静娘此刻却平静了下来,转身对着司流风福了福:“小王爷,静娘该问的,能问的,都问完了,先行告退。”

    司流风看了她一眼,随后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温柔神色:“好了,本王都知道了,静娘,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先回房间休息,迟点本王再去看你。”

    静娘脸上露出一丝怔然,随后低头轻声道:“是。”

    随后,她便退了出去。

    等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司流风看向德王妃,原本温和的星目之中掠过一丝森然光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母妃?”

    原本他对德王妃最后一点孺慕之情,和看在含玉与自己同出一父的份上的情分都因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全部都消失殆尽。

    “风儿……风儿……我……不是的,你不要听静娘那个小蹄子的污蔑,一切都不是真的!”德王妃看着司流风冷峻阴沉的目光,她瞬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心中满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一种仿佛要失去一切的恐惧。

    筹谋了许久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个时候即将烟消云散、荣华富贵、夫妻恩爱、儿女绕膝……一切的一切都终将失去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心。

    司流风看着德王妃苍白的脸,忽然冷笑了起来:“没错,或许正如姨母你说的一样,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与我的母亲是好姐妹,更真的不是对我父王忠贞不二的王妃,也不是真的疼爱我这个非你所出的儿子,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秦大管家不是死在江湖仇家的手中、不是死在司礼监之人的手上,是我亲手送他上了黄泉路!”

    “你……你说什么……。”德王妃瞬间瞪大了眼。

    “我说,也许姨母你应该下地狱去给我的父王请罪,又或者……。”司流风顿了顿,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外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令人心惊的残酷。

    “又或者你应该活着,受尽折磨来为你的罪孽赎罪!”

    司流风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残忍和他手上银亮的刀身反射出的冰冷的光芒,让德王妃瞬间如坠入冰窟窿,她咬着唇,浑身颤抖,只用指尖死死地扣住了茶杯。

    ……

    静娘如同一抹游魂一般飘飘荡荡地走过一处长廊,最后停在司流风给她安排的住处面前,她推门而入,随后关上门。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背后的烛火梭然亮起。

    静娘一惊,陡然回过头,看向了坐在自己位置上戴着兜帽的人,顿时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她还是用恭敬而低微的声音轻道:“少王妃,不,郡主万福。”

    西凉茉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看着静娘微微一笑:“不必多礼,怎么样,你家王爷表现如何?”

    静娘低声道:“静娘一切都是按照郡主的指示去做的,小王爷很愤怒,但是也很压抑,我走的时候他正与德王妃对峙,看样子小王爷原本知道的东西也很多。”

    “嗯。”西凉茉轻笑,顺手拿起剪刀在烛火里剪了点灯芯,方才淡淡地道:“很好,一会子你早点离开德王府吧,毕竟这里一直都不是我的地方,今日你既然为本郡主做事,本郡主不会亏待你,当然,若你要留下来继续侍奉你的小王爷也可以。”

    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调查德王府的事,至于对德王妃起怀疑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一座塔,若是德王妃如她所说一般对先王妃那般姐妹情深,又怎么会让那先王妃最爱的塔荒废掉呢?

    所以她便请了司礼监的人仔细地调查当初先王妃的死,虽然耗时很长,当年的人都死了不少,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久之前,她还是得到了调查结果。

    事实的真相与她当初估计的差不远,原本看在司含玉的份上,她并不打算拿出来的,只可惜,她愿饶人,却有人总是自寻死路。

    她不会亲自对德王妃动手,善恶到头终有报,就把德王妃的命运交给司流风——这个德王妃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的手上罢。

    静娘沉默下去,她在那被封闭的屋子里呆了太久,出来以后却发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是为了活下去,她答应了当初救了她的德少王妃,不,如今的贞敏郡主的要求,做一个指正德王妃的证人,即使她虽然确实是当初先王妃婢女的女儿,但是实际上她什么也不知道。

    “郡主,我想要留下。”犹豫了许久,静娘还是道。

    “你确定么,即使小王爷根本不是你的良人,即使他可能会将你灭口?”西凉茉挑眉。

    静娘点头,目中含泪:“是,我爱他!”

    西凉茉没有再说什么,她凝视了静娘一会,摇头轻叹,转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

    黑暗之中,巨大的床榻上,躁热的气息、冰凉的气息缓缓地纠缠,有细微的少女破碎难耐的呻吟在幽暗的空气里飘出。

    男子如瀑一般的黑发交织在她的光洁的手腕,粉嫩酥胸、柔软的腰肢上,仿佛黑暗中毒蜘蛛的网覆盖之上。

    “阿九……。”她想要拉扯他的发丝,却被他扯住了手腕,

    第一百四十八章求亲疑云

    “阿九!”女子柔软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气息,像水生的植物,柔软惑人,又仿佛春日里低低吟叫着的猫儿

    “嗯。”男子从她柔软的胸前抬起头,轻吮着她的唇边水渍,咬破了她唇瓣间含着的葡萄,甜蜜的汁液流淌下来,他满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很甜,丫头,你真甜。”

    暧昧轻软的话语伴随他身下渐渐粗暴的满是侵略性的动作,带来异样的刺激,西凉茉的指尖忍耐不住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头。

    百里青喜欢看着她失控的样子,更喜欢她不自觉绽放出来的热情与妖娆。

    “怎么办,真是想弄坏你算了。”他细微的喘息,像夜晚里妖魔吞噬人心时发出的引诱的呢喃,让人无法动弹被吞噬殆尽。

    “唔……。”她闭上眼,脸上轻红如暗夜里绽开的红莲。

    她表示对于他每一次这种欢爱里的无耻言论不做任何回应。

    他低笑,动作越发的激烈与粗暴,直到逼迫身下的人儿无助地发出最甜蜜的尖叫。

    ……

    许久,一切归复平静。

    夏夜静凉,西凉茉伏在柔软的丝绸被子上,懒洋洋地望着窗外漫天星光,身边的人慵懒地轻抚着她光洁的背脊,彼此肌肤相触的柔软,有一种奇异的亲密,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但她还是要问点儿杀风景的话:“对了,司流风最近那边似乎很安静呢,是在韬光养晦么。”

    她一直觉得司流风那里安静太过,这么些日子,并不见他有太多异动,不过今儿她送了他那么大一份礼,加上之前除掉秦大管家,从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帮司流风将府邸里有可能掣肘他的势力都铲除掉了,估摸着他总该有点儿动作才是。

    百里青支着脸颊,嗤笑道:“嗯,天理教这些日子已经被江湖各大门派都列为邪教,作为第一铲除之目标,若他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行事,根本用不着司礼监动手,自然会有人将他们全都消灭殆尽了。”

    其实想起来之前那一场日月神教大杀四方、震慑江湖的戏,确实让他破觉满意。

    “若是有机会,便真去当个东方不败的教主,遨游四方倒也比被拘在这破地方自在。”他忽然笑道。

    西凉茉闻言,忍不住想要笑的冲动,却不敢真笑出声来。

    还真是没有比百里青更适合当东方不败的人了。

    今儿只差挥刀自宫一步罢了。

    “你是在笑么,笑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千年老妖狐疑的声音,西凉茉立刻敛气屏神,换了个话题,以免自己忍耐不住,让那千年狐狸精看出破绽来。

    “我的师傅大人,您何必矫情呢,徒儿还真觉得没有比这朝堂之上更合适你站立之处。”西凉茉转过身,顺带翻伏在他的身上,嘲弄地道。

    有些人天生合适站在权力的顶点,就像每个人都有天赋一般,有人合适握着丹青妙笔走蛇于宣纸之上;有人合适手握长剑,立于万人沙场之间;百里青最合适的就是那种坐在黄金之椅上睥睨天下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孤家寡人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说那个合适站在朝堂之上的人是太子爷。”百里青慵懒地地轻抚着她的一头长发,让她的长发在自己的尾指上缠绕成解不开的结。

    西凉茉被他恶劣的小动作扯得头皮似痒非痒,似疼非疼,眯起眼抱怨道:“师傅,我能说你颇有点儿醋儿精的风范么,别扯,疼呢。”

    说罢,她伸手抢回自己的头发。

    百里青挑起剑眉,阴魅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醋儿精?

    这个欺师灭祖,不敬尊上的东西。

    他轻嗤,又在她胸口的小包子上捏了一把,邪魅的一笑:“敏感处的适度的疼痛可会让人更舒服呢,要不要试试?”

    西凉茉一听他的话,没好气地在他胸口上也咬了一口:“没这种不良兴趣,我比较感兴趣,你到底打算让我嫁给什么人。”

    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细腻光洁的肌肤下充满力量的肌理隆起。

    当初怎么会没发现他是个冒牌的太监呢,这样的身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太监能拥有的。

    “我说了嫁给为师如何?”百里青挑起她柔软的发丝,似非笑地道。

    西凉茉挑眉:“嫁给你好狼狈为奸是么?”

    百里青眸光里有隐约的流光飞逝,凑近她轻咬她细腻的耳垂:“正是呢。”

    西凉茉推开他的脸,看了他片刻,轻笑:“那就看师傅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能让皇帝陛下心甘情愿地把与自己所爱慕的女人生的‘爱女’嫁给一个臭名昭著的大太监。”

    百里青这厮又想做什么?

    嫁给他?

    这厮打算直接和她家那个便宜爹对上么?

    “呵呵……。”百里青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把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压在身下,低语:“为师现在来教你一个词可好?”

    西凉茉眯起眼:“什么词?”

    “任君恣意怜。”语毕,百里青的薄唇也覆盖上她柔软粉嫩的唇。

    西凉茉倒也不拒绝,只是微微垂下眸子,揽住了他的肩膀,承欢雨露。

    ……

    长长幔帐被夏夜的风吹起,挡住一室旖旎春光。

    ——老子是没月票会死星人的分界线——

    纵欲过度的下场,是一人早期神清气爽,一人晚起,腰酸背痛。

    西凉茉恨恨地瞅着千岁爷穿着华美骚包的朝服,优雅万分的款步离开,这才扶着自己的腰才慢悠悠地爬下床。

    这他大爷的叫什么事啊,这骚狐狸根本是在偷练采阴补阳的邪门功夫!

    何嬷嬷早早地领着白蕊端了热水盆子在房门外头伺候着,见着这情形,便直接打发白蕊去小厨房拿早点去了,自己接过脸盆端了进来。

    “小姐,你身子骨早年里亏得厉害,可要小心保养,不能由着爷来,年轻人都贪欢,却可要想着以后子孙福事才是正经的。”何嬷嬷把脸盆放下,拧了一把毛巾递给西凉茉擦脸。

    西凉茉有些窘迫地低头,接了毛巾细细擦脸。

    何嬷嬷看着西凉茉不说话,脸上一片绯色,便又道:“小姐也别嫌弃嬷嬷我多嘴,当初说小姐的身子至少二十有孕,方才对子嗣有利的话虽然是为了应付德小王爷,但是确实是有道理的,若是早早有孕,对您和爷的子嗣都不利呢。”

    西凉茉看着何嬷嬷有越说越多的趋势,赶紧地摆摆手:“好、好,我知道了,嬷嬷放心就是了,我一直都有用您给的药呢,我还是先吃点东西罢,一会子到校场去练练手,您先帮我打发个人去,把校场封了就是。”

    何嬷嬷知道她脸皮薄,但也点点头,以表示满意:“这才是正理,小姐这些时日荒废了手上的功夫也不好呢,一会子奴婢让白嬷嬷陪着您可好?”

    西凉茉一听白嬷嬷,不由微微颦眉:“罢了,白嬷嬷最近家中有点事,我已经让她回去处理了,您让白玉和白蕊跟着我就是了。”

    白嬷嬷最近在处理她那娘的后事,正是伤心之际,手头上事儿多,若是让她瞅着自己神清气爽的样子,怕是要心里又觉得不舒服了。

    到底白嬷嬷伺候自己那么些年,她还是要顾念着一点子白嬷嬷的感受的。

    何嬷嬷闻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西凉茉刚用完早膳,宫外便传来消息,靖国公府邸传来老太太身子有点不好,惦念着西凉茉,希望西凉茉能回府一趟住几日。

    皇帝陛下自然是准奏了的。

    “大小姐,老太太病重,怎么会忽然想起您,莫不是那一位要驾鹤西去了?”白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嘀咕。

    西凉茉瞥了她一眼,笑道:“你着嘴儿,是越发没个把门的了,若是让其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这孙女儿到底有多盼着老太太驾鹤西去呢。”

    白玉捡好了西凉茉防身用的物事,一边提过了一边对白蕊摇摇头叹道:“她这是和魅七呆在一起久了,自然是呆傻了的。”

    西凉茉忍俊不禁地低笑出声:“那是,有了夫妻相了。”

    魅七是个直性子的冷面杀神,但是遇到白蕊就像秀逗了似的,有趣得紧,和白蕊这个没心眼的丫头倒是挺衬的一对。

    白蕊怒瞪了白玉一眼,有点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小姐,你就别和白玉那个小蹄子一样打趣奴婢了,奴婢知道要小心说话的。”

    主仆三人说笑一阵,不一会就听见外头何嬷嬷过来道:“郡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几人方才一起出门上车,拿了出宫令牌出宫,一路驶往靖国公府邸不提

    等着西凉茉到了靖国公府邸,远远地便见着一个美貌妇人,上着一件白色暗云纹薄锦上衫,外套一件粉底金线绣夏日荷花的薄云锦掐腰比甲,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段。下着一条雨过天青色缀满细碎珍珠的马面裙,腰上缀着九转玲珑玉佩。

    她迎面走过来的时候,便环佩叮当,伴着香风阵阵,堪称是风情万种。

    “郡主回来了,快快请。”女子娇媚地一笑,领着四个大丫头、六个二等丫头齐齐过来行礼。

    西凉茉瞅着她片刻,温婉一笑:“许多时日不见,不想董姨娘竟然已经有主母风范了。”

    一个小小青楼出身的妓子,嫁入大户人家,就算是抬了妾,也是个贱妾,如何能当一家之主母,西凉茉这话里分明有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了。

    周围伺候这的管家婆子脸上表情都有些怪异和轻蔑。

    倒是董姨娘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只是依旧笑颜如花:“郡主谬赞了,正花厅里已经摆下了酒水,国公爷和世子爷都惦记着郡主呢,郡主快请罢。”

    惦记着她?

    老太太病了,不是让她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在花厅里先吃团圆饭?

    这可真有意思。

    西凉茉挑了下眉,淡淡地道:“好,咱们先回莲斋放东西,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话里半点没有提要去正花厅的意思,董姨娘脸色稍有点一僵,但还是笑眯眯地道:“好,郡主且先回莲斋休整,贱妾一会子就去禀报国公爷。”

    西凉茉淡淡地应了,领着自己的仆婢向莲斋而去。

    走了颇远,她依旧能感觉董姨娘站在后头看着自己的那种诡谲的眼神。“大小姐,奴婢看着有点儿不对呢,怎么大夫人过世了,这院子里却没有一点披麻戴孝的迹象,你看方才那董姨娘,更是穿红戴绿,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妾在主母大丧的时候穿成这般模样,就算不被当场打死,也定然要被发卖出去的。”白蕊低头在西凉茉的耳边愤愤地道。

    这个董姨娘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她一步登天的,如今倒是敢在大小姐面前摆起谱来了,是个大丫头、六个二等丫头,比起大小姐身边伺候人的规制还要气派!

    简直是岂有此理。

    西凉茉一边款步前行,一边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山中无老猴子称大王,如今这经国公府邸里已经没有了正经的主母,老太太又是多年不管事的,总要有人打理庶务。”

    白蕊和白玉互看了一眼,都暗自道是。

    三个正经的女主子,一个韩氏已经死在了大小姐的手上,一个慎二太太又被大小姐吓得疯魔了,只剩下一个识时务的黎三太太,却又死在了世子爷的手上,这偌大的国公府如今还真没有了正经的主子。

    白蕊暗自嘀咕,原本大小姐倒是可以主持庶务的,只是如今小姐在宫里伴驾,自然不能再在这里打理这些俗物,除了董姨娘,似乎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合适的人。

    只是这府邸里完全不像是主母初丧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西凉茉对于这样的疑问,只是淡漠地道:“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子见到了父亲,便都知道了。”

    还没走到莲斋,便远远地看见白珍领着莲斋的那些留守仆婢们在门前站了一溜,翘首以盼的等着她们呢。

    见着西凉茉等人走近,白珍等莲斋的仆人们脸上都露出喜色来,在白珍的带领下纷纷上来请安。

    西凉茉都含笑点头受了,又让人去把各色宫中果子点心和一个个装在小荷包里的小银踝子给给仆人们分发了下去,等着仆婢们都千恩万谢地捧着宫里的稀罕物品欢天喜地地下去了,西凉茉才进了莲斋的花厅里坐下。

    她随手拿了搁在桌上的茶品了一口,看向一旁的白珍:“这些日子让你在家里打听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白珍一边伺候着西凉茉用茶,一边轻声道:“回主子,最近珍儿发现一些很是奇怪的事,府邸里到现在都没有发出任何有关大夫人的丧报,除了咱们这些那日去了惊澜佛堂的人知道大夫人已经去了之外,国公府邸里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董姨娘,最近见着董姨娘越发的得势,而同时她似乎总有点子想往咱们莲斋插人的意思,而且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

    白珍看了看四周,声音越发地压低了下去:“最近董姨娘怀了八个月的孩子没了,据说是老太太下的手,出来的时候是个男胎,国公爷还看了那个‘小少爷’的最后一面,那‘小少爷’才去的,国公爷因着这个老来子的事和老太太的关系僵了起来呢?”

    西凉茉手上的青瓷杯子一磕,发出极为清脆而刺耳的响起。

    她微微挑起眉,唇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来:“哦,这可真有意思呢,董姨娘竟然流产了啊。”

    这可是真见鬼了,董姨娘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的女人,当初做出怀孕迹象的药,还是她从李圣手那里拿来,让青衣下在了董姨娘的杯子里,让董姨娘看起来像是怀孕了,连着三四个月不会来月事,但是最多四个月的样子就会腹痛不止,然后出现落红血块。

    其实不过是月事来了,由于来势凶猛,所以看起来极为像是流产。

    董姨娘怎么可能看起来是真的怀孕八月,才小产,出来的孩子还是活的?

    这可真是有趣呢。

    “青衣那里怎么说?”西凉茉忽然问。

    白珍颦眉道:“青衣最近不知道怎么被董姨娘猜疑上了,她最近不能进姨娘的房间,但是她探听来的消息是董姨娘让人在外头买了个早产的男婴,然后带进府邸里,放在鸡血里淹死了,趁着孩子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让人通知国公爷进产房一看,正巧就看见那孩子是去的样子,嘴角、鼻子里都还有血,看得国公爷心疼极了呢。”

    “难怪了……这位董姨娘还真是一个出色的戏子。”西凉茉低头品了口茶,轻笑出声。

    竟然能让盘踞国公府邸后院多年的老太太也吃了个闷亏,还真是厉害。

    “那也是郡主的计策奏效了呢,当初不就是要利用董姨娘去对付老太太么?”白玉轻声道。

    西凉茉轻嗤一声:“奏效?奏效是奏效,不过那也是咱们这位董姨娘早早看出来了,她日后地位巩固的最大敌人就是老太太,老太太是什么出身,老荣王的郡主,怎么可能让一个戏子出身的贱妾得了儿子的心,掌控国公府邸后院,传出去岂非贻笑大方?”

    西凉茉顿了顿,搁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行了,咱们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去拜见我俺爹爹和大哥哥了。”

    三婢女齐齐点头,又点了几个二等的丫头,提了些宫里下来的百年人参,天山雪莲之类的进补之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拜见老太太。

    果然也不出西凉茉的所料,老太太根本没有打算见她,依旧是称病不出,又让丽姑姑和金玉几个和西凉茉相熟的出来说了一番客套话,就打发她走了。

    西凉茉也不以为忤,这老太太从来就是个看起来韬光养晦,其实比谁都人精的人精,如今见着她身份特殊,也不愿意沾染上麻烦,索性不见。

    但西凉茉也无所谓,因为正巧她也懒得去上研一出祖孙慈孝的虚伪戏份。

    简单客套一番后,她便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路到了正花厅。

    果然一进门就见着摆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靖国公和西凉靖已经都坐在桌子前等候多时的模样,董姨娘则是在一边乖巧地执壶伺候。

    西凉茉看了眼靖国公,见他已经没有了几天前蓝翎夫人刚死时候的颓丧模样,虽然看着仿佛苍老了不少,但是却并没有拒绝美妾在一边的精心伺候。

    西凉茉眼里掠过一丝讥讽的光芒,但脸上依旧是一排温婉上前给靖国公和西凉靖福了福:“茉儿见过父亲、哥哥。”

    靖国公看见西凉茉,眼里一亮,微笑着亲自起身将她扶起:“丫头,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西凉靖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眼底掠过一丝幽暗冰冷的光芒,他也淡漠地道:“大妹妹请起,哥哥我受不得你这一拜,恐怕命都要短十年。”

    西凉茉对于他话里带刺,丝毫没有一丝怒气,只是微微一笑便起身了:“哥哥说笑了。”

    靖国公并不知道两个儿女之间的波澜诡谲,只以为还是韩氏的原因,让他们兄妹多少有些嫌隙,便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笑道:“好了,都是骨肉至亲,何必那么客气拘谨,茉儿,坐下吧。”

    西凉茉温婉一笑,便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径直用饭。

    饭桌上靖国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她关于内廷之中皇帝陛下最近的事,西凉茉倒也不隐瞒,一一地回答。

    靖国公到底是武将出身,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女儿,自然也没有再多做隐瞒,索性搁下了筷子,径直道:“为父有一件事要问你。”

    西凉茉看了靖国公一眼,到底忍耐不住了么?

    “父亲说就是了。”

    靖国公看了董姨娘一眼,董姨娘立刻乖巧地搁下酒壶,退出了房间,同时锁上了门。

    靖国公这才道:“为父问你,那日回宫之后,可有将你母亲已经驾鹤的消息告诉皇帝陛下?”

    问话的时候,靖国公目光灼灼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用布巾抹了抹唇,先是摇摇头:“没有呢。”

    在说出没有两个字的时候,西凉茉看见靖国公的脸色仿佛瞬间出现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随后仿佛有奇怪地道:“是了,父亲,女儿才觉得奇怪,母亲已经去了,为何府邸里的人却仿佛全然不知的模样,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父亲没有把母亲去世的消息通报宗正府邸么?”

    靖国公顿了顿,随后沉重地点点头,仿佛在斟酌言词一般地道:“是,此事尚且没有报知宗正府,为父决定暂时先将此事隐瞒下去。”

    西凉茉一惊:“这是为何?”

    西凉靖却忽然搭话了,仿佛含讥带讽地道:“为什么,如今皇帝陛下不是对妹妹你极为疼爱么,蓝大夫人与皇帝陛下曾经是什么关系,当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若是贸贸然让皇帝陛下知道了蓝大夫人已经去世的消息,难保他多年前想要对付国公府邸的杀心被激得再起,祸延一门。”

    话音未落,西凉靖的话便被一脸阴沉的靖国公厉声打断了。

    “闭嘴,逆子,有这么对自己的妹妹说话的么,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还不给为父滚出去!”

    西凉靖被靖国公毫不留情地呵斥之后,脸色瞬间微微发白,但是他深深地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起身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出门的时候,重重地甩上了门。

    “这个逆子,真是这般无礼!”靖国公被他的行为激得满脸怒色,咬牙拍案道。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淡漠一笑:“哥哥不过是真性情中的人,您又何必太往心中去呢。”

    他这父亲,明明是最疼爱这个大哥哥了,做出这种样子,恐怕还是担心她从此怨恨西凉靖,以后伺机报复。

    何况西凉靖说的事,也是真的,若非靖国公和老太太担心蓝翎之死,会祸延国公府邸,今日更本不会这般急切地请她回来。

    老太太可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她这个不孝的孙女才是。

    被西凉茉那种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一瞥,靖国公有些不甚自在地轻咳嗽一声:“行了,不说那个逆子了,但是暂时不要对皇帝陛下说出你母亲已经去世的事,恐怕还要你在皇帝陛下面前暂时遮掩。”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道:“女儿知道了。”

    她只是知道了,可不代表她不会在恰当的时机吐露此事。

    “父亲,既然陆相都知道了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他不也会将此事透露给陛下么?”

    靖国公听着西凉茉的话,脸上露出冷笑来:“这不也是他传话过来的意思么,若是他要告诉皇帝陛下,恐怕早就说了。”

    西凉茉闻言,随后微微颦眉。

    没错,陆相爷也有他不说的道理,当初陆相爷透露出靖国公夫妇把假的令牌交给了皇帝陛下,就是希望皇帝陛下一怒之下,追究此事。

    但蓝翎忽然已经身亡了,亡者为大,皇帝陛下若是知道此事了,恐怕全心都浸淫在蓝翎已死的悲伤之中,又对她这个唯一与蓝翎生下的女儿颇多顾怜。

    而她到底是姓西凉的,若是皇帝陛下顾怜她,恐怕反而不一定会对国公府动手。

    这不过是一个揣测上意的游戏罢了。

    只是看谁猜测得更准确罢了。

    只是……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虽然大怒,但是情绪却被百里青给安抚住了,并且将彻查此事交到了九千岁百里青的手上。

    所以这是个暂时三方都平衡的局面,只是不知谁先打破平衡,掀起腥风血雨。

    西凉茉默默地道,不管如何,她都不会任由国公府邸倒台的,毕竟这是她暂时名义上的依仗。

    “是了,皇帝陛下为你选了那么些人,你可有看上哪位青年才俊?”靖国公忽然问。

    西凉茉闻言,看向靖国公温婉涩然地道:“茉儿德行微浅,尚且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靖国公看着那张与自己深爱的女人最为相似的脸,犹豫了一会子,忽然道:“那日为父下朝的时候,遇到了德小王爷。”

    “哦,怎么了?”西凉茉挑眉,脸上一片风轻云淡。

    靖国公顿了顿,才低咳了一声道:“德小王爷向为父求娶你四妹妹。”

    西凉茉闻言,忽然觉得颇为好笑,这还真是——天赐姻缘呢,司流风最近喜欢上了吃回头草这样的游戏么?

    又或者另有打算?

    “哦,是么,想来当初许亲给德小王爷的人是四妹妹才对,如今四妹妹在外头坏了名声,要许很好的人家也不容易,既然小王爷想要娶四妹妹,那倒是好事。”西凉茉淡淡地道。

    靖国公在西凉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不由微微颦眉:“你这般大度,为父倒是欣慰,但是,且不说你四妹妹还在孝期里,就是咱们国公府岂能二女嫁一府?”

    西凉茉倒是真看出靖国公其实还是愿意将西凉丹嫁过去的,一来可以修补两府因为她而破裂的关系,二来西凉丹如今脸上坏了,留了疤痕,当初在定亲宴上的坏名声又传了出去,根本不可能还嫁入什么特别好的人家。

    如今司流风想要娶她,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就是这个名声上让靖国公府不太好看。

    西凉茉暗自冷嗤,这是打算来向她求个主意,还是来知会她一声,又或者……想让她以她的名义将自己妹妹嫁给前夫,以求个‘续缘’的好名头?

    “父亲便看着办就是了,女儿不过闺阁中人,也没有什么主意。”西凉茉不咸不淡地道,摆明不打算参合这件事。

    靖国公看着她的模样,便也没好再说什么,但是他顿了顿,便道:“是了,为父前日还见了太子爷身边的鹿先生。”

    西凉茉一顿,随后看向靖国公:“哦,鹿先生与父亲说了什么?”

    靖国公顿了顿,颦起了两道剑眉看向西凉茉:“鹿先生说,你与太子爷曾有一段过往,太子爷对你念念不忘,希望求娶你为良子。”

    西凉茉闻言,随后眸底闪过一丝厉芒,脸上却不动声色:“是么?”

    司承乾是疯了才会说这样的话,他是疯了么?

    她可不以为司承乾会疯了,那他说这别有用心的话想作甚?!

    第一百四十九章太子

    “我西凉世家素来以诗礼传家,家教严谨,女子一言一行堪为典范,太子乃一国之柱石,其身边所伴女子非清白之身而不可,茉儿,你不要得陇望蜀,攀龙附凤,失却了身份……。”靖国公盯着西凉茉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让他省心了。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靖国公,忽然打断他道:“得陇望蜀、攀龙附凤?父亲,您这是在怀疑女儿引诱一国储君么?”

    靖国公原本严厉而充满怀疑的面容一怔,看向西凉茉,却见她只是微微一笑,神情依旧温婉,只是那双眼睛冰冷得仿佛二月间最寒冷的冰湖。

    西凉茉冷冷地道:“父亲觉得女儿肖似母亲是么?”

    靖国公不知道西凉茉怎么会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有些怔然地下意识回答:“是,吾儿肖似乃母……。”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在父亲的心中,女儿也是如母亲一样厚颜无耻,水性杨花的女子,除了不守妇道,与夫婿和离,甚至如今还如母亲一般攀龙附凤,得陇望蜀是么?”西凉茉的话语尖利而毫不留情面,伴着她冰冷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刺向靖国公,竟然让靖国公有一种如冷风直入心底的森林冰寒之感。

    “为父……为父并非这个意思。”靖国公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在这个女儿的目光下生出一种狼狈之感来。

    西凉茉淡淡地道:“那么女儿就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了,当初甄选太子良娣,女儿便告诉过父亲,并无此心,如今区区一个良子之位,您觉得女儿还会愿意屈就么?”

    靖国公颦眉,有些哑然,他倒是真不知要如何反驳,但是他沉吟片刻后,还是试探着道:“吾儿自然素来心气高洁的,只是世俗对女子多非议,太子良子虽然比不得太子妃与良娣的位子,却也人人趋之若鹜。”

    西凉茉冷嗤,向来温婉的眉宇间毫不掩饰冷傲与不屑:“父亲勿要忘了,当今陛下还在,就算女儿生出这番不当心思,他又可会应允?若是父亲不放心,那么女儿就终身不嫁又如何?”

    她这位父亲大人听到她与太子殿下有所纠葛,会如此勃然大怒,恐怕不止是担心她攀龙附凤会给国公府邸招来灾祸那么简单,还有一种瞬间记忆起当年蓝翎夫人与皇帝陛下那一段纠葛的愤怒吧。

    不管是不是蓝翎夫人自愿的,毕竟与皇帝陛下真的生出了纠葛,连自己这个女儿身上到底流着谁的血都没法子确定,也是令他多年来极为感到羞辱的事实。

    说罢,她梭然起身,恭谨而疏远地道:“父亲要告诉女儿的,女儿都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做,女儿自然心里有数,父亲公务繁忙,女儿先行告退了,母亲那里还等着女儿去上一炷香。”

    说罢,她也不等靖国公回应,径自转身离开。

    靖国公一愣,他何曾被自己的儿女这般下脸子过,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懊恼来:“这丫头,实在是太无礼了。”

    但是想起那张与蓝大夫人肖似的美丽面容,他不由又是深深一叹,神色黯淡下去,低低自语:“蓝翎、蓝翎,本以为茉儿是个性子和软的,却不想其实她与你当年的性子竟也如此相似。”

    ……

    西凉茉刚推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低低的一声:“哎呀。”

    西凉茉看去,那被门蹭到的不是董姨娘又是谁?

    只见她端着酒,仿佛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似的,在西凉茉的眸光下,一点也没有偷听被人撞骗的羞窘与慌张,而是不慌不忙地对着西凉茉一弓身道:“郡主。”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董姨娘还真好雅兴,在这里等着伺候父亲么?”

    董姨娘垂下眸子,仿佛颇为谦卑地道:“郡主,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敢让你自称奴婢呢,省得哪日里我也莫名其妙地被人割掉了脑袋。”

    西凉茉此言一出,让董姨娘顿时一怔,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郡主说些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西凉茉淡淡地道:“身为女子,立足艰难,尤其是身在高门大户之中的女子,争权夺利并不出奇,只是姨娘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有底线的,莫要自作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说罢,西凉茉拂袖而去。

    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董姨娘美艳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竟露出一丝怪异的狰狞来。

    白蕊和白珍两个见西凉茉过来,便立刻跟了上来。

    “郡主。”

    “大小姐,怎么了,难道是国公爷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么?”白蕊见西凉茉神色冷淡,便心知是靖国公那里必定与大小姐不欢而散了。

    西凉茉摇摇头,随后对着白珍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董姨娘那里,你要多加注意了,她既然能做出出卖黎三太太的事,那未必就做不出出卖咱们的事?”

    “什么,是她出卖了黎三太太?”白蕊在一边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白珍看了白蕊一眼,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这事儿原本我也并不确定,只是青儿虽然已经被董姨娘防范着了,但多少还好是能能透出点消息来,这事儿恐怕是董姨娘在世子爷面前出卖了黎三太太,所以才弄出来的。”

    白蕊低声咬牙道:“那董姨娘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今儿为了夺取掌家权势这般出卖黎三太太,日后说不定真会出卖咱们。”

    西凉茉冷嗤:“她怕不是已经在我那大哥哥面前卖了我,否则我那大哥又怎么会提着黎三太太的头来找我,不外就是如今他不能也不敢动我,便给我个下马威,一来让我因为惊恐而日夜不安,二来也是宣誓,日后他必定会对我动手么?”

    白珍沉吟道:“郡主,看来董姨娘这个搅屎棍是留不得了,若是被咱们自己养的狗咬一口,可不好呢。”

    西凉茉轻笑,眸子里波澜诡谲:“就是要留着这个搅屎棍,要不怎么让这水更混些呢?”

    老太太实在太喜欢作壁上观了,留着董姨娘,能把老太君从那神位上拽下来,倒也不错,省得两人老换着给她出妖蛾子,倒不若让他们慢慢地斗着就是了。

    白珍点头,恭谨地道:“听凭郡主吩咐。”

    西凉茉随手从长廊边种植的花木里采了一朵艳丽的玉兰花下来,低头轻嗅了一下:“这些日子里,府邸里息了游乐喜宴,真是寂寞得很,如今既然母亲是秘不发丧,咱们就做个观音祭,请来水月庵的师太,据说那里的师傅们对于求子、求姻缘的解签,都是解得极为准确的,再用我的名帖去请些夫人小姐们过来就是了。”

    “这……。”白珍有些犹豫:“但是国公爷已经说了不许在这些日子里做游乐喜宴,而且水陆道场,这会不会被斥为不吉利呢。”

    “这可不是游乐喜宴,也不是水陆道场,没什么不吉利的,这是咱们大小姐对大夫人的孝心呢,国公爷也不能说什么的。”白蕊笑眯眯地道。

    西凉茉瞅着白蕊,笑着点点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最近倒是变得愈发机灵了。”

    白蕊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道:“奴婢难道不是一向如此聪明伶俐么?”

    主仆几人一路低低笑着离开自不提。

    西凉茉回到了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惊澜佛堂给蓝大夫人上香。、

    由于秘不发丧,自然这里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西凉茉来到惊澜佛堂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原本伺候蓝大夫人的那几个老尼姑大约都已经被靖国公秘密处置了,靖国公和所有手握兵权的大将一样,从不缺乏足够的狠心。

    白嬷嬷正佝偻着腰,蹲在佛堂里面给蓝大夫人烧纸钱。

    一双冰冷的柔荑忽然搁在了她的肩头上,白嬷嬷一僵,看向来人,原本干涩冰冷的眼眶里便微微变红了:“大小姐……。”

    “嬷嬷辛苦了。”西凉茉蹲下来,也捡起一些纸张,手巧地叠成了一只只的金银元宝的样子放进火盆里烧了。

    “老奴……老奴不辛苦,只是大夫人……大夫人她太可怜了……。”白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

    西凉茉轻叹:“当年的蓝翎公主,凰翼将军该是多么的隆宠无边,却不想母亲今日的身后事会如此凄凉,竟然连韩二夫人都不如,枉费我处心积虑地为母亲报仇,父亲却……。”

    她深深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白嬷嬷的手却因着她的话微微颤抖起来,苍老的面容上瞬间闪过近乎凶狠的恨意:“所托非人……夫人她真是所托非人!”

    西凉茉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她伸手抱住白嬷嬷苍老冰冷的手,轻声道:“我不想再指望我那父亲,嬷嬷,我们能走到今日不容易,但是我并不满足,母亲和外祖都去的那么惨,我想要为蓝家复仇,重振声威!”

    白嬷嬷一愣,看向西凉茉:“大小姐,你……你说什么?”

    西凉茉看着她错愕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已经拿到了母亲给我蓝家的令牌,我希望重振蓝家声威,找回当年的鬼军!”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两块令牌放在了白嬷嬷的手上。

    白嬷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两块令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这……。”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蓝大夫人念念不忘重振当年的蓝家声威,更是不惜牺牲小姐的幸福去向司姓皇室复仇,可是……可是……

    鬼军?

    蓝大夫人竟然把令牌托付给了小姐么?

    夫人要小姐走的复仇之路,根本不是这一条路啊,元帅也曾经说过不会让鬼军再现世间,以免引起天下纷争,乱世烽烟再起!

    白嬷嬷一看令牌,便知道这对令牌才是真正的蓝家令牌。

    虽然她心中几番猜疑,但或许是看见令牌的那一刻的惊愕让她没法子去判断真伪,或许是靖国公对蓝大夫人后事的处置让她实在太过心寒愤恨。

    白嬷嬷觉得自己犹豫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是片刻,她忽然抬起头,看向西凉茉,咬牙道:“老奴知道小姐想要什么,但是老奴要小姐发一个毒誓!”

    西凉茉看着白嬷嬷一字一顿地道:“嬷嬷请讲!”

    “小姐要在蓝大夫人灵前发誓必定会为蓝家复仇,重振蓝家声威,否则……。|”白嬷嬷犹豫了一下,狠心道:“否则小姐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身之地!”

    古人笃信言灵对于此等毒誓都轻易不敢发出。

    白嬷嬷如此疼爱西凉茉,却也要求她发下这样毒誓可见她对此事之慎重。

    西凉茉却哪里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她本就是恶鬼转世,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举手来双指并拢于耳际,慎重地随着白嬷嬷的话道:“若西凉茉不能为蓝家重振声明,血洗深仇,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身之地。”

    白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她知道大小姐想要做什么事就绝对不会回头。

    所以她一咬牙,转身走向了蓝大夫人的棺木,手掌运功按在金丝楠木的棺木之上慢慢地推开了棺木,金丝楠木有防腐的作用,而且白嬷嬷已经在蓝大夫人嘴里放了特殊罕见的龙鸣珠,可保住蓝大夫人尸身不腐。

    所以蓝大夫人的尸身看起来仍旧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因为经过精心的装扮,她看起来甚至颇为美貌,那些长年累月的悲伤与恨意都从她的脸上消散了,只剩下一片平静。

    西凉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见白嬷嬷忽然跪在地上对着蓝大夫人拜了三拜,从手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蓝大夫人的上臂内深深地划了一刀,然后她伸出手在蓝大夫人的手臂内掏了一会,竟然掏出了两颗珍珠一样的鲜红的珠子交到西凉茉的手上。

    “这是令牌的龙眼,如无龙眼,没有人能解开令牌的秘密,令牌也就等于是毫无用处,但老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秘密,一切都要靠小姐了。”

    西凉茉看着手上的珠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和了然,果然,她猜对了,所有人都以为蓝家的秘密就是两块令牌,但是她研究了令牌许久,也曾问过百里青,百里青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就只有所有人都忽略的白嬷嬷最有可能知道。

    “嬷嬷,放心,茉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西凉茉紧紧握住了手里还带着血迹和尸气的珠子,看着白嬷嬷郑重地道。

    白嬷嬷点点头,看着西凉茉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不忍和茫然。

    她这么做,到底对是不对呢?

    大小姐和蓝大夫人除了容貌相似,更本是两样性子的人啊!

    回到了房里,西凉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里的令牌放好,将两颗珠子放进了龙眼的部位,那原本看起来一整块铜雕刻的令牌发出诡异的‘咔咔’声,这种声音在幽暗的夜晚听起来仿佛什么动物啃噬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随后瞬间虎嘴同时大张,龙身的位置迅速调转,然后拼合,最后固定成一种诡异的龙骑虎的形态。

    西凉茉拿起两块令牌,回想着当初无意间看到令牌被举起的时候,在百里青身上投射出来的影子的形态,她对着烛光慢慢地举起了令牌,当烛光透过令牌,无数细微的光芒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图像。

    山川河流,日升月落,仿佛栩栩如生。

    西凉茉的眼底闪过惊喜与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

    夜色茫茫,冷冷的夜风吹拂着片片阴云拂过夜空,月色晦暗不明,闪着妖异的暗红光芒。

    ……

    白珍的效率是极快的,第二日就打发了人带着大笔金银去了水月庵‘上香’,未几就带回来了水月庵师傅们欣然应允过来做观音祭的消息。

    白蕊立刻带着底下的二等丫头们连夜将写好的帖子迅速地发了出去。

    冲着贞敏郡主的名头,有人不屑,自然是有人趋之若鹜的,何况还有水月庵的一众师傅们的名声在外,总之观音祭的那一日人来得极多。

    董姨娘自然而然就承担了那女主人的角色,加上西凉茉让人去知会了她一声,倒董姨娘心中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只暗自道是西凉茉还算是识时务,暂时先搁置了想要对西凉茉不利的心思,里里外外地忙和了起来。

    这般热闹的情形自然免不了要惊动了在院子闭门不出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坐在红木软榻上念经,忽然听着远处的那些吵吵声,年纪大的人不喜欢嘈杂,不免颦眉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在这些日子里头要严禁喧哗宴席的么?”

    丽姑姑拿着玉质小锤子过来给老太太一边捶肩膀,一边恭敬地道:“这是大小姐请来了水月庵的师傅在做观音祭呢。”

    老太太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做观音祭?她不知道国公爷早就吩咐下去不许在这段时日里游乐饮宴么?”

    丽姑姑轻声道:“这……国公爷是允了的,蓝大夫人秘不发丧,大小姐心中难过,所以才要请人来做观音祭,以表身为人女的心意。”

    “呵呵,那丫头会难过,还真是可笑。”老太太冷冰冰地嗤笑道。

    西凉茉那丫头心狠手辣绝对不下于她自己,若不是这个丫头实在太难驯,看似个温柔婉约的,实际上面暖心冷,心机深沉,她倒是很欣赏西凉茉这个丫头,有这样的人掌家,国公府邸未来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丽姑姑看着老太太没敢说话。

    老太太品了一口茶:“行了,也不必去管她,倒是今儿是谁在那一头主持观音祭?”

    丽姑姑立刻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会子,那丫头进门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回道:“回老太太,是董姨娘在主持观音祭。”

    “董姨娘?”老太太手上的念珠陡然被她一捏,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来/。

    “是。”丽姑姑和红玉几个贴身在内房伺候的人都垂下头,不敢说话。

    老太太的脸色一片森寒,她冷笑起来:“好,很好,咱们这国公府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戏子出身的主母,玩物一样的下贱东西,她也配站在我国公府邸的正门口迎客,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哐当!”一声尖锐的茶杯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瞬间响起。

    “去,给老婆子我把那个侮辱了列组列宗的不孝子给叫回来,再让人去把董姨娘那个没脸没皮的蠢物给关到柴房里头去!”

    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立刻齐齐称是,便退了下去/

    消息传到莲斋的时候,西凉茉正换了身浅绿的薄纱层林渐染的裙子,坐在镜子前梳妆。

    “听说老太太将董姨娘关了起来,还抽了董姨娘好几鞭子,因着董姨娘头上用了金凤翠羽的的簪子,据说以前是二夫人用的。”

    她微微一笑,眸光如清波般的悠悠荡荡,让人看不出深浅,只觉得一片寒意:“好了,咱们也不必出去了,一会子,这观音祭就会有人亲自出来主持了。”

    “您是说老太太?可这么多年,就算二夫人去世,她也不曾出来呢,当初国公爷带董姨娘去参拜老太太,老太太可是颇为喜欢董姨娘的。”白蕊有些不相信。

    西凉茉也没反驳,只是随意地笑笑。

    老太太这般重视血统出身的人,怎么可能让董姨娘这样子的人去充当国公府邸的门楣。

    事实证明了她的说法是对了,老太太和董姨娘彻底的翻了脸,老太太亲自出门坐镇观音祭,有了老寿星,今日这一场观音祭极为热闹。

    五日时间弹指而逝,西凉茉很快又到了要回宫的时间了。

    白珍帮着白蕊、白玉收拾好衣衫,看着西凉茉很是有些不舍得:“大小姐就这么回宫了,那董姨娘那里就这么着了么?”

    西凉茉顺手塞了点自己调制的花露瓶子之类的东西进包袱里,淡淡地一笑道:“这事儿可没完,咱们不过是抛砖引玉,董姨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何必赶尽杀绝,这婆媳之争总要有两方都在才有意思呢。”

    老太太那里恐怕还要有些麻烦,这两人掐起来最好,两人都还有些用,留着也就留着了。

    “郡主,这就是您所谓的制衡之术么?”白珍忽然福临心至地问了一句。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顺手簪了一只翠羽珍珠簪子在头上,微微一笑:“正是,此术往大了说是帝王心术,往小处讲便是寻常妇人之间斗气、生意场上争利也是常常能用得到的,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正是如此。”

    白珍几个听得云里雾里,只不甚明白。

    “大小姐,您什么时候去学了那么多朝中大人们才知道的东西呢?”白蕊挠挠头,她陪着大小姐一块长大,她都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去学了这么多的东西。

    西凉茉捧着镜子的手一顿,明媚温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黑暗的光,悠远而深沉:“什么时候啊……或许是前生吧,很遥远的前生。”

    白珍那个时候并不明白年华未至双十的郡主为何眼底仿佛有那么多她都读不明白的东西,她只记得那时候郡主的头上那一只翠羽珍珠簪子极美,在夏日的朝阳下泛出锐利耀眼的光芒,巍巍颤颤的飞羽仿佛张开的羽翼,像振翅欲飞的艳丽凤凰。

    ——老子是阿九羞涩的分界线——

    回宫的第一日,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西凉茉,不知道是否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虽然看起来依旧还算年轻的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的时候,说话说着说着就陷入一种奇异的呆滞状态,仿佛他的神智已经脱离了躯壳,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只是目光盯着西凉茉的脸,久久地不动,像一尊瞬间苍老的雕塑。

    西凉茉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品茶,并不打扰宣文帝这种诡异的状态。

    通常皇帝陛下的这种状态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以上,有时候即使西凉茉离开了原地,他的目光也会呆滞地盯着虚空,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虚无。

    偶尔,他也会喃喃自语一些很奇怪的话。

    “翎姐姐,你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那个男人不会比我对你好的。”

    每每此时,西凉茉就生出一种奇异的荒谬感,这些男人一边怀恋着曾经爱慕的女人,一边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拥抱着别的女人入眠。

    实在是可笑之极。

    有时候,皇帝陛下盯着她看着,看着就会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身子佝偻起来,仿佛想要向她爬过来,那种样子极为怪异而恐怖。

    每每这个时候,连公公就会过来,先给皇帝陛下喂食一种药丸,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晕了皇帝,再令四个强壮的太监将皇帝陛下带走。

    她曾经想要拿一些那种药丸,但是连公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给她,百里青对这种药物也只是告诉她远离那东西,只道是不好,西凉茉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乘着扶住皇帝陛下的瞬间,从他的嘴里抹了点子黑药丸的沫子出来,悄悄收好。

    不过今日的皇帝陛下似乎没有再发那种奇怪的病,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或者说通过她在看向她的母亲。

    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龙座之后,果然看见某人正肆无忌惮地坐在龙座之上朝她露出引诱的笑容来,伸出如玉食指朝她勾了勾。

    魅色天成,放浪不羁。

    说实话,那人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之上,倒是比自己面前这个皇帝陛下看起来更合适。

    不知道他可有谋朝篡位的宏伟志愿呢?

    西凉茉挑下眉,无声地问,你又要作甚?

    他轻笑,精致薄唇弯出诡魅的弧度——爱徒,快来,可有妙事!

    西凉茉看了看还在陷入空茫状态的皇帝陛下,便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走到皇帝陛下的身后时,她便瞅着他指尖一弹,弹出什么东西在皇帝陛下背上,皇帝陛下便是一僵。

    西凉茉低头一看,两颗瓜子悄然落地。

    她摇摇头,乱扔垃圾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西凉茉还是乖巧地走到了龙座旁边,刚刚站定,便被百里青伸手一提,直接拖着她到了屏风之后的红锦软塌上。

    西凉茉瞅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只老妖,挑眉道:“这就是师傅你说的妙事?”

    百里青似笑非笑眯起阴魅狭长的眸子:“哎呀,爱徒你如何这般不晓得情趣呢,如此这般时分可是偷情的好时光,岂非妙事。”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道:“九爷,千岁爷,太傅大人,你还敢再淫荡一点么?”

    早知道这厮就不怀好意,她还傻乎乎地送上门。

    百里青微笑着摇摇扇子,顺带挑开她衣上的带子,顺手擒住她推过来的柔荑放在唇上咬了一口:“有何不可”

    低语间,他低头含住她撅起的嘴儿。

    “唔……。”

    细微的喘息声在大殿间响起,带着靡靡的魅惑之香。

    西凉茉清醒过来,还是因为肩上一凉,她陡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他翻按在龙椅上,肩膀上的袍子已经半褪,那人的大手已经放肆地探入她的裙下按在她的腿上,还有愈发向上爬的趋势。

    “你克制一点!”西凉茉一手推开他的肩膀,顺手拉上自己的衣衫,俏脸绯红。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越来越无耻了,三清殿上,皇帝陛下的身后,就干出这种事,真是……

    “啧,你这丫头好没情趣,明明就已经一幅春心荡漾的样子,何必要去讲什么圣人礼节。”百里青帽官歪戴,衣领松了一半,露出性感的半片胸膛,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样,艳丽的面容上带着放浪不羁的笑。

    西凉茉看得心中一动,别开脸没好气地咬牙道:“你全家都春心荡漾,我一会子还要去校场活动筋骨,可经不得大爷您这么折腾!”

    既当婊子也要立牌坊,那也是一种节操好不好!

    她爬起来,赶紧整理好衣衫,百里青倒也不阻止她,只凑上前趁着她最后拉上衣领的那一刻,在她细腻的雪肩上咬一口,暧昧地道:“既然爱徒你不喜龙座之上欢爱,换到校场也不是不可以的,一会子等着为师处理完这些杂事,就去寻你,好让你试试为师的‘剑法’。”

    “别,千万别,您乃国之栋梁,赶紧忙您的去。”西凉茉露出个虚伪的假笑,推开他的脸,径自起身,匆匆逃跑。

    百里青瞅着她的背影,露出个轻笑来。

    看来要让他的宝贝小狐狸学着享受他的情趣果然还需要时日,不急不急,总有那日他会让她一看到他,就翘起狐狸尾巴等候临幸地。

    九千岁大人定下了个宏伟的目标后,径自摇晃着扇子,优雅地转身进了屏风后,继续去批阅他的奏折。

    至于皇帝陛下,似乎没人记得他还在‘发呆’。

    ……

    西凉茉回了自己的宫殿,换了身浅蓝色的箭袖胡服又领着早早也换了一身劲装的白蕊、白玉往西校场而去。

    天朝太祖早年以武立国,所以皇宫大内里有四个校场,分为东校场、南校场、西校场、北校场,后来文风日盛,宫里的男主子们也渐渐地都只偶尔去一下南校场和东校场,西北两个校场就渐渐荒废了。

    但是对于西凉茉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去处,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练武之时还要有人过来放两记冷箭或者隔墙有耳。

    西凉茉和白蕊、白玉两个各自拿了自己擅长的武器,她取了一把长枪,白蕊、白玉各自拿了两把剑,各自运气三十六周天,随后便开始跳上梅花桩轮着挑练了起来。

    简单活动开了筋骨,西凉茉一个折腰,从梅花桩上跃下,正要换一把软剑练习,却忽闻脑后有劲风传来,身后同时传来二婢的惊呼。

    “郡主小心!”

    “大小姐!”

    西凉茉眸光一冷,头也没回,径自俯身,手上长枪豁然横挑将激射过来的利箭一把挑开。

    ‘蹭’地一声,利箭直接插进了一旁的木桩之上,直入三分,可见用箭者的臂力过人。

    西凉茉蓦然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手上依旧拿着长弓的颀长身影,露出一丝婉约却冰冷的微笑:“太子殿下,您这是想要屠戮手足么?”

    手握长弓,毫不避讳方才差点一箭射穿西凉茉脑袋的人,不是当今太子殿下又是谁?

    司承乾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冷色,下令道:“让你身边的人离开。”

    西凉茉顿了顿,眯起眼:“凭什么?”

    司承乾冷漠地道:“本太子误杀了贞敏郡主,或许会引起一些非议,但是杀了妹妹你身边的丫头,恐怕也无甚大碍。”

    西凉茉看了他片刻,随后挥挥手让白蕊和白玉退下。

    白蕊和白玉担忧地看着西凉茉,迟疑着没有动,但是在西凉茉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安静地离开。

    “你不怕么,此处偏僻,寻常根本没有人来,若是本宫想要做什么,你根本来不及唤人。”司承乾看着一脸冷淡的西凉茉忽然道。

    白玉和白蕊两人站在树荫边,有些担心地忽然了一眼,白玉便忧心地道:“大小姐和太子……。”

    “小姐说千岁爷一会子会过来,因该没事的。”白蕊也有些不安,但还是道。

    白玉揉揉眉心:“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千岁爷若是撞上了,可怎么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戏太子

    “殿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么?”西凉茉伸手在他的黑羽弓上慢慢地拨弄,眉目里满是嘲谑的神色。

    “难道不是殿下威胁我让我的婢女离开么,如今她们都走了,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这是在引诱我么?”司承乾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挑了起来,眯起眼睨着她。

    西凉茉顺从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冷淡地道:“太子爷是太看重你自己,还是太轻视我了呢?”

    “我想国公爷已经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你了。”司承乾看着她,锐利的眸子里闪过幽暗的光芒。

    西凉茉看着司承乾,忽然笑了,足尖一点,凑近他的面前:“太子哥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明知道不论是陛下、皇后娘娘、陆相爷、甚至满朝文武都不可能让我成为你的女人,既然如此,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温婉的神色尽褪,容颜妩媚如狐:“与其说是我在勾引太子哥哥,倒不如说承乾哥哥在引诱我,怎么,承乾哥哥是觉得妹妹我已非闺中女儿,所以便可轻言戏之么?”

    司承乾睨着她,忽然大掌扶上她的纤腰,狠狠朝自己身上一扣,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身上,他俯首看着她,冷冷地道:“妹妹既然如此聪明,那么想必也该知道蓝夫人手上有蓝家令牌吧,大夫人已去,国公府留着那东西想必也是个累赘?”

    啧,又是为了令牌。

    西凉茉看着他,指尖顶在他的胸前,将彼此拉出一段距离,看着他悠然微笑:“太子哥哥真是对妹妹太有信心了,那种东西又怎么会在妹妹的手上。”

    她没有说自己不知道令牌这件事,只说她还没有拥有令牌的资格。

    对于司承乾这样的人而言,他既然敢当她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必然是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确定她是知道令牌这件事了。

    看来——她的身边有奸细呢。

    司承乾你看着怀中佳人,将她的柔荑翻折身后,低头逼近她的俏脸,眼底勾起一丝讥诮,几乎是贴着她的唇道:“是么?为兄却觉得依照妹妹这样蛇蝎美人的心性,想要得到令牌并不难呢。”

    西凉茉别开脸,挑眉轻嗤:“蛇蝎美人,太子哥哥真是谬赞了,您这是在教唆妹妹我去欺瞒父亲么,只是就凭借妹妹这样的人,如太子哥哥这般未来君临天下的人,也不该求助区区一个女子,还是哥哥看不上的卑鄙女子。”

    他倒是聪明,只是如太子爷这般骄傲的人怎么会亲自来和她做交易?

    太子看着她,片刻,忽然道:“若本宫能够给你足够让你心动的东西呢?”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笑了,眸光悠悠:“哦,太子哥哥能够给我什么,一打美貌面首?一座宫殿?千倾良田?还是——后宫之主?”

    “妹妹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后宫之主,妹妹觉得自己配么?”司承乾冷笑,再次肯定怀里的女人是个贪得无厌之人。

    不,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只是她们没有这个机会而已,一旦拥有这样的机会,她们一样会如太平和贞敏一样,得陇望蜀。

    西凉茉微微一笑,但笑意却冷如二月寒霜:“恐怕在太子哥哥眼底,如妹妹这样的女子不过还有点利用价值,外带也就如暖床玩物,一点都不值得放在眼底。”

    她顿了顿,复又道:“但太子哥哥也别忘了,不管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去年太子哥哥的命却是妹妹救的,怎么,如今咱们天朝帝国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不但不曾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还要以胁迫恩人性命么?”

    西凉茉的话顿时让司承乾一僵,是的,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当初救了他有什么目的,她都救过他一命。

    看着太子眼里闪过的复杂光芒,西凉茉忽然手上一翻,掌上挟着雷霆罡气向司承乾胸口猛然袭去。

    司承乾没有想到西凉茉说出手就出手,他立刻身形一旋,疾退出数丈,转身朝着西凉茉怒目而视:“你疯了么!”

    西凉茉飞身立在梅花桩上,手握长枪指着他泠然冷笑:“太子殿下,疯了的是你,你如此不屑九千岁手段卑鄙,横行无忌,而行径却与他有何区别;你如此轻蔑于女子醉心权势,却一样想要利用女子为你所用,你有什么资格轻蔑于九千岁,又或者……。”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得仿佛瞬间能穿透他的心脏一般:“又或者太子殿下想效仿隋文帝,女子于你,生你者不可,你生者不可,其余无不可,所以连自己的妹妹也想试试味道?”

    “你——!”司承乾心中一震,冷冽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狼狈,随后冷然道:“西凉茉,你最好注意你在和谁说话,竟然敢说出这等放肆犯上之言!”

    西凉茉看着司承乾,脸上早已收敛那种戏谑轻佻的神色,只余一片淡漠地道:“妹妹不过是提醒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就好,如太子殿下这样被皇后娘娘和陆相爷寄予厚望的储君,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妹妹的就当没有听见太子殿下说的话。”

    说罢,她手上长枪一挥,长枪便挟着凌厉劲风朝司承乾激射而去,随后足尖一点,转身如翩然飞鸿一般,从空中飞掠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林子间。

    等着她觉得已经脱离了司承乾的目光所及,西凉茉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拿出一直挂在脖子间的哨子,放在嘴里轻吹出一串鸟儿清脆的鸣叫。

    片刻之后,不远处,便听见一阵鸟鸣声从天空中传来。

    西凉茉看向那一处,果然间见小白轻巧地飞掠过来,其下还跟着白蕊、白玉两人早东张西望。

    二婢远远地看见了西凉茉,立刻运足了功力朝她奔来。

    “郡主!”

    “大小姐!”

    白蕊、白玉奔近了西凉茉,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身上,确定没有任何伤痕,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西凉茉看着她们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他是……。”

    西凉茉一抬手挡住了白玉想要说的话,有些事情她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太子和九千岁不同,太子自幼受的就是极为正统的为人君的仁义礼智信的教导,哪怕虽一样有学帝王心术,阴谋杀伐,但他是骄傲的,行事始终在一方天地之间,有些事他是不屑去做的,今日我用了救命之恩去要挟他,他暂时是不会再对我动手的。”

    太子对她确实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但是这种心思……

    西凉茉冷哼一声,不过是征服者对于不驯服的猎物的占有欲和探究罢了,这一次做出的试探,也是为了蓝家的令牌,能动了这样的心思,恐怕太子背后还有陆相爷的意思!

    西凉茉目光冷沉,轻抚着停在她手背上的小白,小白难得安静地站着,黑琉璃一样的眼珠里闪过冰冷的光泽。

    这位陆相爷,还真是舍得在她的身上下功夫!

    能有这样敏锐的目光,难怪陆相多年能在百里青的手下屹立不倒。

    ……

    司承乾抬手接过那朝自己面门激射来的长枪,再回身的时候,便只见西凉茉远去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他这个贞敏妹妹还真是睚眦必报,这一枪是还他的一箭么?

    竟然敢将他比作隋炀帝那个昏君!

    可是对于这个女子,他看得并不甚明白,狡黠如狐,心狠手辣逼迫亲妹和亲,狂妄放肆,敢直接逼迫夫君和离,甚至不知何时习得一身不弱武艺,方才与他说话又言词带媚,毫无羞涩,如此种种,都显示出她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子。

    只是,他脑海之中始终无法忘记狩猎那日,她一身褴褛,长发随意束在头顶,手握长弓,英气四射,脸上满是凌厉冰冷杀气地转身为含玉郡主复仇时的样子。

    惊鸿一瞥,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也许那种模样才是西凉茉原本的模样。

    空气里有一种奇异的波动,风声瑟瑟,忽然让司承乾瞬间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他一下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就是这一瞬间,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大了起来。

    司承乾目光一凝,身体迅速地侧偏,险险避开一道携着凌厉杀气的长箭,那白羽长箭‘叮’地一声直入他身边长木数寸。

    此等情景简直与方才他拿长弓射西凉茉的场景一模一样。

    是谁有这样大的狗胆,竟然敢在宫内对他动手!

    “何方刺客……!”司承乾刚要厉声怒喝,但是随后接二连三,数道白羽长箭携着凌厉杀气不断朝他逼射过来。

    每一箭都带着深深煞气,逼得司承乾顾不上说话,只能连连闪避,手上长弓也不断地伸出去拨掉激射而来的长箭。

    好容易他狼狈地避开了所有的长箭,他方才站定,抽出腰上长剑,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看着长箭射来的方向,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锃!”一声,又一支长箭携着开金裂石之力陡然朝他射来。

    司承乾立刻锐眸一眯,足尖一点,手上长剑立刻使出一记盘古开天将那长箭当头劈开。

    长箭应声被劈成两半,司承乾刚刚要回身落下,却瞬间感觉到了极度危险,脑后一阵罡风四射,他立刻身形回转,头都没抬地向地上滚落。

    三支短箭立刻“叮叮叮”!三声响直接贴着他的身子钉在了地上,那一支长箭之后竟然是三支连珠箭。

    若是寻常人只躲开第一箭,恐怕就很难躲开后面的连珠三箭。

    司承乾抹着脸上被划破伤痕的血迹,心有余悸,随后锐眸中闪过冰冷杀气,手上长剑凝气一招雁落平沙,瞬间带了十成功力劈向面前的竹林,一下子将竹林劈开一大片口子。

    但是,他却依旧没有看见袭击自己的人。

    “何方刺客,竟然敢如此狂妄,大内之中行刺于本宫!”司承乾警惕凌厉的目光四处巡梭。

    “啧、啧,太子殿下,你还真是让为师失望,这样的连珠箭都避不过,以后如何能在战场上为帝国征战?”一道阴魅轻柔的声音在竹林上方响起。

    那道声音如此熟悉,让司承乾瞬间心中一沉,他目光一抬,果然见着一道身穿凝紫八龙官袍,腰缚玉带的人影站在那竹林上方,他脚踏轻飘飘的竹叶,却如履平地一般,可见内力之深厚。

    长长的乌发垂落在那人身后,被风吹起,翩然宽大的衣袖更显得那人翩然如神祗——又或者说妖神。

    而此时,竹林间也已经款步而出了大批司礼监的厂卫,每人都是脸色死沉苍白,黑衣绣地狱红莲,头戴高乌帽,静静地涌出,仿佛一片遮天阴云,连空气都凝滞。

    百里青翩然从竹林上方翩然落地。两名小太监恭敬地将紫檀雕花八仙椅放在他身后,再跪地,手脚并用地爬到百里青身边跪伏成搁脚的人凳。

    百里青方才优雅地掀了袍子坐下,顺手把手上的长弓扔给一旁的人,再接了旁边大太监送来的香茗,用戴着黄金宝石护甲的小指优雅地拨掉茶上细碎的浮叶,品了一口,方才看着一脸阴沉的司承乾,似笑非笑地道:“太子殿下,怎么,见到了为师,不上来拜见么?”

    司承乾垂下眸子,沉默着上前,对着百里青微微拱手:“学生见过太傅。”

    “嗯。”百里青慵懒地抬了抬手,算是受了他的礼,却并没有还礼。

    照着天朝规矩,太子要对太傅执师徒礼,但是此后太傅也要对太子还礼,只是不必弓腰九十度执臣子礼,以显示为未来帝王师的身份。

    但是在百里青这里,他是从来都不会对司承乾回礼的,幼年时候,司承乾也曾经不甘心地找过皇帝陛下告状,但是却被宣文帝一顿训斥,道他不知什么尊师重道,对师傅竟然还敢不满,非要执臣子礼。

    而太子殿下告状之后,当然受到了百里青‘非凡的礼遇’,身为司礼监首座,九千岁对于如何让人痛不敢言,各种收拾人、教训人的方法从来都是花样百出,从不重复的。

    太子殿下幼小的心灵遭遇了重创,再去告状,后果又是被宣文帝一顿训斥,便是皇后娘娘,看不见他身上有伤痕,自然也说不得什么,久而久之,甚至连皇后娘娘都怀疑起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小太子顽劣,为了和太傅对着干来告状。

    以至于让还是稚嫩孩童的太子殿下一听到‘太傅来了’立刻乖巧如猫,让彼时宫里的嬷嬷们颇为省心,一旦太子殿下不乖乖听话吃饭、睡觉、习字、练武,只要搬出——太傅。

    小太子自然都是乖巧听话的。

    司承乾原本活泼的童年从此是路人,性子也一天比一天沉默隐忍。

    直到他慢慢长大,第一次恼怒之下用剑杀掉要去太傅那里‘告状’的嬷嬷,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与畅快,于是第二日,他寻了个借口将当初宫里教养自己的嬷嬷全部都处置了,并且亲自行刑,杀得畅快淋漓,浑身染满鲜血,形同恶鬼,吓晕了好几个看见这一幕的宫女,当然,那些宫女也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但是在百里青的面前,他依旧是冷淡却谨慎自持的学生。

    “不知太傅在此,学生未曾远迎,失礼之处,望太傅见谅。”

    百里青线条流畅精致的魅眸中闪着幽暗不明的光,看久了仿佛能吞噬人心一般,令人忍不住跟着他心神而动,司承乾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看了百里青一眼,便状若恭敬地低下头。

    百里青看着司承乾,忽然轻笑:“为师似乎很久没有与太子殿下切磋了,为师记得当初太子殿下第一次握剑,第一次那笔习字都还是为师教的。”

    “所以方才师傅闷声不语,连珠夺命箭也是在试徒儿的武艺么?”司承乾冷淡地道,声音里却毫不掩饰讥讽。

    百里青看着自己面前的‘乖徒儿’片刻,忽然搁下茶盏,尖利地笑了起来:“呵呵,太子最近还真是长大了,竟然质问起为师来了,让为师想到你年幼的时候是多么惹人怜爱啊。”

    被刺痛软处,司承乾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狞色,仿佛刀锋一般的薄唇紧紧地抿起来,但脸上依旧维持了淡漠无表情样子。

    百里青却没打算放过自己的这个徒儿,他一向对自己的徒儿都是‘爱护有加的’,对小狐狸,自然是要在床上疼爱,对于太子这头不驯的年轻的虎,自然是也有别的方式好好‘怜惜’。

    他起身伸出冰冷白皙的长指捏住司承乾的下颏,他凑上前去,妖异的面容几乎贴着司承乾冰冷的俊颜,吐气如兰:“既然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想来为师也许久没有与你论文习武了,论文,此刻没有笔墨,倒不若让为师来见识一下太子殿的武艺进益到什么地步了。”

    说话间,他戴着黄金甲套的小指与无名指仿佛在打量着什么爱物一般轻抚过司承乾的脸颊,

    被百里青冰冷手指一触碰,司承乾几乎瞬间就汗毛倒竖,背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张蛊惑人心的妖异容颜如此近在咫尺,让他的视线都无处可避。

    他忍不住呼吸一窒,目光定在百里青的脸上,无法移开。

    直到百里青看着他有些痴了的眸光,露出了毫不掩饰恶毒又讥讽的笑来:“太子殿下,你这么看着为师,是因为为师很美是么?”

    司承乾方才反应过来,立刻一咬舌尖,品尝到自己舌尖血腥味,让他自己回过神来,同时立刻挣扎出他的气势范围,微微调息,那种近乎调戏的话语让司承乾眼底瞬间闪过羞愤,他咬牙冷道:“太傅,你不是要与本宫切磋么,要切磋什么,刀枪剑戟?”

    少年时代,他第一次见到百里青的时候,那时自己是稚童,那人已经是青年,他是他见到过最美的人,他也曾倾慕过那人杀伐果决,邪妄非常,气势更甚父皇,也曾迷惑于他倾国倾城的容颜,但是很快,那人就让仍旧是幼童的自己体会到什么叫做越美的东西越有毒,什么叫容美如玉,心如蛇蝎。

    他比谁都了解那人的嚣张恣意,心狠手辣,却还会为他的容颜迷惑,这让司承乾非常的懊恼与愤怒。

    只是他不明白,百里青原本容颜倾世,他又走的是妖异阴邪一派的功夫,那种阴狠邪妄功夫练习久了,身上带着自然而然就生出的‘魅色’,也是蛊惑人心的一门功夫,寻常正派人士只斥此类功法为邪门二法,不屑于练习。

    就是如魅一、魅二等常年贴身保护百里青的死士偶尔都会看着百里青呆滞恍惚,何况是司承乾。

    百里青看着自己的徒儿脱离自己的钳制,也不恼,只淡淡一笑:“你选你的武器,为师不需要。”

    司承乾闻言,深感受侮,他早前确实拜师于百里青,但是皇后怕他修习那些阴狠的功夫伤损内脉,会有伤未来子嗣,便让陆相爷私下寻了各方高手来教导,于是他对百里青的教导也只是面上承应罢了。

    百里青看在眼里,也只一笑而过,并不说什么。

    但是以司承乾如今的功夫,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如今百里青这样轻忽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极被轻视。

    高傲如司承乾,心中怒火大盛,好胜之心顿起,虽然陆相爷曾经交代过他百里青的功夫深不可测,不要随意招惹,但是他今儿还真不信这邪了。

    何况他就算输了,也算不得屈辱,毕竟对方是他名义上的太傅。

    “好,太傅就承让了。”司承乾径自横剑于胸,随后冷笑一声,直接剑上聚气,又是一记大开大合的破釜沉舟向百里青劈去。

    百里青身后的几个大太监立刻下意识地上来:“千岁爷。”“督公!”

    百里青摆摆手,唇角弯起一丝嘲谑冰冷的弧度:“你们且都退下吧,本座很久没有和太子爷切磋了,无甚大碍,若是一会子太子爷出丑了,你们都看在眼里,咱们的太子殿下哭起来可不好看了。”

    司礼监众人闻言,皆遵令退开。

    百里青的声音不高,但在有武艺的人耳朵里却是很清楚的,而而这般看似体贴,却嚣张羞辱的话语只让司承乾心中怒火更盛,手上长剑劈下同时,另一手直接捏剑诀,身形一转,手上的长剑顿时化成千万道剑光朝百里青罩下。

    杀气沉沉一招之下便要取对方性命,哪里有所谓切磋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被剑光直取性命,百里青却丝毫没有动一动的征兆,司承乾眼底掠过一丝狐疑,但是随后他眼底狠光一闪,另一手同时还射出了点点银光逼住百里青所有的退路。

    但是剑光过后,却不见任何人影,百里青就像海里的泡沫一般瞬间消失了。

    他顿时一惊,立刻抽身回撤,但是刚动身,一只冰冷苍白的手却忽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搁在他的腰间,鬼魅一般似笑却阴冷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啧,看来太子殿下的功力果然大有长进,这般偷袭的功夫倒也使得精妙。”

    司承乾眼底闪过怒色,手上长剑一横眉直接穿过腋下向后狠刺。

    但是下一刻,他错愕地发现那剑‘锃’一声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百里青那苍白修养的食指与中指轻巧地夹住了剑身,司承乾眸子一冷,并不如寻常人一般抽剑,却忽然肘部侧抬朝百里青的面门猛撞去。

    百里青冷笑一声,只单手张开直接以掌心对上他击来的手肘迎上、包覆住,随后朝前下一按。

    司承乾顿时感觉一道巨大阴冷的气息直接朝自己压了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往地上倒去,若是这一倒地,便只能任人宰割,他索性冒着手肘脱臼的危险,径自向前冲去,同时抬腿一记燕落平沙,以极为巧妙的角度直击百里青的下盘。

    百里青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跃到半空中,松开了司承乾的胳膊肘。

    司承乾虽然感觉肩膀上肌肉一阵撕扯的剧痛,但是到底避免了胳膊脱臼的危险。

    他正想夺回手上的宝剑,却见百里青依旧用双指夹着他的剑尖,百里青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在逗弄一只玩物一般的漫不经心,司承乾心中脑恨之极。

    他索性内掐口诀,丹田运气,忽然直接将内力灌注于剑身,只见银亮的剑身瞬间变得一片通红,仿佛被烧红的烙铁一般,直接朝百里青胸前打开的空门刺去。

    百里青眸底闪过一丝阴郁的冷意,嘲弄地轻笑:“为师可不记得教导过太子殿下这烈阳功,看样子殿下是无师自通了,且让为师来领教领教。”

    说话间,却见红色从百里青指尖捏住的地方渐渐退却,变回剑身原本的颜色,随后一股子森冷阴寒的青岚一下子就如蛇一般吐着利牙以肉眼看得见的形态,顺着剑身直接向司承乾的那一端卷去。

    那青岚速度极快,一看就是阴寒至极的毒雾,司承乾一惊,立刻就要松手,但是却已经来不及,那股子青岚一下子缠绕上他的手臂。

    寒热交加,血脉逆袭。

    他只感觉手上一寒,随后阴寒气息瞬间袭上他的手心大穴,倒灌经脉。

    而与此同时,百里青冷笑一声,轻喝了声:“断!”

    司承乾一听不好,抽剑不及,只听“咔咔”几声,手上宝剑瞬间在百里青如玉指尖下端成数节,纷纷落地。

    “嗤!”司承乾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倒退数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大惊,这龙泉宝剑乃是烈火真人亲传,包括烈阳功就是专门克制阴寒一路功夫的,怎么会……

    司承乾并不甘心,径自一掌向百里青袭去。

    百里青轻笑,动也不动,身子轻轻飘起,宛如一片羽毛被司承乾的掌风推着走,向后直接飘去。

    两人瞬间已经连续过了十几招,看似瞬间伯仲难分,但是只有交手的两人才知道彼此间实力悬殊与差距。

    司承乾想走,却也无法脱离战圈,想打,却见对方如同戏耍一般吊着他的拳脚,他胸口越来越痛,但是却只能闷声咬牙继续和百里青交手。

    虽然越交手,他越是明白彼此的差距,但是……

    他是太子,是帝国的继承人,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对百里青低头,绝不!

    百里青看着司承乾在自己掌下闷声不响地硬拼的模样,眼底闪过讥诮,他忽然双掌一合,随后宽袖一挥,一股巨大的阴冷气流带着飞沙走石瞬间朝司承乾扑来,排山倒海之力,令司承乾根本无法抵挡。

    司承乾大惊,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下子被掀飞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让司承乾直直飞出数丈之外,直到撞上一颗老杉树,巨大的冲力将老杉树都撞出一道裂痕,发出恐怖的吱呀声,司承乾才陡然坠地。

    他伏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唔……。”

    但是那些原本是皇家鹰犬的司礼监厂卫与太监们完全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冷冰冰地立在远处。

    司承乾伏在地上等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平复,他咬牙,不让自己痛吟出声,痛地额头上都浸出道道冷汗。

    一双精致的绣着金龙的皂靴出现在他面前,靴子的主人似乎完全不觉得伏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帝国的太子殿下。

    百里青伸出足尖挑起司承乾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恣意地轻笑:“啧,看来这烈阳功也不过如此,太子殿下看来是遇人不淑呢。”

    小小烈阳功就想克制他,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司承乾被百里青这样屈辱的挑起下颚,他的五指几乎深深地扣进石质的地面,可是胸口里激荡的气流让他说话间只怕就会忍不住吐出血来。

    所以,司承乾只是死死地盯着百里青,却倔强地不肯张口。

    百里青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人倔,便是对恨不得栓在裤腰带上的西凉茉,他都舍得磋磨她的倔强,何况司承乾?

    百里青魅眸一眯,半蹲下来,换了指尖捏住司承乾的下巴:“太子殿下,这副样子真是让为师看得真是心怜不已呢。”

    仿佛调戏一般的话语、被百里青鼻息喷在脸上,顿时上司承乾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想起百里青院子里蓄养的那些夫人和公子,心中一阵恶心,脑恨地暗骂,这恶心的阉人!

    百里青岂有看不出司承乾的厌恶与恶心的,他暗自冷笑一声,小子哎,恶心的就是你!

    百里青凑近司承乾冷峻的俊脸,轻笑:“殿下一向女子缘极佳,可知龙阳之好不输于男欢女爱呢,本座在殿下年幼时候就觉得殿下承袭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处,生就一张好颜色的容颜,真是让本座心痒难耐啊,今儿风景如此佳妙,不若让本座来为殿下传授一点子新的东西。”

    说罢,他指尖慢悠悠地滑到司承乾的胸口,一下子挑开司承乾的衣襟,竟是有就在此亵玩堂堂太子殿下的意思。

    司承乾浑身发冷,脸色一片铁青,一下子冲口而出:“你敢!”

    这一张口,他哪里还耐得住胸口激荡的气流,顿时一下子喷出了一大口血。

    百里青眼明手快,身形一闪,避开了司承乾喷出的血,他厌恶地皱皱眉,随后站起身一脚踏在司承乾腰上,微笑:“太子殿下,可见为师有不敢的事么,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救你?”

    司承乾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他怨毒地盯着百里青。

    百里青却忽然眯起眼,一手叉腰,一手拉着司承乾的衣襟:“不过方才本座见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殿下似乎和贞敏郡主交情很深,那位郡主确实是个美人,殿下是不是没听过那位郡主是陛下私生女的传闻,又或者上自己的妹妹会比较爽?”

    “你想做什么?”司承乾一惊,咬牙恨恨问道。

    百里青轻笑:“不想做什么,只是本座忽然对那位郡主很感兴趣……。”

    “不要动她!”百里青的话尚未完,司承乾已经冲口而出,但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后立刻道:“她是父皇最宠爱的义女,你不能动她!”

    “不动她可以,动你怎么样?”百里青眯起眸子冷哼,司承乾对西凉茉的维护,让他非常的火大。

    “你……无耻!”司承乾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百里青冷笑,随后扯起司承乾的衣领,对着他道:“哼,看来太子殿下也没有对自己的‘妹妹’那么上心嘛,本座一向喜欢最喜欢夺取别人的心头爱,就是所谓的欺男霸女,这小郡主本座是动定了。”

    他顿了顿,又看着陡然失色的司承乾魅惑一笑:“如果太子殿下愿意以身代之,承欢本座床榻之上,那么本座可以考虑放过她。”

    说罢,他陡然一松手,让司承乾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地上。

    司承乾按住住胸口,愤怒地瞪着转身离开的百里青,声嘶力竭地道:“本宫不会让你动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要护着西凉茉,哪怕那个女子如此冷酷卑鄙,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看见她沦落到被一个太监玩弄的地步,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百里青头都没回,悠然而去,只是留下了一句邪恣的话:“太子殿下可以试试来阻止本座,哈哈。”

    说罢,大笑而去。

    只留下又痛又怒的司承乾,忍不住又呕出一口心血。

    他怨毒地看着百里青的背影,手慢慢地伸向自己的袖口,那里有三只袖箭,淬了剧毒,乃是千年寒铁所制,是他最后的防身之箭,若是此刻射出去,百里青如今背后空门大开,便可一击必中!

    哪怕划破对方的皮肤,也能见血封喉!

    但是就在他打算出手的霎那,忽然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长叹:“太子殿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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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完了胆敢忤逆他的逆徒,九千岁懒洋洋地歪在十六人抬的华美大轿里,正闭目养神,忽然窗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女子嘲谑的声音:“千岁爷,戏弄太子殿下可有意思?”

    百里青闭着眼,慵懒地轻哼:“怎么,丫头,心疼你的太子哥哥了?”

    那女子叹了一声:“只是看不惯太子爷那样正直的大好青年被奸佞戏耍罢了。”

    太子爷虽然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是基本的仁义廉耻还是比眼前这位九千岁殿下要强上许多的,起码对她起了心思,还知道那是不应该的,是要羞愧的。

    如今这会子,太子爷大约还在担心九千岁要对她动手呢,殊不知九千岁不但动了她,还早就把她吃得一干二净了。

    百里青眉头一挑,眼都没睁,直接五指成爪向帘子外一抓,把那只聒噪的小狐狸给抓进来,禁锢在怀里,方才悠悠地睁开阴冷邪魅的眸子:“本座发现丫头你最近特别有男人缘呢,是不是日子太闲了,喜欢上勾三搭四这种事了。”

    西凉茉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画圈,狡黠地笑道:“哎呀,师傅,瞧您说的,您那么风骚,徒儿承您衣钵,却也不敢掠您锋头,方才您不是还打算要上了您的另外一个徒儿么,有时候真怀疑当您的徒儿是不是都是给您暖床的?”

    百里青抓住她在自己胸口作怪的手,放到薄唇边咬了一口:“怎么,不满意,徒儿本来就是用来操的,不操怎么能有进步呢,当然一个床上操,一个床下操了。”

    西凉茉差点撞上车壁,太傅大人果然还是无耻的那么理所当然啊!

    “话说,若是太子爷真的愿意以身代我,你真的要他承欢榻上么?”西凉茉立刻换了个话题,免得某人一会子就要操练她了!

    而且,她脑子里臆想了一下鬼畜傲娇强美攻和冷漠俊酷强受的床上画面,看起来其实还蛮和谐的。

    “咚!”一记暴栗瞬间在西凉茉的脑门上盛开。

    “痛死了,你干嘛!”西凉茉摸着自己的额头,怒起抗议。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象。”百里青冷着脸道:“你觉得那小子会做那种事么?”

    “唔……。”西凉茉摇摇头,暗自腹诽,谁龌龊了,谁能比大爷你龌龊啊!

    不过话说回来,以西凉茉这样专业的眼光看来,太子殿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完美的储君,冷静、机敏、智慧、野心、韬略、隐忍、狠辣……一样不缺,加以时日,或许他的成就未必会比百里青差,甚至也许有一日真能从百里青的手上夺回政权,中兴天朝。

    当然,前提是百里青在他羽翼成熟之际,没有直接一刀结果了还是一颗欣欣向荣的树苗的太子。

    如今太子欠缺就欠缺在他太年轻,并且缺乏磨练,有些燥进,但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已经算得上一个相当不错的未来明君的苗子。

    而对于一个明君而言,女人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应该是他政治生命里的阻碍,甚至终结者。

    所以,他可以迷恋一个女子,却绝不能爱上一个女子。

    那种顶替一个女人,在别的男子,不,在一个太监身下承欢,不,连承欢都说不上,根本只是亵玩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唔,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你们任何人身。”西凉茉轻嗤。

    对于位高权重的男子而言,以身替死,可比这种事要容易多了。

    百里青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是么?”

    “怎么,难道你说你会做这种事?”西凉茉挑眉。

    百里青垂下的长长的睫羽,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色泽,他只是不可置否的轻笑:“有何不可,吾所愿,可为之死矣,吾所憎者,犹恨之百死不解所怨!”

    西凉茉一愣,看着百里青,心中仿佛有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被触碰到了,虽然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但是他说的事,又未尝不是百里青这样极爱极恨性子的人才会做的出来的事。

    “怎么,不信?”百里青指尖轻抚过西凉茉的唇,捧住她的脸,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西凉茉闭上眼,奉上自己柔软的唇,在他冰冷的唇间轻语:“我信。”

    宽大的床帐之内,细微的轻吟。

    甜蜜又轻软,如蝴蝶的翅膀轻触碰过花瓣。

    “对了,师傅……。”

    “嗯?”

    “你不是一个月会没有内力么?”

    “哦,这个事啊,为师练的是双修的功法,所以……。”

    “所以?”

    “……所以只要和你交合一次,为师的功力就会恢复一层,你算算咱们交合几次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不怎么可信!”

    “是嘛,要不爱徒也来试试,你上为师,或者为师上你都可以。”

    “……!”

    “哦,对了,为师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唔,这件人神共愤的事就是很快会有人把你打包送给为师名正言顺长期享用的。”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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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疯了么!”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皇后娘娘的怒斥声在长门宫里想起。

    陆相爷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皇后的手,冷道:“皇后娘娘,太子是一国储君,您不能这样!”

    “你听听,哥哥,你听听这逆子方才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娘娘怒气冲冲地指着跪在地上,身上还打着绷带的太子。

    司承乾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却异常倔强地道:“母后,儿子说了,要向父皇说纳了贞敏!”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不让百里青碰西凉茉的方法!

    第一百五十章谁算计了谁

    “啪!”皇后娘娘气得扑上去对着司承乾又是一巴掌甩上去,陆相拉都拉不住。

    宫里的主子们教训人,亲自动手是极失身份的事,可见皇后娘娘愤怒到何种地步。

    “娘娘!”陆相锐利的眸底闪过一丝怒色,扣住皇后肩膀的手上微微用力,皇后吃痛,方才停住了手。

    “逆子,逆子啊,哥哥,你看看,这就是本宫生出来的好儿子,堂堂一国太子爷,他是疯魔了么!”皇后气得两眼猩红,指着司承乾浑身颤抖。

    司承乾还想说什么,却在陆相冰冷的目光下,方才不甘心地住了口。

    陆相冷冷地看向皇后娘娘身边的几名大宫女:“娘娘五内郁结,太医说了不能轻易动气,还不将皇后娘娘扶进房间休息,出了什么事,惟你们是问!”

    几名大宫女一惊,立刻上来搀扶住皇后向寝殿而去。

    “哥哥……。”

    陆皇后犹自不甘地看向陆相,陆相低声安抚:“无事,这孩子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会好好开导他。”

    陆相爷一向在皇后面前谨守臣子本分,如今这般亲昵说话,不是用了臣子身份而是要用娘舅身份来劝解外甥了,皇后娘娘方才略微放心,狠狠地瞪了司承乾一眼,随后方才扶着额头,由着几个大宫女把她送进殿内歇息。

    陆相看向跪在地上的司承乾,眸光微闪,随后上前将司承乾扶了起来:“太子殿下请起,切记您是一国储君,膝下只能跪天地父君。”

    陆相这般语带双关之意,司承乾又岂有不懂的,他耳根微微发红,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却并不说话。

    陆相看着司承乾年轻俊逸的脸上满是固执,不由轻叹一声:“告诉舅舅,你明知道贞敏郡主非常有可能是你同源之脉的妹妹,为何还要这般不顾人伦、不顾陛下怒气地要娶她?”

    比起百里青,其实陆相才像是司承乾的师傅,一向极得司承乾的敬重。

    今日陆相没有如寻常那般用臣子、用师傅的身份与司承乾说话,语气和婉,就算司承乾知道这或许不过是陆相要劝服自己的谋略,不由得态度也软下来了些。

    司承乾沉默了一会子,也换了称呼:“舅舅,我知道贞敏可能是我妹妹,而我在秋山之时,也欠她一份救命恩情,如今百里青那奸人因着我的缘故要对贞敏下手,我不能坐视不理。”

    “百里青要对贞敏郡主做什么?”听到百里青的名字,陆相不由一顿,挑眉道。

    司承乾有点难堪,俊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只道:“总之就是要对贞敏郡主不利。”

    陆相淡淡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九千岁那人一向做事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说不定也只是随口一说,何况,陛下如此宠爱贞敏郡主,想必一定会护着郡主的,不必担心。”

    “舅舅,我太了解百里青那个人了,您也说了九千岁那人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但是他从不打妄语,他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司承乾眉目含霜,咬牙道。

    陆相看着司承乾,忽然冷冷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九千岁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他一个太监,又不能做什么,不过亵玩一番罢了,贞敏郡主也不是什么闺阁少女,一个被夫君休弃的不贞妇人,伺候几回九千岁又能如何,何况女人生来不就是伺候男人的么。”

    陆相爷如此直白地扯破了司承乾想要遮掩的东西,让司承乾不由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反驳:“贞敏不是被休弃的,她是与司流风和离!”

    “那又如何!”陆相冷酷地打断司承乾的话:“再怎么样,她都已经不是贞洁少女,甚至不是贞洁妇人,这等不贞之女,随便伺候什么人,哪怕是赫赫人需要女人传宗接代,也该将她送去,只要对家国有利不都是应该的么!”

    “陆相!”司承乾忍无可忍地厉声打断陆相的话,不知道为何只觉得陆相爷的话异常冷酷,异常的刺耳,他听不得别人这么把西凉茉形容得如同低贱的妓子。

    西凉茉可以是卑鄙的、是阴险的、是……不管她是怎样的,可是他知道她是如此高傲的女子。

    他无法想象那个手握长剑,一身寒霜骄傲的美丽女子如同妓女一样被不同的男子亵玩蹂躏。

    陆相爷看着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眉目满是寒霜的司承乾,忽然微微一笑:“承乾,你为何不对舅舅说实话,你对她上心了是不是?”

    “我……本宫没有,本宫只是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沦落到那种地步,恩将仇报,岂非如同禽兽!”司承乾垂下眸子,冷声冷气地道。

    仿佛在说服陆相爷,也仿佛在说服他自己。

    陆相爷没有再逼问司承乾,而是将手搁在他的肩膀,长年浸淫诗书,他身上特有的温润儒雅和看起来依旧俊秀深沉的脸上带着的温和让司承乾紧绷的肩头慢慢地松懈了一些。

    “承乾,舅舅也是从你的年龄走过来的,也曾经迷恋过不该迷恋的女子,只是舅舅清醒得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事变迁,也证明了我当初决定娶你舅妈是对的当年的一切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女子而已,红颜多娇,你是未来的帝王,你会拥有无数的美人佳丽,风情不同,那个时候,你再回头看看自己当初的行径,便会觉得荒唐可笑了。”

    “舅舅也……。”司承乾看着陆相爷,不由一怔,但对方的话却缓和了他心头的焦躁和烦闷,仿佛遇见了知音,

    陆相点点头,神色有些怅然:“对,那个女子比如今的贞敏郡主更耀眼,引得当年多少风流少年竟折腰,但是……。”

    他神色一冷:“红颜祸水,她也一样祸国殃民,当初若是她肯乖乖地走属于她的路,那么如今天朝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陛下也不会成了今天这种样子,倒是不如当初就该一剑杀了她,或者让她战死关外!”

    “您是说……蓝翎夫人……。”司承乾没有想到陆相爷竟然也曾倾心于蓝大夫人,不由心中一震。

    在他的心目中,陆相爷就像另外一个父亲,他教导他学文习武,为君之道,陆相爷总是那么飘逸出尘,手腕高超。

    如今陡然见陆相并不避嫌地告知当年年少往事,又让司承乾更生出亲近之意。

    陆相温和地拍拍司承乾的肩膀:“没错,如今的贞敏郡主虽然不及当年她的母亲那样影响颇大,但是其行迹亦实不可取,连其母亲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只是空长了一张美丽的脸,舅舅也曾经年轻过,知道年青人总是对一些没有得到手,或者不肯驯服的猎物充满着征服欲望,得到了也不过就那样,一个女子而已……。”

    陆相爷顿了顿,微微一笑,温和秀逸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冷酷:“若你真是想要,舅舅再想法子安排让她伺候太子殿下几次也就是了,女子而已,试过了味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于陆相爷而言,女人除了传宗接代、情感发泄的需要与巩固自身地位的联姻,并不值得放置太多的心思在上面。

    但是他也知道年轻人总有属于年轻的人倔强,不能如皇后娘娘那样强行截断,倒不如顺而引导,那种迷恋的东西,很快就会在失去神秘美好的面纱后消散无踪。

    对比起漫长的人生,荣华富贵、抱负理想,女子应该是点缀其间的美丽色彩,却不应该是主流。

    “舅舅……。”司承乾俊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却说不出口是心非拒绝的话语。

    是的,因为他也在怀疑,自己放在了西凉茉身上的心思,已经远远超过当初他对太平大长公主的心思了,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也违背了多年以来,舅舅对他的教诲。

    或许,真的只是迷恋……

    若是,尝过了她的味道,自己就会清醒过来,她和其他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

    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曾经救过自己的人?

    而且,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已经与姑姑有过不该发生的一切,当初若说是太平大长公主刻意的引诱,他曾经如此不屑与轻鄙当年太平的行为。

    而自己却要做同样的事?

    陆相看着司承乾还在挣扎与斗争,眼底冷光一闪,老辣如陆相,怎么会不知道司承乾在犹豫什么。

    他微笑着双手搁在司承乾的肩膀上,微微施展压力:“太子殿下,您不该挣扎与纠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贞敏郡主在名义上可与您没有任何关系,能承蒙您的雨露临幸,是她的幸事,不是么?”

    司承乾咬牙,微微垂下长长的睫羽,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陆相看着司承乾微微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寝殿之中,陆皇后在房内不断地走来走去,焦躁的神色遍布她原本就算不得美丽的脸上,褪去了原本的雍容娴静,让她的容色更显出一种苍老来。

    在长门冷宫的日子,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大汉朝时候那阿娇皇后的寂寞、无助与愤怒,再也唤不回枕边人的心,再也见不到枕边人的容貌的忧愁让她迅速地苍老下去。

    “娘娘,您别再如此焦心了,一会子陆相爷一定能劝服太子爷的。”一名大宫女上前安抚皇后,能在长门宫伺候皇后娘娘的人都是皇后的亲信。

    “这让本宫怎么能不焦心,怎么能不恨,那么多年了……。”皇后有些浑浊的眼珠里闪现出一抹怨恨到极点的光芒,那是长年以来压抑到极处,再也无法压抑的的情绪的爆发前兆。

    但是……

    “皇后娘娘!”一道冰冷低沉的男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陆皇后即将出口的愤怒。

    一干大宫女们都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自从搬到长门宫后就越来越难以伺候了,原本温柔贤德的皇后像水里的泡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如今焦躁而喜怒无常的皇后。

    “哥哥!”仿佛落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陆皇后眼睛一亮,立刻匆匆迎了上去。

    陆相爷一个眼神,让大宫女们都如获大赦地匆匆退出了宫殿,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兄妹。

    “怎么样了?”陆皇后抓住陆相爷的手,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

    陆相点点头,忍耐下陆皇后扣进自己皮肤的手指甲,决定先安抚看着已经有点神经质的皇后娘娘:“娘娘放心,太子爷素来就是个冷静睿智的人,方才不过是事出有因才会如此说话,让皇后娘娘伤心了,如今微臣已经安抚好了太子爷,如今太子爷已经改了主意。”

    闻言,陆皇后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掐住陆相的手方才松了些:“那就好,本宫就说承乾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

    看着皇后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样,陆相沉默了一会,眸光幽暗。

    皇后娘娘似乎已经快要不中用了,这宫里该需要陆家的新的血液了。

    只是,现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承乾忽然会到本宫面前说那些混帐话来,是不是西凉茉那个小蹄子勾引了承乾,又或者是靖国公要做什么?”皇后冷静下来,头脑里还是有些条理的。

    陆相点点头:“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贞敏郡主做了什么,而是……。”

    他拣选了一些重要的情况说给皇后娘娘听。

    陆皇后听完之后,柳眉倒竖,眼底里闪过轻蔑与怨恨的冷光:“这民间俗话说得可真是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蓝翎那个贱人,当年毫无廉耻,引诱了多少男子,如今落得个孤身身死的下场,真真是自取灭亡,只如今生下贞敏那个小蹄子,也一样是个不守妇道的无耻之人,当初也是本宫眼光犀利,好在没将她配给承乾做良娣,否则今儿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丑事来,如今竟然连百里青那个阉人都勾搭上了!”

    陆相不可置否地听着陆皇后那泄愤而极其偏颇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道:“不管如何,太子殿下对贞敏郡主可是真的动了心思,咱们必须早做准备!”

    “咱们能做什么准备,陛下如今惦念着她那个狐媚子的母亲,如今连带着把那小蹄子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道动气处,皇后娘娘拿着手卷捂住脸,忍不住又红了眼。

    “娘娘……。”陆相爷看着自己高贵的妹妹这副模样,心中不免怒其不争,嘴上却只能安慰。

    皇后娘娘哪里看见了陆相眼中的不耐,只拿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么多年了,本宫做错了什么,当了这个皇后,就一直努力做好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先有当年明知蓝翎勾引陛下,却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此后看着他一个个把和蓝翎相似的女人往宫里抬,后有韩贵妃那贱人处处威逼,处心积虑地要抢本宫的位置,二十多年了……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蓝翎生的那个小蹄子却又要来祸害本宫的承乾,本宫……本宫……。”

    “皇后娘娘,现在不是追忆过去和抱怨的时候!”陆相终于忍不住不耐地打断了她。

    “哥哥……。”陆皇后被他冷厉尖锐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有点茫然而无措看着陆相。

    “那要怎么办,哥哥去找人把贞敏那个小蹄子除掉就好了!”皇后娘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错的主意,她眼睛一亮,立刻拍手道。

    杀了西凉茉这个主意,让她忽然觉得非常的兴奋,那种感觉像是忍辱负重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无法亲手手刃蓝翎,那么除掉蓝翎的女儿,也能一泄心头之恨。

    陆相眼底闪过讥诮,毫不留情地道:“皇后娘娘,长门宫的风很冷、很孤寂,但是您却不能被这风给吹得失去了身为皇后的自知之明和智慧,西凉茉如今的身份特殊,若是没了她,咱们拿什么掣肘靖国公,六皇子如今正在边关建功立业,与国公爷关系密切,难道你不明白么,还有蓝家的令牌!”

    西凉茉身份极为敏感,陛下对她有愧疚,靖国公也一样亏欠这个血统不明的女儿,何况她如今身份高贵,未来说不定会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哥哥!”陆皇后看着陆相,眼底闪过一丝猩红怒火,却也反驳不了陆相的话。

    可她受不了自己的亲人这么对自己说话!

    “娘娘……。”陆相看着陆皇后有歇斯底里的倾向,便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安抚她。

    “娘娘放心,为兄都已经替你和太子殿下思虑周全了,既然九千岁因为太子爷而对贞敏郡主感兴趣,那么咱们不妨如此……。”陆相附耳在陆皇后的耳边轻语。

    陆皇后听得眼睛越睁越大,随后忘了自己还在愤怒之中,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相爷:“哥哥,你说的事可行么,陛下如此疼爱她,怎么可能毁了她一生幸福?”

    当初虽然西凉茉没有嫁给司承乾,但是司流风也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佳公子,寻常多少豪门世家的闺阁女儿梦中人。

    如今要将西凉茉许配给……这怎么可能?

    “呵呵。”陆相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道:“陛下再疼爱她,又如何挡得住文武百官的劝呢。”

    他顿了顿,复又抚摸着自己的玉扳指,眸光幽幽地道:“何况若是连她的父兄都赞同此事呢?”

    “这……这……怎么可能!”陆皇后惊奇地摇头,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寻常的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尤其这个女儿不但身份高贵,还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子献出去讨好自己政敌!

    陆相一摇手中折扇,冷热一笑,满是胸有成竹:“娘娘且等着看戏就够了。”

    陆皇后咬住唇,点点头:“嗯,一切都要有劳哥哥了。”

    随后她又咬牙冷笑起来:“她喜欢勾搭男人,这一次,就让她勾搭个够!”

    陆相看着陆皇后的模样,不由微微地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要将他和司承乾私下决定的事告诉陆皇后,这些日子她盼着皇帝陛下回心转意都到了有点痴然的地步了。

    ——老子是九爷的节操的分界线——

    夏日的夜晚总是燥热难耐,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

    夜半无人私语时,正是情人们幽会的好时分。

    幽暗的茶花丛中传来女子低微难耐的呻吟和男子略显喑哑的调戏轻语。

    “嗯……芳郎,你慢点……奴家受不不住了。”

    “娘娘哪里受不住了,是这样么?”男子戏谑地轻笑,刻意往那女子最受不住的软处调弄起来。

    “啊呀呀……芳郎!”女子低低地尖叫一声,酥媚入骨的声音几乎令人闻之体软。

    又是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女交合之声响起,许久,云消雨散,女子才长长地呼出一声香气来。

    她翻身起来穿衣,雪白的娇躯上点点红痕都是方才欢爱后留下来的印记,月光照在她美艳酡红的面容上,不正是皇帝陛下的第一宠妃,如今代摄六宫事宜的韩贵妃是谁?

    一只男子修长的手忽然从花丛中探处勾住了韩贵妃的纤细腰肢,挡住了她穿衣的动作,在她腰间裸露的雪白肌肤上暧昧地游走起来。

    “芳郎,好了,不要闹了,今儿陛下心情可不好,金婕妤那小贱人说不定又要乘此机会去勾引陛下,本宫要先去三清殿外头等着。”韩贵妃笑着打掉情人作怪的手,伸手拉起自己的肚兜儿。

    那衣襟半敞,露出一片性感胸膛的俊美男子不正是前些日子里差点被贞敏郡主阉割了的芳官,又是谁?

    芳官懒洋洋地玩弄着韩贵妃腰上的配饰:“娘娘可真是让芳官伤心,如今才从芳官怀里离开,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陛下的怀里么。莫非芳官比不上陛下龙精虎猛,满足不了贵妃娘娘?”

    前些日子,他寻了几次机会巧遇韩贵妃,一个有心勾引,一个因着上次饮宴的事被帝王冷落许久,又早就将芳官俊美看在眼底的寂寞宫妃,一来二去,自然犹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燃了。

    韩贵妃掩住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来:“芳郎,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龙精虎猛的自然是你,陛下年纪大了,哪次不是靠那些丹药支撑着,要不然……。”

    芳官和她好上了以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原本是太平大长公主面首的身份,他不但极富个人魅力,更是极善于床第之事,自然将韩贵妃弄得神魂颠倒。

    皇帝陛下年事毕竟大了,更是专心于修仙炼丹,后宫佳丽三千,韩贵妃虽然号称第一宠妃,一个月分到的雨露也不过那么两三日,何况自打上个月因为西凉茉相亲宴的事,她做得明显,得罪了皇帝陛下,一下子连那两三日的盛宠都没了。

    她正值如狼似虎之年,哪里耐得住这种寂寞,便觉得自己如没了雨露的花一样要受不得了。

    遇上芳官这般体贴识趣的男子,正是极为得趣的时候,心中更得意占了太平大长公主的便宜,也庆幸还好那日未曾将芳官真的杀了,否则岂非可惜。

    “既然如此,芳官可还想与娘娘吟风弄月,为何娘娘不愿呢?”芳官轻笑着,俊美无比的面容上带着迷人的笑意,看得韩贵妃芳心酥麻,差点又倒在芳官怀里。

    但到底正事要紧,她还是保持了一个后宫高位嫔妃因当有的清醒头脑。

    韩贵妃轻咳嗽了一声,支撑起身子,耐心地安抚自己年青的情人:“好了,芳郎,陛下这几日因为贞敏郡主的事心烦着呢,那可是他的心头宝贝,如今落到这种地步,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的,本宫到底是六宫贵妃,不可不去三清殿宽慰圣心,且放心,一会子本宫就回来。”

    芳官瞬间听到了一个让他极为留意的名字。

    芳官也坐了起来,伸手拉上自己敞开的衣襟,一边穿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贞敏郡主,她能出什么事,皇帝陛下可是极为疼爱这个和他造势姐姐相似的郡主,前些日子差点要了芳官命的那次相亲宴,不正是为郡主举办的么,陛下有多疼爱这位郡主,芳官可是看见了的。”

    “哼,什么和妹妹相似,根本就是陛下的私生女。”韩贵妃愤愤地冷笑,随后陡然发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看向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芳官,便有些犹豫地道:“这个传闻,想必你也听过了吧。”

    芳官点点头,淡淡地道:“没错,芳官也曾听说过这个流言,莫非是真的么,若是真的,那么郡主也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有什么好让陛下为难的?”

    西凉茉是皇帝陛下私生女这样的话,恐怕如今不少人都知道了。

    韩贵妃犹豫了一下,再看看情人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便巧笑着道:“依照本宫看许是八九不离十,至于为何让陛下为难,当然是因为最近闹出了一档子事,那还乡侯家的嫡出二公子和兵部尚书家嫡长子为了贞敏郡主芳心的事,在朱雀大街上打起来了,这两家公子,一个死了,一个残了,满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芳官自然是听过这个事的,便点点头道:“是,这事我也听过。”

    这种纨绔子弟为了抢女人闹出人命的可笑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除了私下冷嗤一声西凉茉这个祸水之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如今听着这档子事,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枝节不成?

    韩贵妃嗤笑:“可不就是因为这一档子事么,闹得御史台所有的御史齐齐参奏贞敏郡主不守妇道,没了女子贤良淑德的品性,要贞敏郡主出家呢!”

    “哦,御史台竟然如此大胆地当着百官面去参奏陛下的心头宝?”芳官有点不可置否地挑眉。

    这他可没听说,而且御史台那帮子老东西,虽然脾气又臭又硬,却也不是笨蛋,这等弄皇帝逆鳞的事,怎么可能去做?

    韩贵妃又抬手整理自己的鬓发,风情万种地道:“他们自然不是当着百官面说的,都是私下说的,皇帝陛下虽然不理朝政已久,但是却还是愿意召见这帮子老顽固,所以他们用的方式很婉转,将那两家公子闹出人命的事说了,又拉了钦天监的监官来道是贞敏郡主是蕙质兰心,天上玄女,寻常人是受不得郡主那贵重命格的,必定要选择一个命格奇特更贵重的人才能压得住,否则……。”

    “否则娶了郡主的人,轻者重病缠身或者姻缘不久如德小王爷,重者家破人亡,不得好死?”芳官顺口接道,狭长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这等随口胡诹的事,一看就分明是有人在背后作梗,为的就是对付西凉茉。

    “正是!”韩贵妃拿着手镜左顾右盼,确定自己已经梳理地容颜齐整后,才朝芳官露出个诡异的笑来:“你猜他们将谁提到了郡主夫婿的名单里?”

    “谁?”

    “九千岁!”

    芳官闻言,不由大震:“你是说——司礼监首座、太子太傅、九千岁?”

    韩贵妃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正是呢,都说九千岁命格极其清贵,最是能压住贞敏郡主的一等命格,两人成婚,必定能保陛下修仙大成、一国平安的话都说出来了。”

    “就这样,陛下就肯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一个宦官?”芳官挑眉,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那个女子,竟然要……

    “哼,陛下最在乎的可不是什么家国天下,也不是什么掌上明珠、甚至包括太子殿下,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炼丹修仙大业,就等着羽化登仙,脱离肉体凡胎呢!”韩贵妃鄙夷地冷哼道。

    芳官沉默了下去

    “好了,芳郎,你且等本宫一等。”韩贵妃起身,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匆匆地离去了。

    芳官看着她的背影,支撑着下巴,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垂下长长的睫羽,掩盖掉他眸子里的诡谲光芒。

    九千岁……

    想不到他这位表兄,成了宦官都艳福不浅。

    娶贞敏郡主为妻,呵呵,真是太有趣了,不知道他愿意分享那位郡主否?

    ——老子是芳官小弟弟的分界线——

    长平殿内张灯结彩,长长的红色烟霞罗挽成大朵大朵的华丽牡丹垂悬在天花板、墙壁之上,艳丽的囍字用的是撒了真金粉末的金箔红绒纸剪成。

    一件件华贵的翡翠屏风、唐代五彩官窑双耳瓷瓶、精雕细琢的美人靠、罕见的蓝绿孔雀翎羽织成的暹罗遮阳扇……流水一般地早早搬进了长平殿,搁置在各个角落。

    宫女们每人都得分发了一件精致的红色绫罗绸衣,两只东珠剪绒花,小太监们则是每人都穿了崭新的红色细棉布袍子,腰上缀着双喜小金鱼坠子,这些都是长平殿的人独一份儿的赏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其他宫里的人。

    其他宫里的人都在背后啧啧称羡:“瞧瞧,到底是伺候贞敏郡主的,就是运气好啊,早知道长平殿懂的差事这般好,倒是不如咱们早早调过去!”

    但是只有长平殿的人才知道,这份赏赐可不好领。

    毕竟——

    “贞敏,你真的要嫁给九千岁么!”太平大长公主尖利愤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伴随着令人心惊的花瓶瓷器破碎的声音。

    何嬷嬷在房门外头不由心疼的直摇头,那可是汉代罕见的红釉碟。

    房门内,西凉茉一身素白,静静地跪坐在小榻前品着酸梅汤。

    她身后的紫檀木撑衣架子上是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鲛珠纱红霞罗宫装,缀细碎金色南珠的袍脚逶迤拖地,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色的流云花纹,宽袖各自垂着长长的屺罗翠软纱罗,纯金篾成的金线勾出精致轮廓,软软坠地,在夏日清风的吹拂下,如烟似雾的飘荡,整件衣衫在月光斜照下仿佛整个笼罩在雾气里,

    神仙妃子的宝衣也不过如此。

    光是这一件华美的宫装就是当年太平大长公主嫁到西狄去的时候都穿不上的,毕竟鲛珠纱极其难得,寸纱寸金。

    更别提那一顶放置在梳妆镜前的华美凤凰珠冠,精致美丽的令人摈吸。

    只是西凉茉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摇摇头,挑眉道:“果然是那骚包的品味啊——骚包华丽之极。”

    九千岁大人的品味一向如斯奢华。

    西凉茉的目光落在大长公主晃悠的腰间玉佩上,她忍不住扶额:“公主殿下,您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来回走了,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怎么搞得好像要嫁给太监的是这位公主殿下。

    太平大长公主脸上都泛出一丝狰狞来,瞪着她:“走,我带你去跟父皇说,不要嫁给九千岁!”

    西凉茉淡淡地道:“长公主殿下认为有用么,您没发现这一次后宫内外、朝野上下如此齐心么?”

    皇后、韩贵妃、陆相、钦天监、御史台极力鼓噪……甚至连原本极度反对她嫁给九千岁的东宫和与九千岁是政敌的国公府邸,都沉默了下去。

    她算是见识到百里青忽悠人的本事了。

    “那咱们就私奔!”大长公主横眉怒目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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