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宦妃天下》->正文

怒海天澜 第001-005章

    第一章暮四朝三

    “结盟?”西凉茉愣了楞,停下了梳头的动作。

    一边的何嬷嬷看见了,默默递上来接过她手上的梳子免得她继续毫无尺度的使劲虐待自己的头发。

    西凉茉则支着脸听百里青简单说了些事情的经过,随后她微微颦眉,暗自思索这事儿听起来有些奇怪,对方竟然要结盟,而不是如一开始想象中会直接兴兵讨伐,莫非是因为……

    西凉茉顿了顿,忽然看向百里青,挑眉道:“之前派到苏杭大运河船坞那里的船都修好了?”

    百里青长长的睫羽微微掀了掀,看着她轻笑起来:“我以为你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西凉茉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只是你派韦罗过去之后,长久也不见有消息,谁知道后来到底如何了,再加上他不是一直都在朝中对你颇多微词,很不怕死么?”

    那韦罗乃工部左侍郎,一向对百里青都很不买账,因为常常和百里青对着干,三升三降,上至内阁大学士下至偏远的柳城县令他都干过,上次被发配成为县令就是因为司承乾被废为戾太子,不知道他听谁说百里青上完茅厕以后心情会很好,就脱了官服跑去百里青常去的茅厕门口哭号。

    结果那日百里青根本就没有在茅厕里,韦罗和那守茅厕的太监争执起来,接过把百里青最喜欢的一只下头人进贡的宝石马桶给弄坏了,他想偷跑却正被百里青撞见个正着。

    百里青被他气得够呛,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百里青需要人去修建船坞和处理航运之事,他估计还蹲在柳城淘螺蛳。

    如今他好歹蹲在了左侍郎的位子上有一年了,朝中很多人都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会再滚下去,都把他当成了个笑话。

    百里青淡淡地勾了一下唇:“韦罗这老小子虽然对本座不甚恭敬,常常做出些气死人的蠢事,但到底手上是有真本事的,这一次他老老实实地干活,事情完成得不错,连着交了十艘大船给那西狄的海盗,海盗们非常满意这些船只,都倒是媲美官船之坚固,其上虽配备之火炮效果比官船略差了些,但也还算相当的不错了。”

    “如此想必对西狄水师之压力必然骤增!”西凉茉沉吟了片刻,如今西狄的水师相当于她前生明朝的程度,各式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等外,还有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九江式哨船、划船、火船各式舰船、战术配合都相当成熟而强悍,称霸于东南沿海一带,乃一方霸主。

    但就算是霸主也怕蝗虫一样喜好劫掠、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原本对方船只老旧,只能凭借神出鬼没、打了就走和灵活的海战战术勉强在西狄水师眼皮子底下走几遭,倒是翻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来,基本只敢劫掠商船或者在小岛上劫掠,但是现在海盗们得了天朝暗中的金援和船只支援,顿时心头虎气顿生,霸气外露,已经敢直接攻上岸,给西狄水师增添了无数烦恼,造成了颇大的压力。

    而同时百里青还与派人借着蓝家鬼卫在西狄的行商势力,暗中以扶持正统的名义支持几位被二皇子百里赫云打倒几位皇子。

    西狄新帝如今颇有点顾此失彼的情形,所以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搁置了征讨天朝的计划,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这位西狄真明帝,只怕有你那位外祖真兴大帝的宏图大志,进逼中原、一通天下。”

    真兴大帝也算得上是一个宏才大略的帝王,当年西狄不过是天朝旗下附属称臣的积弱之国,西狄人性子里始终抹不掉那种海盗的匪气让几位藩王谁也不服谁,于是皇室名存实亡,西狄四分五裂,如果不是当时天朝皇帝好易恶劳,遇上年轻时代的宣文帝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帝,只怕早已经被吞并了。

    但是真兴大帝继位之后一统西狄天下,在收编了几位藩王的水师和军团之后,休养生息也厉兵秣马,与天朝几番大战,终使西狄脱离了天朝的挟持,不再是臣属之国,甚至打着原本中原大地乃是西狄人祖上故土的名义,进犯中原。

    好在后来蓝大元帅异军突起,十年征伐方才迫使真兴大帝挫铩羽而归,并不得不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天朝皇帝。

    而宣文帝后来不顾辈分,再将自己的妹妹嫁给真兴大帝之子真元帝——百里青母亲的亲哥哥,也有讨好和安抚对方的意思。

    但是即使双方互为姻亲,这种一统中原的念头从来没有从西狄皇帝们的脑海中去除过!

    百里青伸手将西凉茉拉坐在自己腿上,冷笑一声:“就凭借区区的百里赫云也想与我外祖比肩,觊觎天朝,本座自然是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自量力。”

    西凉茉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毕竟如今阿九姓的还是百里,倒是听起来像是内斗了一般。

    她沉吟了片刻还是道:“总之还是要谨慎些才好,既然他们想要结盟,咱们不妨与他们结盟,如今咱们又是新君登位、瘟疫过境,还与他们正正打了那样一场大战,若是不能好好的修养生息,于咱们只怕也是不利!”

    百里青点点头,微微勾了下唇角:“如今韦罗那榆木疙瘩正在苏杭大运河口一带造船,让他多造一些,顺便再弄几个擅长水师作战的海盗头儿回来,替咱们训练水师,大运河毕竟通着出海口,以前也总有海盗骚扰,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处呢。”

    西凉茉想起韦罗当初的行为,便也忍不住莞尔一笑:“那也朵奇葩的老头儿,当初也并不知道听到谁的忽悠,竟到厕所去哭号替太子爷求情去了。”

    百里青到底还是个爱才的,如若不然,按照百里青那种眼睛里揉不得砂子的性子,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眸光幽幽,似笑非笑地道:“是啊,他是个傻子,若是个聪明的也该贿赂些小胜子、白蕊他们,方才好知道本座心情最好的时候都是刚刚睡完了本千岁的王妃的时候。”

    西凉茉瞬间无语,打算起身,却被他一把拉回去坐在腿上,同时立刻感觉到了狐狸根已经毫不客气地顶在自己小屁屁上。

    “我才刚梳好了头。”西凉茉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百里青懒洋洋地伸手圈住她的细腰,指尖慢慢地在她纤腰上蹭。

    “我才刚起床,你不是说不让我老这么睡,得走一走么?”西凉茉绯红了脸,嘟哝着有点不自在地移了移屁屁,那狐狸根顶着她实在有点发麻。

    百里青轻笑,长指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转过脸,随后轻咬了她柔软丰润的唇:“多走走不也就是多活动身子骨么,为师多睡你几回,你自然也就活动开了身子骨了。”

    西凉茉:“……。”

    所以这是不给他睡,就应该被他大冷天直接捏胸部捏醒,给他睡了,满足了他的淫欲了,所以可以随便赖床的意思么?

    她就不该指望这个完全不知道节操为何物的老妖会有正常的一天!

    看着两位主子亲亲密密地又要往床上倒,好吧,是看着郡主一边挣扎,一边又要被兴致起来的爷拖进窗帘内,何嬷嬷这一次没有如平日那样将其他人打发走后,自己再体贴地离开关门并嘱咐其他人不要随意打扰,只在外头等候主子传唤来热水进去,而是低低咳嗽了几声。

    但是明显百里青没有发现何嬷嬷的异常,所以继续地准备将自己不甘不愿的小狐狸去毛拖进自己的洞穴去享受。

    倒是西凉茉立刻眼睛一亮,可怜兮兮地看向何嬷嬷,她要是再这么白日宣淫,只怕明日下午都起不来了。

    好吧,就算狐狸精技术一流,可是最近这样一天中餐加晚餐,只要她躺在床上,这只千年狐狸精就会发情,她也实在消受不起美人恩,她最近这么贪睡,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

    何嬷嬷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道:“千岁爷,奴婢有事情向您禀报!”

    百里青终于留意到何嬷嬷的不对劲了,一边把西凉茉试图扭他耳朵的手给扭到背后去,一边看着何嬷嬷,微微挑眉:“等会完事了,嬷嬷再来找本座就是了。”

    西凉茉被他按在床上,一边虫子一样扭动,一边腹诽——擦!这是什么对话,怎么听着都像女妖怪抓了唐僧回来回来准备下锅或者准备强之的前题语?

    何嬷嬷叹了一口气:“爷,您都收敛着点,您不觉得夫人整日如此嗜睡很是奇怪么?”

    百里青顿了顿,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微微挑起精致斜飞的眉:“有什么奇怪的,难不成她是有孕了么?”

    他是听过有女子嗜睡是因为有孕的缘故。

    看着百里青线条精致曳丽却异常阴魅的眸子里难得有这样近乎兴奋的亮光,何嬷嬷忽然莫名奇妙地心中一酸,随后还是不得不道:“老医正前两天才给夫人请了平安脉,夫人身子畏寒嗜睡还是因为她年少时候伤了根子,特别是夫人十五岁那年跪了雪地,寒气入宫,老医正说了夫人至少得二十以后才能要子嗣,您就稍微照顾着些夫人罢。”

    千岁爷自幼练的守元功乃是道家独门功夫,很是养身,就算破了元阳之后,爷如今的身体情状几乎还是维持在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的情形,自然是龙精虎猛、索需无度的时候,但是郡主的身子却受不住的。

    为了这个事儿当初还折腾得气虚血旺,若是爷还这么不知道节制,郡主说不定二十都怀不上!

    百里青颦眉:“但这丫头如今是快二十了,而本座已经很克制了,就算睡丫头的时候也被时常有用老头开的药不是?”

    西凉茉实在觉得自己的三观让她没法子接受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这些极为私密的事情,她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道:“阿九!”

    百里青自是知道自己的丫头脸皮薄,瞅着她片刻,轻笑一声,随后便对何嬷嬷道:“行了,嬷嬷,本座自有分寸。”

    这么说着,便也放开了西凉茉。

    何嬷嬷见着自己的目的到底达到了,也不曾再多话,省得西凉茉不自在,便笑道:“那奴婢这就去给主子们端了午膳过来可好?”

    说罢,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西凉茉立刻利落地下床,赶紧把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免得这骚狐狸精又淫兴大发。

    百里青见她的模样,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也不曾多语。

    等着何嬷嬷送来了午膳,两人话归正题,商议了一些与对方在结盟的一些细节与注意之事,倒也没有再提起房事,西凉茉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这暗自高兴没半天,到了夜里,按着惯例是要折腾两次的。

    她伏在床上方才浑身大汗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先睡一觉再去沐浴,忽然感觉背后又顶着那危险的狐狸根,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撞进了她身子理,云消雨散,身子骨正是敏感的时候,她顿时低低地尖叫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又痉挛起来,紧紧地绞缠住那巨大的异物。西凉茉忍不住咬牙软着声音道:“怎么又来了!”

    百里青温柔地在她身后微笑:“这不是听了老头儿的话,不好整日里折腾你,所以本座想还是都在夜里才好,你自睡你的就是了。”

    西凉茉:“你觉得我像卖艺人的猴子是么?”

    百里青没有想到西凉茉忽然神来一句,他亦有些莫名其妙,懒洋洋地一边动作一边颇有兴致地道:“猴子,怎么你想试试那春宫九九八十一式里的猴子捞月,这么大冷天的,不过我倒是不介意?”

    西凉茉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是那卖艺人猴子是不是,朝三暮四给七个栗子,改成朝四暮三给七个栗子,然后就皆大欢喜了,嗯!”

    ——老子是九爷要吃肉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日,周云生几人进千岁府与西凉茉议事之后,蒋毅、白起几个都相挟离开,但周云生却走在最后,对着白起几个人人道:“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小小姐说,你们先回去。”

    蒋毅和蒋干兄弟两倒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只点头向外走去,只白起看了他一眼,忽然轻道:“云生,你看小小姐如今与千岁爷在一块很般配是不是,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干涉的,否则只怕以后连主仆都做不成不是?”

    周云生碧蓝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那入碧海蓝天一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涟漪,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那是自然般配的。”

    他知道白起在担心什么,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有时候赛缪尔那样粗狂的性子反而未必有白起的细心,又或许自己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了。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不管九千岁是不是太监,他都没有资格去干涉小小姐的决定,如今……他只是看着小小姐安好,脸上能有笑颜便足矣。

    “今日是有一些不太方便人多之时说的事,其实蒋干也知道的,这情报还是他交给我的。”周云生笑了笑。

    白起闻言,看了他片刻,也爽惬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你要辛苦了。”

    说罢,他朝周云生摆摆手,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自然是相信云生比谁都冷静和拥有极好的克制能力。

    周云生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又拢拢自己的衣襟和灰鼠披风,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叹一声:“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想念镜湖呢。”

    随后便转身回了西凉茉住的前院,向书房而去。

    白起则出了门,就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暖龛进来的小巧人影,那娇小的少女踉跄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她还似有点功夫,一个千斤坠给稳住了身子,她低头检查了一下手里提着的暖龛,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顿生没好气地开骂:“哪里来的二愣子,如何走路眼睛长到脑门子上去了么!”

    白起一瞅那熟悉的小苹果脸,便笑嘻嘻地道:“哟,这不是白珍女官么,这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也怪我没注意忽然前边一只小球儿滚到脚下,所以撞上了去!”

    白珍冷冰冰地道:“你是在说我矮么,白起!”

    她真是讨厌死了白起这个家伙,日日里撞到她,不损她矮,不损她脸蛋圆润就浑身和长了虱子一样的不舒服!

    白起平日里最喜欢逗弄白珍,看着她苹果脸鼓起来圆圆的,只觉得可爱又有趣,今日撞见自然是笑嘻嘻地溜达过去,绕着白珍转了一圈,又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哎呀,其实我是想说女官你的脸蛋看起来就跟苹果一样粉嫩又漂亮,很好吃的样子呢。”

    白起在大漠里长大,原本就热情奔放惯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话语几乎等于在轻薄人了。

    白珍顿时恼羞成怒,她这些年跟着西凉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时常被人欺负,只能圆滑地四处吹捧讨好人换口饭吃的小白珍了,虽然那张苹果脸儿让她看起来还是一副十四五的模样,但如今就是宫里的宫人们见到她都要唤一声——白珍姑姑。

    她一把操起手里的暖龛就向白起砸过去,白起何等身手,虽然独立作战比不得魅一、魅二这些顶尖司礼监杀神,但是和魅六、魅七单挑还是有得一搏的,功夫自然比白珍要高深,他立刻伸手一捞,将那暖龛捞在手里随后对着白珍摇摇头:“啧啧,女孩子本来老了就嫁不出,何况你还那么粗暴,看样子只能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这原本多少算是白珍一块心病,毕竟白蕊和离开了的白玉都算有了自己的归宿,她和魅晶已经彻底绝了要嫁人念头的情形不同,她还是多少希望能有个好人家的,既能留在郡主身边,又能嫁人。

    如今听着白起这么说话,岂能有不恼之理,立刻冲了上去抡起拳头对着白起的脸上就招呼过去。

    “啧,凶婆娘,嫁不出!”白起早有防备,他笑眯眯一蹬腿就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欺负到白珍,所以心情特别好,放松了警惕,竟然忽然踢到一块凸起来的石头,然后“噗通”一声就面朝下摔倒在雪地里。

    白珍见状,立刻冲上去就骑在他身上,一顿粉拳招呼,同时得意洋洋地道:“叫你嘴巴贱,叫你嘴巴缺德,等着本姑姑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打你一顿,才好让那个你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这一嘴巴的俚语全是西凉茉平日和百里青私下怄气的时候,喃喃自语出来的狠话,白珍总觉得这话比起平日里骂人的那些话都算是极有新意的,如今有了机会骂出来,立刻毫不犹豫地用上了。

    白起其实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只是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狼狈,所以才傻了片刻,挨了好一顿小拳头之后,顿时一翻身就打算把白珍给压住了,看着身下挣扎恼怒扭动的白珍,他冷哼道:“就凭你还想教训本……。”

    话音未落的时候,却不妨白珍竟然豁出去一个抬头朝他脸上撞了过来,他赶紧偏开头,却不想刚刚好这一动……

    “砰!”两人的脸正正撞在一起,鼻子对鼻子,嘴儿对嘴儿?!

    白起和白珍两人顿时傻了眼,到底还是白珍先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这个混账轻薄了,一下子红了眼,尖叫:“你……你不要脸,我要去找郡主评理去!”

    白起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面前女孩儿泪水汪汪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忽然鬼使神差地一把捧住白珍的脸蛋,然后把自己的嘴给凑了上去,一下子就吻住了白珍的小嘴。

    白珍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傻愣愣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直到过了好一会,白起被她亮亮大大的眼睛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嘟哝:“中原的女人真是大胆,怎么在亲热的时候也不闭上眼呢,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却不想,白珍一副失神呆怔的模样,随后忽然尖叫起来:“啊——!”

    尖利的叫声瞬间划破了阴沉沉的天际,惊飞了树上冒着严寒出来勾搭母鹰的小白。

    小白最近刚刚长出来一年多都没长出来的尾羽,所以迫不及待地出来打野食,却不想正和那母鹰打得火热,准备爬上母婴鹰背后的时候,陡然遇到这样的魔音穿耳,母鹰一下子就把小白给甩下背去,害得小白差点跌个狗吃屎,如今只能极为愤怒地扑棱着翅膀尖叫几声以表达它的极度不满:“嘎嘎——嘎嘎——!”

    搞什么嘛,打野战也要专业一点啊,怎么那么不识趣,这树下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对,照顾一点别人好不好!

    且说这一头周云生转身折回去,又到了书房的门口,正巧见着西凉茉站在门前,仿佛在等什么人的模样,见了他便微微一笑:“你果然有话要与我说,且进来罢。”

    周云生一愣,随后也微笑起来:“小小姐果真敏锐。”

    “进来罢,已经让人给你去再备下热茶和点心了。”西凉茉笑笑转身领着周云进了书房。

    精致的书房暖洋洋的,足够的银丝炭让整个书房感觉都很温暖,西凉茉坐下来后,看着他淡淡地道:“说罢,什么事儿,要你这般谨慎。”

    周云生坐下来之后,从自己袖子里拿出来一份奏报递给西凉茉:“这是蒋干最近关于太平大长公主一案里调查出来的一些和她有关的旁人的线索。”

    西凉茉接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她的眉头越颦了起来,但是看完了之后,她想了想:“这份东西的准确性有多少?”

    周云生静静地看着她道:“蒋干身为前字部的统领从来不会拿出来没有依据不实的奏报,这份奏报既然他已经拿出来,至少准确性有八成!”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份奏报的准确性几乎无容置疑。

    西凉茉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随后沉吟着道:“看样子这封奏报应该是咱们在西狄境内的人传递回来的,若是这个芳官真是西狄皇室的人,那么他出现在咱们天朝,必定是有目的的。”

    她之前原也以为芳官与百里青容貌的相似不过是一种巧合,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但如今看来这并不是一种巧合,世上所有的巧合,九成都是预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百里青到底知道不知道芳官的真实身份呢?

    尤其是那一次,她分明在临离开宫闱之前,暗示了不给芳官留命的,但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芳官却好端端的,当然据说是重伤在床,九死一生才活下来,此后他行事也瞬间低调了许多,整日里就是在华珍宫出没,不敢再随便出来吧,更别说到她眼前来。

    当初她也让人去私下查了查,却没右边什么结果,当初便觉得既然是他命大,如今也不敢在背后作鬼,低调了许多,她手上的事情那么多,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让人看住他而一般,如今的一切看来只怕不简单。

    细细想想,她在宫中是什么地位,那些行刑的太监都是人精,若是没有别人的命令,谁敢阳奉阴违?

    而能让那些行刑太监敢忤逆她意思的,便只有一个人了——百里青?

    但是,阿九有什么理由去救一个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男宠?

    而之前她并没有听到他提到过关于芳官的任何事情。

    “这芳官原本是先帝喝醉了与一个艳岛奴生下的孩子,按着辈分,也该唤一声千岁爷表叔或者表哥,由于母亲地位实在是太过低贱,他在西狄根本不被承认是正式的皇族血脉,只是一个真元帝的私生子,连宗庙都没有进入,养在了外头的岛上行宫,是一些皇家奴仆把他带大的,看起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周云生淡淡地道。

    西凉茉微微挑眉,有点好奇地问:“艳岛奴是什么?”

    周云生有些尴尬地轻声咳嗽了两声:“艳岛奴就是西狄皇族从海盗或者流民里掳来的美貌女子或者少年关在岛上,作为亵玩和告劳西狄水师官兵之用,有点像咱们的营妓,但是对方更为残酷,所有的少女和少年都光着身子关在一个个窄小的竹笼子里,每每要伺候人的时候,便被人挑中后拖去,一夜不知道要伺候多少人,有时候艳岛奴都没有放出来,直接只把下半身拖出笼子就……呃……所以很多艳岛奴死了以后直接也扔回竹笼子丢下海里喂养鲨鱼。”

    西凉茉不以为然地冷嗤:“哼,西狄皇族还能多做些更无耻的事情出来。”

    周云生轻叹了一声:“其实手握绝对的权力之后,什么皇族都一样。”

    西凉茉闻言,沉默了一会,没错,就算是天朝皇族不也一样有无数可怕而血腥的故事掩埋在庞大的皇城之下么。

    话说回来,她觉得就算自己这样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对劲的地方,阿九不太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堂堂九千岁怎么可能容忍一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在一个女人身边做男宠?

    这么一想,就知道他必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若是千岁爷知道其中内情,并且容忍芳官的存在与妄为,那么芳官很可能是千岁爷的人,而太平大长公主的死,说不定是千岁爷的授意,至于戾太子的逃脱是千岁爷将计就计,或者是意外,那就是云生所不能明白的了。”周云生沉吟着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但这只是云生自己的猜测。”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方才淡淡地道:“好,这事儿我会求证的,你先回去罢。”

    周云生看了看西凉茉,他对于她如此的从容与悠然,不免有些诧异,她是如此相信九千岁,以至于对方瞒着她行事,也不曾恼怒么?

    “你怎么又要见千岁爷?”连公公看着面前的人影,不免微微颦眉。

    芳官淡淡地道:“我只是有话想要和表哥说罢了,不可以么?”

    怒海天澜第二章黑暗之夜(九爷黑化)

    “芳官,不是咱家不愿意帮你,说些不好听的,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却偏要去招惹夫人,当初爷让咱家在夫人手下救你一命,夫人是什么人,爷何曾背过夫人的意思,这样对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且不要再做些不知趣的事儿!”连公公摇摇头,叹了一声,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不是看在他这张与爷七分相似的面容,再加上瞅着他也算是对爷还有那么几分心意,他连大总管轻易不与人说这些话的。

    芳官看了连公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上前半步:“你说千岁爷救了我,是爷第一次违背夫人的意思?”

    连公公对于芳官异常的激动,不由有些侧目,狐疑地道:“怎么了?”

    芳官随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立刻垂下眸子,不愠不火地道:“没什么,只是对于爷那样冷情得人,竟然如此重视千岁王妃,芳官感到非常的惊讶罢了。”

    他顿了顿,抬起眼,诚恳地看着连公公:“公公,芳官是真的有要紧事要与千岁爷商议。”

    连公公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沉吟了片刻,才勉强道:“好罢,咱家与千岁爷禀报就是了,但是千岁爷是不是要见你,咱家就不能与你保证了。”

    芳官恭敬地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过了几日,天还没亮芳官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他便起了身子,去看开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见了他也不多话,递给他一盏气死风灯,转身便走。

    芳官迟疑了片刻,随后便立刻跟上。

    太极殿的暖阁里永远有一种让芳官觉得非常舒服的香气,那种香气与那个强大得让人只能仰望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异常的契合,高贵、冰冷、妖异,并且——深不可测。

    这种气质让那个男人连身上的有所残缺,都变成了一种残缺的美。

    芳官轻轻地呼吸了一口那种曼陀罗的芳馥,随后微微地眯起了眼。

    小太监领着他进了门之后,便将大门关上了。

    芳官便独自走进了暖阁内,但是暖阁之内似并没有人,他不由微微一愣,估摸着百里青大约是还没有到,便四处看了看,正是准备寻一处地方坐下,等候百里青过来。

    却忽然听见一道惫懒淡漠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有什么要说的,说就是了。”

    芳官一愣,随后目光顺着那声音响起的上首看过去,随后定在一抹狐裘上冰冷的白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泛着一种冰冷的玉石一样的颜色,无名指和尾指上戴着纯金贴片宝石护甲,愈发地显得那一只手美丽冰冷,毫无生气却高高在上。

    芳官有点怔怔地看着那只手,眼神里有一种幽幽的痴迷。

    片刻之后,有优雅修长的人影从那堆满了奏折的长案后坐了起来,单手慵懒地支撑着额头,拆了头冠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垂落在肩头,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有几丝乌黑的发,更平添几分异样的风情,他淡冷阴魅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芳官:“坐吧。”

    一只手便如此惑人,便可以知道主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芳官看着他,随后垂下眼,恭谨地行了礼方才坐下。

    “什么事,说罢,本座方才批完了折子,身上乏得很。”百里青略有些不耐地道。

    一整日困在这里,连自家小狐狸那里都没能回去,让他心情不太好。

    芳官则温声道:“芳官是听说了二皇子,不,听说了西狄的皇帝陛下欲与千岁爷结盟,所以特来向千岁爷询问一下您在此事上的意思。”

    百里青半合着眼,淡淡地道:“本座是什么意思,与你何干?”

    他声音虽然依旧是凉薄而淡冷,但是里面也已经多了一丝阴霾。

    九千岁最讨厌别人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芳官立刻恭谨地道:“芳官并非想要干涉千岁爷的决定,只是一件事,芳官想要与爷说。”

    他顿了顿有道:“那百里赫云为人阴险狡诈,亦是个背信弃义之徒,千岁爷定要对他多加提防,这一次他提出结盟,只怕还有探究千岁爷的意味,保不齐还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您看那贞元公主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贞元到了天朝不过短短数月,如今已经掀起了多少风浪,您要千万小心才是。”

    百里青听了好一会,等着芳官说完之后,才懒洋洋地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那么你可以走了。”

    这等废话,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

    芳官却忽然抬头看着他,目光幽冷深邃:“表哥,你应该知道当初我不顾西狄第一细作组织黑龙会的副首领的身份,冒着被发现的巨大危险来投靠你是为的什么,你若与西狄结盟,岂非背弃当初给芳官的承诺!”

    百里青忽然睁开阴魅的眸子阴沉沉地睨着他:“怎么,你是在质询我么?”

    那一瞬间陡然增大的阴霾与压迫感让整座暖阁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起来,坐在上首的人仿佛在瞬间会化作万千利刃将自己割裂的错觉让芳官下意识地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但是他很快在百里青讥诮阴冷的眸光下尴尬地僵住,他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芳官不是这个意思,芳官只是希望表哥能信守当初给我的承诺而已,毕竟……。”

    他顿了顿:“在之前与西狄作战的过程中,芳官还是给了不少助力的,不是么?”

    百里青睨着他,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你这兔崽子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么,双面细作当得久了,脑子不够使便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本座还没有追究你两头都讨好,两头做好人的事,你也忘记小连子问你要西狄布军图的时候,你推三阻四了?”

    百里青单手搁在了膝盖上,危险地眯起眼:“别以为你私下那些小动作本座不知道,太平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无人可知,嗯?”

    那种极为危险的气息一下子让芳官僵住了,他方才要抬头说什么,却见百里青眼中阴戾血腥的气息一闪,随后一股子剧烈的罡风一瞬间就弹射过来。

    芳官脸上畏惧的神色一闪,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是百里青的魔功盖世,寻常高手都躲不开,何况芳官早年身子骨受过伤,无法修炼太高深的武艺,一下子正正被击中胸口,立刻被巨大的罡气给撞飞起来,‘哐当’一声撞在了门上,再狠狠地跌落在地。

    “唔……。”内腑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就吐出了不少鲜血。

    芳官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痛得浑身发抖,内脏的剧烈疼痛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正悄无声息的爬上他手腕、脚踝,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穿透了他肩头、大腿的金色丝线。

    那些比起内脏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痛在那些金色丝线忽然崩紧扣上了四面房梁、柱子,硬生生地将他吊起来的时候,瞬间变得尖锐得不可忍受。

    “啊——!”他忍不住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堪称极为俊美的脸瞬间扭曲起来,他甚至不敢大力呼吸,稍微大一点的动作,肌肉传来的可怕痛苦,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泛着暗金色金属光芒的丝线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网将芳官牢牢地扣在半空,有细细的鲜血顺着蜘蛛网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这种场面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而蜘蛛网的主人,优雅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芳官眼前一晃,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强大又可怕的妖魔被他从沉睡中唤醒,如今需要血才能让它满足,让他忽然极为后悔自己的轻率招惹。

    那个男人最近身上的阴戾残忍的气息不再如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么可怕,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惕,却忘了魔本就是魔,即便戴上温情的面具,也改变不了它残忍的本性,何况它压抑自己的本性不过是在那个特定的人面前。

    “啧,这张脸,看着真是讨厌极了。”浓郁的血腥味与芳官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激发了百里青心底那种因为西凉茉的存在而压抑许久的黑暗扭曲而残酷的本性,阴魅的眼睛里全是一望无际的深沉与触目惊心的死气黑沉,他的眼瞳黑色的部分奇异地迅速扩散开来,几乎整个眼睛三分之二都是怪异的黑色。

    看起来异常恐怖阴森,芳官从来没有见过人的眼珠会忽然变大,他惊惧地睁大了眼,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颤声道:“表哥……。”

    但是话音却终结在百里青毫无预警扇出来的一巴掌上。

    “砰!”

    百里青扇出去耳光,直接让芳官头晕脑胀,半张脸肿起来,唇间再次淌下腥红的鲜血,这一次他甚至完全没有来得及喊痛,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猩红的血液刺激了百里青的兴奋感,他微微偏了下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精致滟潋的红唇勾起阴冷的笑容来:“表哥,呵呵……看起来你还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本座留着你那么久,就是想要看看有些跳梁小丑能玩儿到什么地步,不过你的本事还真是出乎本座意料,本来以为你会聪明一点,弄死了太平那个讨厌丫头以后,再把司承乾那个蠢物一起杀掉也好,没有想到你居然浪费了本座给你的机会啊。”

    “表哥,你……。”芳官就算头晕脑胀,但是被那种几乎可以捏碎下巴的力道带来的痛楚也能让他清醒几分,在听到百里青轻蔑的话语之后,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原本以为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百里青竟然早已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睛里,却不动声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跳梁小丑一般上串下跳,但是……目的呢?

    “不,不可能……你若是早就知道,又……又何必要用我,你只管自行动手杀掉太子爷和太平大长公主就是了。”芳官脑子里一片混乱,挫败与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完全不能回过神来。

    百里青阴霾地轻笑起来,伸出指尖慢条斯理划过他的脸颊,仿佛在考虑要从哪里撕下这张脸皮似的,声音凉薄而残酷:“本座不得不承认,司承乾是个烫手山芋,他如果就这么死在大牢里,只怕像韦罗那些有用的榆木疙瘩们会哭死过去,不肯老老实实地为本座所用,若他一直关在大牢里,本座又怎么放心呢,尤其是在外头还有太平这个蠢女人碍手碍脚的情况下,所以,总要想个合适的法子处理掉才好。”

    百里青忽然抬起头,凑近他的脸颊,阴郁地道:“我的表弟,本座原本对你寄予那么高的期望,却想不到你让本作那么失望啊,你居然对本座隐瞒了那位长白山的鹿先生还活着的消息,让本座后续派出去清除掉太子的人铩羽而归,让鹿先生救走了司承乾那个蠢物,你说说看,本座应该给你什么处罚呢?”

    芳官彻底呆滞,果然,百里青在司承乾逃脱那日就已经在山谷之外埋伏下了司礼监的杀手,难怪他说那天一切都那么顺利——顺利地打开了牢门,顺利地瞒住了典狱长,顺利地逃出了重重把守的天牢,顺利地逃离了上京!

    原本以为是他打典得当,竟然不过是因为一切都是百里青刻意的纵容。

    “但是……。”芳官不明白,他咬着唇颤抖着声音道:“但是太平大长公主死了,如果你早有埋伏,那如何会不知道她受伤濒死,除非……。”

    他脑中瞬间闪过一点什么,又想起方才百里青说的话,他瞬间不敢地看着面前那张美艳邪妄的面孔:“你……你是故意的,见死不救!”

    百里青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黑暗的异常令人惊心:“太平那个笨蛋,她是唯一和丫头还算有些交情的了,所以倒是比司承乾更让本座棘手些,虽然本座想让那个整天就会惹麻烦的蠢女人去死,想很久了,但是若她死在本座的手上,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头多少会难过的,但是如果死在别人的手里,那就怪不得本座了,不是么?”

    “所以你明知道她受伤在雪地里,却不救她……甚至,如果当时我没有杀了她,你也会让人动手然后栽赃在别人的头上!”芳官喃喃自语,只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个干净彻底。

    百里青轻蔑又阴惊地笑了起来:“哼,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她不是为了司承乾什么都可以去做么,本座不过是成全她一片心思而已,这种除了会给别人找麻烦,通敌叛国的蠢物留下来也只会给人增添麻烦而已。”

    “你留着我……留着我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当一个挡箭牌,好让西凉茉不会发现你那些可怕的心思……呵呵呵,你就不怕她知道。”芳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原来他以为自己终于是个棋手,原来不过也是别人手上的牵线木偶,尤其是那个人让他以为一切都是自己愿意去做的,让他以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百里青立刻被激怒了,眼底的深沉黑暗瞬间翻起近乎暗红的色泽:“何必那么难过,反正你不也恨透了太平么,而且你也不喜欢茉儿,这很好,因为有你的存在,本座才可以让茉儿安安心心,其实,茉儿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和亲人,她眼睛里有我就够了,只是我舍不得她难过罢了。”

    百里青冷嗤一声,复又道:“如果你乖乖地别惹事,好好地当你这个阴狠奸猾与千岁王妃作对的男宠,本座倒是可以允许你留在本座的手下,毕竟你还很有些用处不是么,只是,本座最讨厌别人对着本座指手画脚了,尤其是你这张脸,更让本座越看越恶心!”

    百里青阴沉沉地轻笑了起来,幽冷的烛光跳跃着,将他落在地上的背影拉长成可怕的跳跃的巨大魔影。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和你长得有七分相似,就算我不如百里洛与你有一模一样的血缘,但是……但是我们至少有一半的血缘是一样的啊,而且……而且你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屈辱与怨恨,我都经历过,表哥,你可以那么维护百里洛,甚至西凉茉那样和你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就不可以靠近你……我是那么……那么的……。”芳官看着面前那张倾国倾城却邪妄异常的面容,眼底闪过毫无掩饰的狂热与痴迷。

    “那么的深爱着我,尊敬着我,迷恋着我,嗯?”百里青轻笑了起来,吐气如兰,黑暗阴郁的眼睛里全是洞明一切与将一切都握在手里的了然,黑色的地狱一般的火焰幽幽地跳跃着。

    芳官呆滞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不断地被吸附进那黑色的炼狱,永世不得超生,自己那些心思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自己却不知道应该哭泣还是应该庆幸,至少,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你知道么,就是你这张和我相似的脸让人觉得很讨厌,因为……。”百里青的指尖掠过他的额头,尖利的护甲慢条斯理地沿着芳官的发际线慢慢地划出一道精细的血痕来,他舔了舔嘴唇上溅到的芳官脸上的血,然后似笑非笑地道:“因为,本座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自己的这张脸,有明明和阿洛一样的脸,他看上去那么美好,为何本座却看上去那么肮脏又邪恶,照镜子的时候偶尔会忍不住想要把自己这张恶心的脸撕下来算了,不过好像很多人都喜欢这张脸皮,啧,真是让人矛盾啊。”

    “就像这样,从发际线划一道细细的血痕,到了耳朵边,再到下巴,然后慢慢地就可以把脸给剥下来……。”

    他愉悦而阴郁的声音与冰冷的呼吸让芳官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但是他眼中的狂热却更为旺盛,他忘却了自己身体上的那些剧烈的疼痛,只喃喃道:“你要什么都可以,表哥,只要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强大、妖异、邪妄、嗜血、黑暗,面前这个美丽到恐怖的男人身上的黑暗气息几乎能侵蚀人的心志,根本不像人类能够拥有的,倒像是魔界的王者,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可怕魅力,越是残忍却越是让人只能跪在他脚下。

    “我可以……把心都给你。”芳官痴迷地看着他的面容,彻底迷失在他黑暗的瞳子里,喃喃自语着,完全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侵蚀。

    “把心都给本座,真的?”百里青轻笑了起来,仿佛故意诱惑玩弄自己玩物的魔一般凑近他的面容,五指近乎温柔地拨开他的衣襟,随后按在他的左胸口,慢慢地往他光洁的皮肤上施力,仿佛在感受他的心跳一般。

    芳官的心因为他的靠近和触碰,一下子疯狂的跳动起来,他大力地点头:“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可以正视我的存在。”

    百里青挑了下眉,深不见底的黑暗眸子里闪过一道腥红而愉悦的光来,微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足够的忠诚你的话语。”

    空气里陡然响起骨骼断了的可怕“嘎吱”声,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子就溢满了整个暖阁。

    百里青修长的手指竟生生刺破了芳官的肌肉,骨骼,直接探进他左边的胸口。

    “啊……唔……。”方管瞬间脸色惨白,连叫都叫不出声音来,浑身发抖,只能感受着百里青指尖的那种冰冷,他的手指几乎在折磨凌虐他一般深深狄刺进了他的胸口,捏断了骨骼,却避开了大血管深深地探入他的——心脏。

    “把心交给本座的感觉怎么样?”百里青仿佛很是满意他的反应,也很满意自己手下温暖跳跃的触感,他眯起残忍阴魅的眸子,阴郁而魅惑地道:“喜欢这种感觉么,你的心脏那么炽热呢,本座很喜欢呢。”

    那种冰冷的指尖玩弄着自己炽热的心脏的感觉已经让芳官感觉不到胸口的剧痛了,而是感觉到几乎将灵魂和神智都彻底冻结的——冷。

    芳官冻得浑身打颤。

    他想,他若不死,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炽热心脏在百里青冰冷的手上跳动的感觉,那种内脏被玩弄的感觉让他永生难忘。

    “不知道,生生被捏碎了心脏,你会是什么反应呢,是会马上死去,还是会哭泣?”百里青兴致勃勃地勾起了唇角。

    “我……。”芳官努力地昂起头,用尽全身气力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千岁爷,夫人带了宵夜过来。”小胜子敲敲门,习惯性地走了进来,身为近侍,他是估摸着这会子自家主子还在训斥芳官,但是夫人对于爷而言,是完全不同意义的人,她过来的时候,完全不需要通报,但是今日芳官在里头,所以他还是进来禀报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进门,原本因该觉得温暖的房间竟然让他打了个冷战,而且仿佛是进入了灵界一般,阴寒、森冷、黑暗的气息还有无数面目扭曲的妖魔鬼怪叫嚣着铺面而来。

    吓得见多了血腥的小胜子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擦了把脸,使劲地摇摇头,再看去,才发现自己也许只是眼花了,那些魔怪鬼灵仿佛都瞬间消失了,但是……

    最可怕的那个妖魔却正站在那巨大的蜘蛛网没,扭过头来看他,那种残忍呢诡谲黑沉的眼眸一下子就让小胜子吓得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起来:“爷……爷……。”

    “滚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百里青冷冰冰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后猛地朝小胜子一挥衣袖,巨大冰冷的罡气一下子就扑向小胜子,硬生生地将小胜子一下子就掀飞出门去!

    “咣当!”

    西凉茉正提着食盒与白珍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忽然见一阵阴风四起,大门洞开,随后小胜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掀飞出来,撞上好几个侍卫方才和他们一起跌成了一团。

    她不由一惊,立刻走过去扶起小胜子,小胜子跌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忍不住吐出了几口血来。

    “这是怎么了,里面有刺客么!”西凉茉看着小胜子的惨状,颦起眉,又看向那已经完全关上的大门。

    听到有刺客,几名厂卫立刻冲了进去,连着守在外头的魅一和魅二也立刻进去了。

    但是很快,里面就响起了百里青森冷可怖的声音:“滚!”

    随后,便是响起了重物被撞击的沉闷响声。

    大门再次打开,那些侍卫们,甚至魅一和魅二都被硬生生地扔了出去,魅一和魅二跌在地上,身子一颤,捂住了胸口有鲜血从蒙面巾下流淌了出来,几名武艺内力弱于他们的厂卫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分明骨骼尽碎,早已经没了声息。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情形,百里青的护短是谁都知道的,他轻易不会对自己栽培出来的人动手,就算犯错了也会交给刑房的人秉公处置。

    小胜子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地摇摇头,伸手拉住西凉茉,断断续续地乞求道:“夫人……夫人……爷,爷他不对劲,你进去看看,只有你进去,或许才会好些。”

    他已经顾不得百里青的命令了,他只觉得刚才的百里青很可怕,完全不像平日里的爷,他仿佛不再压抑心底的那些黑暗,若说平日的千岁爷只是冰冷高贵,邪气阴郁让人不敢直视,但起码还是个人,如今的千岁爷完全浸染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异常的可怕,简直不像人,而是——彻头彻尾的魔,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千岁爷,又或者……不……也许……也许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呢?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小胜子大力地拉住西凉茉的手腕,满脸焦急地道:“夫人,去,去看看爷!”

    也许夫人能让爷变回来呢?

    西凉茉点点头,随后当机立断地道:“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立刻去找老医正和血婆婆过来。”

    毕竟那两位才是最了解百里青身体情形的人。

    小胜子立刻点点头,也不顾自己气血翻腾的肺腑,立刻冲了出去。

    西凉茉看着安静的房间,里面如今因为风力的灌入,所有的蜡烛全都熄灭了,只剩下一些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更显得鬼影重重,她随后咬了咬唇,就向房间里面去。

    但立刻被白珍和白蕊同时拉住,白蕊紧张地摇头:“不可以!”

    白珍也咬牙道:“等老医正和血婆婆过来再说。”

    西凉茉总觉得不安,随后手腕一转,立刻挣脱了二婢女的拉扯,轻声道:“没关系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不管听到什么,在血婆婆他们来之前不要进来。”

    随后,她就径自朝房间里而去。

    二婢拉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凉茉进了房,两人想要追进去,却被几个侍卫给拉住了,连着魅晶都被魅七给按住了。

    “放手!”魅晶咬牙切齿地瞪着魅七,却由于她根基比起他们而言还是略微差了些,只能被钳制住。

    “相信郡主,你们进去只会给郡主添麻烦!”魅七沉声道。

    魅晶,浑身一僵,只能狠狠地别开脸,焦灼地看向那扇门。

    西凉茉一进门,同样忽然一抖,只觉得里面异样的冰冷,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昏暗的、凌乱的暖阁里面仿佛空无一人,却又仿佛处处是鬼影重重。

    西凉茉闭了闭眼,只觉得四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昏暗、冰冷,只有长长地幔帐在空中飘飘荡荡,仿佛厉鬼在阴暗中张牙舞爪地跳着诡谲的舞。

    她慢慢地往前走,轻声道:“阿九,你在哪?”

    并没有人回答她。

    西凉茉谨慎地往前走着,手上慢慢地灌注了十成的功力,却面色如常地慢慢一步步地向那幔帐之后走去:“阿九?”

    她似乎隐约地看见了那阴暗的幔帐之后有人影在动着,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过来。

    西凉茉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去,温声道:“阿九,我进来了。”

    许久,里面传来了极为冷淡的声音:“嗯。”

    虽然那声音听着有点奇怪,但西凉茉稍微放了些心下来,她伸手停在那幔帐之前,随后不再迟疑地蓦然掀开了幔帐,但是里面的一切让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一具不知是生是死的人体挂在百里青常用的傀儡蛛丝上面,衣衫褴褛,遍地都是血腥,浑身都是伤,尤其是胸口的五个黑乎乎的洞口看起来异常可怕,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眼见是已经活不成了,甚至可以说是被凌虐而死。

    而那黑发披肩的人,或者说妖魔更合适一点,正慢条斯理地用雪白的帕子在擦拭自己的手上、脸上的血液,绝色的血腥美人,有一种诡异的妖艳,更多的却是……恐怖。

    特别是百里青在听闻身后有动静之后,转过脸来,那几乎完全没有白瞳仁的眼睛,黑漆漆如黑洞一般,瞬间让西凉茉感觉仿佛看见了阴冷的灵界,里面有无数怨灵妖魔在狂肆地哭嚎和飞舞。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是就是这一步让她瞬间知道自己犯了个极大地错误!

    那黑漆漆的瞳孔里瞬间掀起了黑暗的波澜,几乎就在下一刻,百里青的身形宛如鬼魅一般瞬间到了西凉茉的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用那双诡谲黑暗的眼眸睨着她,被那种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的时候,西凉茉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背后爬起来。

    “怎么,丫头,你很怕我,我很可怕么?”他的声音凉薄而低柔,却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死气沉沉。

    他,认得她的。

    西凉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放松一些,毕竟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部队经,至少他是认识她的。

    而且称呼也是平日里很亲昵的称谓。

    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不是因为那双仿佛瞬间被黑暗覆盖的奇怪眼睛,而是……不知道,也许就是直觉让她感到面前的男人非常的危险。

    “我没有怕你,我只是担心你罢了。”西凉茉立刻简短地说出了自己对他的担忧,顺带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现在,她需要让他冷静下来,变回那个她熟悉的他。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百里青冰凉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空洞的味道。

    西凉茉叹了一声,也不顾他身上染了不少别人的鲜血,伸手去抱住他修长的腰肢,把脸贴在他冰凉的胸口上,轻声道:“阿九,我做了宵夜,今日听小胜子说你估摸着没时间过来,原本想要过来陪你的,不想……。”

    她顿了顿,正打算说点什么安抚他,却听见头顶上传来百里青冷凉低柔的声音:“不想却看见了一个正在食人的妖魔,所以吓到了,嗯?”

    西凉茉听着他话音不对,立刻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见他低下头,那张美艳妖异得过分的脸忽然凑近她,那双黑洞深不见底黑暗异样的诡谲瞳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极为温柔地道:“你怕我是不是,我说了让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的,为什么你不听话呢,你看,被吓到了吧,傻丫头。”

    西凉茉想要说她没有被吓到,却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唇上,轻声道:“嘘,别说话,不管怎么样,不管你是被吓到,还是害怕我,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不会,哪怕……。”

    随后,他冰凉的手轻轻地抚上西凉茉的脸颊,仿佛在爱抚稀世珍宝一般,随后手指慢慢下滑到她的脖子,西凉茉愣住了,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冷的可怕,甚至有一丝颤抖,随后便看见他忽然很温柔地笑了笑,但在这样的阴森的氛围下,那种笑容看起来却异常的恐怖而诡异。

    他搁在她脖子上的双手忽然下滑落在她的衣襟上,然后——狠狠地向两边一撕。

    伴随着布帛破裂的声音,西凉茉便觉得身上一凉,她光洁诱人的上半身便裸露在了空气中,春光乍泄,她瞬间睁大了眼,看着百里青刚要张口,却被百里青直接点了哑穴。

    “嘘,别说话,丫头。”

    不知是否被那些血腥的色泽倒映,百里青眼中的黑暗里仿佛泛起妖异的红光。

    嘘,请安静,别说话。

    别让我听见你的害怕,别让我看见你的畏惧,别让我一个人呆着。

    ……

    暖阁里一直很安静,安静到外面所有的人全都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所有的司礼监厂卫都全副武装地集结在这附近,静静地站立着,黑压压一片,却安静得如一尊尊铁塔。

    连公公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听着外头过来报告的侍卫们低声传话。

    这时,忽然房间里面传来奇怪的闷哼声,但随后这声音就低低了下去。

    那是夫人!

    魅晶立刻闷声不响地忽然一抽刀劈向魅七擒住她的手,趁着魅七一惊,立刻旋身冲向那扇大门。

    魅七想要上去拉住她,却见白蕊一脸愤怒地抽剑挡在他面前。

    但是魅晶却也没有能趁机冲进房间里面,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从门棂和各个角落里涌出无数的暗金色的蜘蛛丝瞬间将那房间门口全部裹了起来,暗金色的金丝,水火不断,非上古宝剑断其不得,将门牢牢地封住了。

    所有人都瞬间一僵,却再没有人能进入那房间。

    ——老子是桃之夭夭妹子被黑化的九爷吓晕了的分界线——

    上京

    朱雀大街

    “找到没有!”小胜子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强自撑着自己的身体,焦急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锦衣卫们,他在千岁府扑了个空,才知道老医正和血婆婆相约去采只有下了足够大的雪,才会出现的雪灵芝,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立刻找了宿卫他们去发动锦衣卫马上全城出动去寻找血婆婆和老医正的踪迹。

    他原本寄希望于他们只是去了哪个老友那里,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甚至没有回来城内。

    “没有!”所有人都同样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令小胜子满头冷汗暴躁地道“找,快去找,出城找!”

    无数锦衣卫立刻策马集结,天空爆开了碧绿的代表紧急集合令的绿色烟火。

    就在守门吏赶紧战战兢兢地打开大门让这些煞星出城的时候,却见两道骑驴的慢悠悠的身影从刚开的城门门外晃荡了进来。

    “哟,这是怎么了,青小子又要砍哪家大臣的头啊?”老医正背着箩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一切,不免诧异。

    他一回来就看见这情景,不免认为百里青又要砍人脑袋了。

    却不想小胜子冲过来看见他们熟悉的身影后,竟然一下子就哭了:“老大人,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慢慢说,慢慢说。”老医正看见小胜子这个情形,立刻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必定是出事了。

    听完了小胜子的描述,血婆婆立刻二话没说,骑着驴就闷头往前跑,老医正楞了楞,随后恼怒地在背后一边追一边骂:“又是你这个老妖婆和老魔物惹出来的麻烦,要是老子的孙儿媳妇伤了一根毫毛,看老头子放不放过你们!”

    血婆婆没有心思和他废话,只恼恨道:“你且闭嘴,等人没事了再说!”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立刻齐齐跟着往回跑。

    一路穿街,走巷抄近路,终于赶回到了皇城,二老也不换驴,直接骑驴就往里头赶,其他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好在夜里已经宵禁,而且晚上又下雪,天极冷,没有人出来,否则按照这样的大批马儿飞踏街上,只怕要伤了不少人。

    但是当二老终于冲到太极殿暖阁的时候,却正巧见那暖阁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门上蛛丝早已脱在地。

    众人瞬间就紧张起来,警惕地看着那黑洞洞仿佛地狱入口的大门。

    不一会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众人在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西凉茉站在那里,脸色异常的苍白,静静地对着众人道:“千岁爷睡过去了,没事了。”

    随后,她的目光停在一脸诧异的血婆婆和老医正身上,淡淡一笑:“还要劳烦爷爷和婆婆了,我有点累了,先回去歇一会。”

    魅晶得了空,立刻冲了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西凉茉,颤抖着声音道:“郡主,你……你没事吧。”

    白蕊和白珍也冲了过来仔细地打量她。

    西凉茉轻笑了一下:“没事。”

    白珍和白蕊却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她们已经发现郡主身上的衣衫不对,那么宽大而单薄,根本不是之前穿的那件狐皮袄子,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咱们走吧。”西凉茉走出来,面色如常,但是没走几步,她就软软地跌在了魅晶的身上。

    魅晶一惊:“郡主!”

    怒海天澜第三章入魔

    魔之祭

    一切归于平静。

    黑暗中潜游的,嚣烈的、恣意的、邪妄的魔再次悄无声息地沉睡。

    封印它的……

    惟能是它的伴侣,亦是它最甜美的祭品。

    ……

    昏迷过去的西凉茉,让众人皆是一惊,魅晶到底是缺了一只手腕,只有白珍和白蕊赶紧上去扶,随后白蕊恶狠狠地瞪了眼还有点呆楞的魅七:“大块头,你还不过来,想死么!”

    从主子进了暖阁,到血婆婆他们赶到之间至少接近一个时辰,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地方让主子躺下诊治,这个混蛋方才挡住她们倒是手脚利落,如今却呆头呆脑的!

    魅七一愣,随后立刻上前,准备抱起西凉茉,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一道浅青色的人影瞬间如风一般地卷过来,随后一把拦腰抱起晕迷的西凉茉转身就向涑玉宫大步流星地走去。

    众人一愣,白珍有点不安地道:“云生少爷……。”

    但是,随后她们也不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倒是老医正看了看她们离开的方向,摸着白胡须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唔,看样子青儿这个臭小子,要小心了。”

    “臭老头,还不进来把青儿弄出去,等会我的宝贝孙子出事了,老娘就把你的胡子全部都拔光。”血婆婆站在暖阁门外对着老医正阴狠狠地跳脚。

    老医正冷哼一声:“都是你和老魔物惹出来的事儿,还赖我!”

    虽然这么骂骂咧咧着,但是老头儿脚步却很快地往暖阁里走去,一点都不曾停歇。

    魅一和魅二都受伤了,连公公亲自进去将百里青背了出来,匆匆忙忙一路地也准备往涑玉殿去,临去前瞪了也想跟上来的小胜子一眼:“别瞎掺和了,该干嘛,干嘛去!”

    小胜子一愣,随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自己把这动静搞得这么大,如今两个主子都倒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让那不怀好意的知道这消息,只怕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尤其是在戾太子还逃脱在外的时候。

    他立刻点点头,连公公看着他,没好气地摇摇头:“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随后他背着百里青与一大群人一同匆匆忙忙地往涑玉殿赶。

    小胜子担心不已地站在原地看着连公公将百里青背走之后,方才叹了一声,随后,他忽然转过脸看着一干司礼监和锦衣卫的诸人。

    小胜子到底是百里青身边一等一亲近的侍从,虽然平日里在主子们面前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但他终是一等管事大太监并司礼监副司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的是百里青手下极为有能力的管事的人物。

    一双冰凉阴寒的眼睛,看得诸人心中直冒凉气,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吩咐。

    小胜子冰冷阴沉的尖利声音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今日宫里来了刺客,有司礼监的人不幸殉职,吩咐下去,厚葬殉职的同僚,各赏赐抚恤金白银千两,咱们都知道,在千岁爷手下做事,千岁爷是从来不会亏待人的,但若是……。”

    他阴冷的眼睛里瞬间闪过残酷的血腥色泽,声音越发的刺耳而尖利:“若是被咱家发现那嘴上没个把门的,脑子缺了根弦在背后嚼舌根的,休怪咱家拔了他的舌头!”

    说罢,他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身边的石狮子上,那石头狮子瞬间裂成了两半。

    众人齐齐恭敬地一拱手,空气里都是甲胄擦碰的声音:“是!”

    两位主子不能都挤在一块,西凉茉便被周云生送到了原本的寝殿,百里青则被送到了另外一间内殿。

    周云生将西凉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随后立刻伸出手指去摸她的脉搏,只觉得她脉象有些紊乱,似有些气衰力竭,阴虚火旺之相,而且内息不调,丹田之内有乱流涌动,气血不调,似乎受了伤,但是并不算重。

    他不由松了口气,随后目光落在一片莹白之上,那是西凉茉身上宽大的袍子在方才被他放下来的时候压到了,所以露出了一条雪白的腿。

    周云生先是脸色一红,暗自念了一声,非礼勿视,随后立刻别开了脸。

    但是下一刻,他又蓦然转过脸,伸手去掀开了她的袍子下摆。

    那一对雪白的玉腿之上,遍布斑斑青紫,仔细一看,都是被男人的手捏出来的,纤细的脚踝上还有被什么东西绑住的痕迹,勒出了淤青。

    因为西凉茉自从用了鬼芙蓉血之后,身上肌肤宛如婴儿一般细腻嫩滑,雪白柔润,不见一个毛孔。所以这样的淤青紫涨在她身上看起来便异常的触目惊心。

    周云生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额头上爆出青筋来,他忍耐着,下意识地想拉高她的袍子看看其他地方的伤势如何。

    但是下一刻,一只柔荑忽然伸出来按住了他的手,白珍一向可爱的苹果脸上,此刻全是肃色:“云生少爷,您应该出去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方才周云生抱着西凉茉几乎是越走越快,当先运起了轻功将西凉茉带回了涑玉殿,所以她们几个丫头便略微迟了几步才赶到。

    周云生仿佛忽然醒悟自己的行为并不那么妥当,随后点点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柔声道:“好,那我先出去了,一会子请老医正过来看看小小姐……。”

    他顿了顿,复又道:“我还是让罗斯过来一趟吧。”

    白珍和白蕊都不反对,毕竟这个时候有两个病人。

    周云生便匆匆地离开。

    白珍和白蕊互看一眼,方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发抖,随后二婢正要指挥人去打水,何嬷嬷已经领着小太监扛了热水进来。

    何嬷嬷拍拍白珍和白蕊,声音淡沉如水:“我来罢,你们在一边准备好要用的毛巾和药就好,只怕小小姐身上有些外伤。”

    二婢互看一眼,随后点点头退开到一边,只担心地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坐下来,小心地道掀开西凉茉的衣袍,渐渐地露出她的身子来。

    三人在看清楚了她身上的情形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西凉茉除了腿上都是被捏出来的指印,细腰和胸前也全都是那些青青紫紫的捏迹,齿痕,吻痕,雪白的腿上都是干涸的白液,腿间自更是一片狼藉。

    配上她闭着眼的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仿佛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奄奄一息的稚花。

    白蕊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珠子直掉,咬牙切齿地道:“爷,爷他太过分了,平日里连一副连大小姐一个指甲壳都舍不得弹的模样,如今糟蹋起我家小姐倒是不遗余力了!”

    白珍也红了眼,虽然不若白蕊那般心直口快,却也一个劲地掉泪珠儿。

    何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去拿热水来!”

    白珍立刻去打了盆热水过来,热水里泡着活血散瘀的药袋,一股子热气腾腾的药味蒸腾开来。

    何嬷嬷颦着眉,小心地给西凉茉擦拭身上的那些痕迹。

    过了一会,她刚清理完西凉茉身上,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白珍立刻走过去,探头出去一看,正是老医正。

    白珍一喜,却又觉得不合适让老医正进去,这时候,何嬷嬷已经走过来,看着老医正,她脸上也有些不豫的神色:“爷下手太狠了。”

    不必多说,都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

    老医正老脸一红,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银盒子递了过去:“一会子给丫头浸浴的时候,把这个放进去,活血化瘀……。”

    话没说完,血婆婆忽然钻出来,皱巴巴的如树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也塞了一只古铜的雕刻蛇与骷髅的两寸见方的盒子给何嬷嬷,瓮声瓮气地道:“还有这个,里头的东西可是雪山鬼姥给千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放进水里去,陪着丫头浸两个时辰,包管她很快就好。”

    老医正一看,顿时狐疑起来:“这是什么?”

    血婆婆皱皮蜘蛛一样的脸上摆出不屑的神情:“你管老婆子给什么,总不比你那个差!”

    老医正皱了皱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腥味,你那里头是活物?”

    血婆婆没理会他,只对何嬷嬷嘱咐:“告诉丫头别怕,也别觉得老婆子的东西用起来恶心,识货的都知道比老头儿那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好多了!”

    老医正怒了:“你胡说……。”

    何嬷嬷看着两老又要吵起来,顿时头疼:“行了二位,郡主醒了,我会转交给她的,只先进去看看吧。”

    这时候白珍和白蕊已经在西凉茉身上盖了东西,血婆婆立刻钻进了房间,再把门一关,嘟哝:“老头儿不合适进闺女的房间,还是老婆子来!”

    老医正差点被门板子砸到鼻子,气得脸色通红骂道:“什么玩意儿,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

    但是却也没有再坚持要去看西凉茉,毕竟百里青那也需要人照顾。

    何嬷嬷把东西交给了白珍之后,也随着老医正走了出来。

    何嬷嬷朝老医正点点头,随后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窗边。

    何嬷嬷沉默一会,方才神色凝重地道:“您还记得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么?”

    老医正面容深沉如水,随后轻捋了下胡子,沉声道:“十七年前,洛儿被宣文帝赐给禁军天启营,洛儿被抬回来之后昏迷了七日,醒来,便再认不得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也是他终于成为太医院医正的那日,但是不管是他还是血婆婆,却都只能暗中保护他们,再如何也没有法子直接对抗皇命。

    “那天也是千岁爷练成了婆婆给他的御魔启尸术之日,奴婢记得爷的眼睛在那一晚就变成那种模样,此后天启营一夜之间鸡犬不留,千岁爷浑身是血的回来昏在了洛少爷身边,醒来后,千岁也就跟着来抓捕他的锦衣卫进了宫,再然后爷就成了司礼监的二品监使,然后步步高升,洛少爷也再没与被那狗皇帝召见过,但是他也再不认得爷,爷也变得越来越邪妄乖戾,然后便是遇到了年未满十五的郡主,我们以为一切都已雨过天青。”何嬷嬷轻声道。

    声音极轻柔,仿佛跨越了那长久的时光,有些伤痕,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十七年时光弹指如流沙,轻描淡写之间,一切惊涛骇浪,一切隐情缘由、一切艰辛苦楚仿佛都在渺渺几言之间。

    正是年少风华时,有人长风策马,快意情仇,有人屈居一隅,苟且偷生,蝇营狗苟,却终换不来一夕之安。

    “这御魔启尸之术乃是苗疆第一邪术,需得动用自身精魂血魄并着巫蛊降头一类方能大成,老妖婆当初见着青儿肯忍受万蛊噬心之痛,又天生性子冷寂,加之根骨奇佳,不顾我一力劝阻和老魔物全教些邪妄阴毒的东西给青儿,累他性子愈发阴霾狠戾,那御魔启尸之术轻易不能动,修习者即易入魔,六亲不认,只他十多年不曾再入魔,我们几乎都忘了此事。”老医正喃喃自语。

    那诡异之术,原本是青儿打算与宣文帝鱼死网破之时用上的,但宣文帝早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还死在他手里,今儿怎么又忽然发作起来呢?

    何嬷嬷沉吟道:“今日似爷动了真怒,许是与芳官和前些日子司承乾逃脱之事有关,但奴婢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只爷今日与十七年前并不同,最终并没有再大肆屠戮。”

    老医正叹了一声:“那大约是因为茉丫头的缘故罢,茉丫头是他心底的结,甚至比洛儿还要让他不知所措,今儿她是受苦了。”

    何嬷嬷轻声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老医正苦笑:“是啊,但愿。”

    ……

    西凉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一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随后呆呆地看了一会青色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起来。

    “阿九!”

    身边趴着打瞌睡的白珍也一下子跳起来,迷迷糊糊地道:“唔,什么,什么!”

    西凉茉一把拽住白珍,盯着她:“爷呢,爷怎么样了!”

    白珍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反抓住西凉茉,惊喜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主子,你可醒了。”

    随后,她撅起嘴:“爷下手那么狠,您做什么还记挂他。”

    白珍没好气地转身去拿了暖茶水过来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这才发觉自己身子骨酸软无力,而腿间的隐痛还未曾好,她脸色微微一白,随后靠在了白珍拿来给她垫背的软枕头上,喝了些茶,润润喉咙,方才轻叹一声:“当初我选择与他在一起之时,便知他与寻常人不同,总不能既然享受专情蜜意,荣华富贵,便又不去承担他性子里的阴霾,世上哪里有只占便宜的事。”

    好吧,貌似她选择这位,确实太过不同寻常,若是往日按着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只怕定要脱离了才好。

    只奈何,却让他入了自己的心,入了自己的眼,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空旷冷寂的世间活着。

    白珍看了看西凉茉,叹了一声:“爷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和您一模一样,只您是唤他,他是唤您罢了。”

    “他好些了么,老医正和血婆婆怎么说?”西凉茉看着白珍问。

    白珍点点头:“爷倒是没什么大碍,说是走火入魔了,如今已经恢复了平日模样,上朝去了。”

    走火入魔?

    西凉茉琢磨了一会,心中只道,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到底得去问问二老才好。

    打定了主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快到爷下朝的时间了,去让小厨房准备些爷喜欢的菜式。”

    白珍忧郁了一会,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大小姐,咱们都不用忙了,爷从您昏了过去到现在,就没来看过您!”

    “白蕊!”白珍有点着急地叫了一声。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爷真的很过分!”白蕊愤愤然地端着热水盆,领着几个提菜小丫头进来。

    西凉茉一愣:“这……。”

    放好了那些清粥小菜后,白蕊把小丫头们都打发走了,又咬唇道:“大小姐,你若不信,去问问白珍她们,大家伙都来探望您了,独爷却没有任何反应,真真儿气死个人了。”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扶我起来,先沐浴一番,再用餐罢。”

    白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只在白珍谴责的目光下,立刻过来扶着西凉沐浴,然后帮她简单地挽起长发,再扶着走路有些虚软的西凉茉坐下用餐。

    连着四日,百里青都没有来看西凉茉,只是在知道西凉茉醒来之后,让人送了流水一样的补品过来,但是却依旧没有露面。

    西凉茉看这那些东西,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让人送进了库房里。

    白珍和白蕊几个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只主子心情不悦,也影响到白蕊经常拿魅七出气,魅七经常被甩脸色都甩出经验来了,每每看见白蕊脸色不对经,立刻做温柔和顺,任由打骂状,好让姑奶奶消气。

    西凉茉看看天色又亮,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整日宿在暖阁,她也没有去暖阁看他。

    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弄个明白的。

    所以第五日一早,西凉茉就穿上了白狐裘,捧着暖炉与几个丫头们一起去了太医院。

    老医正见了她,自然是笑颜逐开,赶紧让她进来,再煮上暖茶,又帮她诊脉一番,开了些药出来。

    西凉茉等着老人家倒腾完,便开门见山地问了百里青那日到底为什么犯病的原因,老医正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西凉茉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您知道不知道当年西狄人也有参与到害死阿九娘亲的事情中来。”

    老医正一愣,他从来没有听百里青提起来过,然后他看向西凉茉,微微颦眉:“你是怀疑,青儿听了太平大长公主说的这件事情,也是让他心魔难去的原因么?”

    但是他又摇摇头,有点不苟同:“可是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青儿既然已经决定为了你、为了天朝放下此事,与西狄人议和结盟,不再去追寻当年凶手,他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西凉茉却摇摇头,神色有点凝重地道:“您或许不知道,西洋人的大夫里有一种说法,所有的原罪都来自母体,也就说小孩子幼年时如果曾经被父母伤害,或则曾经看到自己父母被杀害,这种阴影会长久地潜伏在他的心底,影响他日后的行径,阿九年幼的时候不是曾经不理会任何人,只和洛儿呆在一起,不说话,不予任何人玩耍,两三年之后才好些么?”

    若是她没有猜测错,阿九年幼的时候曾经因为母亲被害患过自闭症,只是这种症状在后来百里洛的关怀下和蓝大元帅的庇护之下,慢慢缓解了,但是后来成长期的一系列伤害虽然迫使他越变越强,最终站在了人间最高的巅峰之上。

    但是那些阴影却没有散去,如百里洛,他的自我保护方法就是精神崩溃,不去面对现实,将所有的痛苦忘却,但是却会在疯癫时候无意识地破坏一切,那也是一种应激反应。

    而百里青,则选择用鲜血去覆盖曾经的伤害。

    可一旦触碰到母亲、洛儿、还有她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触碰到他心底沉睡的魔。

    这些论点让老医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西洋人的玩意。

    但是咋一听,似乎确实又有些道理。

    西凉茉有些无奈地笑笑:“您不了解,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些论调听起来很是奇怪。”

    毕竟那是前生的心理学理论,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论据去支持自己的论点。

    老医正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这西洋是说大秦吗,不想那些大秦人倒是很有些想法,不过,想想青儿后来的样子,这话倒也算有道理,只是……。”

    他迟疑了一会,正色看向西凉茉:“你怕他么,若青儿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西凉茉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却道:“但是我希望能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次发作的话,会不会伤了更多的人。”

    其实某种程度上,阿九在她面前压抑了他心底的魔,也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有些事情若是终在他心底留了根刺,那么这刺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所有人。

    “但现在好容易才休战了,总不能和西狄再开战吧,若是如此,青儿何必压抑自己那么久!”老头儿不断地摇头。

    以战止战,以血之血,终归不是个办法。

    西凉茉想了想,沉吟道:“阿九心底的结,在于当年他娘亲之死的真相,我会先派人在西狄那边探查,到时候,咱们再想想最终的解决办法。”

    老医正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好,如果有必要的话,老头儿会联系当年公主殿下在西狄的人脉,协助你们。”

    西凉茉一愣看向老医正,却见老医正苦笑:“其实我和血婆婆都是西狄人,只有老魔物是天朝人,我和血婆婆都是真兴大帝原本送给青儿的娘——金玉公主的陪嫁暗中势力,而老魔物则是受过公主大恩的江湖客,只是当年公主被陛下保护得太好了,哪里识得人间险恶,从来不肯动用我们,只道是嫁鸡随鸡,嫁给随狗,甚至暗中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当年天朝的皇帝确实也很疼爱公主,我们以为公主会幸福一生,便也只好在江湖中游荡,后来等到我们发现公主的求救的信号时,已经晚了。”

    老医正顿了顿,又叹了一声:“后来真兴大帝去世,我们彻底被孤立出了西狄,甚至被追杀,我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便只能暗中潜伏在天朝寻找两位小主子,奈何在天朝也没有多少势力,所以直到小主子们颠沛流离,受尽苦楚,进了皇宫,我们才找到小主子们的下落……。”

    他没有再说下去,满面愧色。

    西凉茉沉默,看来西狄的水也非常深。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想必您和婆婆在西狄的势力也已经没有多少了,若是动起来,会不会惹来麻烦?”

    老医正摇摇头,淡淡地道:“反正,老头儿也就剩下这一把骨头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担忧的,毕竟小主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么?”

    西凉茉点点头:“好,晚些,我会让蒋干与您联系。”

    从老医正那里出来,西凉茉一边盘算着后来的事情,一边跟着几个丫头往回走。

    刚刚走到涑玉宫门前的那梅花林里,却见了一道淡青色的人影,静静地站着,金发蓝眸,异常的显眼。

    “云生?”西凉茉楞了楞,上前微微一笑:“怎么,是来看我的,恰好,我有事儿正要让你吩咐蒋干去办。”

    周云生确实是准备去看望西凉茉的,见她忽然出来了,不由微微颦眉,担心地道:“小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身子才好些,岂能这般不爱惜?”

    西凉茉温然道:“且放心,我好很多了,一会你回去见到蒋干,让他过来一下,我需要他帮忙在西狄查一查几十年前西狄皇室的事情。”

    周云生一愣,随后看着西凉茉忽然道:“小小姐,你是不是为了千岁爷的事情?”

    西凉茉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周云生如此敏锐,随后她点点头,并不否认:“没错。”

    周云生垂下碧蓝如海的眸子,忽然道:“小小姐,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说,能不能和你单独呆一会。”

    西凉茉倒是没有多想,便点点头,白珍几个立刻会意离开,西凉茉随后就拢拢狐裘坐在一边的小凳子,对着他淡淡一笑:“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周云生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云生以为若是能看着自己中意的人过得很好,自己便也心中欢喜了,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看着她被人伤了,过得不好,该怎么办,但是云生五日前看见自己中意的人昏迷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忽然便明白了应当怎么做。”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忽然一愣,随后便淡淡地道:“是么,云生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周云生忽然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西凉茉,眸光里温柔如晴空下透彻的海洋:“云生觉得,应该带着她远走高飞,让她过上轻松快乐的日子,不必日日深陷勾心斗角之中,不必为了谁执戈杀伐,不必为谁担心,甚至……!”

    他顿了顿,复又道:“也许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有,她值得拥有更好的。”

    西凉茉沉默了许久,并没有说话。

    周云生上前一步,坐在她的面前,温声道:“小小姐,你愿意给云生这个机会么?”

    西凉茉抬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诚恳的男人,他容貌秀逸非常,带着西方的深邃迷人,也有东方的温柔谦逊,为人更是君子如玉,温良却不失敏睿,洞若观火。

    “比起阿九来,也许云生你确实是佳婿。”西凉茉看着他轻声道。

    周云生眼底一喜,随后有些紧张地道:“那……。”

    却见西凉茉有些无奈一笑:“但是也许是你高估我了,又或者说只看见了我美好一面,却并不知道当初去找千岁爷的那个人,出卖自己换取荣华富贵,一夕庇护的是我,也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过轻松快乐的日子,也许我就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喜欢这种执戈杀伐的日子呢?”

    周云生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西凉茉会这么说,他忍不住打断她道:“小小姐,你若不喜欢云生,云生自然不会强求,但是云生请你不要贬低自己。”

    西凉茉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是因为云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更何况,我或许一辈子都给不了别人一个孩子,早年里我跪了雪地时间太长,寒气入宫,原本连身子根基都损毁了,甚至医士说过我或许活不过双十年华,若不是千岁爷,也许今日你看见的我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周云生忍不住咬住嘴唇道:“就算千岁爷对你有恩,咱们用别的方式偿还,也不必一定要跟在千岁爷身边!”

    西凉茉看着他,摇摇头,悠悠道:“云生,你还是不明白,跟在千岁爷身边是我自愿的,因为……。”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心里的人是他,所以我的欢喜悲凄,都是他的,我心里的人是他,所以便是再轻松的日子,亦非我所欲也,明白我的意思么?”

    周云生怔怔地看着西凉茉,蓝眸里都是复杂的光芒,亦似有浅浅的细碎雪光破碎了一般,许久之后,他垂下眸子,轻声道:“是云生唐突了。”

    西凉茉摇摇头:“没什么,是了,记得要一会子回去去唤蒋干过来。”

    周云生也恢复了正常一般,点头温然道:“是。”

    随后,西凉茉便笑笑,拢了拢狐裘起身离开:“谢谢,雪天路滑,且仔细些,别摔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云生闭上眼,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老子是云生美人很难过的分界线——

    西凉茉回到涑玉宫,便打发了两个贴身丫头们去小厨房看饭菜和药,她则自己回了房间。

    想起方才的事情,她不由自嘲地一笑,她西凉茉什么时候成了那种琼瑶阿姨剧情里的演员,忘却了贪生怕死的准则,倒是要为了那一个人奋不顾身起来了。

    真真儿是,风水轮流转。

    西凉茉刚进了寝殿准备开窗透点儿凉气,免得炭火闷的慌,毕竟再好的炭火,也会有废气熏人!

    刚开好窗,一转身,她立刻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上的优雅阴郁的身影吓了一跳。

    “阿九……。”

    她忽然想起那一夜,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退一步的本能,努力平复了心跳,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你怎么来了?”

    百里青阴魅的眸子里看不出深浅,只是讥诮地勾起了唇:“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方才必定也在林子里,只是武艺太高,所以他们都没发现,但是她更没有想到他一来,不是关心自己,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的,于是她便冷笑一声:“怎么,千岁爷身边并不缺美人,天下美人,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没有,少我一个,你也不在乎不是么!”

    说罢,她起身就向殿外走去,百里青不曾料到她说就走,起身伸手就一把将西凉茉狠狠地拉了回来,按在墙上,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居高临下,阴霾凶狠地道:“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么!”

    西凉茉学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是千岁爷不想看见我才是,五天也不曾露个面,怎么一露面就打算来硬的,是不是还想试试那天晚上的滋味,很上瘾,嗯?”

    就算知道那日他入了魔,不能控制自己,西凉茉还是忍不住想要刺痛他。

    百里青脸色一白,看着她,幽幽沉沉的眸子里全是翻腾的情绪,是后悔、是痛色,是……

    他闭了闭眼,低低地道:“丫头,别这样。”

    他的声音里不再是平日的凉薄,不是阴霾,而是……疲惫与无奈。

    只这一句,便让西凉茉因他五日的冷漠而愤怒的心情,瞬间雪崩瓦解,全做了一汪水。

    怒海天澜第四章谁教训了谁

    只这一句,便让西凉茉因他五日冷漠而愤怒的心情,瞬间雪崩瓦解。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软弱如斯与茫然无措的一面。

    仿佛被宠坏的孩子,明明知道犯了错,却因为骄傲与茫然无措,弄伤了自己的宝贝,不知道该么办,要等她先去拉他的手。

    他在男欢女爱的情事上面是高手,但是在别的方面真真儿是个任性的白痴!

    所以……

    她淡淡地道:“不敢惹爷不痛快,爷若是想要再试试,妾自当奉陪,只现下妾身上疲乏得很,所以想要歇一歇。,爷若是这点等不得,便与妾回房就是了。”

    百里青蓦然睁开眼,阴魅的眸子里瞬间闪过幽冷的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眸子里一片阴郁,西凉茉却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百里青忽然一抬手把西凉茉直接拦腰抱起,足尖优雅一点向涑玉宫掠去。

    白珍和白蕊正跟着何嬷嬷带着一群宫女小太监在布置正殿,毕竟今年大过年的,出了不少晦气事情,完全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于是自然是要打扫干净,指望着重新换个好心情。

    却不想忽然见到百里青抱着西凉茉一掠而过,风一样的进了内殿,随后‘哐当’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白珍和白蕊两个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脸上见到了对数天前那夜的恐惧,立刻扔了手上的东西朝大门冲了过去,而魅晶则早已经闷声不响地一脚踹上那内殿的内门,在她眼里,主子永远只有一个人!

    但是门内忽然传来西凉茉冰冷的声音:“都不准进来,这是命令!”

    三人顿时僵住!

    而内殿里,百里青将西凉茉拦腰抱起搁在床上,然后阴沉着脸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带。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坐着,任由他动作。

    只是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若他只是一味这般任性,她绝对要他知道什么是心疼!

    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强权即能为所欲为。

    他手指冰凉而灵巧,三下五除二,西凉茉雪白的上半身就渐渐袒露出来了。

    最后,他的手指在她特制肚兜的后带上体了一停,然后挑开那精致的蝴蝶结。

    精美肚兜落地后,春光咋些,一双莹润丰软弹出在冰凉的空气里,虽然已经设下暖炉,但毕竟不是暖阳高照的季节,这般不着寸缕,依旧让西凉茉细腻娇嫩的肌肤敏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托着她的臀儿,让她跨开双腿,如小抱小女孩儿一般面对着他坐着,衣衫半褪,美丽诱人的上半身袒露在他的眼前。

    在男子极富侵略性的气息与目光下,她依旧不争气地微微红了脸,五指悄无声息地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摆。

    而她美丽诱人的上半身肌肤上那些斑点、青紫甚至齿痕都没有完全消去,看起来充满了一种脆弱而让人想要凌虐的美。

    百里青幽幽的眸子里魅色渐渐深,随后,他冰凉的指尖落在她胸前肌肤上,轻轻地触碰,随后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她胸前那一处颇深的齿痕上,随后又落在了另外一边的青紫上。

    ……

    无数的吻轻如蝶翼一般落满了她身上那些青紫伤痕之上。

    一点点的,极尽温柔与抚慰。

    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每一处青紫的伤痕全都落下他细腻轻柔的吻。

    她轻轻地战栗起来,他在吻遍了她的全身后,最后的吻落在她左边柔软的胸口,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叹息:“抱歉,丫头,原谅为师可好。”

    西凉茉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却咬着唇,继续垂着眸子不说话。

    百里青无奈,只扯了棉被子包住她袒露的雪白上身,也不让她从自己腿上下来,就这么抱着沉默的西凉茉静静地坐着,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也不说话。

    安静的空气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偶尔银丝炭轻裂开的吡啵声,窗外大雪纷飞。

    ——老子是星夜未央lx妹子强势插入九爷,呃,九爷亲卫队的分界线——

    千岁爷和郡主两人之间的冷战,持续的时间比大伙想象的久——已经又七天过去了

    两人仿佛如寻常一般的商议事情、用膳,参与过年之间大宴群臣的宴席,甚至同床共枕,但是却会在商议完事情之后,却忽然之间无话可说。

    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又或者说是郡主变了,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仿如常态,但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西凉茉在百里青的面前并非如此,但是面对她变化,百里青却无所适从,只能沉默。

    白珍和白蕊已经不止一次看见爷在郡主转身后,静静地看着郡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种奇怪的气氛持续也影响到了身边人,大伙儿这个年都没过好,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气氛里度过。

    尤其是在千岁爷虽然没有如寻常那般心情不佳就阴森森浑身散发着妖异可怕的气息,总是一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模样,但是那种完全与平日里不同的模样,更是让众人觉得如履薄冰,连小胜子和连公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踩中他爷的尾巴。

    但是好在西狄人最近也安分了,毕竟这是真明皇登基元年,自然是要大肆庆祝的。

    而贞元公主则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宫殿里,大过年连门都没有出,做起了她的大家闺秀。

    而这样神经紧绷的日子久了,大伙都有点受不了。

    表现得特别明显的就是白蕊和魅七这一对,相较主子的冷战,这一对‘打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在白蕊生辰到了的这一天/。

    “滚,离老娘越远越好,你这个白!”一声尖叫怒骂伴随着一只尿壶直接朝魅七的脑袋上砸去。

    魅力单手一抄把痰盂抄在手里,哀怨地嘟哝:“为什么要乱砸东西,就算没有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哦,而且这是人家送你的礼物啊!”

    人家……

    白蕊咬牙切齿:“别让老娘听见你这种娘娘腔的自称,还有,你见过谁送人诞辰礼送尿壶的!”

    而且送了一个刻着四不像怪物的尿壶,难道要用来辟邪么!

    魅七颦眉,忧郁地道:“可是,你前日跟我抱怨尿壶坏掉了,总是漏一地的尿液,所以我才要送你的,而且那只尿壶上面是我亲手为你刻了的头像啊!”

    白蕊先是一怔,瞬间觉得天上一道雷劈下来,随后忽然一脸狰狞笑了起来:“你把我刻在尿壶上面,然后说上面这个人不像人,鬼不想像鬼,呲牙咧嘴的猪狗不如的玩意是我?!”

    魅七大力地摇头,努力想要解释,:“谁说这个是四不像,魅六说了我玩雕刻的手艺一向不错的,这是你在我心里的模样啊!”

    白蕊脸色越发的狰狞,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是说我在你心目的就是这种人不像人,鬼不想像鬼,呲牙咧嘴的猪狗不如的模样!”

    魅七急得一头大汗,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为什么白蕊会这么说呢!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我……我……。”魅七看着步步进逼的白蕊。,冷汗直流,随后忽然一指白蕊背后:“咦,郡主,你怎么出来了!”

    白蕊一愣,随后回过头,正要和西凉茉打招呼,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魅七落荒而逃的高大背影,风里飘来他颤抖的声音:“我……我再去重新雕刻一只尿壶给你好了!”

    白蕊瞬间只觉得自己气得肝颤,然后直接操起一把长剑,飞也似地在背后直接朝魅七追了过去!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裸体刻在尿壶上面,老娘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蠢货哦!”

    河东狮子吼的声音震得房梁都抖了三抖,千岁府里来来往往的众人齐齐地见怪不怪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魅力一边拔足狂奔,一边悲伤地为自己拘一把同情泪,这是为什么捏,为什么女人会这么难伺候捏!

    明明弟兄们说了对女人要体贴入微,不用送太贵重的东西,要送她最需要的东西啊!

    看样子女人还是爱慕金光闪闪之物的虚荣生物!

    白蕊明明就缺尿壶,自己为她雕刻一只独一无二的铜尿壶,怎么却让她那么生气!

    他一边狂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崭新的小册子,然后再拿出一只小毛笔,在舌尖一舔,继续写下他的御女心得——不能送陶瓷尿壶给蕊儿,下次要送纯金打造的尿壶,同时上面要刻上一只猪,因为蕊儿发才提到的猪!唔,还有狗!

    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猪狗不如了!

    ……

    而在魅七被白蕊一路追杀着远去之后,一道优雅修长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静静地站在了他们离开之后的林间雪路之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魅七和白蕊的战争从来不会维持太久,众人已经习惯了魅七前脚被白蕊追砍、剔出房间或者白蕊被魅七气哭,后脚两人甜蜜如初,你侬我侬的戏码。

    又或者说白蕊已经渐渐习惯了魅七各种与正常男人完全不在同一个空间的思维。

    总之,对于魅力昨天才差点被雷霆大怒的白蕊砍死,今日就春风满面地捧着一大把鲜花从白蕊房间里出来的情景,大伙都完全见怪不怪,只留下暧昧的眼神,估摸着魅七什么时候能真正把美人儿抱回家中。

    而魅七已经早就争取到了夫人的支持,但是夫人已经申明了她会支持的是白蕊的任何决定,但是直到目前为止,白蕊还是没有松口答应魅七的求亲。

    当然,这也与魅七选择的求婚时间不太对有关,据白珍透露,他时常喜欢选择一些白蕊单独呆着的时候去求亲,比如——拉屎的时候或者半夜睡觉的时候,只是据说白蕊若是睡不好,起床气非常大。

    所以当魅七捧着花春风满面地从白蕊房间里离开后,众人便都窃窃私语,猜测着白蕊是不是已经答应了魅七的求亲。

    而有人则直接上去问了。

    “她答应你的求亲了?”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在魅七身后响起。

    魅七一边小心地捧着那一大捧冬日里难得一见,如云似雾的水星兰,一边叹了一口气:“才没有那么容易。”

    “那你为什么那么高兴?”那人在背后问。

    魅七忍不住得意的翘起嘴角:“你没看见我弄了一大捧水星兰么,这是京城里最大花圃子弄来的极为罕见的水星兰种子种出来的,平日里蓝紫色的水星兰一开花,就很得城里贵戚千金们的欢喜,只是到了冬日就没有了,惟独这几株是冬日还开花的,全被我花了大价钱买了,蕊儿见了便高兴极了,哪里还恼我!”

    那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又道:“哦,是魅六教你的么,那花圃主人怎么会把所有的花全都卖给你?”

    魅七冷哼一声:“就魅六那些馊主意,我看他根本就是因自己女人跑了,所以看不得人好,才让怂恿我送尿壶给蕊儿,惹得蕊儿生气,这是我去郡主那里求教来的主意,女人没有不喜欢花儿的,至于怎么得的,那花圃主人总说什么谁家大臣贵戚的公子、夫人定了,老子才不理会,直接抢了就是,他能怎滴!”

    “郡主教你的?”那道声音顿了顿。

    魅七下意识地点头,随后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为什么自己会和这个人说这么多!

    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危险感,正要回头。

    却忽然见一道深紫色的宽袖一拂,瞬间自己手里的水星兰立刻就被卷走了。

    魅七大惊,随后立刻想要伸手去抢回来:“你干什么!”

    但是在见到那人的模样后,立刻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道:“千岁爷!”

    难怪他一直没有平常陌生人靠近时候的机警感!

    百里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大捧花,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这东西就作为公物上缴了,若是有用,日后便去小连子那里领赏,若是无用……。”

    他抬起眼淡漠地瞥了魅七一眼,随后转身便优雅地离开了。

    那一眼里充满了危险和警告的气息立刻让魅七浑身一抖,噤若寒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这么顺走了。

    直到百里青彻底地消失在路的尽头,魅七才有气无力,如丧考妣地道:“那是……蕊儿让我去司库房那里寻配个花瓶……。”

    如今他还没配上个花瓶,花就已经没了,蕊儿那里要怎么办?

    这是不是叫抢人者,人恒抢之?

    魅二和魅一难得地从隐身处现出身形,随后同情地拍拍魅七的肩膀,以示安慰。

    “节哀顺变!”

    横行霸道,果然是从爷身上流传下来的作风。

    ……

    且说这一头西凉茉正在点了暖暖火炉的书房里边烤火,边和周云生、白起几个谈笑风生地议事,却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道修长优雅而阴霾的身影。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只做没有看见的模样。

    然后,那道人影就消失了。

    随后中午准备用膳的时候,她又看见了一件华美的袍裾出现在门外的脚落,她便顿了顿,对着白起几个微笑道:“明儿就是元宵节,今日里白珍领着小厨房做了不少新口味的元宵,可要拿出来给你们试试口味,若是味道好,明日让大伙分发下去。”

    白起最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听说白珍领着人做的,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大力地点头:“好!”

    周云生淡淡地扫了一眼门边,也微笑着点头:“也好,这些年都吃得豆沙馅或者芝麻花生馅的元宵,听说今儿有各种水果馅和肉馅的元宵,到时真要试试这其中味道。”

    蒋干和蒋毅兄弟俩则也立刻点头,他们对一切新鲜的东西都充满了兴趣。

    西凉茉的目光再次掠过的那门边的时候,那华丽的袍角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用了午膳之后,西凉茉再次挽留了蒋干和周云生,商议关于西狄皇室几十年前旧事情报的搜集,毕竟老医正和血婆婆都已经离开了西狄几十年,而且由于过于愤怒后来朝廷对他们的冷漠无情,甚至翻脸不认人的追杀,他们甚至断绝了和西狄亲人们的联系,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基本上是天朝人,在西狄留下的人脉几乎都已经消失了,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而且还要顾虑着是否会打草惊蛇。

    所以,西凉茉打算还是以鬼军皆字诀的人部下的情报网为主,毕竟皆字诀的人都是商人,反而更有便利/。

    这一议事,自然是又顺理成章地到了夜里用晚膳的时候。

    于是,这一日终于又结束了。

    西凉茉送走了周云生他们之后,看了看天色没,淡淡地吩咐:“关门落锁头,熄灯吧,明日上元佳节,还要与民同乐,只怕忙得很。”

    众人齐齐点头,也不疑有它,便关了门落了锁。

    毕竟爷忙着,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回府邸的。

    西凉茉简单地沐浴了一番,便准备上床歇息,她刚刚将自己的长发拆了下来,一转身便陡然差点撞进一大朵蓝紫色的云雾里。

    星星点点的蓝紫色花朵娇小美丽,带着幽幽的迷人芬芳,插在大秦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子里,相得益彰。

    花儿在夜里绽放的越发的妖异靡丽,芬芳如他身上的气息,但是……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西凉茉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她垂下眸子,伸手抱起那一大捧花,低头轻嗅起来,蓝紫色这般夺目,让她想起今日在门边看见了三四次的袍脚,唇角微微扬起浅浅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一丝满足,一丝甜蜜。

    白衣佳人垂首嗅芬芳,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肌肤,迷人而美丽,宛如一幅画。

    让暗处静静观望者不由有些痴了。

    许久,屋里的灯火熄灭了。

    站在屋顶之上的修长身影转过身,对着那站在自己对面处的金发蓝眸的俊美男子冷淡地道:“为什么要帮本座?”

    周云生淡淡地道:“我不是在帮你,千岁爷,我只是在帮小小姐。”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幽冷的眸子睨着天边:“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云生看向百里青,顿了顿,轻笑:“我想要的,千岁爷只怕给不起。”

    百里青唇角勾起一丝阴霾的弧度,黑色的瞳孔仿佛幽暗诡秘潜游着无数可怕神秘生物的深海:“别以为你是鬼军之人,又丫头倚重的人,便可以挑衅本座。”

    周云生看向百里青,温然地道:“若是千岁爷能够战胜自己的心魔,又何必担心小小姐会离你而去,爱如指间砂,抓得愈紧,散得愈快,小小姐为您付出的,希望您能看得到,她的委曲求全,她的细心体贴。”

    他顿了顿,轻笑起来:“如小小姐所说的,你和她或许是这个世间最合适的一对,但是若小小姐若是不快乐,在下想镜湖还是能容纳她一生所依的,所以,对小小姐温柔一点。”

    随后,他足尖一点,从屋檐上飞身掠去。

    看着周云生飞身离去的身影,百里青眯起眸子,冷冷地哼了一身,随后宽袖一拂,优雅地坐在屋顶之上,看着天空浓厚的云雾散开,一轮明月难得的露出挂在丝绒一般的深蓝天空中,静静地照耀着人间。

    第二日一早,便是上元佳节。

    因为大过年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好容易平静下来的上元佳节倒是比过年更热闹,宫里四处张灯结彩。

    尚宫局和司礼监的宫女和太监们人人一身新衣,每人手里都提着一只自己做的灯笼。

    今儿宫里开展了制灯大赛,赏银很高,平日里都被规矩拘着的宫人们难得放松这么一回,人人都很卖力地扎灯笼,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之极。

    连着平日气势阴狠异常的司礼监杀神们也都难得地没有穿一身黑,而是换了平日难得一穿的制式精致深蓝绣金色千爪菊的礼服,人手提着一只金色的灯笼参与到这大赛来。

    西凉茉却喘了一口大气,懒洋洋地歪在了储秀宫二楼暖阁的软塌上,抱怨:“真真儿累死人了,一早便顶着这些繁重的头冠、衣衫去见那些内命妇也就罢了,到了下午还得赶紧换了衣衫去大营,夜里也不得闲,还得去评审什么灯笼,再好看的灯笼也不是我的!”

    那灯笼得挂到宫门正门让大伙儿欣赏,就算她想要,等到那灯笼回来了,恐怕也被雪打得不成样子了。

    何嬷嬷端着一碗元宵进来,笑道:“郡主且累这么一回,早点歇息着就是了。”

    西凉茉见了元宵,不免颦眉:“算了,嬷嬷,腻味得很,不想吃。”

    何嬷嬷笑笑,并没有说话。

    西凉茉懒洋洋地半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嬷嬷,比起元宵,我更想吃烤鸡腿,撒了西域的孜然,可香呢。”

    随后,她便感觉到一只勺子抵到了自己的嘴唇边,有人淡淡地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汤圆腻味。”

    西凉茉一愣,随后慢慢睁开眸子,果然见着那人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与她一样一身华服,却手里自然而然地托着碗,另外一只手拿着勺子喂她。

    西凉茉看着面前汤圆,雪白圆润,她忽然有了点食欲,沉默了一会,慢慢张开嘴在上面咬了一口,有清甜的汁液流了出来,淡淡粉色的甜蜜的汁心还有一片片细小的梅花花瓣。

    馨香扑鼻,甜而不腻。

    果然极为好吃。

    “是爷的手艺吧。”西凉茉慢悠悠地支起身子来,客客气气地一笑,伸手接过碗:“妾身自己来就是了。”

    百里青任由她拿过碗,两人间仿佛又无话可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忽然爆开无数光华灿烂的烟花,西凉茉一愣,随后转头看向天空,忽然间想起那一年,他们在船舱里度过的除夕,也是看着漫天的烟火。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些惆怅来,暗叹一声,原来已经过去这些年了。

    她转过脸来,忽然见自己面前多了一支水星兰。

    拿着它的手修长白皙,戴着华丽的护甲,却可见手的主人似有些紧张,以至于姿态有些僵硬。

    西凉茉抬头看着百里青,挑了下眉:“这是……。”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忽然淡淡地道:“这是送给你的。”

    西凉茉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百里青原本就白皙却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在她的目光下慢慢涌上一点子绯色,他一咬牙,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丫头,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说……给我听,我……我定是要教你开心的。”

    这种完全不符合九千岁风格的话语,一下子就把西凉茉给雷到了。

    看着西凉茉完全没反应,百里青脸上的绯色就变成了一阵青一阵红,然后忽然蓦地站起来就想要向外走,但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勉强地站住了脚步又坐回去,却不作声,就是坐在那里,手里还举着那一束花。

    西凉茉终于忍着笑,还是伸手接了那一只花。

    百里青瞬间就仿佛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一般,肩头瞬间略微放松了下来。

    “多谢爷费心了。”西凉茉微微一笑。

    百里青忍不住瞬间阴沉下了脸道:“西凉茉,你耍爷,还没耍够么!”

    “若是还没有耍够呢?”西凉茉挑眉,淡淡地道。

    “那……。”百里青看着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只咬牙切齿地道:“那就随便耍!”

    西凉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地拿着花朵,凑近他身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百里青看着她巧笑倩兮,心中那些郁结的东西仿佛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忽然便觉得怎么样都可以,他轻叹了一声,顺手将西凉茉车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无奈而宠溺地道:“你这丫头,总是如此锱铢必较,为师……。”

    西凉茉忽然抬头看着他,挑起下巴打断他的话:“你说你是谁?”

    百里青有些不明所以:“我自然是你师……。”

    但随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幽深无边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自然是你的男人,你的夫君。”

    “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允许躲着我,不许伤我的心,我不在乎你做过什么,但是我在乎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面对!”西凉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深深地望进他的眸子里,一字一顿地道。

    百里青看着她许久,许久,轻声地道:“好。”

    西凉茉方才满意地笑了,她知道,那是他的承诺与妥协。

    比起高傲的自尊,他更在乎她。

    百里青看着怀里的小狐狸笑得一脸得逞的模样,心中阴郁的情绪全然消散,忍不住低头没好气地吻住她得意的粉润的嘴儿:“你这个小骚狐狸,坏到点儿上了!”

    坏得恨不得让他想要将她嵌入骨子里。

    西凉茉拿着花的手揽住他的肩头,软软地伸出舌尖回应那人霸道的发泄似的吻。

    “承让,承让!”

    满是春色弥漫间,有女子好奇软侬的声音。

    “刚才那些什么定要教我高兴的话是跟谁学的?”

    “……。”

    “魅六?”

    “……。”

    “魅七?”

    “自己闭嘴或者为师用别的什么方法让你闭嘴。”

    “唔,原来魅七那个笨蛋也能做人老师了……。”

    魅七扛着个马桶忽然打个寒战,望着天空,只觉得眼睛里都是泪。

    为什么别人都在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却要头顶马桶跪算盘?

    唉……

    女人果然是老虎!

    ——老子是最后一天,求各种票的分界线——

    “唔,这样合适么?”西凉茉瞅着自己身上一身粗布男装,有点担忧地又瞅瞅一边也换了寻常暗蓝色衣衫的百里青。

    上元节晚上并不宵禁,整个上京都通宵达旦地玩乐直到天明是传统,所以他们两个在滚完床单之后,陡然觉得当什么花灯大赛的评为很无聊。

    千岁爷老人家听她抱怨从来没有享受和恋人游乐集市、压马路这种寻常情人的快乐,于是千岁爷便决定要带她去一趟。

    百里青将乌黑的发丝简单地绑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道:“本座说了合适就是合适。”

    西凉茉瞅了瞅他身上那一身精致的绸缎衣衫,忽然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你要扮演公子,我扮演小厮?”

    百里青睨了她一眼,轻蔑地道:“你觉得你长得有我美么,还是气势比我更像公子爷?”

    西凉茉:“……其实你还是欠教训吧!”

    怒海天澜第五章上元蜜事

    西凉茉看着那人,又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暗自骂了声,傲娇的老男人!

    同时毫不犹豫地拒绝:“绝对不要!”

    男人就不能惯着!

    然后她便扑上去扯他的腰带一边扯一边嘟哝:“不要,不要,不要!”

    百里青忙着拉扯自己的衣衫,没好气地道:“臭丫头,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一拉一扯,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在西凉茉不惜把他衣衫扯坏了情况下,百里青只得妥协。

    妥协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穿粗布衣衫,去体验平民的生活。

    西凉茉简单地整理好了衣衫,再瞅瞅一脸阴沉又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粗布衣衫的百里青,笑得一脸狡黠:“还不走么,九叔,不走的话,侄儿就要邀请其他人一起去赏灯了!”

    百里青脸色瞬间变成黑色:“你敢!”

    但是却还是立刻没好气地跟上了西凉茉。

    两人出门的事情,简单交代了连公公、何嬷嬷两个稳重的,二人面面相觑,却终是没有劝阻,毕竟爷和郡主之间似乎才恢复了正常,而且这上京也是司礼监的地盘,也只好由着两位主子任性一回了。

    但是小胜子却忍不住咬着唇,哭丧着脸问:“爷,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想着去玩灯呢,白莲和白叶几个丫头做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和漂亮的灯笼,等着他去做个评判,想他小胜子虽然已经不是男人了,但好容易有一回被美人们众星捧月的机会,莫不是又要泡汤了?

    百里青置若罔闻地直接拎了西凉茉就走。

    看着两人跃上了宫城的墙头,消失不见,几道几乎肉眼看不清楚的黑影也跟着不见了。

    何嬷嬷和连公公相视一笑,心中放下了大石头。

    惟独小连子还在那嘀嘀咕咕的抱怨:“唉,元宵节好容易想着开开心心的,爷又跑了,这下咱又不能玩儿了,得看大门……。”

    “啪!”连公公没好气一巴掌拍在小连子头上,尖声尖气地骂道:“个没出息的货,千岁爷若是心情不好,你倒是以后都别想过好日子!”

    小连子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也就老实地蔫了!

    ——老子是九叔今天很开心,昨天月票涨得哈哈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两人齐齐出了皇城,便见了大批热闹的人群。

    上元之夜,允许百姓靠近皇城,虽然不得进入,却也得以一窥其中宫禁之煌煌巍峨之势与皇宫里制作的挂在城墙之上的各色华美精致的彩灯。

    所以西凉茉和百里青很容易就隐没在了人群里。

    虽然做姑娘的时候能经常往来国色楼,但是自从嫁人的,确实不如之前方便,要么寻借口,要么就得化身出去。

    更别提嫁给百里青之后了,更是各种事物繁忙,国色楼也是身边的几个丫头在帮着打理。

    所以能这般出来玩耍已经仿佛是许久之前的往事了。

    所以这会子,她一只手拿着糖葫芦,一只手拿着犬戎人的烤肉串子吃得满嘴流油。

    百里青一脸阴沉地瞅着她咬牙切齿地道:“这种东西你也吃,邋遢死了,而且你能不能不要吃得那么难看,难道你没有发现很多人都在看我们吗?”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还有那些目光,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百里青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西凉茉一边把吃掉的羊肉串子扔掉,一边啃着另外一串瞥着他:“九叔,你以为那些人是在看我吗,他们明明是在看你好不好!”

    从他们进入人群以来,那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还有不少人因为太过专注于美色,手里的灯笼烧了前面人的屁股,结果前面的人都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因为他们也在回头盯着百里青发呆。

    在这种全民围观的情形下,百里青既没有带着赫赫依仗,又没有千岁爷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光是靠着他那身越来愈阴霾的气势,也只能让人不敢靠近动手动脚,却不能阻止别人对他的围观。

    不过好处就是——

    她已经完全没有障碍地捡到银袋八个,金镯子六只,宝石戒指耳环一袋。

    那些银袋有不少人们不小心掉的,其中还有两个是一个小偷看百里青看呆了,结果连自己的银袋都掉了,至于镯子、宝石戒指耳环全部都是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小心’害羞地掉在百里青面前,或者她这个‘侄儿’面前的。

    西凉茉觉得,如果缺钱的时候,把自家爷往人群里面一带,溜一圈,就能发家致富!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各种小吃随便吃!

    她手上的羊肉串都是那犬戎人送的!

    因为犬戎烧烤大叔要用美味羊肉串来降服百里美人的胃,然后降服他的人!

    “嘿嘿嘿……。”西凉茉想起那大叔被百里青那种可怕的眼神一扫之后,吓得尿裤子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递来羊肉串的模样,就忍不住捧腹!

    “西凉茉!”百里青忍不住咬牙切齿,死死瞪着自己面前那只捡漏捡得不亦乐乎的,并且以出卖他色香为乐的混蛋。

    西凉茉看着他面色苍白带青,拳头死死地握着,眼中黑浪翻涌,忍耐着却即将爆发的模样。

    她赶紧凑过去,牵住他的手,忽然觉得他手冰凉得可怕,甚至在微微发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狐疑地道:“九叔,你怎么了?”

    百里青眼珠里越发的黑沉,仿佛有什么暴躁的可怕的妖兽就要从海底冲出来杀戮一般,他闭了闭眼,忍耐着一字一顿地道:“恶心,我宁愿和遍地尸首呆在一起!”

    这是人群恐惧症么?他似乎讨厌人群,讨厌那种贪婪的看着他的目光,即使那是为所谓的爱慕的目光,他也完全完全不能忍受!

    好吧,如果是她,大概也完全无法忍受这种出门就被围观的状况!

    所谓看杀卫玠也许是优点道理的。

    西凉茉颦起眉,随后把手上的羊肉串都扔了,对着半空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众人忽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谁家的钱掉了!”

    伴随着这道清脆的声音,顿时有一片铜钱和碎银子、珍珠如雨一般被抛洒在人群里。

    那些金光灿灿立刻让所有人都瞬间沸腾起来。

    “我的,我的!”

    “哇,好多铜钱!”

    “快捡起来!”

    “走开,别踩着我的珠子!”

    美人的魅力到底没有钱的魅力更大,所有人齐齐地将美人抛弃到脑后,蹲下来——抢钱!

    显然这样霎那不在焦点瞩目之下,百里青几乎略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肌肉,随后西凉茉立刻一把抓过他的手三两下就钻进人群里,然后彻底消失。

    钻进幽暗无人的小巷里,西凉茉方才松开抓住百里青的手,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头:“如今可好些了?”

    百里青沉默着,他冰凉的手让西凉茉心中生出怜惜之情来,难得见到百里青这种仿佛失措的模样,西凉茉放柔了声音拉住他的手,体贴地道:“若是不舒服,咱们回宫罢。”

    百里青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阴沉沉地道:“哼,那些贱民,真真是低俗,竟然全都去捡那些黄白俗物,难不成本座没有那些俗物美貌么?”

    西凉茉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她咬牙切齿地道:“这位爷,你的骚包也要有个限度!”

    对于这种完全搞不清楚重点、既讨厌别人瞩目他的美貌,又不能忍受自己美貌被忽略的傲娇重症肌无力脑损伤变态综合症患者,她只想说两个字——滚粗!

    ——老子是九爷美貌天下无敌的分界线——

    在经历了完全混乱的出游状况之后,西凉茉和百里青再次出现在路上的时候,百里青的脸上已经多了一块纱巾,将他的脸给包住了,只露出一对眼睛。

    西凉茉的意思是把他整张脸都裹住,但是被百里青以有损形象为由坚决拒绝。

    但是至少包住了脸,他身上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地,虽然还是极为出众,但是起码不会引人围观。

    西凉茉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吃她的小吃,拖着夫君的‘小手’……好吧,是拖着‘九叔’的小手逛大街了。

    西凉茉忽然瞅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里在卖手工珠花,虽然都是些非常廉价的琉璃珠子,但是胜在意趣古朴,很是精致。

    那书生似乎因为被女客人围住很不好意思,也不太会招呼人,但是因为东西很精致,所以生意还不错。

    西凉茉也是女孩儿,自然感兴趣,便拖着百里青跑过去看,那书生难得见到同性的人,立刻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对着西凉茉笑道:“这位小哥很有眼光,这是在下娘子的手艺,那些琉璃里的花朵都是真花所制。”

    西凉茉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那花朵被包在琉璃里头,非常精致!

    “这个多少钱呢?”西凉茉说话着,目光也就飘荡到了百里青身上,示意对方准备掏钱给媳妇儿买东西。

    百里青是何等人物,平日里见惯、用惯了最顶尖的珠玉,最优秀的手艺,如今对于这种东西自然很是不屑一顾,略微有点不耐烦地道:“家里什么没有,这些玩意儿粗鄙得很!”

    西凉茉还没说话,那书生小贩就不干了,他似乎容忍不了自己娘子的手艺被人看不起,立刻道:“这位大叔,可不能这么说话,这些姑娘们都很喜欢我家娘子的手艺,今晚卖出了三十多只了,您儿子有眼光,买回来送您媳妇儿,或者是未来的媳妇儿,必定会讨人姑娘喜欢!”

    “大……大……大叔,儿……儿子和……媳妇?”百里青仿佛瞬间被雷劈了一下,双目大睁,反应有点迟钝,极为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语,仿佛像要吃谁的肉一般!

    西凉茉早就在最初的呆愣以后,扶住那小档子上的木头横栏,浑身呈现诡异的抖动抽搐状态——憋笑憋的。

    “大叔,你别不信,要不你问问那些小姑娘!”书生小贩见百里青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犹豫和不相信,立刻指着在那挑选发簪的姑娘媳妇们。

    那些姑娘媳妇们倒是很热心地七嘴八舌地回应:“是呢,很漂亮啊。”

    “嗯,价格也公道,三文钱一只发簪,款式真真不比那些店铺的金钗差,戴一戴很不错呢!”

    “我还要多买两只。”

    “看这个小哥俊俏年轻的模样,只怕是在说媳妇的时候呢,这个做定情信物最好罢了!”

    “大叔,你喜欢什么样的媳妇?”

    说话间,还有两个小姑娘害羞地偷偷拿眼睛去瞟西凉茉,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也难怪,西凉茉虽然一身寻常麻布衣衫,但是贵门高阀的气质到底在那,而且容貌俊秀,换了一身男装更显英气勃发,个子在女孩子里算是挺高的了,自然在百里蒙去美貌之后后,相当引人注意。

    再加上今朝对女子束缚虽然颇为严格,但是小户人家的闺女却倒是自由许多。

    但是,很显然,有人对于此非常非常的不满意,或者可以说非常愤怒——!

    看着百里青瞬间散发出阴沉诡异,杀气重重宛如万魔出世的恐怖气息气息吓得那些小姑娘大媳妇的都齐齐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

    西凉茉瞅着某人就要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或者说刺激得要炸毛了,万一这只千年老妖在这里炸毛变身,那后果可了不得,所有上京的百姓别想好好地过这个元宵。

    她立刻丢下一点碎银子,随便胡乱地捞了几只发簪往怀里一揣,然后拖着百里青的手就往人群外走,边走边道:“咱们再去逛逛罢了。”

    然后生拉硬拽地将百里青强行给拖走。

    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并着那书生小贩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咦,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怎么刚才觉得刚才好像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经过似的!”

    “大概是错觉吧。”

    ……

    西凉茉一路拉着百里青又随意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随后立刻转过脸来看着他:“你还好吧?”

    百里青睨着她,片刻后,冷冷地道:“你想笑就笑吧。”

    西凉茉看了看他,叹了一声:“阿九,你看起来很年轻,很好,别往心里去。”

    女孩子原本就显得嫩,再加上今儿她脂粉不施,看起来就像个十来岁的少年郎,百里青若是露出脸来,倒是真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是遮了脸,他瞬间全身就剩下那种完全阴郁高傲又沉稳的气势,常年处于高位之上的气质,看起来,确实……嗯,很成熟。

    不过——爹!

    那个小书生的眼睛是不是真的长得有点老,又或者是……他说的实话?

    百里青面无表情,忽然道:“你的声音变调了。”

    西凉茉吹垂下眸子:“哦,是么,那么……。”

    她忽然转过身,扶住墙壁:“请允许我平复一下我因为奔跑而过于担忧的情绪——爹。”

    西凉茉扶着墙壁终于再不忍耐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浑身颤抖,肚子一直笑得都有抽搐的倾向了。

    “肚子好痛……啊,爹啊……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媳妇……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青看着她站都站不住,蹲在地上捧住肚子狂笑,眼泪的模样,脸色从青到白,从白到绿,再从绿到青,终于……

    小巷子里响起妖精扭曲变型的咆哮:“你这个混账玩意儿,有那么好笑,笑笑笑死你算了,丑人多作怪,本座早就说了不要和这群低俗没长眼的人混在一处,你……你还笑!”

    真该让人把那些混蛋全部挖掉狗眼!

    “哈哈哈哈哈……爹,别那么小气嘛!”

    “还么,你闭嘴,要么,我让你闭嘴!”

    “哎……哈哈哈哈……你做什么……不带这样……呜呜……。”

    随后黑暗中传来某人笑声彻底被妖精再次用别的方法给堵住了,只传来一阵让暗处的几道人影面红耳赤,立刻散开到远处警戒去了。

    ……

    等到西凉茉终于笑够了,也被百里青按在墙角狠狠地教训到嘴角红肿,两腿发软。

    “呜呜呜……。”西凉茉被他推在墙壁上,双腿被迫打开缠在他腰肢上,吻得头晕脑胀:“阿九……唔……好了……会有进来的!”

    百里青冷哼一声,方才放开了她,邪肆地舔了舔唇角:“魅一他们早就警戒了,就算在这里办了你,也没有人进来呢。”

    西凉抹忍不住唰地一下面红耳赤:“拜托,爷,这里是公众场合,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而且外头就有很多人,你不是嫌弃地方不干胶么!”

    这个人根本那就是挟怨报复啊!

    还说别人锱铢必较,明明自己就才是小气又爱面子,又爱计较的货色!

    百里青半垂下脸,用高挺的鼻尖威胁而暧昧地在她白玉似的耳朵上慢慢蹭:“怎么,不叫我爹了,我倒是觉得换个地方,倒是很不错的样子,很刺激,嗯?”

    西凉茉睨着他,挑眉道:“您有暴露之癖,便自便,就别拉上我这个没有被偷窥兴趣的正常人,看来这种民间一日游果然很能满足您变态的欲望!”

    百里青冷嗤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若是为了让你这个小骚狐狸高兴,我会来这种垃圾地方么,无聊至极!”

    两人正是抬杠,却忽然听见巷子的另外一头角落里忽然响起几个男人吊儿郎当带着醉意的声音:“哟,没想到咱们哥几个在这百花巷的堆杂物的地方也能见到这样的一对美人。”

    原来原本黑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云开雾散,居然难得地出现了月光,投落下来的月光照在小巷子里将一对在墙角交叠的人影映照得清清楚楚。

    自然是将西凉茉的清美、百里青的绝艳都看照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百里青的容貌更是引得人倒抽了几口凉气,眼睛里都是惊艳和淫欲。

    但是就在百里青眸光一冷打算让人收拾了这几个人好见见血去一下他心头郁闷之气的时候,却忽然被西凉茉扯住了衣袖。

    “他们的口音,好像是西狄人,而且是贵族……。”西凉茉淡淡地在百里青的耳边道

上一页 《宦妃天下》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