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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妃 第076-080章

    正文第七十六章胭脂红

    百里青看着不远处王胡子和百里素儿吵起来鸡飞狗跳的,不由双手环胸,挑眉轻笑:“这是怎么回事,我却不知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儿?”

    末凉西?;

    西凉茉轻咳一声:“这个,随口胡诌一个名字罢了。”

    随后她顿了顿:“我先过去。”

    百里青微微颔首,他亦打算先观察一下这对皇子。

    那一头,百里素儿瞅见西凉茉悠哉游哉地过来了,顿时凶狠又鄙夷地瞪着她:“你这个卑鄙的家伙,除了装神弄鬼,欺负小孩子,你还会干什么,天朝的军队都是你这样卑鄙的废物,迟早有一天,会被咱们西狄彻底吞并,到时候别让小爷我抓住你……!”

    “素儿!”龙素言厉声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看向西凉茉,强忍着摔下去被承重网勾到了腿,导致腿部骨折的剧痛,只虚软着声音冷道:“末凉西,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天朝的那支军队,但是我已经告诉你了素儿的真实身份是西狄十八皇子,若是你够聪明就不要随意动他,或许日后对你们自有好处。”

    “哥哥,你疯了么!”百里素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龙素言失声尖叫。

    “你闭嘴!”龙素言突然大怒,眉目间冷厉到狰狞的模样,一下子就吓到了百里素儿,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个哥哥从来都是对他爱护有加,很少会直接这么吼他。

    他大大的眼睛里一下子就红了,跟只兔子一样,浑身颤抖。

    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角,慵懒坐下,睨着百里素儿道:“龙少爷,或者说因该叫你百里素儿,你这位哥哥看着是很疼爱你才吼你的,身为败军之将,若是还这般无所顾忌地激怒敌人,只怕就算一开始打算拿你的小命换点什么好处的,这心一横,便将你弄死了,或者弄个个半生不死,再把你送回去又怎么样?”

    百里素儿死死地拽着大锅的边对着西凉茉愤怒地尖叫:“你这个卑鄙的贱人,谁需要你假惺惺的关怀,你有本事别让小爷活着,我发誓,小爷活一天,迟早会让你受尽凌辱,最凄惨的死去!”

    话音刚落,他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阴冷罡风给狠狠地扇在脸上,随后直接因为那过大的力道被甩出了锅子,惨叫一声半,近乎全然袒裸地摔到了地上。

    他喉头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唔!”

    一只穿着精致皂靴的脚挑起他的下巴,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悦耳却极其阴冷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不识抬举的贱胚子,你既那么喜欢受尽凌辱的死去,本座焉能不好好地成全你?”

    百里素儿原本中了一掌,就心血翻腾,这会子又被迫挑起头来,不由愈发头晕目眩,待得看清楚头顶上那张脸后,瞬间脸色大僵,在那种阴冷得近乎暴虐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怎么能有人拥有那种目光,居高临下如同俯视世间渺小生物的邪妄妖魔,那种美丽到惊人的容貌不但没有缓和他身上的阴冷黑暗如黄泉游民之中散发的死气森森,反而平添诡异扭曲之感。

    只站在那里,便让空气之中的气息都要凝结。

    百里青居看着百里素儿蜷缩成一团,他眼里闪过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霾笑意,足尖忽然一松,直接踏上百里素儿的肩胛骨,仿佛很优雅轻巧的动作,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响声瞬间伴随着百里素儿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因为百里素儿仍旧处在变声期,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住手,你这恶人!”龙素言立刻目眦尽裂的大声怒吼,眼中一片腥红地死命挣扎起来。

    那是他们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的小弟弟,怎么能如此任由人折磨。

    但是龙素言的怒喝却只让百里青的笑容更加的冷酷残忍,足尖上仿佛要刻意折磨脚下的美貌少年一样慢慢用力,在他碎裂的伤口上施力。

    骨骼碎裂,扎进细嫩肉里的剧痛,让百里素儿哪里还顾得上身为皇子的尊严,忍不住尖利地大声哭泣挣扎起来,试图躲避踩着自己的恶魔:“哥哥,哥哥,素颜哥哥救救我,好痛啊,呜呜!”

    但是他的痛苦哭泣和龙素言的歇斯底里的挣扎怒骂却仿佛让百里青更为愉悦,足下动作也越发的残暴,几乎生生将骨头踩进百里素儿的肺里去。

    西凉茉原本也有心让百里素儿受点教训,省得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若此,却不想百里青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失控,他性格里残忍狠辣的一面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她不由颦眉忽然冷眼瞥向一边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白起:“你刚才和千岁爷说什么了?”

    方才她似乎看见百里青和白起说了几句话。

    白起闻言,顿时一阵心虚,脸上却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没说什么,只是方才千岁爷问了一下昨夜战况而已……。”

    西凉茉没等他说完,径自一巴掌拍在他脑瓜子上,冷道:“说实话,臭小子,跟我玩儿心眼,你还嫩了点!”

    看着西凉茉隐约含着锐利寒芒的水美大眼,白起抱着脑袋退了两步,心虚地道:“属下真的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描述战役情形之时,随口提了一句百里素儿把您推下了索道。”

    西凉茉一顿,有点头疼地揉着额头,又无奈又恼火地瞪了抱头溜走的白起一眼:“你……哎!”

    原来如此,难怪阿九那种要吃人的模样,这位爷寻常只是傲娇一阵,若是要真发怒了,可不会管什么西狄皇子不西狄皇子,停战不停战,活生生折磨死了再把人家儿子的尸体丢到爹妈床上的事儿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西凉茉一转脸就看见百里素儿已经脸色青紫,唇角留血,完全是喘不上气的模样,她心中一惊,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勾住百里青的手臂向外拉,一边轻声道:“阿九,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别生气了,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百里青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地照样在足尖上施力,似乎要将百里素儿生生踩死方能泄恨一般。

    西凉茉颦眉,这百里素儿是一张好牌,若是一会子真的踩死了,岂非要费力许多。

    她只得一咬牙,也不顾身边都是人,忽然伸手从后面一把死死地抱住他的修腰,喃喃地道:“阿九,我很好,真的很好,一点儿事都没有。”

    西凉茉这一抱,不但周围的人都有些傻眼,龙素言和半昏迷半清醒的百里素儿都呆楞住了。

    许是身后的柔软与温热让百里青慢慢地镇静了下来,虽然没有再往百里素儿身上用力,但是脚却没有移开,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有西狄皇室的贱人都死有余辜!”

    西凉茉未曾深想,只是轻声附和:“咱们留着他们这些贱人还有用不是么,如今弄死了,不若留着换更大的好处,也好让他们那些人更难受。”

    百里素儿虽然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却还是听到了她的话,抬眼怨毒地瞪了西凉茉一眼。

    百里青魅眸一寒,又一脚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踩下去,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百里素儿尖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脖子一软,头软软地垂下去。

    “素儿!”龙素言眼中如血,愤怒得满头青筋崩出,他死死地盯着西凉茉和百里青,宛如被夺走幼兽的雄兽歇斯底里的低吼:“龙素言对天发誓,今日之仇、今日之辱,若……。”

    “行了,闭嘴吧,你他娘的是嫌弃你那小弟弟还没死透吧?”白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猴子一样蹦跶到了龙素言身边,一脸不耐烦地直接操起龙素儿被剥下来的臭袜子塞进了他嘴里,把他没说完的狠话全都给塞了回去。

    那个袜子又是血又是脚丫子的汗臭,早已经沤出一股子极度难闻的味道,龙素言一下子被塞了个满嘴,顿时脸色瞬间全绿。

    百里青见脚下的少年彻底晕迷了过去,仿佛才解气一般,阴沉沉地冷笑:“小畜生,竟晕了,倒是个精乖的。”

    西凉茉瞅着他那笑就头皮发麻,好在他终于不再打算踩死西凉素儿,赶紧将他拉开一些,柔声道:“阿九,你先回大帐去,一会子我就过去找你。”

    随后,她又吩咐站在一边不太敢出声的白珍道:“白珍,爷连夜赶路时累了,先带着爷去大帐休息!”

    白珍立刻点点头,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百里青,这一次百里青倒是没有拒绝西凉茉的提议,一转身,率先向大帐大步流星地走去,一身阴霾之极的气息几乎让靠近他的人全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就算阿九对她可能受伤的事情愤怒了,但他对西狄人或者说西狄皇族分明有一种奇异的怨恨,可之前阿九提到西狄的时候,虽然没有感情,却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反应,让他几乎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看看百里素儿的情形。

    西凉茉转身蹲下,伸出两指搁在百里素儿的脖子上,感觉到他的脉搏还在,只是异常微弱,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少年虽然恶毒,但却是极好的筹码,毕竟如今天朝国力不盛,又遇上那样的大瘟疫,如今最好是不要再打仗最好,缓和下来先解决内部之事,休养生息才是。

    周云生走到她身边,也摸了摸百里素儿的脉搏,微微颦眉:“情形不太好,不过对于罗斯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会子我先带着他回去治疗,你就先回去。”

    西凉茉看了看百里素儿的情形,微微颔首,随后走到龙素言的面前,冷淡地道:“你家的宝贝弟弟还有一息尚存,若是你很想你那小弟弟和你一起死的话,就继续口出狂言,反正咱们鬼军什么不多,就是棺材多。”

    龙素言一愣,随后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颦起剑眉:“鬼军?”

    西凉茉看着他讥讽一笑:“你们应该觉得幸运,在你们刚刚落入我们手里的时候,你们的母后大人就已经寄送了停战书过来,一会我会安排人为你治疗,只是治得了人,治不命,再不识趣,什么下场都是你们的命。”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

    龙素言忽然拼力哑声问:“刚才那人是谁?”

    西凉茉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淡漠地道:“他么,他的名字是百里青,和你们西狄皇族一个姓。”

    说罢,她拂袖而去,只余下龙素言怔然,只觉得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百里青?

    百里……

    他梭然瞪了眼,百里青……不正是天朝朝野上下人人闻风丧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首席辅政大臣、司礼监首座、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名讳么?

    不光是天朝,就是西狄也如雷贯耳。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恐怖的男人居然有那样的一张脸,而且百里……他的姓氏竟然与他们西狄皇族一模一样!

    这,是真的巧合而已么?

    西凉茉回到大帐的时候,见白玉和白蕊两个正站在门外,见她回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郡主,千岁爷在沐浴,您要不在前面篝火那儿坐坐,蒋毅他们烤了新猎回来的鹿肉,味道极好。”

    西凉茉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一会子去割点鹿肉给爷用上一点,再去分一点给魅部的弟兄们。”

    她一点都不意外百里青会沐浴,九千岁的各种龟毛的癖好里面,洁癖不过是其一罢了,而且算不得严重。

    西凉茉正转身要走,却听见里面传来百里青低柔阴魅的声音:“丫头,你进来伺候我沐浴,晚膳让其他人去准备就是了。”

    白玉和白蕊两个相视一笑,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神色。

    西凉茉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行了,你们且去吧,一会子等着爷沐浴完了,再叫你们。”

    白珍正巧端了百里青的换洗衣衫过来,见了西凉茉正要说什么,却被白玉取了衣衫搁在西凉茉怀里,随后白玉和白蕊两个朝西凉茉眨眨眼,笑嘻嘻地把一头雾水的白珍拖走了。

    西凉茉有点哭笑不得,她这几个丫头是给百里青养的吧,这么迫不及待地送她进虎口。

    帐内传来百里青懒洋洋的声音:“你杵在外头,还不进来作甚?”

    那声音似乎蕴了水雾,带着种性感诱人的气息,让西凉茉莫名其妙地有点脸儿发烫。

    她摸摸鼻子,捧着衣衫进了大帐,原本是她休息和议事的行军帐子里头如今水雾蒸腾,掀开帘子进去就闻见淡淡的曼陀罗香气,让她有瞬间恍惚只以为自己不在行军之中,而在哪里琼楼玉宇的幻境里的感觉。

    西凉茉瞥了眼那巨大的木桶,不由有点儿莫名其妙,这桶哪里来的,看着挺新的,可她还真没有在帐子存留着这么大的浴桶,不过是寻常的脸盆罢了。

    那慵懒地靠着桶壁的美人,闭着眼仿佛也能猜测到她的心思,懒洋洋地道:“这是我让魅二他们一到这里之后和小胜子一起去做的。”

    西凉茉闻言,顿时有点无语,有点同情小胜子这个超级管家公,随后她抬眼望过去,见他泡在及胸深的水里,白皙结实的双臂搁在桶壁之上,肌肉隆起的线条性感地起伏着,他一头乌黑长发以长长银钗随意盘起,细细的水滴从他颈项上缓缓地淌落到肌理分明的性感胸膛之上。

    西凉茉莫名其妙地想起被禁锢在他胸膛之下的自己承欢之时,他的细细汗水顺着他的胸膛滴落在她的雪白身躯之上的情景,不由自主地面色绯红。

    随后,她垂着眸子轻咳一声:“阿九,衣衫我搁在在这里,要起身么。”

    百里青懒洋洋地道:“过来帮为夫擦背。”

    带着命令霸道气息的话语让西凉茉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轻咳一声:“好。”

    她随后重新拿起干净的新沐浴巾沾了点搁在一旁金碗理调好的薄荷曼陀罗香液,一边为他慢慢地擦起背来,一边淡淡道:“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嫁过来的公主多大,阿九想让谁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百里青懒洋洋地道:“还能有谁,温文尔雅,又已经成年?”

    西凉茉一愣:“你是说宁王殿下?”

    想起那个温文尔雅,如松竹兰芷一般的年轻王爷,西凉茉不由微微颦眉:“这样合适么?”

    她看得出宁王不是擅权之人,和六皇子不同,同样母亲出身卑贱,但是宁王更堪得破。

    百里青忽然睁开眸子,眸光幽冷地捏住她下巴:“怎么,不舍得?”

    西凉茉轻笑着白他一眼:“你又乱吃飞醋了。”

    她试图推开他一点,却反而被他拽到身边,百里青在她耳边魔魅地道:“那就证明给为师看。”

    西凉茉莫名其妙地有点慌,她知道他好并不容易‘病好’了,定要吃掉她的,但是……

    “证明什么?”西凉茉有点底气不足地软道,手搁在他肩头,触摸着那结实的仿佛包裹着丝绒的烙铁似的肌肤,西凉茉身子越发的软。

    百里青轻笑,眸子里渐渐深沉,染上妖异的靡丽的色彩,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水里,吻上她的唇:“证明你记挂着为师,从这里到这里。”

    他的指尖从她唇上滑到腿间。

    她俏丽容颜在烛火下绽放艳如桃李,幽幽烛火荡开一帐蓬旖旎。

    ——老子是改回来的分界线——

    深夜,上京皇城的天牢之中,有清脆的碗碟破碎之声。

    狱卒没好气地对着坐在牢里的人冷哼道:“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太子呢,明日且不知道怎么死,什么玩意儿!”

    狱卒骂骂咧咧的声音陡然截止在女子同样清脆的巴掌声理。

    “公主……大长公主殿下?”狱卒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女子瞪大了眼有点结巴地道。

    正文宦妻第七十七章血色夕阳

    “狗奴才,太子爷永远是太子爷,我皇室中人不管于何处,什么处境,也不是你这个狗奴才可以侮辱的!”太平大长公主冰冷的丹凤眼里闪烁着宛如刀子一样森冷的目光,而那刀子上仿佛淬炼了剧毒,让那站着的狱卒浑身战栗。

    谁人不知道太平大长公主为人向来很辣无情,更兼地位超然,就算她犯了什么错,也不会被追究,即使是现在九千岁彻底掌握天朝大权,无数太子、陆相爷的党羽纷纷下她作为太子一党不但没有被追究,地位亦稳固一如从前。

    堂堂太平大长公主要杀他一个小小狱卒兼职易如反掌,狱卒心中直发寒,顿时吓得双膝着地,拼命磕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只是见着太子殿下不愿用饭,所以才……所以才说了几句,奴才这也是为太子殿下考虑啊。”

    他心中惴惴不安,这个,叫太子殿下因该也没于太大问题吧,毕竟千岁爷没有放出要废掉太子的正式诏书,那么这个太子还算是太子吧。

    太平大长公主一听太子不愿意用膳,顿时心中大急,对着周围狱卒怒目而视,厉声叱责:“可是你们这群狗奴才给太子爷受气甚至用刑了!”

    周围的狱卒在太平大长公主这样滔天的怒火下,顿时都“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那天牢的狱卒头子好歹也是个六品明正典狱长,如今只能苦着脸跪在地上,诺诺道:“公主殿下,您就是借给咱们十个胆子,咱们也不敢对太子殿下这般不敬啊,且不说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就是如今上面那位一言九鼎的爷也没有发过任何一句关于太子殿下的话,咱们再蠢也不会去冒这个头儿,您说是不?”

    这典狱长算是实话实说,甚至都顾不上避忌了,只伏下身子,额头点着手背。

    太平大长公主却反而觉得心中稍微放宽了一些,她纵横两国宫廷数十载,面前这些人道行浅薄,若是她都尚且不能分辨不出那些是真言哪些是假语,便白活这些年头了。

    “哼,量你们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太平大长公主转头望向栅栏内背对她而坐的白色背影,不过短短这些时日,便已经将那人修挺健硕,如帝国暖日一般的男子折磨得形销骨锁,一身白色中衣穿在他的身上都显出他肩头剥削,让她远远一望便已经心疼。

    便是她这里已经闹开,他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不曾回头,甚至发丝都没有一丝颤动。

    太平大长公主心酸又难受,她心烦意乱,挥手道:“你们全部都下去罢,不要让本宫再听见什么对太子爷不敬的话,否则……。”

    她顿了顿,眸光雪亮如刀地射向地上跪着的众狱卒,一字一顿地道:“杀无赦!”

    典狱长心中极为无奈,暗中瞥了眼站在附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司礼监的黑衣厂卫,只能暗自叹息,既然司礼监都没有表示,他又何必和这位脾气古怪的公主殿下硬对硬地扛着。

    典狱长恭恭敬敬地伏了身子,领着一众狱卒齐齐道:“遵命。”

    “滚!”太平大长公主不耐烦地甩袖走向那牢门。

    典狱长立刻战战兢兢地带着人就要离开,却见太平大长公主忽然又唤了他:“等一下!”

    典狱长一回头,就看见太平大长公主冰冷的目光正盯着牢门上的大锁,他心中一颤,暗自叫苦,不会吧,这位公主殿下难道还要想进去看太子?

    如今让她进来与人犯会面就已经是他的失职了,若是真让人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或者逃脱,哪怕没逃成,他这个典狱长就不用活了。

    但是太平大长公主盯着那锁头许久还是摆摆手,仿佛有点黯淡地道:“行了,你去吧。”

    典狱长立刻松了一口气,潦草地行了礼,匆忙如屁股着火一般赶紧走开。

    太子司承乾本来就是一等重犯,关押之地也离开其他人犯远了许多,所以除了不远处那些影子、木头一样的黑衣厂卫站着,这里倒也算得上清静。

    太平大长公主在那栅栏前坐下,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许久,方才涩涩地开口:“子言,你可好些了?”

    子言这是司承乾的字,亦是她为年幼的他所取的——君子不言,天命自归。

    是她和他关系最亲密的见证。

    只是司承乾仿佛并没有听到她任何话语,只是继续静静地坐着,望着乌黑高墙上那一方小小的窗口,有白冷的阳光落下来,将他的身影印照得更加萧索。

    “子言,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不曾来看你?”

    太平大长公主见司承乾动了不曾动,连头也不回,便心中愈发的焦急:“子言,前些日子是任何人都不能来探视你,如今九千岁这两日出宫去了,是九皇子,不,如今的宁王在宫里主持大局,我求了他的手谕才能看你的,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眼里涌上浅浅的泪,双手抓住牢门的栅栏,轻声道:“子言,子言,你看看我,看看小姑姑好不好,你忘了从前咱们一起逃难流浪的路上小姑姑说了什么?”

    司承乾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泥塑木雕的身子,只是静默坐在地上,仿佛早已死去一般,半明半暗的空气里,飞舞的灰尘都不曾改变半分轨迹。

    太平大长公主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片水雾,心疼又落寞。

    他还是不愿意再理会她么?

    她一咬牙,忽然冷声道:“承乾,你可以不理会我,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打算理会了么?”

    东宫虽然无嫡子,却有两个宫人生下年幼庶出子,因着母亲只是身份微贱的宫人,不过是在太子妃不适的时候伺候司承乾的寻常女子,所以平日里司承乾对两个庶子说不上多疼爱,但还算是颇为关照的。

    如今之时,这两个孩子也许就是司承乾仅剩的血脉,骨肉连心,她不信他还能如此冷酷。

    果然,司承乾削瘦的肩头微微一颤,随后有喑哑的嗓音响起:“舒儿、律儿……他们怎么样了?”

    他长久不说话,声音干涩如砂纸,带着一丝颤抖,到底泄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听到他的声音,太平大长公主明媚冰冷的眸子里瞬间落下泪水,她却凉薄地笑了起来:“你到底还是愿意与我说话了,只是你会顾忌着与舒儿和律儿的骨肉之情,却可曾念过我呢,别忘了,我和你的身体里不也流着同源的血么?”

    司承乾没有搭理她的话,只是冷冷地再次问道:“舒儿和律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太平大长公主只觉得心头仿佛如针刺般难受,那种痛要不了命,却绵延不止,永不可停。

    她为他耗尽心血,在外奔走,他却只记得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你回头,让我看看你,我就告诉你。”太平大长公主抹掉眼泪,硬声硬气地道。

    司承乾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剥削的肩头微微的颤抖,片刻之后,他方才慢慢地起身,转过脸来,冷冰冰地看向她。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面前之人,他削瘦了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容愈发的显得那些线条凌厉深邃,一双原本冷峻的眸子染上风霜的沧桑,冰冷如古井一般。

    太平大长公主痛心的目光刺痛了司承乾的心头,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冷冰冰地道“你可看够了,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需要怜悯,不需要任何人看笑话一样安慰。

    太平大长公主轻声道:“我看不够,永远都不够。”

    她顿了顿,方才回归了正题道:“舒儿和律儿很好,九千岁并没有动他们,只是已经借着顺帝的名义将他们贬为了庶人。”

    司承乾眼中闪过讥讽:“意料之中。”

    太平大长公主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只是,舒儿和律儿并非是因为他们是太子庶子的身份遭到贬斥的。”

    司承乾一怔,随后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眯起眼:“那是为了什么?”

    太平大长公主咬了咬唇,苦笑:“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那两个原本伺候太子妃的宫人与侍卫有染,趁乱之时,试图和奸夫带着两个孩子逃离,后来被抓了回来,此事前些日子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因为舒儿和律儿在大理寺与那两个侍卫滴血认亲之后,被确定为无皇室血缘,所以才被贬斥为庶人。”

    司承乾瞬间脸色发青,身子一个踉跄竟差点跪倒在地,惊得太平大长公主就想要扑过去揽住他,但是却被拦在了栅栏之外,她不由后悔方才顾忌着九千岁没有令典狱长打开牢门,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难过。

    司承乾扶着墙壁,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不能呼吸一般,急得太平大长公主直掉泪:“子言,子言,你别这个样子,你可还好,我去叫太医过来!”

    说着她就起身,提着裙摆想要离开,但是却被司承乾用干哑的声音唤住了:“等一下,别去!”

    太平大长公主一愣,转身看向司承乾,却见他慢慢扶着墙壁已经坐下来了,只是闭着眼调理呼吸,咬牙切齿地道:“百里青,你果然卑鄙,竟然能想出这样无耻的方法羞辱于我……!”

    这等于是昭告了天下他堂堂太子被戴了绿帽子,这丑闻简直丢尽了皇室颜面,而且也绝了那些人试图用他儿子们的名义打起反旗的念头,再加上除了那两个庶子,太平让他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更是让外间猜测他无法让女子受孕,一个不能生下继承人的太子,是不会得到朝臣们的支持的,绝了他翻身的念头。

    百里青,他剑走偏锋,不杀舒儿和律儿,就是为了这个最终最狠毒的目的!

    司承乾抚额,阴郁而尖利地凄然大笑起来:“你如今可满意了,害死了我那些孩子,如今看着我沦落到这般身败名裂的地步!”

    他自认身为太子,一直都自持身份,不曾做出不符身份的事,遍拜名师,虚心跟着德高望重的朝臣学习政事处置,克己尽责,只为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只为他日登基,一扫父皇所在时候的阉党横行,贪污腐朽之乌烟瘴气,扬天朝之威。

    如今却莫名因着自己姑姑一点私心,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境地,背负这样的污名,几乎绝了翻身的机会!

    “子言,子言,不是的,我没有,姑姑不是故意的!”太平大长公主泪如雨下,捂住唇,泣不成声。

    她只是想要他多看自己一眼,不要视她如无物而已……她只是嫉妒那些能够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为他生下继承人。

    “滚……滚……你给我滚出去,你害得我还不够么,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也是拜你所赐!”司承乾靠着墙壁坐着,冷冷地看着天花板,削瘦的面容之上仿佛了无生气。

    “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太平大长公主咬着唇,颤抖着死死地抓住栅栏道:“子言,你等着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侮辱的,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九千岁已经答应过我,他不会再为难你!”

    司承乾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而满是嘲讽:“是啊,放我出去,怎么,你还能助我复国么,我看反正你男宠那么多,也不在乎多我一个,你便让那贼人将我给了你就是了,哈哈哈……。”

    反正百里青那个贼人从来只将他看作玩物。

    看着司承乾笑的歇斯底里,弯下身子几乎伏在铺着稻草的地上,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覆盖在他单薄的身子上,太平大长公主心痛如刀绞,手指扣入木栅栏亦不知,肉嫩的指尖被划破,鲜血染上了木制的栅栏。

    她只咬牙死死地盯着他颤抖悲愤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会将你带出这里,我欠你的,我会还!”

    随后,她起身,提着裙子向天牢外大不离去,她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自己便舍不得离开他。

    “好好地照顾太子爷,若是下次本公主再听到你们这么对太子爷不敬,便小心你们的狗头!”太平大长公主经过典狱长的时候忽然冷冰冰地道。

    那典狱长立刻点头哈腰:“是,是,卑职一定好好伺候太子爷。”

    看着太平公主挺着背脊拂袖离开,典狱长大松一口气,暗自嘀咕,这位祖宗终于走了。

    他扭头看了眼远处那个伏在稻草上,仿佛一点声息都没有了的太子爷,或者说前太子,摇摇头,没好气地吩咐底下的狱卒:“以后天字一号牢里的那位爷,你们给的东西都要咱们犯人里头最好的,嘴巴也比闭紧一点,别他娘的给老子再惹事!”

    狱卒们赶紧点头如捣蒜/

    随后,他转身也向自己办事的地方骂骂咧咧地走去。

    太平大长公主僵硬着身子走出了天牢,天牢外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明月担忧地立刻上前去扶着太平大长公主。

    “您可还好?”

    太平大长公主扶着额,另一只手搁在明月的肩头,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坐下地去。

    明月见着太平大长公主浑身发抖,不由愈发的担心,她虽然有些贪财,偶尔私下会利用身为公主面前红人的身份做点私活,但是却还是很关心自家主子的,于是便赶紧招呼软轿过来,也顾不得肩头被公主掐得生疼,赶紧扶着太平大长公主上了轿子,一路紧赶慢赶地回了公主居住的华秀宫。

    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在华秀宫院子里的大树下躺椅里闭目养神,听着一片喧哗,他张开眼看了看,又静静地闭上了眼。

    明月扶着太平大长公主进了房间,又唤来其他人摆上凉冰,取来了薄荷露,喂着太平大长公主喝了点,见自家主子长长地喘了口气,便靠在软枕上,泪如雨下却一言不发。

    明月心中惴惴,记起自家主子素来是个要强的,从不肯在人前落泪失态,朝着其他宫人摆摆手,将其他人都打发了,自己退到一边,不安地垂手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平大长公主忽然轻声问:“明月,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明月到底跟了她多年,凭借着直觉也隐约地能明白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她却不敢回答,毕竟,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谁敢随便说些什么呢?

    何况如今太平大长公主看着没有失势,但实际上早已经大不如前风光。

    太平大长公主斜斜靠在软枕上疲惫地朝她摆摆手:“行了,你且去吧。”

    她怎么会跟一个没有什么眼界力的丫头说这些?

    明月看着太平大长公的模样,心中还是不安,她忍不住轻声道:“公主殿下是想要救太子殿下吧,只是您已经献出了西狄的地图和您在那边的人脉,九千岁若是再不放,咱们又能如何,总不能和千岁爷对着干吧,不如去求求千岁王妃?”

    如今公主殿下凭借与千岁王妃的关系,又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才能保持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与体面,万一公主殿下一个想不开去劫狱,她们这些身边人都要被牵连跟着一起受死。

    太平大长公主忽然睁开眼冷冷地道:“西凉茉是西凉茉,九千岁是九千岁,若是本宫卑鄙地利用茉儿,且不说此事成不成,本宫和她会连朋友都是不成的了,以后不要再提这种事。”

    明月讨了个没趣,心中腹诽,脸上却也只是恭恭敬敬地道:“是,只是太子爷那边……。”

    太平大长公主冷冽的目光望着天花板,看起来有些呆滞,随后她忽然翻身而起,从床下取了个匣子出来,抱在怀里,喃喃自语:“本宫就知道那人没那么好骗,但是本宫也不那么好打发,有了这些真东西在这里,要换承乾一世平安,总是可以的……总是可以的。”

    明月有点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但是见着太平大长公主那般模样,也只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出了宫殿外。

    门口的明香、明霞见着她出来便都围了上去,讨好地道:“明月姐姐,公主殿下怎么了,咱们晚膳可要准备些什么?”

    明月不耐烦地挥挥手:“按着寻常准备些清淡菜色就是了。”

    明香又问:“要不要去请芳官公子过来?”

    听到芳官的名字,明月顿了顿,点头:“也好。”也许公主殿下能稍微心情好些,也不至于总把一颗心记挂在太子爷身上,徒惹烦恼。

    说罢,她便匆匆地离开,向自己屋子里而去。

    进了屋子,明月方才跨下了脸,有点烦恼地怅然叹了一声,她是不是该给自己谋个退路了,过了今年她也满二十二了,再不出去就找不到人嫁了,原本当个公主面前的红人也很不错,可惜公主这些日子看着越发的不中用,认不清大局,她怎么劝都没用,迟早会将所有人都给扯下太子那个危险的水坑里。

    她刚要转身,却忽然撞进一个男子宽阔的怀里,明月一愣,抬头对上一张俊美非常的面容,修眉凤目,挺直的鼻尖就几乎碰到了她的额头,她甚至能感觉对方那种带着男子气息的鼻息喷在她的皮肤上,让明月莫名地不自在。

    她从来没有和男人那么贴近过。

    “芳官,你怎么在我房里?”明月微微颦眉,想要退开一点,但是对方却反而更进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噬着笑,答非所问:“明月,你肩膀受伤了?”

    明月想说关你什么事,却不想芳官忽然指尖一扯竟将她肩头的衣衫给扯下来,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头。

    那片雪白肩头上,淤青尚且正常,但是至少有两处都被捏破见血了,看起来颇为严重。

    明月一僵,她从来没有和男子亲近过,更何况在别的男人面前裸露肩头,只能任由对方冰凉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肩头肌肤,声音带着一丝讥诮:“是公主殿下弄的?”

    明月只觉得他的呼吸喷子在自己肌肤上,敏感的让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有些慌乱地别开脸:“你放开我。”

    “公主殿下一向眼里和曾装过咱们这些下人的生死,她今天去了太子殿下那里,八成想要救太子吧?”芳官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将身子贴上明月的娇躯,在她耳边讥讽地道。

    “主子们……的事不……不是咱们可以问的。”明月只觉得脸红似火,心跳如鼓,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芳官忽然低头,伸出舌尖在她肩头的伤口轻舔起来:“别动,我只是在帮你处理伤口。”

    那种细腻又粗粝的感觉掠过肩头,明月一下子就脑海里全都空白一片,浑身轻颤起来,身子酥软,鼻息间都是男子特有的味道。

    芳官恰好伸手搂住她的纤细腰肢,顺带轻吻在她耳边:“公主殿下若是做出些什么蠢事儿来,只怕咱们华珍宫里的人都要给她陪葬,明月,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后路了?”

    “什……什么?”明月软软地,脑子里都是一片茫然,面若桃花,只喃喃地下意识帮太平大长公主解释道:“公主殿下不会的……她只是想要用什么东西……去求千岁爷换得太子爷一生平安。”

    “哦?”芳官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咬住她的耳垂,指尖也滑进了她的衣衫里:“什么东西能让千岁爷放了太子殿下,只怕是公主殿下的一厢情愿吧。”

    “不知道,一个匣子……。”明月有些茫然地摇头,随后又茫茫然地道:“芳官,你说公主殿下真的会为了太子殿下不顾一切么,咱们跟了她那么多年。”

    芳官眸光幽冷,闪过讥讽的笑意,随后将明月顺势推倒在桌上,冷冷地道:“谁知道呢,女人都是那种遇到自己心仪男子便成了世上最愚蠢之物。”

    明月挣扎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和主子的人在一起,她还有彷徨而茫然,却被芳官强行翻了个身子,从身后撞进去了,她尖叫一声,却最终还是软软地趴在桌子上低低地轻声哭泣起来,也不知太过欢愉还是痛苦。

    她只看见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将这宫里的一切,还有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面容染成一种凄艳而诡谲的殷红。

    ——老子是有人又要自挂东南枝的分界线——

    “阿九……。”西凉茉软软地靠在百里青的肩头,轻声呢喃。

    “嗯。”百里青懒洋洋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咱们该起来了,一会就要进宫了,今日是飞羽鬼卫正式接受你封赏的日子,这会子还消磨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呢?”西凉茉身手去勾自己的衣衫,试图打起精神从他身上下来,却恰好把自己的柔软耳垂送到某只大狐狸面前。

    千年狐妖岂有见肉不吃之理,自然一口不客气地咬上去。

    “你……你够了!”西凉茉倒抽一口气,又敢推开他,这老妖自然是不肯随意松口的,只能红着脸儿等着他咬够了。

    大白天的窝在书房不干好事,这回京一路不骑马,只坐马车折腾的还不够,回了京城又关在房里,名曰休息,今日要办正经事儿时候却还不肯罢休。

    “这不是怕你流鼻血么?”百里青懒洋洋地道。

    “八百年就不流了!”西凉茉红着脸没好气地道。

    两人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却听见外头小胜子忽然心急火燎地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千岁爷,夫人,不好了!”

    百里青阴魅的眼里一冷:“小胜子,你说谁不好了。”

    小胜子在外头摸了把脸,赶紧换了口气:“千岁爷,那西狄副帅出事了,刚刚被发现在驿馆里死了!”

    正文宦妻第七十八章断头尸和纯情男

    “什么,谁没了?西凉茉瞬间颦眉。

    小胜子在外头倒是耳朵很尖,立刻回道:”是被您擒拿回来的那个西狄西线兵团的副帅——龙素言,今日一早就被人发现在驿馆没了。“

    不一会,小胜子就听见房间里面一阵悉悉索索之声,然后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他抬起头,正巧对上一张粉色娇融的俏脸。

    西凉茉眸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水眸轻软,眉梢眼角依旧隐含媚色残春,正似傍晚秋水长天之上未曾褪尽的残红落霞,惊鸿一瞥,便让人呆了去。

    直到小胜子感觉一道森冷的寒光落在他头上,那种有实质性的目光几乎瞬间让小胜子觉得皮肤有尖锐的痛感,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立刻垂下头去,战战兢兢地道:”夫人。“

    西凉茉依旧颦着眉,倒是没注意这些小细节,只是专心在方才听到那个消息上:”行了,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去现场勘察一下。“

    小胜子立刻点头去了,临走前小心地瞥了站在西凉茉身后的自家主子一眼,正巧见着自己主子冷冰冰的模样,他赶紧一缩脖子,跟只鹌鹑似的一路溜开去。

    因为一向在那些西狄人面前着男装,所以西凉茉换了身简单素雅的男装,依旧做了男子打扮和百里青各自领着几名亲信快马加鞭,不一会就赶到了驿馆。

    驿馆周围的防卫已经围上了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而顺天府尹的人则全都站到了外围,眼巴巴地看着,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们虽然负责上京上到的刑事大案下到鸡毛蒜皮夫妻吵架的事儿,但是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一旦插手,就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西凉茉和百里青策马到地的时候,司礼监的人早已经利索地上来替他们牵马缰,西凉茉瞥了眼慌慌张张躬身行礼的顺天府尹的人,忽然道:”让他们最得力的办案衙役和仵作进来吧。“

    周围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脸上都是一愣,随后隐约露出不屑的神情,司礼监和锦衣卫虽名声不好,但实际上却是各类拔尖的人才云集,顺天府的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宿卫则心里暗自觉得夫人必定是不了解自己人的实力,但还是恭敬地点头之后,朝着自己属下挥挥手,然后便有人领上前领着战战兢兢的顺天府尹的人过来。

    小胜子忍不住上来轻声在西凉茉身边道:”您是不晓得,这种场合都是咱们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接手。“

    西凉茉自然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司礼监和锦衣卫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想问问,有没有人专门和尸体打交道,并且经常参与破案的?正是因为大家都专注自己手职责,未必就一定在别的领域上比顺天府尹要强,毕竟咱们的人里不曾有人专门负责刑案,其中许多细节和常识没有足够的经验,未必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此言一出,顿时让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一愣,却都没有人出声,毕竟他们中有人擅毒、有人善杀人、有人善于监视、有人善于侦察,验尸自然是有的,痕迹高手也是有的,但目的不同,他们的目的主要是确定目标死了没有,是否有生还者或者逃亡者,或者别的什么阴谋痕迹。

    但到底不是综合刑案现场判断和分析,更是没有人真的专门干过——验尸断案。

    西凉茉看出他们的不服气,微微一笑,倒也不戳破,只道:”且请顾大人他们一起进去吧。“

    那顺天府尹手下养着一名七品按察吏,姓顾,三十五六岁年纪上下,面容干瘦,平日里很是寡言,但是在民间素有神按察之美名,只是为人一向冷硬,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顺天府尹又舍不得扔掉这个臭石头,便一直养着。

    他原本是不屑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但也知道其中厉害,只一直不做声罢了,如今虽然不知道西凉茉是谁,但听见这身份不低的美少年这么看得起他们,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他心中倒是对西凉茉高看了一眼,便跟着顺天府尹上前恭敬地抬了抬手,然后转身率先进了驿馆。

    西凉茉挑了下眉,轻笑:”果然是神按察,倒是个性子傲的。“

    百里青淡漠地道:”有本事自然能傲气,若是没本事便是自寻死路了。“

    那顺天府尹干笑几声,不敢去看百里青的脸色,只对着西凉茉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见谅。“

    心中难免懊悔,早知千岁爷要来,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老顾这厮带来。

    西凉茉点点头,摆摆手转身也和百里青一起进了驿馆。

    一进驿馆就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随后在脸色发白的驿馆馆长带领下,西凉茉走到了内馆里,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句没头的尸体躺在床上,空腔子里一团黑凝血污,血迹却一路蜿蜒到了窗外,地面上还有大团拖曳之血痕。

    西凉茉微微颦眉:”头呢?“

    那驿馆馆长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不知道,都找过了,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大人们都找过了,就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百里青冰冷阴魅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属下,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皆纷纷低头,宿卫低声拱手道:”属下们周围都找遍了,连着附近的水井、垃圾笼子都寻了,不曾见到西狄人的头,估摸着许是被凶手拿去了。“

    西凉茉看向一边在盯着地面血迹发呆似的顾按察,忽然客气地问:”不知顾先生怎么看?“

    那姓顾的头也没抬,只道:”叫我老顾就行。“

    周围司礼监的人却心中不悦,只觉得这中年老男人未免太过狂妄,竟然对主子这么说话,不免脸色都冷了下去,原本他们身上气势就阴沉,跟百里青如出一辙,如今这般模样,看起来愈发可怖,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像是冷了几分,竟让堂堂的顺天府尹与一干衙役忍不住腿肚子冻得抽经

    西凉茉听着这不着调的回答,不由有点儿好笑,随后也从善如流:”老顾,你怎么看?“”死者脖子上刀口整齐,说明砍下去的刀子一定很锋利,而持刀的人必定力气很大,或者会武。“老顾一点都不避讳地翻动了一下尸体,随后又看了看龙素言的手心,又补充道:”凶手应该会武艺,因为死者武艺应该不弱,手上都是用剑的老茧。“

    西凉茉点点头:”没错。“

    龙素言的武艺确实相当不错,与白起不是相上下。

    老顾在尸体上摸了摸,又周围看了看,蹲在地上瞅了瞅忽然起疾言厉色地怒道:”谁把这地给扫了,还动了尸体!“

    西凉茉闻言,也不由颦眉看向百里青,百里青看了眼宿卫,宿卫脸色有点奇怪,却不得不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因为接到主子们要来的消息,所以兄弟们就把尸体给抗上了床,周围也清理了一下。“

    只见老顾的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忽然甩手就往屋外走:”老顾没法子给出什么结论,各位大人另请高明罢。“

    众人莫名其妙,百里青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见着主子神色不愉,小胜子立刻一个狠厉的眼色过去,立刻有两个锦衣卫咣当一声抽出了刀子架在了老顾的肩头上,厉声道:”小小按察吏怎么敢对千岁爷和督卫大人不敬,还不跪下!“

    西凉茉如今身份在外依旧是飞羽督卫,所以众人也都这么唤。

    老顾好像一下子才清醒过来,自己这可不是在平常断案的时候,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能又气又怕地被人强行按倒在地。

    顺天府尹立刻苦着脸上来跪地恭敬地道求饶:”千岁爷、督卫大人,老顾只是平日断案里最恨他人翻动现场,只说这样一来便什么线索都没有了,绝非故意顶撞千岁爷和督卫大人的。“

    百里青冷冷地嗤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西凉茉能够理解这种‘专业人士’会有的一些怪癖,何况翻动与清理现场是会失去很多判断还原真相的线索。

    她淡淡地道:”行了,让顾先生起来吧,千岁爷和我都不会怪罪他们的。“

    西凉茉顿了顿又道:”只是他需要将他现在有的推断说上一说。“

    顺天府尹立刻吹胡子瞪眼地看向老顾,老顾颤抖着身子,却还横着脖子硬声道:”就目前情形看,这死者是被熟人所杀,地面虽然痕迹已经被清理,却还是看得出这里没有经历大的打斗,而且他身上有两处伤,一处背后,一处头颅,都是致命的,这样的高手能背对着的人,必定是熟悉者,他受伤失血过多,然后才被砍下了头。“

    西凉茉点点头,若有所思。

    百里青眯起眼,看了眼龙素颜的尸体,忽然又问:”那凶手为何要砍下他的头?“

    那老顾沉默了一会,才道:”这种情况要么是不想让人认出死者来,要么就是凶手与死者有大仇。“

    百里青点点头,摆摆手道:”行了,你且去吧。“

    随后他又瞥了眼宿卫,冷冷地道:”你们这个月的月银都赏赐给这位顾先生。“

    虽然百里青一向护短,没有在顺天府的人面前说什么,但是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都红了脸,低下头去,他们知道这是你千岁爷在惩罚他们的狂妄。

    打发走了老顾和顺天府的人,西凉茉和百里青一起走了出来,没了驿馆里浓重的血腥味道。

    站在空旷的后院里,看着天边的夕阳带着一种腥红的血一样的色泽将万物都笼罩上了一层模糊的腥红,西凉茉轻叹了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人很不喜欢咱们和西狄停战呢,只怕西狄送信的使节只怕很快就要知道这个消息了。“

    如今他们刚刚接受饿了西狄皇后送来的停战书,也才将龙素言和百里素儿在他们手上的消息传递给西狄皇后,还打算拿那位皇后娘娘的儿子们跟她做笔大交易,不想却出了这样的事,若说是巧合仇杀,也未免太巧合。”哼。“百里去阴魅的眸子被那夕阳的光染成一种奇诡冰冷的猩红,他勾了下精致的唇角轻嗤了一声,竟然似浑不在意:”西狄人而已,没了便没了,若是西狄那老贱妇识趣点,兴许本座还会将那百里素儿还给她,若是她不识趣,本座便养着那小崽子,隔一段时间剥了他点皮,抽他一段骨头,慢慢地给她凑齐一整套乐器!“

    看着百里青唇角那抹艳丽又残忍的笑容,西凉茉忽然想起了初次看见他的时候,心中不由有点狐疑,他似乎遇上和西狄皇室有关的事,便愈发的冷酷。

    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她沉思了片刻,还是道:”嗯,百里素儿如今还在太医院养伤,我看还是将他接到千岁府去关着,就算咱们不惧西狄人,但手上有好筹码,还是别废了,他还得在咱们国内做一段时间的人质。“

    这也算是百里素儿的幸运了,他被身边的这位爷弄个半死,不得不进宫住在太医院的医馆养伤,反而逃过一劫,不管是天朝内的人还是周围的国家探子打算挑拨离间,她都不放任事态的发展,遂了那些人的愿。

    百里青闻言,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只以为他洁癖又犯了:”你若是不喜外人进来,我就把他打发在外院,让小胜子找人看着他就是了。“

    百里去还是冷声道:”不行,你若是担心有人对他动手,咱们只把他扔进司礼监大牢去看着就是了。“

    西凉茉闻言,很是无奈地抚额:”亏您老想得出,那地方人竖着进去,躺着出来,你觉得那小子进去了,照着他的脾气在,只怕出来就是一句尸体了。“

    在太医院还三天两头的绝食求死的傲慢少年,若是进了司礼监大狱估计只会剩下一把骨头了,偏偏他身份特殊,一时间倒是真不知道将他关在哪里才放心点。

    百里青还是冷冷淡淡丢下一句话:”休想,那是本座的地方,从来的规矩都是西狄人与畜生不得入内!“

    说罢,拂袖而去。

    西凉茉呆了呆,她是不是不该告诉那只千年老妖”与狗不得入内“的各种典故?

    当初他院子里各国舞娘都有,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西狄人与畜生“不得入内的规矩了?

    不过最后,骄傲的千岁爷还是同意了百里素儿住进来了。

    因为……”郡主让奴婢转告千岁爷,既然西狄人与狗不得入内,她只好委屈一下带着那个西狄人和小白那只畜生暂时回国公府住了些日子了。“白玉轻咳了一声,对着百里青道。

    百里青瞬间脸色阴霾如山雨欲来,他唰地丢下手里的奏折阴沉沉地冷道:”那个臭丫头人呢!“

    白玉稍稍退后一步,避开百里青身上那种逼人的阴寒之气,随后再次轻咳一声:”咳,郡主说她因为想到要与夫君分隔两地,便茶饭不思,身心憔悴,忧伤不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出恭不顺,以至于积劳成疾,内伤沉重,所以决定卧床不起,同时关门闭户,谢绝任何人往来,让她独自哀悼她悲惨的生活与……呃……爱情。“

    说到后面几个字,白玉忍不住微微脸红,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又怪异,而且非常的——厚颜无耻。”厚颜无耻!“百里青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随后冷着脸坐下了继续批阅奏折,但是白玉却觉得千岁爷的眼睛里那种奇怪的阴霾之气似乎都悄然消失了,倒是有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在里头,看起来好像是……呃——得意?

    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千岁爷手上的奏折拿反了,但是她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千岁爷没有坚持反对那西狄小皇子住进来,想必就是没有什么问题才是。

    但是小胜子正巧端了一碗清心茶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百里青手上的奏折,便笑道:”什么事儿让爷这般开心,手上的奏折都拿反了。“

    话音刚落,一本奏折就直接甩在了他脸上,把小胜子还没说完的下半句话给甩了回去。

    白玉摇摇头,默默地道,郡主说得对,人蠢不能怪社会。

    不过,社会是个什么东西?

    ……”你且放心就是,让人收拾他的东西抬回府里去就是了。“西凉茉懒洋洋地摇摇扇子道。

    连公公还是有些担心:”这,千岁爷说了不让那西狄皇子住进去的,万一触着爷的逆鳞……。“

    西凉茉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这龙虽有逆鳞,只是顺着鳞片摸爽了,不也一样翻过来,龙鞭都给你看。“

    何况那只傲娇的千年狐狸精想要哄她说那个字,想许久了,如今算是变相告白,如了他的意了,够让他得意忘形,脑子短路一段时间了。

    连公公犹豫了一阵,还是点点头,毕竟到底是夫妻,他琢磨着这朝野上下敢违背爷的也就是夫人了,既然夫人有把握,那想必是没错的。

    于是,他便吩咐底下人将百里素儿的东西都收拾了,顺带连百里素儿也一并地‘收拾’了。

    看着一卷一人高放在地上,正在被打包的‘被子’,西凉茉走过去,勾下了被子上部分,露出一张不知是热得通红,还是羞恨的通红的艳丽小脸。

    百里素儿一看见西凉茉,便愤恨地死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咬死她似的。

    西凉茉却一点不介意,只笑了笑:”我却知道你不怕死,那么不妨在住进千岁府之后,也这么不识趣地整日叫喊,我相信你应该听过司礼监大狱的大名,里面一百零八种刑罚皆能让人生不如死,而且九千岁最近正厌烦了那些刑法没了新趣味,相信他一定很愿意拿你做个实验。“

    百里素儿原本打死都不愿意去百里青的府邸里住着的,毕竟那个恶毒的、恐怖的却比他还长得漂亮的妖魔,实在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太过恐怖的印象。

    所以,一听到要将他从太医院移出去,便歇斯底里撒泼不肯去,哪里知道这个姓末的混蛋一来不但命人强行捆了他,而且还……

    西凉茉忽然伸手勾着被子的上端向下一扯,一下子露出百里素儿胸口娇嫩的小樱花,她伸手在他胸口上戳了戳,笑得一脸温文尔雅:”哦,对了,小朋友,如果你打算让所有人都看到西狄皇子是怎么裸奔的,那么不妨在一会的路上跳车逃跑或者歇斯底里的尖叫、咒骂吧。“”你……你……无耻!“百里素儿漂亮的脸蛋瞬间因为西凉茉轻佻戏谑的行为涨得满脸通红,仿佛差点就要因为愤怒爆头而亡。

    白玉、白珍和连公公几个暗自为那个漂亮又暴躁的西狄小皇子掬一把同情泪。

    西凉茉为了免掉百里素儿的后顾之忧,命人将撒泼的百里素儿扒了个精光,然后拿被子一裹,只露出头和脚,就如某些国家皇帝宠幸妃子的时候,命太监们扛着光溜溜的妃子一路送到龙床上。

    只是百里素儿则是被光溜溜地裹在被子里,一路从皇宫,让太监抗到了——千岁府,一路上穿越半个宫城、除了玄武门再转到朱雀大街,招摇过市地回到九千岁府,直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九千岁又得了什么宝贝罢,这一次的宝贝可真大,而且很特别,拿被子裹着?

    一路上,西凉茉很满意百里素儿的乖巧,缩在被子动都不动。

    对付小贱人,自然是有更贱的方法。

    安置好了羞愤欲死的百里素儿,西凉茉便回了房,果不其然,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姿态优雅地靠在窗边,等着她回来了。

    他见她回来,忽然不阴不阳地道:”怎么,心不疼了?“

    西凉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自然是,因为见到了夫君,所以自然心不疼了,要不,你摸摸看?“

    百里青一愣,竟然莫名其妙地因为西凉茉的话有点不自在,抬起了下巴,轻哼一声,仿佛懒得理会她,只低头看书。

    西凉茉心中暗笑,看样子今早那句话,竟然能影响到这只千年老妖到现在,素日里无耻指数似乎下降了,变得纯情了?

    正文宦妻第七十九章纯情的九爷

    西凉茉走过去,坐在百里青身边,瞅着他还是一副爱理不理地看书的模样,便道:“阿九,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头人住进来,便把他安排在了外院,你看如何?”

    百里青还是冷冷淡淡地垂下眼,一副完全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西凉茉眼珠子一转,忽然轻咳了一声:“阿九,别不理我,人家会心疼的。”

    说着她揪住他的一只手搁在自己的怀里,凑上去软软地道:“阿九,阿九,阿九,阿九……。”

    百里青的手刚被搁上她胸口的时候,西凉茉就发现他僵住了,随后在她刻意用那种软软的声音叫他的时候,他那种永远都是冷白的面孔上居然出现奇怪的……呃……绯红?

    西凉茉心中暗暗啄磨,她给的一剂‘告白’药,是不是太猛了,居然降低了这只天下第一无耻厚颜千年老妖的无耻程度,竟然会因为肉麻话脸红了?

    西凉茉当下就决定再接再厉,试试肉麻话的威力,她爬在他耳边继续软绵绵地道:“阿九啊,你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唔……这种完全不符合她个性的肉麻话已经是她能容忍的极限了,再肉麻的,她也实在想不起来,想起来也他娘的说不出口。

    百里青硬邦邦地道:“你今儿有毛病么,也不嫌渗得慌,想做甚便直说就是!”

    虽然这厮一脸嫌弃的模样,但他的手却完全没有离开她的胸部呢,西凉茉心中暗笑,继续软软道:“不想做甚啊,只是我今儿让白玉来与你说的话,你可听到了,有何感想。”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你已经让那小崽子住进来,就别让本座看见他!”

    西凉茉瞅着他愈发红艳的耳垂,忽然笑眯眯地道:“好,不过,阿九,你还没有说你的感想呢。”

    百里去沉吟了片刻,又淡淡地道:“你想不想知道咱们前段时日为什么‘不行’?”

    西凉茉一愣,随后很感兴趣地挑起了眉:“哦,是什么原因呢?”

    百里青阴魅的眼底闪过一丝怒色,随后冷声道:“你可还记得彼时我与司流风对阵,他用了他爹从我那里偷来的璇玑魔功么。”

    西凉茉点点头,表示她是记得的。

    百里青冷哼了一声:“那魔功修炼的路子与我的守元功多少有些冲突,所以后来我便甚少使用。”

    原来那五百年前的海外魔仙乃是女子,所修炼的魔功功法要采阳补阴,若由男子来练习则需要通过一个女子作为炼化阳气的炉鼎,如果炉鼎之体与他有血缘关系则更是事半功倍,司含香便是司流风的这个炉鼎,让他短短数年就练到了璇玑魔功第五层。

    而百里青则是靠着道家正宗的守元功,强行归制和炼化那璇玑魔功的阴邪之气,倒也算是相安无事,而百里青自从用了八年将这魔功练到第九重之后,却发现这魔功威力并不如后来老魔物教给他的蛛丝傀儡那般厉害和有趣,当然更不如蛛丝傀儡这般炫目,他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璇玑魔功。

    但是那日他为了刺激司流风又用上了璇玑魔功,于是麻烦就来了。

    百里青已经不是童子元阳身,守元功已破,用了那魔功之后,阴寒之气没了守元功的的炼化,便直接悄无声息地进了百里青的功脉里,。

    血婆婆判断他之所以毫无所觉,便是因为他自己本来练习的就是阴邪一派的功夫,所以毫无违和感,但是这股子魔功阴寒之气却会吞阳,而那一次之后百里青又和西凉茉有过夫妻之事,魔功之气不知怎么又携着百里青的部分阳气进了西凉茉体内。

    百里青虽然身上元阳含阴,但是越是这样,越是心火难忍,要去撩拨西凉茉,西凉茉本不是炉鼎之体,也没有与百里青双休过那魔功,寻常人自然受不得阳气,西凉是百里青还喜欢撩拨她,阴阳无法调和,阳气压阴,便出现了百里青虽然很想睡了自家的小妻子,但是却无能为力,西凉茉虽然难得的软如纯水,敏感异常,奈何自家大狐狸却‘不举’,越是靠近他,自己越难受的阴阳颠倒之相。

    西凉茉听了半天,只觉得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她琢磨着道:“原来如此……。”

    百里青颇有点郁闷的模样,冷道:“当初就不该将司流风那混账东西给杀了,而是应当阉了他!”

    西凉茉沉默了一下,方才把话说完:“……原是自作孽不可活。”

    百里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西凉茉:“你说呢?”

    百里青:“你在找茬么?”

    西凉茉:“那咱们换个话题吧。”

    百里青:“换什么?”

    西凉茉:“你对于我让白玉转告你的话有什么感想这个话题怎么样?”

    百里青:“……。”

    西凉茉:“阿九,你转移话题的能有点差,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不如咱们再换个话题吧。”

    百里青:“本座没有不好意思。”

    西凉茉:“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我是你的初恋么?”

    百里青:“初恋是什么,胭脂么?”

    西凉茉:“就是,我是你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么,暗恋那种不算!”

    百里青:“……。”

    西凉茉:“阿九,你在害羞么?”

    百里青:“本座没有!”

    西凉茉:“你害羞了,所以不敢看我么……。”

    百里青终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西凉茉咬牙切齿地道:“臭丫头,以后别把这种愚蠢又可笑的词安插到本座的头上!”

    这丫头怎么老追着这种奇怪的事儿锲而不舍地问!

    西凉茉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美人,好整以暇地道:“你脸红了。”

    她还没有看见过千年老妖会脸红,这样的千年奇景,她自然是要好好地欣赏,不得不说,这样‘纯情’的大狐狸,看起来几乎可以用——有趣这两个字来形容。

    百里青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却发现自己这种行为极为可笑,并且某人眼底闪过的促狭一下子就让他清醒过来了,他阴魅的眸底闪过恼意,危险地眯起眼,用手上的书卷挑起她的小下巴:“丫头,胆儿肥了,你在挑逗为师还是在玩弄为师?”

    西凉茉一脸无辜地挑挑眉:“我怎么敢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只以邪妄闻名的大狐狸居然还有隐藏得那么深的‘纯情少年’的一面而已,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相恋的过程,哪怕是与她在一起也是从彼此算计之中开始。

    即使调情手腕高超,即使早已见惯美人环伺,即使早已习惯彼此的体温和每一寸肌肤大的感觉,却会因为被直白地告白而窘迫的人,大概只有她眼前的这只千年老妖了。

    百里青看着她眼底丝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促狭,心中一恼,伸手就将她按在软榻后的墙上,魅眸悠悠,精致的唇角诡冷地勾起笑来:“好丫头,看样子是为师最近太纵着你了,没让你下不来床是为师的错。”

    西凉茉看着他又恢复了平日那种邪妄非常的模样,心中顿时打鼓,她好像调戏这只大狐狸调戏得有点过火。

    “那个……呃,阿九,我回来以后还没去看过洛儿,我先去看看他。”西凉茉面不改色,镇定地道,足尖却悄悄点地。

    百里青一只修长的手仿佛很巧地搁在她的腿上,随后膝盖一顶,恰好将她试图合拢的腿儿分开,直接就顶到了她腿心,随后另一只手危险滴摩挲着她漂亮的锁骨,他垂下眸子轻笑,凉薄的呼吸略过她敏感的耳垂:“怎么,这就害羞了?”

    这是他在把她的话还给她么?

    他一用这种危险的姿态靠近她,她就会开始脸红,西凉茉老老实实地点头:“没错,我害羞了。”

    她可是诚实的人,最主要是如果她不承认,那人绝对会手段百出让你乖乖地害羞。

    百里青低头咬住她柔软的唇,轻笑:“你这丫头倒是乖觉,不过今儿丫头你真是太欠了。”

    西凉茉呼吸慢慢地乱了,只觉得他定在腿心的膝盖恶劣地磨蹭,让她实在没法专心,只心不在焉地呢喃:“嗯,欠什么?”

    百里青扣住她的纤腰肢,指尖跳开她的腰带,极为优雅地低声道:“欠操!”

    秋日凉风渐起,天光极好的时候,万里无云,白云如棉,恰似碧海上的白帆小舟,西凉茉最喜欢这样的时候躺在树下藤椅中看书与理事。

    只是这日的好时光怕是很快就要没有了,她才坐下没多久,便见白玉领着周云生匆匆过来,周云生的模样不似平日里的从容,倒是有些严肃。

    西凉茉搁下手里的书,坐起身子看着他向自己行礼,她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郡主,西凉使节如今知道了三日前龙素言死去的消息,闹将着要将百里素儿带回去。”周云生坐下之后,直接开门单刀直入地道。

    西凉茉淡淡地嗤了一声:“这也在意料之内,千岁爷想必也有了处理的方式。”

    周云生顿了顿,忽然道:“小小姐,我觉得此事,还是您要多上几分心,千岁爷似乎并不介意与西狄再开战,但是出于长远周详考虑,咱们还是最好能停战,休养生息。”

    西凉茉闻言,微微挑眉:“是么,怎么说?”

    周云生迟疑了片刻,便还是简单地道:“那使节惹怒了千岁爷,还好宁王也在,还是宁王保下了那人。”

    西凉茉也怔了怔,沉吟道:“嗯,我知道了。”

    如果连云生都能感觉到他对西狄人态度的转变,从无所谓到若有若无的敌意,那么,他大概有些事儿没有告诉她。

    西凉茉顿了顿,复又道:“你去跟西狄人使节说,龙素言虽然死了,但是十八皇子还在咱们手上,若是他们真的不顾忌,那么咱们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是皇后娘娘中年连丧两子,太过可怜。”

    周云生勾了一下唇角,含笑道:“是。”

    小小姐这张嘴真是厉害,只怕西狄皇后听到了,要气死。

    两人说话间,却忽然听见有踉跄的脚步声,只见百里素儿一脸惨白地被侍卫们拦在不远处,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西凉茉朝那些侍卫比了个手势,侍卫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来,百里素儿捂着胸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大而斜飞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西凉茉:“素言哥哥呢,姓末的,你把本皇子的素言哥哥怎么样了!”

    周云生一颦眉正要说什么,却被西凉茉一个眼神阻止了,随后她坐直了身子,看着百里素儿淡漠地道:“你哥哥死了。”

    此言一出,那百里素儿踉跄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死死地瞪着西凉茉,猩红着眼睛朝她歇斯底里地吼:“是你是不是,不,是你们害死我的素言哥哥!”

    他原本只是祈祷听到的消息是假的,却不想面前这个人残酷地打碎了他幻想,而且用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死去的只是寻常不过的人一般。

    西凉茉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歇斯底里而改变态度,依旧是淡漠地道:“不是我们做的。”

    百里素儿一顿,随后仰天凄厉地大笑起来,笑了约摸片刻,他忽然要切齿地尖叫:“天朝人果然卑鄙,敢做不敢认,当初答应过我二哥和母亲不会动我们,如今却翻脸害死我素言哥哥,姓末的,本皇子发誓,若是你们不杀本皇子,总有一日我也要砍下你和那个妖魔的头颅,来祭祀素言哥哥!”

    西凉茉忽然起身,抽出周云生挂在腰上的长剑,她面无表情地提着剑向百里素儿走去,百里素儿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一步步地后退,直到一个不小心没站稳一屁股跌倒在地。

    西凉茉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你躲什么,不是不怕死么?”

    百里素儿小脸上红一阵,青一阵,随后一梗脖子,怒笑:“你有本事就杀了本皇子,二哥和母后会为我们报仇的!”

    西凉茉看着他,淡漠地道:“我没本事杀了你,但是你可以选择自裁而死,刚好鬼军养的狗很久没有吃人肉了,你和龙素言的尸体拿来喂狗倒也不浪费。”

    百里素儿闻言,瞬间脸色变得死白一片,似乎没有想到西凉茉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也敢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杀手。

    西凉茉半蹲下来,用手上的长剑挑起他的下巴,冷冰冰地道:“别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就算你是西狄皇后最疼爱的孩子,对于我们而已,也不过是一个人质而已,说好听叫做质子,说难听点,你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西狄再强大,你的二哥再看重你,也不会把你们的生死看得比他的皇位更重要,就算你死了,最后你的母后和二哥还是会将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嫁过来。”

    百里素儿越听西凉茉的话,脸色就越灰白一分,直到西凉茉说完之后,他已经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着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袍角,甚至没有留意到西凉茉手中的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脖子上肌肤,勾出血痕来。

    西凉茉收起了剑,淡漠地道:“如果你还是决定想要死,也不用冲到我这里,只需要从后院的那个湖跳下去就是了,没有人会拦住你去白白送死。”

    随后她转身离开,周云生接过她手上的剑也跟着离开,他看了眼那坐在地上的少年,转回头微笑:“小小姐就不怕这激将法用的药太猛,让那孩子一会子接受不了,真的作出点什么事儿来。”

    西凉茉勾了下唇角道:“若是连这一点事实都不能认清,他又何必出身在皇家,身为皇子便随时要有这样的觉悟,不是么?”

    周云生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西凉茉微微一笑,悠然道:“你要相信皇家子不管看起来如何骄纵,但他们永远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成熟,并且更有超乎想象的承受力。”

    百里素儿看着两人一路交谈着远去,没有任何人回头看他一眼,周围也没有人留心他,仿佛他不过是空气一般,他神色瞬间平静到阴霾,大而斜飞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老子是千岁爷如此多娇,引无数傻妞竞厥倒的分界线——

    西凉茉刚刚回到自己房间里,便见白玉从外头匆匆进来,对着自己福了福:“郡主,三小姐在府邸外头求见。”

    西凉茉闻言,微微颦眉,但还是道:“去请她进来罢。”

    大约过了半刻钟,便见着白玉领着一道削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给大姐姐请安。”西凉霜上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

    听着她刻意地叫自己大姐姐,西凉茉脸上倒也没有,只等她行礼完后,方才抬手淡淡地道:“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白玉请三小姐坐下。”

    西凉霜坐下之后,看向西凉茉,笑了笑:“大姐姐,你看,我能帮你的已经帮了,这一次九千岁擒了西狄国的皇子归来,你是不是该到实践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因着临封赏飞羽鬼卫的时候出了龙素言被杀掉割去了头颅的事情,所以封赏仪式便推迟了,目前朝野上下只以为是百里青布置得当,领兵奇袭擒下西狄皇子和击溃了西狄西线兵团的。

    西凉茉微微一笑:“没错,三妹妹的功劳,姐姐自然是铭记在心,只是不知道三妹妹如今有什么要求,先提出来看看。”

    西凉霜闻言,眼中一亮,随后道:“第一件事,我要姐姐想法子以圣上的名义赐妹妹一道合离书。”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倒是很爽快地道:“此事不难,但是合离书还是由太后赐给妹妹比较合适,毕竟如今没有皇后,是太后娘娘在母仪天下。”

    西凉霜闻言,心中暗附当初不也是先帝赐给你合离书的么,如今到我这里就要降一级?

    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答案自己也算满意,便又继续道:“妹妹如今帮了姐姐这样大的忙,我想凭借这样的功劳封个郡主,因该不过分罢?”

    白玉和白珍几个一听,都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是不屑,这三小姐是疯了不成,处处想要与自家主子一比高下,如今竟然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封个一品郡主,想要郡主平起平坐么?

    西凉茉闻言,心中不由失笑,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这些年过去了,姐姐看着三妹妹倒是和以前一样争强好胜的性子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西凉霜脸上有点泛红,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尖着嗓子道:“大姐姐,妹妹自然不敢跟你平起平坐,毕竟如今你嫁的人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等福分妹妹怎么样都是比不得的。”

    这西凉茉嫁了个太监,这种福分,送给她,她都不屑。

    话音里的讽刺之意让白玉等人脸色都瞬间阴沉下来。

    西凉霜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复又缓和了点道:“姐姐也不要嫌妹妹狮子大开口,只是且不说之前妹妹冒着生命危险替姐姐打探消息,只说如今那西狄大将军死得蹊跷,姐姐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么?”

    此言一出,顿时如平地一声雷,让西凉茉瞬间眯起眼睨着西凉霜:“看样子,这悬案三妹妹是很知道点内情的。”

    西凉霜摇摇手里的苏绣宫扇,颇有点得意地道:“那日我无意间见着虞侯那死人的房里大半夜还有亮光,而且周围都有暗哨,我便觉得有问题,虞侯那死鬼房里有地道直接通到府邸靠墙的假山处,妹妹便从假山那里进了地道,偷偷到了那死鬼的房里,只是那来访的人与虞侯那死鬼已经说完了话,只隐约地听到了些什么西狄使节,割下头颅的东西,然后第二日,那西狄大将军便死在了驿馆,你说巧合不巧合?”

    她顿了顿复又作出义愤填膺的模样:“西狄使节来访的时候,忽然出了这档子事儿,恐怕是不简单,妹妹虽然不才,却还是天朝人,到底不能看着有人做鬼。”

    西凉茉看着她片刻,随后淡漠地道:“三妹妹,你做的很好,你的要求,大姐姐会告知千岁爷的,你先回去吧。”

    正文宦妻第八十章西狄贞元公主

    “那,册封郡主之事?”西凉霜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不依不饶地道。

    西凉茉倒也不怒,只是淡淡地一笑:“正如妹妹说的,妹妹提供情报是有功劳,只是想要多好的东西,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西凉霜一愣,随后她颦眉:“你是说要我去探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和虞侯合作么?”

    西凉茉点点头:“妹妹一向是个聪明人,我想此事不光是虞侯,恐怕咱们那韩家舅舅和姨母都逃脱不了此间的关系。”

    西凉霜忽然没好气地道:“大姐姐,你是在说笑么,要探听这种事直接将他们抓回来,依靠着司礼监的手段,难道害怕他们不招供么?”

    西凉茉点点头:“没错,但是这样也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怀疑有西狄的探子已经潜入了我朝,万一抓了人,打草惊蛇,只怕不能斩草除根。”

    西凉霜闻言,顿时哑然,没有错,若是贸然将韩家人和虞侯抓了,只怕会惊动了西狄的探子。

    但是……让她继续刺探此事,只怕有危险。

    毕竟西狄西线大兵团会被九千岁打败,还抓了一个皇子和一个将军,已经让虞侯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西凉茉看出西凉霜的挣扎,她并不着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西凉霜既然想要那么大的封赏,自然是野心勃勃的女子,那么她就需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果然,没过多久,西凉霜忽然抬起头看向西凉茉,沉声道:“我刻意帮着大姐姐完成此事,但是若是此事实在没有结果,又当如何?”

    西凉茉柳眉微微一挑:“没有结果,妹妹的郡主之位只怕就要降一级了。”

    西凉霜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一咬牙:“好,我答应姐姐。”

    让白蕊将西凉霜送走之后,白珍方才微微颦眉道:“郡主,这位三小姐的话属实么,就算属实,她真能探听到消息么,只怕是会打草惊蛇,而且……。”

    她顿了顿,说出心中猜疑:“而且,依照奴婢看,那西狄大将军若是遇到仇杀,又何必割掉头颅,说不定……说不定没死。”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微笑道:“小小姐身边的丫头们倒是越来越有见地了,快赶得上半个谋士了。”

    白玉、白珍两个便对着来人福了福:“白大人。”

    白起笑眯眯地虚扶了二婢一把后,对着西凉茉也行了礼,方才道:“小小姐要利用那位虞侯夫人去探查消息么,属下也和白珍有一样的担忧呢。”

    西凉茉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淡淡地道:“西狄探子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毕竟哪国宫中朝内民间没有探子,如今咱们要担心的是有人会在我们和西狄之间做手脚,让战火不止。”

    白起一愣,随后也微微颦眉:“您是说……。”

    西凉茉冷嘲一声,眼底闪过危险的光芒:“哼,外贼易抓,家贼难防。”

    如今的重点根本不在龙素言到底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的,他们天朝只表明一个态度,他们不畏惧与西狄一战,鬼军出世之后,天朝不再是离了靖国公就不可的局面。

    白起点点头,随后道:“小小姐,我接到了新的奏报,如今形式错综复杂,很快西狄就会再派人过来,赛缪尔他们已经将西狄西线兵团给围堵在了龙关山脉之中,听说国公爷已经和西狄二皇子的正面大军暂时休战,赛缪尔问咱们是不是要与西狄西线兵团停战。”

    西凉茉闻言,沉吟了片刻,忽然问:“赛缪尔有没有说全歼西狄西线兵团需要多长时间?”

    白起眼底闪过一丝异光,随后笑眯眯地道:“西线十万大军已经被咱们之前一战打得七零八落,如今剩下六万人左右,但是群龙无首,而且粮草已绝,只能打猎为生,气势一蹶不振,若是赛缪尔动手,有把握在七日之内基本全歼他们。”

    没了龙头的大军,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

    西凉茉唇角顿了顿,忽然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来:“龙关山脉地形险峻,咱们与赛缪尔和晋北王都失去了联系,所以无法将准备与西狄停战商议和亲的消息送到那里去,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所以赛缪尔和晋北王所为,咱们一概不知。”

    白起眼中闪过兴奋与嗜血的光芒,立刻兴奋地一拱手道:“是,小小姐英明。”

    西凉茉看了白起,轻笑:“你们这群家伙,分明就已经心中打定了要吞了西狄西线兵团这块肉的心思,又何必装出这种样子?”

    谁知道西狄人什么时候会再次翻脸不认人,卷土重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大力地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白起露出个狡黠地笑意:“哪里,哪里都是小小姐领导有方呢。”

    西凉茉瞅着他有点好笑,却还是淡淡地道:“好了,且不与你们抬杠,赛缪尔若是此刻退出,封个彪骑校尉是一定的,但是若能将西狄西线兵团全歼,此次回来封将大典之上必定有他,若是不能或者出了什么乱子,只怕是他要暂时不能领兵一段时日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是守成还是锐意进取,她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白起露出个自信的笑来:“小小姐,您只管放心就是了,赛缪尔不管选择了什么,他都会尽力完成到最好!”

    西凉茉轻笑,并不言语,只目送白起离开。

    除了要歼灭西狄西线兵团,她还需要鬼军的功绩震动天下,为这支新出炉的军队扬名立威,让某些蠢蠢欲动的贼子不敢随意再轻举妄动。

    天朝太史记

    顺帝太和元年,晋北王并飞羽鬼卫龙骑将军于龙关大破西狄西线兵团,全歼西狄五万余人,俘虏不足万人,至此并飞羽都尉西凉茉领三千飞羽鬼卫活捉西狄西线兵团统帅龙素言、十八皇子龙素儿之龙关大捷,西狄西线兵团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其中龙关大捷更载入兵书,乃以少胜多之经典战例。

    “呜呜呜——!”低沉粗狂的号角声在空旷的太极殿广场之上响起,这样极富穿透力尔威严的声音慢慢地穿透了整个宫城,再向浩瀚的天宇间传扬开去。

    天边仍旧是暗青色,尚未完全亮起,但是悉悉索索的袍服摩擦的声音显示着有许多人已经顺着朱雀门进入宫城。

    飞扬的锦衣卫大旗与象征着皇权的皇家方旗下,身着暗金绣七彩锦衣,头戴乌帽,腰胯长刀的锦衣卫们面无表情如在金水桥、太极殿堂前如白杨一般立着。

    官服齐整的的文武百官们就在他们冰冷的目光下,半垂着眸子,谨慎地走过,随后站立在了太极殿的广场之上。

    穿着崭新宫装的宫女与太监们手执各色隆重的仪仗物事也都各就各位地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安静的广场上,只有低沉的号角声在继续回响着。

    直到天边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宫殿金黄色的琉璃顶上。

    一身掌事大总管锦袍的连公公忽然一扬手,只听所有的号角声全部都停下,司礼监掌礼鞭的太监一扬手中数米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个极为优美而富有气势的弧度。

    空气里瞬间想起了鞭子划破空气和鞭打地面的三声锐响:“啪、啪、啪!”

    连公公尖傲然地扫了下面的百官一眼,随后用尖利到几乎能穿透所有人耳膜的嗓音道:“恭迎西狄大使并千军封赏大典开始,万岁爷到,千岁爷到!”

    百官顿时齐齐地跪了下去,高声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青坐在小小的顺帝旁边,淡淡地一抬手:“众卿平身。”

    他一身八龙深紫官袍,腰束翡翠玉带,极长的一头乌发垂在蟠龙明珠官帽后,指尖戴着精致华美的黄金护甲,气势威严而阴郁,让人不敢直视他倾国倾城的面容。

    如今他随意地一抬手,百官皆恭恭敬敬地道:“谢千岁爷隆恩。”

    这等非凡霸道的气势与其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不如说,九千岁早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只是从前还有先帝做个挡箭牌,如今便是再无遮掩的无冕之皇。

    “宣西狄使节觐见!”连公公再次高声道。

    不一会,就见太极殿外有人影憧憧,穿着隆重盛装的数人慢慢地踱步进来了太极殿大门,顺着白玉大道一路向前到了九龙白玉壁前,方才停住了脚步,一名容貌粗狂的男子上前一拱手,倒也没有跪下,只扬声道:“西狄使节胡支,携西狄镇贞元公主前来拜会顺帝陛下,拜会九千岁殿下。”

    从前的西狄特使不过是个传令的人,如今他们才是正式的西狄大使。

    众人的目光早已经停留在那西狄使节中间的红衣女子身上,她蒙着脸,头上只戴着一串金色的华美珍珠,长及脚踝的乌发垂在身后,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是一身千金难求的鲛珠纱红裙足足拖曳了三四米有余,让她看起来华贵如异域仙妃。

    而且贞元公主的衣衫依照着西狄女子较为开放仿唐的衣式,领开至肩,露出了雪白的肩头和高耸胸前的一抹深深雪沟,纤细得仿佛一手能够掌握的细腰更加突出了她胸前的雄伟诱人,呼之欲出。

    即使蒙着脸儿,也足以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自然也有那老学究暗自唾骂西狄人就是西狄人,罪人之后,再强大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低贱,真是伤风败俗!

    但是更多的人是艳羡,宁王果真有福气,这样的美人,哪怕没有看到脸儿,暖床就已经足够让人想要死在她身上了。

    而随着那西狄使节胡支说完话,贞元公主也款步上前,她伸出雪白纤细的小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恭敬却又不失大气地抬起脸儿对着坐在上首的天朝权者们从容一笑:“西狄贞元公主参见顺帝万岁、千岁爷。”

    她顿了顿,看向坐在九千岁右手边的九皇子,如今的宁王司承宇一笑:“参见宁王殿下。”

    原本大使们只需要参见掌权者,是不需要再向其他人行礼的,如今看来这位贞元公主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嫁的人是宁王了,竟然毫不避讳地提到了宁王。

    这种落落大方在大部分老古板守旧的大臣的眼里,看起来就是——轻浮。

    但是在众人看清楚了贞元公主拿下面纱之后露出的那张脸蛋后,瞬间让更多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也忘了再去计较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太过轻浮。

    只因为那张脸足已让人色授神予。

    鹅蛋脸,凤眸妩媚,斜飞的眸子里仿佛隐含着天边最美丽的琉璃彩霞,琼鼻,朱唇,无一不精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明艳不可方物。

    但是这样的容貌却没有一丝一毫让人觉得艳俗,白皙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气质脱俗,所谓的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这样的美色,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九千岁的容貌甚至比贞元公主更要美丽与精致上三分,但是九千岁的阴骇森冷,妖异邪妄的气势根本让人不敢直视。

    所以贞元公主这样极富女子美的容貌身段几乎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做倾国倾城,惑人心神。

    与所有人脸上露出的惊艳与痴迷,甚至连素来冷静自持的宁王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不同,唯独百里青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露出过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淡漠地看着阶下的尤物公主,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起,赐座。”

    贞元公主习惯了众人看到她时候的痴迷和失魂落魄,对于天朝众人的注目礼丝毫不显局促,她落落大方地微笑着,反倒是对于九千岁对她的容貌没有任何反应过来有些略微的讶异。

    她借着起身时候,抬眼看向那传说中恐怖的操控一朝生死,连皇帝都在掌心之中的人,这一抬眼,她便忍不住呆了一下。

    西狄皇室一向以美人著称,男男女女多半都生就一副好容貌,而如贞元公主这般容貌的已经是艳名震宫廷,甚至流传到了海外,素有南海明珠之美名。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比她还要美丽,而且是个男子,或者说是个太监……

    百里青看着贞元公主怔然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弃让咱们天朝的凳子没有你们西狄的好,会让公主您坐不安稳呢?”

    这番语带双意,话里有话的言辞顿时击破了贞元公主美貌带来的震撼靡丽幻境,让所有人瞬间回到了现实,想起来如今的场合乃是两国在战争之后政治上初次面对面的交锋。

    胡支眉头一皱,随后冷笑:“千岁爷勿怪,不是公主殿下会在天朝这张凳子上坐不稳,只是给点时间让诸位选一张好凳子,看着各位方才都在发怔,别一不小心选了张破凳子,让人笑天朝待客不周,没了脸面。”

    百里青眼中危险的光芒一掠,宁王司承宇便赶紧抢在他之前发话了:“呵呵,胡支大使说笑了,您和公主殿下的位子都已经摆好了,请就座罢。”

    如今他已经发现九千岁似乎对于西狄人没有任何好感,上次还差点杀了西狄送信使者,如今还是不要让千岁爷开口将事情弄糟。

    这也是之前西凉茉曾经特意来寻过司承宇,让他稍微注意若有不对劲,便要做个和事佬。

    百里青冷冷地嗤了一声,难得没有再多话,让那西狄使节们顺利地坐下了,只是不少人的目光依旧往那位公主殿下的身上飘荡而去。

    而这一头,贞元的目光却悄然不动声色地在在场所有天超人的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百里青的脸上,闪过一丝深思的神色。

    此时,连公公进来,恭敬地对着百里青道:“千岁爷,您看,封赏大典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百里青淡淡地点头:“既然西狄使节们都在这里,本朝也没有什么时兴的歌舞,便让诸位看看封赏大军的大典,也算是欢迎各位前来了。”

    西狄使节等人皆是面色一冷,什么叫‘也算’,仿佛他们都是什么很不重要的人物似的,这九千岁也未免太过狂妄了。

    倒是贞元公主面色淡然地按住了胡支的手,暂时压制住了他们眼底不忿。

    连公公得令后,再次一扬手,尖利的声音响起:“飞羽鬼卫受封听宣!”

    “呜呜呜——!”三声尖利的牛角号子并着骨哨声划破了天空的宁静。

    “噔噔噔……。”马蹄声敲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雄浑古朴的鼓点整齐地响起。

    一道艳丽深红色的身影陡然飞起,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划破沉重的空气直冲入广场,随后一仰头,尖利鸣叫声如雏凤初鸣,又仿佛苍鹰尖啸,瞬间让众人都是精神一震。

    随着它尖利的叫声响起,那些马蹄声和鼓声瞬间激越了起来,踏落地面的隆隆声,震得让人心一惊,那些马蹄声分明昭示有大军策马扬鞭疾驰而来,而不是如所有人想象中阅兵仪式中踏着骑步整齐肃穆而入。

    这等奔驰法,又在宫廷中,一是大不敬,二是很可能会踩踏伤人。

    是何人这般大胆狂妄!

    百官惊怒的眸光中,一骑黑马携着马上那英姿飒爽的骑士手执大旗,飞驰而入。

    没有人看见,喜怒无常的九千岁,在看见那骑士秀挺的身姿时,唇角弯起的迷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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