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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妃 第091-095章

    正文第九十一章到底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

    百里素儿咬着唇,看着西凉茉的眼睛里全是怨愤,他浑身轻颤,咬牙尖叫:“怜儿才十三岁,不过还是个孩子,她懂得什么,就这么不能原谅么,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么!”

    不管和百里怜儿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她和他始终是一母同胞的……骨肉亲人。

    何况他一直都觉得欠着怜儿太多。

    西凉茉看着百里素儿激动地模样,随后拢手入袖,淡淡地道:“是,她是只有十三岁,她懂得不多,只是懂得什么样的伤害对女子而言足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懂得什么叫做颠覆与屠戮,只是懂得戏楼里那一场大火之中被毒烟熏死与大火烧死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大,甚至比她还要幼小。”

    她看向百里素儿,讥诮地弯起了唇角:“小孩子的残忍,比起成人来,有时候更为恐怖,不是么,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便可以自由自在地为所欲为,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无所顾及、理直气壮地加于他人的身上,若是我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沦落到这般境地的就是我自己了不是么。”

    百里素儿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反驳,怜儿当初要对她做的事,连他都愤怒得第一次对怜儿心中生了杀意,如今又什么立场要求她去原谅一个凶手。

    百里素儿只是垂下头,红着眼睛咬住了嘴唇:“……打开门!”

    西凉茉看着他,轻叹了一声:“素儿,你要记得,这个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母亲,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的任性,任性而没有底线,又没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被这俗世的法则所原谅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随后,她一摆手,示意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

    百里素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上去就一把将百里怜儿抱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声音轻唤:“怜儿,怜儿……你……你醒醒……。”

    百里怜儿被人抱在怀里,却仿佛死去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百里素儿心急如焚,转头看向西凉茉,满眼都是哀求的泪光。

    西凉茉摆摆手,随后一个狱卒立刻将手上的药送了进去,放了一颗在百里怜儿嘴里,又取了水喂她灌了下去。

    那药是极好的大还丹,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东西,所以百里怜儿始终还有一口气在,没有在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惩罚里死去。

    服药不过片刻,百里怜儿瞬间就浑身一颤,空茫的眼睛里慢慢地有了聚焦和神采。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抱着自己的少年,仿佛愣住了一般,随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古怪地笑了起来:“百里素儿……你这个蠢货,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是来看我有多凄惨的,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特别高兴……嗯!”

    说着她死命地着想要去推抱着自己的百里素儿,却忘了她的四肢早已经折断腐坏,自以为足够大力却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颤抖而已。

    百里素儿心痛不已,死死地抱住她,颤声道:“别动了,怜儿,我求你别动了,我会求西凉茉放你出去的!”

    百里怜儿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嘶哑地尖叫起来:“我不用你假惺惺,你以为你是圣人么,不用在我面前做出恶心虚伪的模样,你滚开,你抢走我的东西还不够多么,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一切,连母亲对我那可怜而虚假的注目都被你毁得一点都不剩了,你明明就已经被我推下山崖了,母亲也找不到你,没有了你,我的努力终于换来了母亲的注目,我甚至放弃了成女子的念头……可是……。”

    百里怜儿脸色扭曲狰狞,咬牙切齿地道:“可你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与了,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阴阳人,因为我是一个怪物么!”

    听着百里怜儿怨恨的话语,西凉茉等人不由一怔,不少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百里怜儿。

    这样幼小的孩子就会为了争宠而将自己的兄弟推下山崖,这需得心中有多少怨恨,被怎样的错待才会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对自己的兄弟生出这样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心。

    但百里素儿在怔然过后,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一般。

    “你不是怪物……你不是的……你是我的怜儿,是我的弟弟……不,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啊!”百里素儿看着百里怜儿在他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颤如风中枯叶,他紧紧地抱住了百里怜儿,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在百里怜儿的身上:“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怜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少年一滴又一滴滚烫儿痛苦的泪珠落在了百里怜儿的脸庞之上,先是让百里怜儿浑身一僵,随后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身上的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自己哭泣。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难过,母后说,你是自愿成为影卫的统领,她说你厌倦了宫里尔虞我诈,装疯卖傻的日子,宁愿成为夜晚里自由自在影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才信了母后,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跟着船队离开,永远都不会再回宫!”

    百里素儿哭了好一会,才勉强地平静了下来,小心地看向怀里异常平静的百里怜儿:“怜儿?”

    百里怜儿忽然淡漠地道:“你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的目光就从来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过么,每一次她看着你都充满了温柔,看着我的时候却充满了防备与厌恶,我一开始就想,母亲是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才不喜欢我,而且我的名字叫怜儿,我以为母亲是可怜我所以给我取名怜儿,于是我跟母亲说,我想做个女孩儿,我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亮晶晶的珠子,你知道母亲怎么回答我的么?”

    百里素儿轻轻摇摇头,抹了把脸,小心地给百里怜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态。

    百里怜儿面无表情地道:“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让嬷嬷将我关在了柜子里,足足饿了我五天,方才在我快死掉的时候放我出来,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她说……。”

    百里怜儿顿了顿,冷笑了起来:“她说我是个怪物,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生了怪物而皇后之位不保,她就活活烧死我来祭神,我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你的奴隶,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叫怜儿,因为母亲觉得你很可怜,她也很可怜,竟然有我这样一个怪物来给你们的人生添堵,所以,我就想啊,如果主子死了,那我不就再也不是奴隶了,所以把你推下悬崖,可是你居然没死,哈哈哈哈……。”

    她歇斯底里地大声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哀凉:“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长了一样的脸,流着一样的血……。”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地滑落,带着脸上的血,冲刷成细细的猩红溪流,仿佛两道不甘的血泪。

    “对不起,对不起,怜儿,你不是我的奴隶,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甚至不知道母后她……我该为你做点什么……我救你出去好不好,我去求西凉茉!”百里素儿紧紧地抱着她,不断地颤抖着颠三倒四地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怜儿轻声道:“你真的想要为我做什么?”

    百里素儿立刻点头,看着她,泪水朦胧的眼中闪过冷芒,咬牙道:“是!”

    百里怜儿唇角扯了扯,冷冷地道:“你低头下来。”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百里素儿浑身轻颤起来,最后还是死死地将手扣进了地面。

    百里怜儿看着他,冷嗤了起来:“怎么,这就不敢了?你这个懦夫,这都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话音到了末,尖利异常。

    周围守着牢狱的人立刻警惕起来,不少司礼监的人都将手搁在了刀把之上,但西凉茉眸光微闪,随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出去。

    众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领命离开,毕竟魅七和魅晶还在,总不会让主子出事。

    百里素儿盯着百里怜儿,浑身颤抖,却在看见她凌厉癫狂到凄然的目光之中,咬住了自己的唇,吞下满口血腥之气,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一种同样的凄厉与紧绷:“怜儿,你好狠!”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扬手,锐光一闪,一把不知何时藏在了袖子中的短刀出鞘,魅晶等人立刻抽到出鞘,挡在西凉茉面前。

    但是却见他手起刀落,断刀不偏不倚地狠狠穿透了怀里百里怜儿的左胸,随后再利落地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魅晶眼中一冷正要上前,却被西凉茉一把按住了肩头。

    “主子?”魅晶看了一眼西凉茉,西凉茉摇摇头,眼中一篇幽凉与洞明世事的了然,魅晶心中一动,随后退开来去。

    “如今……如今……你可满意了?”百里素儿满脸鲜血看着怀里同样满身鲜血的百里怜儿,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一瞬间他的眼底几乎有一种称之为恨的东西。

    “总……总不成……你以为我……我这样子还有活下来的……必要么?”百里怜儿唇角不断地溢出鲜血,那些流淌的鲜血仿佛也带走了她身上的暴戾与怨恨,眸子竟渐渐地变得平静了下来。

    百里素儿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百里怜儿的脸上。

    “呵……你可知……可知我曾多么的羡慕的……总以为取代了你就好,…不过是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啊。”百里怜儿看着百里素儿笑了起来,笑容凄厉而茫然,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她忽然开口轻唱起了她最喜欢的小戏戏词:“黄昏月下,意惹情牵。才照的个双鸾镜,又早买别离船。哭得我两岸枫林,做了相思泪斑……。”

    她的歌声是极美的,只这最后一句落下的时候,到底似琴弦终断,没了声息。

    “怜儿!”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了怀里单薄的身躯,歇斯底里哭号,滴落在百里怜儿脸上的泪珠,却不知是他的还是百里怜儿的。

    西凉茉轻叹一声,眸光幽邃。

    双生子,一脉双花,共生共绽,拥有着仿佛能感应对方悲喜的能力。

    只是,若怨恨的时候,不知是否能感应到对方对自己难以说出口的心意?

    “咣当!”精致的瓷盏落地,碎了一地白片。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咬牙切齿地道:“那个蠢物,不,那一对蠢物,除了会坏事,还会做什么,我就说了,那百里怜儿除了唱戏、玩女人、玩男人、杀些微不足道的人,就只会坏事!”

    一道殷红的窈窕身影坐在小亭子里,看着那人来来回回地走,仿佛似极为烦躁,便淡淡地道:“大人也不必忧心,百里怜儿原本就生性桀骜,心性扭曲,不易受控制,如今就算是让天朝人替咱们除掉她了,也省得惹皇后娘娘疑心。”

    那人闻言,方才停下了脚步,坐在她身边,拿起白玉台上煮的热茶水灌了一口,似乎方才平静了下来,看向她:“公主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如今那百里素儿要怎么办,是不是……。”

    他朝自己的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贞元公主抬手摆了摆,艳丽倾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淡漠:“不,他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亦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若是这一次出行,不但没有带回百里素儿,百里怜儿也折了进取,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再信任咱们,若是没了皇后娘娘信任的人,你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那人一惊,随后紧紧地握住了杯子,咬牙道:“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百里素儿那个蠢货竟然将咱们好容易布置多年安插在天朝的漕运暗桩全都供给了那飞羽督卫,如今已经全部被那些锦衣卫的人拔了出来!”

    贞元公主听到西凉茉的名字,手上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森凉,她冷笑了一声:“倒是本宫低估了那个女人,区区一届不受宠的国公府府小姐,凭借着救驾先帝之功封上了一品郡主,转过背又嫁了京城第一佳公子,还能让九千岁那样的人都视她如珠如宝,若是没有三分本事,倒是真真儿做不到的!”

    看着贞元公主的模样,那面具男子不由轻笑起来:“真是难得,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贞元公主竟然会因为别的女人露出嫉妒的模样,这才是件趣事,可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我观她之能力并不在你之下?”

    贞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与你没有关系,大人只需要管好自己该管的事就是了。”

    那人轻嗤一声,还打算说什么,却见一个嬷嬷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对着贞元公主轻声道:“公主殿下,宁王来了。”

    那贞元公主点点头,看向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淡漠地道:“你且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通知你来的。”

    那人也不多话,只是轻嗤一声,转身而去。

    等到那人消失之后,贞元方才看向那不远处被领进来的斯文俊逸男子——宁王司承宇。

    “贞元,最近的日子可感觉好些了?”宁王走近了小亭子里,把挡雪的伞递给了身边的长随,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对着她温文尔雅地一笑。

    贞元公主看着他,美丽却带着三分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轻咳了几声:“多谢宁王的关心,只是贞元自己身子不争气,那日为了小弟的事又非要与贵国的飞羽督卫大人争辩,方才咳嗽又坏了些。”

    说着,她怅然地笑了起来:“咳咳……我一向身子弱,母妃曾经请高僧来算,只道是一生都要淡薄心志,少欲少求,便可平安一生,只我却没有这样别的命呢。”

    宁王看着她娇弱绯红的脸庞,衬托着那一身红色的精致袄子,愈发显得她美貌异常,娇弱如弱柳扶风,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

    而同样有些痴了的还有——西凉茉。

    “阿九……你……你这是?”她有点呆怔地看着房内半敞开着衣襟,露出胸口结实性感肌肤的百里青。

    房内燃烧着好几只紫金炉子,烘烤得整个房间暖暖的,而地面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狐皮,那赤着上半身,只穿着宽松暗紫色亵裤,却胸口戴着华丽玲珑璎珞流苏的百里青懒洋洋地半卧在房内,原本披散在额头上的刘海被捋到了脑后,一只宝玉抹额横在额间。

    有一种与平日阴霾冷郁之美完全不同的野性美,全然不同的风格,看得西凉茉有点呆滞。

    好吧……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锁着我干嘛!”西凉茉有点莫名其妙外带恼怒地晃动了一下自己的两只手腕。

    “咣当,哐当!”的清脆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两条精致的纯金锁链子,从屋顶垂了下来,正巧扣在她的手腕之上。

    这种感觉极度诡异,下午睡着午休,睡着睡着,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吊着的咸鱼……

    正文第九十二章靡靡香气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酒,轻嗤一声:“丫头你是忘了一开始答应过为师什么?”

    西凉茉迟疑了片刻,刚刚睡醒的脑瓜子一会子真想不起答应过百里青什么,但是她知道一旦百里青用这种口气说话,必定没甚好事。

    看着她的模样,百里青抬起幽冷的眸子淡淡地道:“在你的心里,那些丫头、侍卫比我都重要是么?”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西凉茉有点莫名,立刻反驳。

    百里青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你可以为你身边的侍女以身为饵,却不记得为师说过什么,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西凉茉闻言,默然下去,她……还真是一会子想不起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百里青忽然伸出修长的指尖掠过她的下巴,声音悦耳又阴霾:“还是想不起来为师说了什么,嗯?”

    他危险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凉幽冷的气息,这种模样的百里青,诱惑又危险,像一把冰冷的锐利的刃贴着肌肤掠过的感觉,让西凉茉忍不住背脊有点发软,忍不住微微地退了点身子,不去看他结实的胸膛,只脑海里高速地转动起来,试图找出自己到底忽略了他说的什么。

    这些日子杂七杂八的事儿太多,让她真有些忽略了他。

    百里青看着她闪躲却又努力做出不让他发现的模样,不由轻嗤一声,随后忽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揽住她的腰肢,直接覆上她的唇,舌尖一挑,长驱直入,让炽烈的酒液狠狠地灌入她的唇中。

    炽烈又冰凉的气息,与身体彼此的熟悉让她习惯性地开启了朱唇,但是被灌下酒液的不适烧灼感才让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这是百里青最喜欢的冰酿醉,最烈的一种的酒。

    她一向不喜欢炽烈香醇的白酒,一喝就醉,只喜欢浅淡的果子酒或者花瓣酿,也曾因此被百里青嘲笑肤浅。

    “唔……阿九……别这样……会醉的。”西凉茉忘了自己还被链子拴着,想要伸手挡住他的侵犯,直到咣当的链子声响起,她才蓦然记起自己还被那精致的金链栓着。

    “醉了也没有什么不好,醉了至少不让人看着着恼。”百里青咬着她的唇瓣,逼着她咽下他口中的酒,又连着灌了她三口,直到西凉茉整个身子都软了,方才意犹未尽地咬看了下她花朵一般的唇瓣,方才松开对她的禁锢。

    没了男人的支撑,西凉茉一下子就软在了柔软的狐皮之上,硬被灌了三口烈酒,让她整个胃,不,整个人都跟烧着了似的。

    “阿九……。”西凉茉眨了眨被酒薰得起了一层泪光的水眸,试图让他心软,却不晓得自己这番模样,褪去了平日的冷静淡漠,凉薄自持,看起来像初绽的娇蕊,却只引得人想要将她揉碎。

    百里青看着倒在狐皮之上的美人,眸光闪过一丝异色,他的指尖慢慢地勾住她的衣襟下扯,一点点地露她出颈项、肩头雪白的肌肤:“怎么了,想起来我说过什么了么?”

    “……。”雪狐狸皮上的美人若有若无地呢喃一声,却没有太多的反应,仿佛醉倒了一般,半合着眼。

    百里青轻笑起来:“啧,真真儿没用,不过三口酒就醉了么?”

    他顿了顿,看着全无反应的人儿,又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醉了倒也好,省得为师再废多费心思安抚。”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只听门吱呀一声打开,小胜子就弓着身子端了个盘子进来,他一点头都不敢抬,只把东西搁下,立刻一溜烟地倒退着离开。

    百里青慢条斯理掀开盖在盘子上的绸布,从里面摸出一把闪着奇异乌光的东西来:“嗯,一会子可以试试这个。”

    西凉茉从睫羽缝隙里瞥了过去,这一瞥,顿时觉得眼熟异常,不由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弹做起来,失声道:“这个……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盘子上搁置着各种大小的玉势、鞭子、银针、蜡烛……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各色闺房密具。

    这不是百里怜儿的那些……收藏么?!

    百里青看着她,淡淡地挑眉:“怎么,你不是喝醉了么,这会子又精神了?”

    西凉茉一呆,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窘迫的红晕,她身子一晃,又继续鸵鸟地往地上的雪狐狸毛里一钻,喃喃自语:“呃……我是醉了,我醉了!”

    百里青唇角微勾,凉薄地道:“是么,既然如此,那为师就不客气了,听说这鞭子用特殊的蛇皮所制成,抽在皮上,只觉得红肿微微疼,却不会真的伤着人,用起来是别有一番刺激的滋味,痛并爽快着,不知若在这里试试,效果如果。”

    说着,他手上的鞭子便恶劣又危险地点了点西凉茉柔软的胸口。

    西凉茉顿时脸上发热,再次弹坐起来,不再做弱柳扶风状,径自粗鲁地盘腿而坐,咬牙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以身涉险,让魅六带着我去百里怜儿的水下地牢,可百里怜儿不是笨蛋,若是让她发现那个被掳走的是个冒牌货,岂非让玉儿陷入险境,再说了若非我亲临,又怎能破获西狄间案,将他们安插在粮道上的人全都连根挖起,除去莫大隐患?”

    一口气说了一溜话,西凉茉喘了口气,方才暗自叹了一声,为何她在他面前要似做错事儿的小孩似的不能理直气壮呢?

    百里青脸色冷淡地道:“你说完了?”

    西凉茉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百里青面色淡凉如水:“你明知为师不会同意你亲身涉险,却要一意孤行,暗中布置,阳奉阴违,不过是仗着你知道我其实不是不知道你的所为,但是却逼着为师忍耐着不去揭穿你,不去阻止你,所以才这般任性妄为罢了,不是么?”

    他冷冷地看着她,轻笑:“果真是为师的好徒儿!”

    空气里一阵窒息,西凉茉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垂下眸子,软了声音道:“你知道我……一向视玉儿她们为姐妹……。”

    “那么我呢?”百里青伸手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后脑,逼迫她抬起头来看清楚自己眼底压抑的忍耐与黑暗:“你知不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西凉茉被固定着头部,直直地看进他眼底最深处最黑暗的那一块地方,里面仿佛有无数黑暗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甚至逼迫得她有点呼吸困难。

    “阿九……。”

    “从真正得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最想要要做的事,就是建一处无人的牢狱,将你锁在里面,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没有任何人可以触碰,更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让你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如果可以……。”

    百里青顿了顿,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下她唇角的九渍,眉目阴冷如地狱的冥河之水。

    “我甚至想过给你灌了痴傻的药,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像孩子依赖父亲一样,依赖着我,每得到你一次,还有你每一次离开,这样的念头都会仿佛幽灵一般不断地冒出来,纠缠不休。”

    西凉茉怔怔地望着他,幽黄的烛光下,没了平日刘海的遮掩,眉梢眼角的重紫黛色愈发显得他眉目含秀藏蕴,邪妄非常,艳绝到恐怖,却又仿佛地狱的魔,勾魂摄魄,让人移不开眼。

    百里青轻嗤了一声,讥诮地盯着她的水眸道:“很可怕是不是,但是,理智告诉我若这样的你,却不再是你,又有什么值得我好费心思禁锢,但是那种念头却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我的心底。”

    她越是成长,越是绽放,却莫名地越让他生出这种完全违背当初占有她时候的心思。

    “阿九……。”西凉茉有些震撼,喉咙里有点干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让她直面他心中那些压抑的黑暗和妖异的痴缠。

    “嘘,别说话。”百里青忽然伸手拿了帕子掩住了她的眼,淡淡地道:“别让我看见你害怕的样子,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空气里那种凝窒的气息,让人无所适从。

    直到被蒙着眼的西凉茉忽然侧过脸蹭了蹭他的手腕,柔声道:“阿九,对不起,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一种湿漉漉的味道,像是潮湿的雨天里润泽的草木散发出靡靡的轻软的香气。

    却让百里青眼底那种毫无保留释放出来的黑暗消散了不少,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抱住她柔软的腰肢,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却没有拿掉她眼睛上的帕子。

    西凉茉感觉自己被那熟悉的气息包围,便将脸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脖子:“阿九,阿九,我很好,我会一直陪着你,哪里也不会去,以后……。”

    她顿了顿,轻叹一声:“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你……不怕么?”百里青喑哑着嗓音道。

    “为什么要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西凉茉轻叹一声,他的强大,总让她忘了……

    她的他啊……

    如此强大而不可撼动,心底最深的地方却住着那样一个因为总是失去最在乎的一切,因此偏执的完全没有长大,没有安全感的幼小的孩子。

    她抬起头,嘴唇掠过他的脸颊,最后准确地落在他的薄唇之上,轻轻地吮:“阿九、阿九……。”

    仿佛这样便能安抚他心中那因为不安而变得暴躁和黑暗的孩子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扣住自己后脑的大手一紧,他狠狠地启唇侵入她柔软的口腔,几乎要深入她的灵魂一般的吻,不若平日的富有技巧而是单纯的……发泄。

    有细微的疼痛却有更多的情动。

    蒙着眼,被束缚着双手,却让感官更为敏锐。

    薄衣落地,肤光如玉,烛火的柔光下,有女子细微的轻吟与男子性感的喘息交织成靡丽的曲。

    ——老子是jess2690姐姐有大胸部,小白好喜欢,寄居几天的分界线——

    华珍宫

    “咣当!”一座粉彩花瓶陡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太平大长公主恼怒地瞪着那些揽住自己的宫人:“你们胆敢对本宫不敬,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挡住本宫去路!”

    “大长公主殿下,您息怒,只是这些天风雪大,许多宫人们都得了风寒,不让您出去也是为了您考量。”一个红衣大太监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笑嘻嘻地道。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那大太监冷笑:“高德盛,别以为如今是九千岁的天下,平日那些阿谀奉承的叫你一声高领事,你就得意了,一个阉人也敢骑到本宫的头上来,别拿这一套对付其他的人说辞来对本宫说话,你可知道本宫是谁!”

    那高领事似乎一点也不为太平大长公主近乎侮辱的话语而恼恨,他干瘦的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伸手拦住太平大长公主的去路:“您自然是奴才的主子,奴才怎么敢骑到您的头上,奴才这不也是奉命行事么?”

    看着那高领事竟然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打算,太平大长公主大怒:“你奉命行事,你奉的是谁的命,谁敢拦我!”

    说着她随手就拿过搁在台上的一只花瓶朝高领事的头上砸去。

    旁边的小太监们都吓了一跳,那高领事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这也不知道躲好还是不好,躲了主子的罚就是大逆不道,若是不躲的话就要直接被砸破头!

    公主殿下分明是要整治他!

    就在那花瓶砸下来的瞬间,一只手忽然在那花瓶上一拍。

    太平大长公主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花瓶就瞬间脱手直接砸在了窗户上,碎成无数块。

    竟然有人敢挡她,这让太平大长公主勃然大怒:“是谁……!”

    “是我。”一道凉薄的声音在殿里响起。

    那高领事一看来人,便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对着来人恭敬地道:“王妃。”

    “是你……。”太平大长公主看见西凉茉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脸。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一笑:“没错,是我,公主殿下,许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是你来告诉我你要将本宫软禁在这里,嗯?”太平大长公主冷笑两声,向殿内走去。

    西凉茉随着她进了殿内,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以为公主殿下比我更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您还是留在这殿中比较好。”

    太平大长公主眼角微微一跳,冷淡地看着她:“本宫知道什么,本宫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一早起来,便有你的人将本宫的华珍宫围住了。”

    西凉茉看着她片刻,胡容纳轻叹了一声:“公主殿下,原本我以为我们就算并不是知己,却也是朋友,只是不想原本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一句话便让太平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她素来不是个喜欢打哑谜,虚来虚去的人,何况她特殊的身份也让她几乎不必做这些场面上的功夫,于是便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有些喑哑地道:“贞敏,你都知道了?”

    西凉茉轻扯了唇角,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你与我就算算不上莫逆之交,亦算是能说上话的,你是什么人,我如何不了解,能说出那些要去我兵权,软禁于我的话,只怕是有人在背后错窜了些什么。”

    她顿了顿:“殿下,您不要忘了,您始终是天朝人,而不是西狄人,不要被人利用了。”

    太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疲惫而阴郁地闭上眼,一句话不说。

    西凉茉看着她片刻,轻叹一声,随后转身离开,临去前,淡淡地道:“长公主殿下还是在宫里歇息吧,我不希望我们会成为敌人。”

    西凉茉转身离开了殿内,高领事立刻命底下的小太监将大门关上。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肩头微微一颤,随后轻声道:“贞敏,我……。”

    但到底,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茫然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离开了华珍宫,白蕊有些愤愤不平:“大小姐,太平大长公主殿下分明太过分了,若是以后,她真的和西狄人勾结在一起叛国怎么办,家贼难防?”

    西凉茉淡淡地道:“太平大长公主比你我还要忠于这个国家,只是,有些人用了些不该用的手段或者诱惑,让她一时迷了路而已,总该给她一个想清楚的机会。”

    主仆三人说话间,便走到了御花园,却见一地皑皑白雪间,有红衣绝色如枝头红梅一般的佳人正静静地矗立在湖边的梅树下。

    而那条路,正是西凉茉主仆要通过的地方。

    “原来是王妃,今日雪停了,您也出来看梅花么?”贞元公主似乎方才发现了西凉茉走过,便露出浅浅的笑容。

    白珍和白蕊防备地站在了西凉茉身边,那姿态让贞元看在眼底,不由笑意更深:“您的这对女官还真是忠心呢,只是不知道怎么少了一个不曾看见呢。”

    那美丽的笑容里隐含的深意让白珍和白蕊两人瞬间愤怒起来。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一笑,清雅从容:“是啊,怎么少了一个呢?”

    随后,她忽然扬起手,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了贞元公主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动手的贞元公主错愕之极,亦让她身子失去平衡‘噗通’一声直接掉进飘着浮冰的湖里。

    正文第九十三章

    贞元公主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栽倒了下去。

    “噗通!”水花四溅之后,那一抹红影立刻大力地挣扎起来,西狄近海,一半的国土是岛屿,西狄人不论男女老少基本上都善水,但是冬天里穿的衣衫本来就不少,主子身上时狐裘、银鼠袄子,宫人们也是人人一件棉袄,这些物事都最是吸水,不一会贞元公主身上那件狐裘就吸纳了厚厚的水带着她往湖下沉去。

    贞元公主心中大急,加上天寒地冻,手脚一下子就抽筋起来,更是直接坠进水里,她第一次觉得心中充满了惊恐的情绪,那是濒临死亡的恐怖。

    “救命……救……唔唔……。”她大力的挣扎,手使劲地往水面上伸出来,透过水面,她可以看见西凉茉冷漠地站在水面上看着她一点点往下沉。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是真的要淹死她!

    就在她呛了大口大口的水,完全无法呼吸,绝望地沉入水下之时,却忽然有一只手破水而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猛然地拽出了水面。

    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猛然如泉水一般地灌入她鼻息间,贞元公主狠狠地抽了一口气,肺部近乎痉挛到疼痛,她拼命地咳嗽,几乎将自己的肺都咳了出来。

    “咳咳咳……。”

    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让贞元觉得仿佛全身都松懈下来,她就知道西凉茉再嚣张和愤怒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里大庭广众之下淹死她。

    她一边咳嗽,一边愤怒地抬头看向西凉茉,刚想要说什么,却见西凉茉唇角忽然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随后拎着她领子的手忽然狠狠一按,又将她按入了水里。

    “呜呜呜……啊……。”贞元措手不及,瞬间又被按进了水里,方才大力地呼吸新鲜空气的鼻腔立刻又被灌进了冰冷的湖水,令人痛苦得仿佛整个肺部与鼻腔都要炸开了一般。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又再一次被西凉茉提着领子拉扯了上来,如此往复了数次,让贞元体会到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她再蠢,也明白西凉茉是在故意折磨她,而这样的折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每一次都以为对方会住手,但是换来的却是再一次失望与冰冷的湖水。

    她甚至连昏死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西凉茉手上不知哪里来的刺激药瓶,每次她终于昏过去的时候,却被那种可怕的味道直接呛醒。

    直到——奄奄一息。

    “不要了……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求你!”贞元在再一次被拖出水面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西凉茉的手臂,气息奄奄地道:“督卫大人……求求你!”

    西凉茉看着她脸色发紫、鼻子与嘴里都渗出血来——那是细碎而尖利的浮冰划破了肉嫩鼻腔与嘴里里的血管导致的。

    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那绝色美人的模样,方才一把提着贞元公主摔在岸边,淡淡一笑:“公主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回报您奉上的大礼而已,如此这般尚且不足表明我心中对公主殿下的敬意与欢喜呢。”

    贞元公主狼狈地躺在地上,面色青紫,抖如糠筛,仿佛翻了肚皮的落汤鸡模样,让白珍与白蕊两个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贞元公主喘息着,那凛冽的寒风让她愈发的难受,但心中的愤怒与恨意还是让她努力地翻了身子,伏在地上抬起头恨恨地盯着西凉茉:“你……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

    “传出去?”西凉茉讥诮地看着她,随后忽然微微侧脸,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淡漠地道:“可有人看到什么了?”

    天寒地冻,虽然不曾再下雪,但是也没有出太阳,出来的宫人都是有事儿要办,实在没法子才出来的,本来就少,也不过两三个人,何况还是主子在整治人的事。

    虽然对方也是个西狄公主,以后会成为宁王王妃,但是到底是外姓人,何况这里原本就是天朝的地界,这地界之上连皇帝不过都是个拿捏在九千岁手里的棋子,一个区区的宁王妃又算什么?

    宫人们都是聪明的,互看一眼,竟然齐齐诚恳地道:“奴才/奴婢们看着贞元公主落水,千岁王妃不顾安危,天寒地冻伸手施救。”

    这般默契连西凉茉都忍不住心中好笑,愉悦地对着白珍道:“都是些实诚的人,便与他们当差的管事太监说一声,看赏。”

    众宫人们大喜,齐齐又行了礼,退了下去。

    西凉茉凉薄的目光落在了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两个西狄侍女身上:“或者还是这二位看到了什么,嗯?”

    虽然在贞元公主冰冷愤怒的怒视之下,她们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自己回去不知道落入什么下场,但是此刻,若是回答让这位阴狠果决的千岁王妃或者说飞羽督卫不满意的话,只怕下一刻就变成了这冰湖里的两具浮尸。

    她们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们看见了督卫大人救……救了咱们的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身上几乎要被贞元公主那种虽然虚弱却愤怒到极点的目光给射穿了几个洞。

    西凉茉看着她们,嘲谑地勾了下唇角,看着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贞元公主:“瞧,公主殿下,连你‘忠诚’的侍女都这么说,你说还有谁看见了什么。”

    她顿了顿,淡漠地道:“不过你说得没错,看了你身边的这两位,方才凸显出本督卫身边的人都很忠诚。”

    “你……。”贞元公主眸子阴冷怨毒地死死盯着西凉茉,却还是垂下眸子没有再自取其辱。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低估了西凉茉,她以为西凉茉会谨慎小心的时候,却忽然出其不意地一出手就张狂狠辣,让她措不及防,受尽了折辱。

    西凉茉看着贞元公主安静地伏在地上发抖,倒是挑了下眉,颇为意外她的乖觉冷静,随后她低头看着贞元,淡漠地道:“很不服气是不是,我等着你继续再出手,也并不介意多帮助公主殿下体会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请公主殿下记得,你以为被嫁到了天朝,而不再是你们西狄最美貌无双的公主,我想西狄的公主不少,若是贞元公主你婚前感染了风寒或者失足落水而亡,你说西狄皇后娘娘会与我天朝开战,还是嫁一个更年轻的少女被嫁过来?”

    这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对方完全毫不掩饰她的威胁之意,如此嚣张,如此肆无忌惮却一针见血,让贞元指尖深深地扣入雪地之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西凉茉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戳在她的痛穴之上。

    西凉茉讥诮地轻嗤一声,淡漠地吩咐两名西狄侍女:“行了,你们家公主殿下如今是外身如寒冰,内心犹如烈焰,若是一不小心恼火憋闷过了头,呕血而亡,也没得晦气,带她去看御医罢。”

    随后,西凉茉领着白蕊、白珍拂袖而去。

    直到走出了御花园,白珍方才有些犹豫地问:“郡主,如今咱们刚与西狄签订了草约,如今正本尚且刚刚送到西狄那一头,还没有任何消息,您不怕那西狄公主向西狄人告状么?”

    白蕊也沉吟着补充:“而且婢子看宁王殿下对那位公主殿下很有些心意,说不定那贞元公主正发愁没有人给她送借口对付咱们,若是让她在宁王殿下那里挑拨离间,只怕总不好。”

    白蕊几个对于温文尔雅,秀逸温醇的宁王还是颇有些好感的,最主要是如今先帝成年的皇子除了仍旧关押在天牢的戾太子之外,也就是这么个宁王了。

    若是宁王再出事,只怕容易招惹非议。

    “呵……。”西凉茉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白狐裘德领子,淡淡一笑:“宁王殿下不会相信她的,至于告状……。”

    西凉茉浑然不在意地道:“虽然说多少都有些风险,只是如今西狄二皇子正在夺位的关键期,所以咱们合约才如此长时间都不曾签订下来,而对于西狄皇后而言,一个庶出的女儿,再如何得力也不会比自己儿子的皇位还重要,这个时候他们绝对不敢与我们翻脸。”

    她顿了顿,勾起唇角:“永远只有在有比较的情况下,才能看出什么叫做实权的话语权,就算高贵如贞元公主这样的女子,如何聪明也不过是他人手中一颗棋,了不起就是重要一些罢了,在关键的时候一样会被放弃,只有手掌实权,方才能做那个执棋者。”

    其实贞元公主也看出了她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就是飞羽鬼卫,龙关一战,她刻意让人在西狄的军中大肆宣扬,在尚且未曾交手的时候,那些西狄人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吓怕了,没了士气的士兵注定只能是败兵。

    所以贞元公主方才缀窜着太平大长公主试图将她革职下狱,最终目的就是拿掉她对飞羽鬼卫的掌军权。

    听着西凉茉竟然如此肯定,二婢都不由一愣,有点子狐疑,但是都各自沉思起西凉茉的话,自家郡主几乎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出过错,她们一向信服,自然也不再多问。

    只白珍还有些奇怪,迟疑道:“郡主,您怎么会忽然对贞元公主动手?”

    “对于一些愚蠢的伸出爪牙试探底线的蜘蛛,要做的,最好就是直接给她一刀,斩断她的爪子,也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痛彻骨髓,方才省去那些可笑的台面下的动作,她要么乖巧些收起自己的毒牙,要么就会疯狂地反扑。”西凉茉莞尔一笑,眸光幽冷地道。

    “而神若是要灭亡一个人,必让她先疯狂。”

    白珍和白蕊都听得有些茫然,西凉茉的话太过深奥并不能让她们两个丫头理解,西凉茉神秘地笑了笑:“不必着急,且行且看就是了。”

    二婢点头称是,主仆三人自往涑玉殿而去不提。

    且说这一头,御花园浣碧湖边上,早已经除了那一对侍女和伏在地上的贞元公主之外再不剩一个人影。

    只余下那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等着看不见了西凉茉主仆的身影,方才互看一眼,赶紧上前去抱起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不知生死的贞元公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可还好?”

    “殿下,咱们先回宫中,再去请太医!”

    贞元公主乌紫的唇微微颤抖,她陡然睁开眼,眸子里锐芒森寒,仿佛淬了毒的箭射向身边的两个侍女,那种狰狞的模样吓得她们几乎脚软,她们素来知道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性子,但是想到家人都在西狄,两人都打定了主意以身受罚,只低头不敢去看贞元公主。

    “没用的废物!”贞元公主咬牙切齿地道,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勉力让自己丹田的气息运转开来,方才缓解了四肢疲软僵硬,若是她没有内力,这一回只怕早已昏过去,连惊带吓不病个一年半载才稀奇。

    “还不带本宫回香兰宫!”她恨恨地道,此刻根本没有人经过这里,谁能帮她。

    两名侍女立刻点头,架住贞元公主踉跄着往香兰宫而去,三人走得跌跌撞撞,然未曾走几步,一个眼尖的侍女便立刻脸上浮现出喜色来,对着贞元公主兴奋地道:“公主殿下,您看那是不是宁王,咱们可以去请宁王帮忙!”

    贞元闻言立刻抬眼看去,果然见一道隽雅的背影与一群翰林院的编修们捧着一卷卷的书籍一边低头与那些编修们交谈一边从御花园里踏雪向外而去,不是宁王又是谁?

    贞元公主先是眼中一亮,随后低头看了下自己模样,摇摇头,咬牙道:“咱们先回宫!”

    那个看见宁王的侍女一急:“公主殿下,那飞羽督卫如此对你,趁着王爷过来的时候,咱们揭露她……。”

    然而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恶狠狠地扇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瞬间住口,茫然又害怕地看着贞元公主。

    贞元公主用了大力,此刻一边虚弱地喘气,一边脸色阴冷地道:“贱婢,你是打算让人看见本宫这般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模样才开心么!”

    “奴婢……奴婢不敢!”那侍女赶紧低头嚅嗫道。

    贞元冷酷地看了她一眼,转脸虚弱地吩咐另外一个侍女:“祭香你一会子想法子把我落水了的消息透露给宁王知道,还有……什么人所为,你机灵些,别说得太过明白,却也不要让人什么都不晓得。”

    “是!”祭香不敢迟疑,立刻点头。

    嘱咐完了之后,看着那祭香远去,贞元公主满是红血丝的眼底方才闪过一丝冷酷的狞色,西凉茉,你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么!

    她咬了咬唇,冷哼一声,靠着被她扇了一巴掌的侍女踉踉跄跄地往拨给自己居住的香兰殿而去。

    ——老子是谁想当分界线吱呀一声的分界线——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纷飞的大雪,香兰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淡青色云锦袍的衣角掠了进来。

    “听说贞元公主殿下失足跌落湖里了,在下带了太医过来,公主殿下如今可一切安好?”司承宇领着一名白胡子的老太医进来殿内,面含忧色地道。

    那迎他们过来的侍女祭月红着眼眶道:“王爷,您……您去看看公主殿下吧。”

    司承宇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愈发的担心,赶紧向殿内而去,身后跟着的老头儿有点不耐地道:“殿下且走慢些,老头儿可不及您的脚力。”

    司承宇立刻温软了声音歉意地对着老头儿道:“老医正大人,这位公主身份不同,可不能在咱们这里出事。”

    老医正对司承宇的谦逊也颇有点好感,便点点头:“行了,去吧,去吧,让人将这殿里烧热些!”

    两人匆匆前后脚底进了内殿,司承宇一眼就看见半靠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贞元公主,只见她鹅蛋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艳色,苍白如纸,眉目盈盈含着泪光,长发未束,批落在肩头,不似寻常那般娇艳无比的模样,只穿着中衣更显得她孱弱仿佛被狂风肆虐过的娇花,正在就着身边婢女手里的杯子喝热茶,他眼中瞬间闪过怜惜,几步上前坐到她床前,柔声道:“贞元,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落水了,你若是想要看梅花,自遣人与我说就是了,我定选最好的梅花给你送去,怎么去湖边呢,太危险了!”

    一番温存小意的话语满是诚挚的温柔,让贞元原本就冰冷和满是算计的心仿佛也瞬间感觉到温暖,她原本远在异国他乡就心中冷寂,如今眼中原本打算做戏的泪水,竟然不自觉地就如落了下来,满是委屈伤心,靠在他的肩头。

    “承宇殿下……。”

    见倾国佳人这般未语泪先流,这般投怀送抱,让司承宇瞬间一僵,他一向自持内敛守礼,如今也只愣了愣,伸手温柔地轻拍她肩头:“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就在贞元公主心中暖了一些的时候,司承宇的下一句话却瞬间再次将她打入冰冷地狱:“放心,一会就好了,你只是吓着了方才会以为是千岁王妃推你下水,我以性命担保,千岁王妃绝对不会推你落水的。”

    正文第九十四章异样

    那一瞬间,贞元的心冰冷下去,但是她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而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说话,顺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祭月。

    祭月立刻会意地轻声嚅嗫道:“您……您如何敢肯定就一定不是督卫大人,您可不能因为千岁王妃是天朝人,就这般护短,她那样的女子……那么厉害,咱们公主殿下得罪了她一会,吵了起来,所以……。”

    “祭月,我想你们并不了解千岁王妃,所以才会这么认为,但本王不希望以后你这样的话语影响公主殿下与千岁王妃的情谊。”宁王眸光一冷,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祭月,随后正色看向了怀里的贞元公主。

    他并不晓得自己的话如一颗石头蓦然投进水里让在场看见了西凉茉与贞元公主‘情谊’的人心中掀起巨浪。

    祭月又气又恼,却不敢再多话,只看向贞元公主。

    贞元公主此刻却已经很是平静了,看向了祭月柔声道:“祭月,本宫相信王爷的话,许是今儿我落水的时候太过紧张,眼花了才将……。”

    她顿了顿,声音里微微一颤,有一种极度隐忍的味道:“才将救我的千岁王妃错看成推我落水的人呢。”

    天知道,她有多艰难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祭月点点,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是。”

    宁王看向她,眸光温和地道:“贞元,这样的大冷天落水,你必定受了大惊吓,本王请了太医院医正大人亲自来为你诊脉。”

    老医正方才面无表情地听全了他们的对话,心中已经对贞元公主没了好感,若是丫头救了这个贞元公主,她身边的丫头却处处攻击丫头,分明是这个西狄公主授意的,她落水就是活该!

    若是丫头真的推了她落水,那必定是这个公主做了对不住丫头的事,所以落水也活该!

    后来这样有趣的强词夺理的心里话被西凉茉知道后,忍不住与两个丫头笑得厥倒,只觉得这位老医正大人真真儿是有趣得紧,而西凉茉也知道了百里青那种护短的性格从哪里学来的。

    由于老医正心中已经带了不悦,所以自然对诊治贞元公主这事儿不甚上心,但又碍着宁王的面子,不好直接走人,便只好上前为贞元公主草草地诊治一翻,随口道:“落水沾染了湿气,也没甚大不了的,用热水加上艾叶泡起来,再喝上七八碗姜汤也就是了!”

    说完就随手收拾起东西来了,打算这就走人。

    那祭月忍不住喃道:“哎,就这样完了,连药方子也不开么,这什么庸医啊!”

    老医正一听就恼了,转身恶狠狠地瞪着祭月:“你说什么!”

    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哪怕是视如亲孙子的百里青,他也不会给面子的。

    宁王是深知这位老大人的医术和性子的,他立刻看着老医正好生劝慰道:“您别恼,这丫头不过一时间最快罢了,您要不……还是开点药才是。”

    他终归也觉得只是喝姜汤沐浴艾叶,似太草率了一些。

    “好,老头儿就看在宁王的份上开一回药方子,只是以后这位金娇玉贵的公主还是不要让老头子这个庸医来诊治了!”老医正冷笑一声,眯起眼盯着贞元公主一眼,那一眼让贞元公主不由身子一寒,仿佛两道锐利雪亮的目光将她的心底都要彻底看穿一般。

    老医正写好而来药方,背起药箱朝宁王爷拱拱手就走了。

    宁王爷无奈,也只得命人去把药煎煮好了,亲自来喂贞元公主,贞元公主见他言语温柔,自然是要依言喝药的,哪里知道才喝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药实在太苦了,外带又腥又臭,贞元心中怀疑那老医正在整治她,便不肯再喝,只是宁王好心哄劝,当她小孩子脾气犯了,贞元却也没有任何证据说出心中疑惑,只得咬牙赶紧喝了,再吃了祭月送来的梅子,似才好了些。

    宁王一番温言软语安抚过了之后,方才离去。

    祭香和祭月两人在一边实在忍不住,竟齐齐问:“殿下,您方才怎么不让王爷着人调查此事,难道您要白吃这亏么!”

    贞元公主一边吃着梅子,一边讥讽地道:“怎么,你们觉得在王爷明明已经说了他能够用性命担保的情况下,本宫还非要指证西凉茉是害我的人,你觉得王爷会怎么想?”

    二婢顿时无言,是啊,若是公主殿下非要指证那千岁王妃,而又没有任何证据,只怕反倒是让王爷疑心。

    贞元忽然抬眼,阴冷地抬起眼睨着她们:“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到后院天井处跪着,没有本宫允许,便不许起来。”

    二婢心知这是主子恼恨她们之前的护主不利,如今公主殿下没有如以往那般直接毁了她们,只怕已经是看在如今身在异国,自己人少了一个就是一个的份上。

    祭月和祭香不敢再多言求饶,恭敬地称是之后退了出去。

    贞元公主半躺在床上,明媚的眸子中一片森冷怨恨,她自出身起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气。

    但是如今这一回的正面交锋,西凉茉如此冷酷直接的方式与她寻常用的手段完全不同,让她因为低估了西凉茉的手段,完全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实在是让她……不甘心!

    她微微垂下眼,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一抬手将手上盛药的瓷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她冷冷地道:“去让驿馆的人准备一下,本宫明晚要出宫。”

    一边过来接替祭月和祭香的祭红与祭蓝都不由一惊:“殿下,您今日刚才落水,才受了寒,晚间若是发起高烧可怎么好!”

    贞元公主冷冷地道:“本宫说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你们就也到个天井去跪着!”

    二婢立刻噤若寒蝉,这等大冷天去跪天井,日后必定要落下风湿的后遗症,她们可不想这般忍受漫长的病痛的折磨,祭蓝立刻领命出去了。

    ——老子是抱歉昨日没更的分界线——

    风雪楼,是青龙大街上最新开的一处酒楼,菜式时兴,环境风雅,因此极受贵族们的欢迎。

    西凉靖让自己手下的校尉去付了银子,静静地批着灰鼠大氅坐在楼边的长廊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扶着栏杆静静地望着那院子后一片结冰的荷塘,沉静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并着女子轻软妩媚的声音响起:“举杯邀明月,对饮成功三人,只是今日无明月,无影,只余漫天落雪,倒也别有意境。”

    西凉靖转过头,看向来人,眸光一冷:“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世子爷今日好兴致,怎么就不许别人来观风赏雪?”贞元公主今日没有穿那一身招摇的红衣,而是一身男装打扮,宛如俊美稀世的佳公子,带着一种奇异的英气。

    让西凉靖看得不由有些恍惚,仿佛透过那样的眉目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贞元公主如此敏锐之人,立刻便看向他温然一笑:“世子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西凉靖别开脸,随后淡淡地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后来仿佛一切都显示那一夜不过是个巧合和误会,而且贞元公主并没有来找过他,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一种警惕,这种警惕让他一直都避开贞元公主所在的场合。

    贞元公主走到他身后,淡淡地道:“非本宫要做纠缠。”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种柔软而茫然的气息:“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有了。”

    西凉靖浑身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厉声道:“你说什么!”

    ——老子是抱歉没更新的分界线——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御楼。

    精美的回廊里,四周挂了疏云锦制的遮风挡雪帘,一只红泥火炉在廊下燃着温暖的火焰,炉上的小壶里煮着的茶汤散发出暖而好闻的味道,炉子里却飘出一股子烤红薯的焦香来。

    穿着嵌火狐毛袄子的美丽女子身影正坐在厚厚的棉垫上喝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茶,身后一道修长优雅地穿着紫狐大麾的男子半支着脸颊,慵懒地看她烧茶和拨动炉子里的火炭,好让炉灰中的红薯不要直接被烤焦,他素来深不见底的眸子有寻常人难以得见的不自觉的温柔。

    飞雪寒霜冻,佳人香茶暖,这般情景让百里青难得地放松下来,心中生出了一种仿佛退出权柄浮夸天地,逍遥江湖山水间的错觉。“对了,我问你一件事,那日里你既然打算要整治那贞元,为何不索性一了百了?”百里青接过西凉茉做的热气腾腾的‘打油茶’,不由慵懒地问道。

    对于他突然其来的一问,西凉茉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她自然知道这宫里没有几件事能瞒住他的,尤其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的事。

    她只笑笑,试了试这血婆婆教给她做的苗疆打油茶,浓郁的炒米和花生香与茶香交织的特殊茶汤味道,让她不由满意地眯起了眼:“嗯,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那么好杀,何况如今贞元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谁知道还要难折腾什么幺蛾子?”

    百里青轻哼一声,不可置否地淡淡道:“是么?”

    西凉茉忽然斜眼睨着他:“如果我说我留下她,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你是不是会觉得满意点呢?”

    百里青抬起卷翘纤长如黑凤翎羽的睫毛看了她一眼,轻嗤:“如果真是如此,你倒是让为师觉得欣慰了些,如此方才是九千岁的弟子。”

    西凉茉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是谁都像你拥有各种变态的嗜好的好吧?

    百里青看着她的模样,唇角微微一翘:“听说宁王非常心疼贞元公主,并且日日去让人煎药送到公主那里,并且亲自去喂公主药,既然这般在乎贞元,他却似乎没有到本座这里来为贞元寻一个公道?”

    宁王性子里虽然有皇家人的隐忍心机,但是与书为伴,他基本上算是难得的书生性子,颇有点耿直的味道,若是对贞元这般上心,却没有过来找百里青要个说法,确实是稀罕事。

    西凉茉淡淡地道:“嗯,到底是包打听的头儿,这等闺房小儿女的密事,您一清二楚啊。”

    百里青魅眸一眯,伸手慢条斯理搁在她的胸口上,然后优雅地大力一捏。

    西凉茉倒抽一口凉气,羞恼地瞪他:“轻点、轻点,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青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眼睛在她身上暧昧地转了一圈,那种阴阴的样子看得西凉茉背后有点发毛,只赶紧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因为当初我找过宁王,希望在与西狄信使来往言谈的时候,若西狄人惹恼了你,请他一定要保住西狄人的性命,毕竟天朝政权更替,瘟疫才过,三藩不宁,还在追剿天理教余孽,最是不稳之时,不可因小失大。”

    她顿了顿:“所以宁王若见你恼了,亦有让人传话让我想法子让你息怒,所以宁王根本不会相信以我这般‘顾全大局’的性子会直接动手去伤害那位贞元公主。”

    百里青微微眯起眸子盯了她一会,忽然道:“你与宁王经常有往来,嗯?”

    西凉茉一边低头把烤好的红薯给扒拉出来,一边道:“倒也不算经常,只是在你不太对劲的时候,有过几封书信往来罢了,你也不必装着恼火的模样,你不是很享受我为你担心的模样么?”

    她根本没打算瞒他,自己和宁王私下有书信来往的事,那些书信就扔在她的书房抽屉中,他是第二把钥匙的拥有者,说他没看过,鬼才信。

    百里青难得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支着脸,看她剥开烤红薯的皮再将红薯肉放在碟子上切。

    “怎么,还是不打算与我说说为何在龙关见到你开始,你对西狄人的态度大变的原因么?”西凉茉却一边折腾她的红薯,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了。

    她不问,只是希望他有一天能自己告诉她。

    只是,今儿看他提起,她索性还是问了,也省得自己心里老记挂。

    看着百里青仍旧在沉默,西凉茉自觉没趣,便懒洋洋地递给他一只盛放烤红薯的盘子:“喏,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吧。”

    百里青接过盘子,顿了顿,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仿佛在品尝着红薯的甜味,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我第一次吃烤红薯,还是四岁那年母亲身边的大姑姑给我和洛儿做的,那时母亲一边给我剥红薯皮,一边道这是西狄民间常见果腹之物,母亲常常给我和洛儿讲西狄的风物人情,那时我觉得这东西真真儿好吃,亦觉得母亲口中的故国西狄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哪怕后来西狄拒绝为我和洛儿提供庇护,我也只是觉得失望和心凉罢了。”

    随后,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道:“直到去龙关之前,从太平大长公主那里方才得知原来母亲当初行踪泄露,就是西狄知道了消息,然后西狄驿馆之人去通知了宫里的人,母亲被那些人剥皮剔骨的时候,西狄驿馆的人就在一边看着,并且取了一段母亲的手骨制成的发簪带回了国内。”

    “咣当!”一只玉碟陡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西凉茉没有去看拿滚了一地雪粉的红薯,只睁大了眸子怔然地看着百里青,许久,却忽然伸手一下子抱住他的肩头,轻声道:“阿九……。”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很疼,很疼,为面前的他而疼。

    他放弃趁着西狄内乱,一举进击复仇的机会,放弃国仇家恨,不过都是为了守住当年对蓝大元帅守住这天朝太平的承诺,亦是为了她的安稳……

    难怪他一直都对西狄人有莫名的敌意,一直都仿佛在隐忍和压抑着什么,若此事不是真的,只是一个猜测,他都不会这么不顾大局,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他要怎样地压抑自己才能顾全大局!

    这个男人啊……

    总是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让她无言以对,心疼到想要流泪。

    有多久了,她都不曾掉过泪。

    百里青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由她抱住自己,好一会方才淡淡地道:“前生旧事罢了,现下如今才是最要紧的,我……亦不在乎了。”

    西凉茉低头看着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不知应该说什么,说让他战么?

    在这举国期盼而来的停战休养生息之时,让这烽烟流遍天下,让白骨遍布朝野?

    说让他忍耐么?

    可是在听他说完话的那一刻,她甚至在想早知如此,今日就该淹死那贞元,再把西狄人全都扔进湖水里淹死算了。

    所以,此刻,她只能安静地沉默,伸手环绕着他的肩头,然后看着他长而乌黑华美的睫羽,低头在上面亲了亲,然后一路掠过他直挺精致的鼻尖,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

    百里青先是安静地任由她亲吻,直到怀里的人儿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伸出舌尖挑开他的唇,然后深深地探了进去

    正文第九十五章刺客妖娆

    落雪纷飞,只这回廊挡风帘下隐约之间,红泥小炉的暖暖融光照出隐隐约约谁的肤光如玉,谁的红唇甜媚,谁的汗珠从挺直鼻尖落在谁雪嫩的胸前,飞溅起春色暖融,春水醉人。

    大雪瑟瑟,寒风凛冽,听不见声音却可见那远处的春光隐约,有一种异样的勾魂摄魄的味道,只不知勾起了谁的魂谁的心。

    那人怔在假山之上,几乎完全忘了天寒地冻,竟然有点痴傻地只顾从望远镜里去窥视,全身不一会就被大雪所覆盖了起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看着长廊下有修长的影子起身抱着怀里相对娇小而明显沉睡的身影远去之后,又见房檐之上几道黑影小无声息的一掠而过,仿佛幽魂一般随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消失,那种聚气化影的一流轻功也震慑了他好一会,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自己手上有这西洋玩意,否则按照自己的功夫潜入百里青身边不过十几米的范围可能就被他身边那些一等一的高手发现了。

    只是……

    他慢慢爬起来,动了动被冻得有点僵硬的四肢,随后再含了一颗暖身丸,让自己的气血流动开来,方才又沉思了片刻,随后打了个响指,足尖一点,领着几个不知何时埋伏在他身后的人一起一路朝涑玉宫而去。

    暖气蒸腾的温泉房内,宫人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各种香花香油,小胜子端着一叠绸巾看了看那白玉池子里的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赶紧去门前候着。

    不一会,一道修长的人影便款步进来了。

    “千岁爷,夫人睡了?”小胜子上前轻声地问。

    百里去淡淡地点头:“嗯,睡了。”

    “爷,这大冷天的,外头天寒地冻,您看若是冻着您和夫人都不好。”小胜子嘟嘟哝哝地道。

    爷随性妄为惯了的,兴致一上来便有点子不顾场合,若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心眼儿小点,好些面子的早就被他折腾得羞愤而死,若是被外人看了去,还以为是爷在玩儿小星呢,也就是郡主那样彪悍的女子才能受得爷的折腾。

    但是大冬天的在外头就折腾,这也未免……呃……太兴致勃勃了,郡主再身负武艺,也是女儿家家的。

    百里青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随手摘了一只缀在耳上的红宝石耳钉扔给他:“行了,一会子送点暖身的汤药让白蕊几个提她在炉子上温着,替本座宽衣罢。”

    小胜子接住了那颗耳钉,心中一喜,看着百里青没有直接给他脸色,还给他打赏了,就知道这位爷肯听劝了,他素知百里青对西凉茉的心思,绝对儿是放在心尖上的,只是有时候爷总是任性些。

    小胜子喜不自胜地把那颗耳钉仔细放好,爷身上的东西全都是最顶尖儿的好货,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的?

    然后他再屁颠屁颠儿去伺候百里青更衣。

    一番简单的绾发,去衣之后,百里青合着眸子寻了个舒服的姿态,优雅地躺在浴池里,闭着眼,对着小胜子慵懒地摆摆手。

    小胜子立刻会意,恭敬地领着几个宫人们躬身离开,留下百里去独自在池水里闭目养神。

    浴室里很快就安静下来,而浴室外的温泉引流出去之处,一道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潺潺如瀑布般地坠落在室外流水坛之后。

    引水处的温泉水池因为怕人下毒都有专人照管,但是浴池里用过的水引流出去只为了美观做成瀑布状,旁边种植了许许多多的植物,因为有温泉的缘故,所以即使是冬日,也异常茂盛,加上飞溅的水雾飘逸出来将整个温泉浴室妆点得宛如在秋山天然温泉池之中。

    而这一处是并没与安排专人看守的,只有花匠和需要提水的宫人太监过来。

    因此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里,潺潺的水声和黑暗掩盖了黑影的呼吸之声,只要他不试图跨出这瀑布,进入宫室就不会被暗卫们发现。

    虽然此处离开百里青沐浴的浴池并不算很近,只能隐约看到人影,但是这并不妨碍早有准备的人,拿起了航海常用的单筒铜质望远镜对准了宫内。

    而这一处到底比在假山上窥视昏暗又遥远的长廊清楚多了,所以用那单筒望远镜便能很清晰地观察到浴池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起初他不知什么原因还有些犹豫,但是后来便不再客气地直接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起了浴室里的情形。

    只这一望,却让他忍不住有点莫名地心跳如鼓。

    只见空气里蒸腾起轻软温暖的白烟,笼罩围绕着半依在池子边的绝色邪妄的美人,眉梢眼角的淡紫深紫愈发地衬托得他眉目勾魂摄魄,长长的乌发用一只长长的水晶发簪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慵懒地垂在胸口,宽肩窄腰,肌理结实而线条结实而优美,碧波荡漾掩盖了他腰部以下的,隐约只见白皙肤光如玉,平添诱色。

    宛如餍足之后安静地栖息在自己领地上的强大美丽的妖魔。

    让那偷窥的人影忍不住不自觉地涨红了脸,心跳如鼓。

    只是一阵冷风陡然吹来,让他瞬间身上一冷,方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将望远镜拉长,仔细地看向那碧波盈盈的水面,只是百里青正在养神,并不能看到什么,那黑影只好继续安静地潜伏下去。

    虽然有温泉暖意,但是此处乃是露天,依旧不时有寒风吹过,直冷得他渐渐瑟瑟发抖起来。

    就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见百里青终于动了动,原来是泡够了泉水,他正打算起身取帕子擦一擦汗。

    哗啦啦的流水顺着百里青精壮性感的身躯慢慢地流淌下来,极尽诱人。

    而同时,陡然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切的黑影,瞬间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梭然地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他心中陡然一惊,只怕自己露了行踪,立刻看向那望远镜里的人,想要看看百里青的反应。

    却见百里青仿佛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慵懒优雅地坐回了浴池里,但原本对着正殿门的侧脸却微微地偏了过来,朝向他这边而已。

    他心中惊疑不定,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既然想要证实的猜测已经是真的了,那么也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他方才一动,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纤细如蜘蛛丝的半透明金线,那黑影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再通过那铜望远镜看向百里青,只见镜中那妖魔一样的男人正转脸过来,对着自己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邪妄阴冷之间却带着勾人的妖异。

    竟让黑衣人忍不住心跳又慢了一拍,呆了那一么一瞬,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是这么一秒钟的迟滞,那根蛛丝瞬间爆起,将他毫无预警地瞬间拖进了房内。

    巨大的拖扯力道直接让他狠狠撞断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假山,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然后那;力道一断,他就直接被拖进了水里。

    无数温热的泉水立刻灌入了他鼻间,不知是否曾经溺水的恐惧让他立刻死命地挣扎起来,眼看着就要浮出水面,但随后一只冰冷的手便忽然捏上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将他死死地按进了水。

    那种肺部都要爆炸的恐惧让他完全忘记了要反击,只是一边歇斯底里地挣扎,一边红着眼透过那水面,清楚地看见百里青艳丽的面容上全然的冷酷和戏谑,仿佛玩味地看着自己手下挣扎的虫子。

    可怕又美丽……

    直到一只长箭带着开金裂石之力直奔百里青的脑门而来,百里青的手才略微松了松,他方才觉得喉咙好些,却又莫名地心中一抽,他自然是知道这箭是谁射出来的,拥有怎样的力道,看着百里青仿佛反应慢了一拍似就要被长箭破脑而入,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觉得有一丝遗憾。

    却不想百里青原来竟然头也没抬,只是单手一扬,那长箭瞬间在空中爆裂成数段。

    他陡然在水下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青,却见他冷酷地一笑,手上力道瞬间变大,将他又压回了水里。

    “呜呜……!”

    而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凌厉长箭不断地疾射而来,直取百里青头颅与身上数处大穴,但是立刻被瞬间从浴室外激射而入的另外两道杀气凛冽黑影利落拦截!

    “当当当当!”长箭断成数节掉落水中。

    与此同时另外几道黑影也从窗外飞入,手握长刀与魅部的影卫们缠斗在一起。

    罡风凛冽!

    很快就有刺客血光四溅,而魅一、魅二这样魅部顶尖的杀神又岂是寻常刺客能挡住的!

    “行了,别让那些脏血把本座的水弄脏了。”百里青一边轻巧地捏住手下的刺客脖颈按在水里,欣赏他的痛苦与挣扎,一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

    “是!”魅一和魅二立刻点头称是,手上动作不再是招招见血,却是招招打残让对方失去行动力,再踢上或者扔出自己主子水池的范围。

    直到那被按在水下的黑衣人几乎渐渐没了声息,就在百里青看着他已经是必死的瞬间,却忽然掏出手里不知什么东西猛然一按,水中一下之就冒出了无数浓浓的黄色烟雾。

    “爷,小心有毒!”魅二大惊,立刻冲上去挡在百里青面前,同时一剑直接戳向水里。

    奈何已经是戳了个空!

    而百里青则眸光一冷,单手捏住了魅二的肩头随后一提身子直接跃出了水面,另外左手一抖,那挂在衣架上的白色长衫仿佛有生命一般飞了过来覆上他白皙的身躯。

    而与此同时两道黑影抛下同伴,踉跄着向门外疾驰!

    魅二确定了百里青无事,立刻提剑就要向外追,却被百里青按住了肩头。

    “千岁爷?!”魅二有点茫然,那人根本跑不掉的,而且外头早已经围满了司礼监的人,为何爷要阻止他去追?

    百里青淡漠地道:“不必去追,让外头的那些人也放开个口子让他们跑就是了。”

    魅二有些茫然不解,不过他们从不质疑主子的决定,他立刻点头领命而去。

    百里青看着自己手上一条精致的红绳拴着的核桃雕刻而成的小笛,阴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诡阴魅的光芒来。

    “千岁爷,您没事吧!”小胜子捧着紫色的狐裘领着一群司礼监的厂卫们冲了进来,铁青着脸打量了一下百里青身上,确定没有看见爷有受伤的迹象方才松了一口气,立刻上前为百里青披上狐裘。

    百里青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冷冷地道:“里面的那些作死的东西,全都不要留!”

    “是!”小胜子立刻点头道,看向那些被魅一一个人就困在浴池中的几个黑衣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冷芒,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那美貌小太监立刻点头跟上了百里青,小胜子则领着人提刀而入,顺便让人关上了浴池的大门。

    ——老子是墨殇90后妞儿贡献大胸部给最爱的小白做窝的分界线——

    “呕——咳咳咳!”黑暗的假山群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不停地呕着水,同时身后略显高大的黑影也立刻帮他拍击着肺部。

    好一会,才稍微缓解了一些,身后的人不无担忧地问:“您可好些了,殿下?”

    “嗯……。”带着虚弱与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人轻轻地应了一声,方才让人知道原来她竟然是个女子。

    身后的黑影蹲下而来身子,轻声道:“殿下,您如今走不了,我背您回去,再晚点只怕全宫搜查刺客,对咱们很是不利!”

    贞元依言靠在他的身后,让对方背起她迅速地朝她的宫殿飞驰而去。

    一路避开鼎沸的寻找刺客的人声和戒严的司礼监人马,他们悄无声息回到了香兰宫里,祭月、祭香几个早已被外头传来的消息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见自家主子回来,立刻也顾不得冻伤未好的腿,立刻一瘸一拐地冲上扶住了浑身湿淋淋狼狈无比的贞元公主。

    祭蓝和祭红则立刻拿出了毯子包裹住她湿淋淋的身体,并端出了火盆和早已经准备好的姜汤给她驱寒。

    贞元公主喘了一声之后,又喝了一盏姜汤,方才觉得自己回过神来,随后看向身边也同样湿淋淋的沉默男子:“祭渊,你且去喝一碗姜汤驱寒!”

    祭渊沉默地点头,恭敬地离开。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又落进了水里?”祭月忍不住担心地道。

    “您要查证的事可是没成,所以惊动九千岁?”祭香也担心地一边帮她擦拭一头长发一边道、

    贞元公主摇摇头,嘴唇泛紫地靠在了软枕头之上,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点茫然,随后又略显烦躁地摆摆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就是了!”

    几个婢女不敢说话,便伺候着贞元公主换了一身潮湿的衣衫随即离开了。

    贞元公主一身中衣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眼前总是闪过那人唇角的笑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天朝实际上的统治者的微笑,惑人却又残酷异常,让人心悸。

    果然,那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九千岁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太监,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子,而且是个极为残酷而危险的男子。

    也只有那样的男子才有这样的手腕欺瞒天下所有人,以近乎铁血地手腕统治整个王朝。

    但是……

    她忽然想起长廊之下,幽幽烛火间,他对那个女子露出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深沉的神情,虽然一切都看不清楚,但那种漫天大雪纷飞,冷彻心扉之间隐约的热情如熔浆一般,几乎将人烫伤。

    贞元沉默着,忽然想,是不是只有对待那个女子,他才会在自己冰封的坚不可摧的壳下露出最柔软和灼人的热情。

    但是……

    她单手抚摸上自己的柔软的左胸,只觉得丰润下面还有一颗仍在狂跳不止的心,连着自己的咽喉……

    她指尖掠在自己受伤的喉咙上,几乎能感觉到百里青修长细腻的手指,那种冰冷像一滴水顺着喉咙一路滴落进了她灼热的心口,然后化为了蒸汽。

    那是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危险却……异样的迷人。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让她陡然升起一种奇异的征服欲。

    贞元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瓣。

    ——老子是千岁爷有爱慕者的分界线——

    西凉茉知道了宫里出现刺客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方才睡醒,正窝在棉被里睡眼惺忪地偷偷揉自己酸麻务必大腿根,等着何嬷嬷和其他几个丫头们布菜的时候。

    “逃了?”西凉茉听到丫头们的禀报,不由微微睁开还有点血丝的眼,不想昨夜自己睡过去以后,身边还发生那么多的事。

    “是,真真儿奇怪,司礼监的人和御林军找了半宿都没有找到人,也不知道那人藏到哪里去了,莫不是变成了鬼飞了不成,还说司礼监的人多厉害呢!”白蕊嘟哝了两句。

    西凉茉看了看沉默的何嬷嬷,淡淡地道:“既然千岁爷说人没找到,便是没有找到罢。”

    “郡主,世子爷在宫外求见。”二等丫头白莲匆匆进来恭敬地福了福。

    “西凉靖?”西凉茉微微挑眉,他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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