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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天澜 第026-030章

    怒海天澜第二十七章赫赫人?

    西凉茉低头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随后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方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江面,随后揉了揉眉心,暗自叹息了一声,看样子,有人把昏迷在路边的自己‘捡’走了。

    而且,自己身上虽然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被绑成一个粽子,但是明显带走自己的人,如果不是不认识自己是谁,那就必非心怀善意,否则若是自己一方的人,只怕会立刻将自己送回司礼监衙门或者千岁府了。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到底是哪方人马在对自己动手,又想要做什么?

    目前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古怪,她运行内息,确实没有感觉到自己中毒或者被制度住了穴道。

    西凉茉正在沉思,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中念如电转,瞬间闭上眼,然后按照原来的姿势躺了回去,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尽量做出完全没有醒来的模样。

    “吱嘎”一声,门上的锁头被人打开,有人拉开门上的小窗,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向身后的人轻声道:“主子,看样子人还没有醒过来,咱们是不是回去?”

    此时,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来:“还没有醒来,咱们离开上京,顺流而下到了洛阳,这都已经三天三夜了,竟然还是没有醒过来么,莫非是有什么问题,要不要请来大夫看看。”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冷淡地道:“叫什么大夫,昨日才看过的,只说是中了相当厉害的迷药而已,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那女子被叱责了,便也不好说声什么,只低声道:“是,我只是担心若是她出事了,咱们只怕手上会失去和司礼监谈条件和抗衡的筹码。”

    “那就不用你太操心了,一个女人家,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不要总想着抛头露面。”男子的声音中多了明显的不耐烦,随后女子沉默下去,不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第一次说话的那人又道:“好了,你们都离开吧,我家主人多少会一些医术,他要进去看看。”

    主人?

    西凉茉一听,似乎是除了三个人以外,而且还有第四个人在场,并且和那一个中年男子和女子不是一伙人。

    那中年男子低低地笑了几声:“看来十先生对这位千岁王妃还是很关心的嘛,莫不是以前曾有过一段,里头那位名义上虽然嫁人了,夫君却是个太监,只怕还是很需要正常男子的安慰的。”

    那种试探又猥琐的语气,听得房内的西凉茉眼中闪过杀机。

    而门外那第一份个说话的人口气也不好起来:“家主大人,您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气,咱们虽然是合作伙伴,却也不意味着您可以随意的刺探您不该知道的事情。”

    那不知哪一家的家主大人闻言,虽然有些下不来台,但还是低低地干笑:“是,是,那您进去吧,咱们走。”

    说罢,他便这么转身,同时对着身边说话的女子没好气地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说了这是十先生要为里面的人诊治。”

    那女子迟疑了片刻之后便低低地道:“是。”

    西凉茉听着那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并着门锁转动的声音,就知道有人要进来了,她立刻放松了气息,让自己看起来仿佛还在昏迷一般。

    不一会,她就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而与此同时,随着那人进来的那一刻,空气里便多了一种压迫和危险感,西凉茉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却就是好奇。

    光是闭着眼,她就能感觉到那种逼人的气息,足以见这个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十先生绝非等闲之辈,只是把她非常好奇,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那人打量了她多久,见躺在床上的西凉茉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而平稳,他方才相信面前的人确实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药物还没有醒来。

    他伸出手,在西凉茉纤细的颈项停了停,似乎在感受她的脉搏,随后过了一会,才听见他忽然开口:“出去。”

    不一会,房间里便响起了脚步声,西凉茉知道那是他的仆人离开的脚步声,她心中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这个声音,她根本不认识!

    仿佛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人,所以她想过对付他们的任何办法,也许都是没有效果的。

    而且,他将其他所有人都打发了离开,这种前奏——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忽然慢慢地从西凉茉的脖子上下滑,那种用指尖暧昧地触碰她颈项细腻的肌肤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在探查她是否有不妥。

    而从他指尖触碰自己皮肤的粗砺感觉看来,对方一定是个经常握剑的男人!

    那种被除了百里青以外的男人暧昧触摸自己皮肤的感觉……还真是恶心得让人难以忍受。

    西凉茉努力地控制自己,才忍耐住了那种瞬间暴起,把对方扔出窗口,抛进河里的冲动。

    毕竟现在还不时发难的好时机,自己还在贼船上,而且洛河宽广,自己又不会水。

    西凉茉闭着眼,努力地暗自在丹田运气,调理自己的呼吸不要因为对方的动作而露出马脚。

    但是对方到底完全没有感受到她忍耐的动作,动作越发的过分放肆起来,竟然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口上,而且似乎打算往她衣襟里头抚摸下去。

    真是执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西凉茉打算掌中聚气,骤然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骤然发难,一举击碎对方的天灵盖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方才那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十先生,您不觉得您对一个昏迷中的女子做这种事情是非常有失身份的么,而且……。”

    她顿了顿,再次道:“而且,这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我们不能让您的轻率而让我们彻底激怒司礼监。”

    那十先生的手停在西凉茉的胸口,随后西凉茉便感觉到一股子寒气透胸而来,对方竟然在一边往她体内筋脉输送一种极为霸道冰冷的气息,一边轻描淡写地道:“最早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女人我是一定要的,怎么,您是忘记了么?”

    西凉茉暗自一边运气将那种阴寒狠辣的寒气慢慢地运功进入自己的筋脉,利用百里青在她体内输送的真气迫使那种寒气交融在自己的真气之中,一边暗自听着他们的对话。

    方才她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此刻听着他说话的口气却又推翻了她的认知,她也是认识这个人的……

    至少,对方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是,您也应该知道,我们想要的可不是司礼监疯狂的报复,而是对我们有利的条件,您别忘了,这是天朝的土地,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您也许根本连这个陆地都上不去,更不要说回国。”女子的声音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冷声威胁了。

    那名仆人似乎非常恼怒地厉声道:“唯,你这个女人是怎么敢这样和主人说话……!”

    但是似乎是十先生阻止了他,阴冷地一笑:“好,中原的女子,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有胆量!”

    随后,西凉茉感觉对方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胸口,而那股子寒意也离开了自己的经脉,她方才暗自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冷笑,这个十先生果然狠毒,在想要对她不轨不成之后,竟然往她的心脉输送这样的阴冷寒意的内力,分明是打算暗中重创于她,将她武艺和内力废掉。

    若非她体内有一部分百里青身上那种天下至阴至寒又有当初守元功所调和的奇特内力,能吸纳各种内力,此刻她的筋脉就已经废了,一身武艺和内力也尽废了。

    但是也因为如此,她额头上也渗出了许多的冷汗,脸色煞白,毕竟吸纳外来恶意的内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她的武艺修为还比不得百里青的高深莫测。

    而同时,那站着的女子似乎也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上前来查看,仿佛大惊一般地道:“这……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西凉茉心中一惊,只怕自己会露出马脚。

    但是,那十先生却淡淡地道:“没什么,方才我为她把脉,看似可能受了点风寒罢了,到时候你们用点姜汤水给她喝就是了。”

    西凉茉这才想起,没有错,对方打算废了她的内力,如果她表现出没有任何痛苦的寻常模样,才是不对劲。

    随后,便听见了那十先生和他侍从的脚步声离开,只余下那女子一人在房内。

    西凉茉心中方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听着那脚步声极轻,那人和他身边的侍从只怕都是高手。

    而此时,西凉茉感觉那女子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片刻之后,便又吩咐了底下人:“轻露,去外面看着,轻霜,去船上二楼请大夫过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两个婢女各自分头去做事了。

    西凉茉听到舱门关上后,那女子方才似乎松了一口气地坐在了她身边,喃喃自语地轻道:“郡主,不是我要做这个丧尽天良,忘恩负义的人,实在是……实在是不得以啊,如今我也是进退两难,身不由己,但是我一定会尽我一切能力来保护您不被那些卑鄙小人伤害,若是……若是实在不行……我总归会保下您的性命。”

    她的语气尽是无奈与彷徨。

    随后,那女子便拿起一块绸帕子为西凉茉仔细地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西凉茉静静地听着,心中暗自叹了一声,看起来,还是熟人作案啊,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

    只是……

    听着这她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并非她自愿行事的,如果是这样……也许一切都还有些转机,毕竟看样子,她也是受制于人。

    西凉茉打定了主意,忽然睁开了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张美丽的面容:“凤姐儿,许久不见,却不想原来事隔多年咱们竟是这般见面情形。”

    那女子明显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绢帕瞬间掉地。

    而明亮的月光下,细长精致,盛满精光的丹凤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琼鼻下总是带着圆滑笑意的红唇,不是多年前西凉世家的掌家孙媳妇儿、天下首富凤家的独生女儿——凤姐儿,又是谁?

    只是如今看去,她的眉目之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精明眉目之中,也多了颓丧之气,眼下两抹乌青和眼角的细纹,更是显出她的一抹老态来。

    若说现在的西凉茉是最好的年华,盛放的艳丽荆棘花,那么凤姐儿就是那盛放之后颓败的红牡丹,或者说她这一株红牡丹就从来没有盛放过,从西凉世家里小心翼翼地侍奉公婆丈夫和老太太却永远都因为出身而被看不起的孙儿媳妇,到如今这些年月过去了,她似乎并没有因为回到自己本家就过上好日子。

    即使,她如今还是那一身艳丽的玫红衣衫,金玉满头,也掩饰不了她的失意。

    而凤姐儿明显被西凉茉忽然醒来吓了一跳,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但是很快,她发现西凉茉并没有勃然大怒和厉声指责,她的脸上除了羞愧还有紧张,她首先朝西凉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立刻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自己在门外的亲信看好门,随后方才再次走回了西凉茉身边坐下,轻声道:“郡主,不,或者我应该唤您千岁王妃还是督卫大人?”

    西凉茉缓缓坐了起来,靠着墙壁看着她淡淡地道:“随便,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凤家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打算造反的前奏么?

    凤姐苦笑了一下,轻声道:“那我还是唤您郡主吧,总归咱们是相识在您待字闺中时候,也算是有交情了。”

    西凉茉看着她讥诮地道:“有交情么,所以现在你是把我绑上来做客么?”

    凤姐看着西凉茉,脸上瞬间盈满了苦笑:“不,您对我和稚儿的救命恩情,我是永世不忘的,我原本是极力反对我二叔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只是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但是,您要相信我……。”

    她顿了顿,那双吊梢丹凤眼里瞬间闪过冷厉傲然之色:“我是凤家的女儿,凤家人做买卖能做到全天下,周边多国,靠的就是一个家训——‘信’字,我绝对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即使豁出了性命也会保下您的性命!”

    西凉茉闻言,脸色稍霁,看着凤姐许久,方才轻声道:“我信你的,凤姐,你是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不会做现在这种看起来很愚蠢的买卖,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西凉茉的话语让凤姐的眼睛一红,有似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过了好一会,她方才哽咽着道:“您救了我和我儿之后,我们回到了凤家主宅,原本我以为否极泰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却不想到,这只不过是从一个狼穴又到虎巢。”

    原来凤姐带着孩子刚刚回到凤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那时候,她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就摔下了池塘,被救回来之后发了一场高烧,就一直痴痴傻傻的,而且疯癫的,完全不认得人。

    凤姐的父亲,也就是第三代的凤家家主却是个痴情种子,自小就痴恋着自己美貌才情卓绝的表妹,娶得回家之后,便发誓永不纳妾,这凤夫人虽然得了这样的一心人,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怀上了之后总流产,所以这么多年也只得了凤姐这么一个宝贝心肝儿。

    而且凤姐儿天生聪明伶俐,精明过人,三岁会打算盘,六岁会看账本,天生一张巧嘴,哄得凤家上下都将她疼爱如宝。

    原本凤家家主夫妇也没有想过要将凤姐儿嫁给权贵,而是打算招赘,只是后来西凉世家的家主,也就是西凉茉的二叔替自己的儿子求亲,加上了宫里韩贵妃忽然也参了一脚,等于半强迫凤家家主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凤家,否则就要对凤家动手。

    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韩贵妃当时在宫里势力如日中天,西凉世家看起来,似乎也已经是低就了。

    毕竟当时门阀观念之重,等级分明,鲜少有这样的高门贵族愿意娶一个商人女的。

    再加上当时凤家的二当家也就是凤姐儿的叔父再三劝说,凤家家主夫妇这才含泪将自己独女儿嫁进了西凉世家。

    后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尽苦楚,却只能不断地拿钱财填西凉世家这个窟窿,指望他们能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好些。

    却不想这个西凉世家永远都是填不饱的恶狼……

    “那是因为西凉世家和韩家有协议,要协助韩贵妃在宫中的地位稳固,韩贵妃生性也是个奢靡的,在宫中打点也不知道要费多少钱财,而同时西凉世家的人还暗中与德王府的小王爷司流风有勾结,暗中襄助他的天理教,所以这个窟窿才永远填不满,西凉世家那位老太太在两头押宝,若是韩贵妃在宫中很好,那么便可以提携她的儿子,若是司流风能夺得皇位,他们西凉世家就有了从龙之功。”西凉茉淡淡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凤姐儿一愣,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多年以来的疑惑都有了解答,这一切,她都是被瞒在鼓里的,虽然她性子精明,略有所觉,但是还是不能想象,原来真相竟然涉及到朝政斗争那么深。

    “后来我才知道西凉世家会上门求婚,都是我那二叔捣鬼,包括后来我母亲落水,父亲自幼爱慕母亲,为了母亲的疯癫之症,焦头烂额,耗尽了心血四处求医,却没有任何起色,我回家的时候,父亲身体也已经很不好,当时二叔说父亲是为了给母亲求药,所以熬坏了身子,精神很差,也已经不能再管理家中买卖,所以一切都是我二叔在打理……。”

    凤姐顿了顿,复又闭上眼,脸色苍白地颤声道:“后来,我回来的第六日,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在吃了父亲给的药,竟然七孔流血而亡,父亲受不了母亲死在他手上的事实便在母亲的灵堂前悬梁自尽……。”

    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气力,但是脸上却没有落下泪来。

    西凉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轻声道:“节哀顺变。”

    后来的故事,不用凤姐再说,西凉茉也能猜测到,必定是那位卑鄙的二叔借此掌握大权,排挤凤姐儿,甚至拿凤姐儿的孩子做威胁,逼迫凤姐儿不敢再与他争夺家主。

    “没错……。”凤姐儿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睁开有些猩红的丹凤眸子,冷冰冰地咬牙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不对劲,而且也查到了一些我二叔给母亲下毒毒疯我母亲的证据,但是因为凤家上下都在他的掌握中,我也只能隐忍装作不知,但是我早早将孩儿送到武当山天丰道长那里学艺,免去孩子被他挟持的危险,但是我必定是不会离开的,这个仇,我凤姐儿是一定要报的,如今他四处勾结外敌,意图不轨,正是自取灭亡的时候!”

    西凉茉微微挑眉:“四处勾结外敌,怎么,这位不止勾结了西狄人么?”

    凤姐儿点点头:“没错,他和赫赫人、犬戎人都有勾结,就盼着打仗,好大大地发一笔国难财,只是如今西狄人和咱们天朝签订了合约,他暂时无法,而且千岁爷早已经察觉凤家的异动,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私下里,早已经让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盯住了凤家,暗中还处决了一些人,所以如今他是狗急跳墙,勾结了赫赫人,意图挟持郡主您,威胁千岁爷。”

    西凉茉一顿,摇摇头:“真是蠢!”

    威胁百里青,这个二叔,还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这一次勾结的是赫赫人,那么刚才那个十先生是……。”西凉茉沉吟着道,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百里青说赫赫最近不甚太平的事情。

    难道是……

    隼刹?

    听说他最近倒是风生水起,和赫赫王庭干了几仗,将赫赫王庭给赶出了老远,自封为赫赫王,但是似乎也还没有平定完内乱。

    又或者是赫赫王庭的人,毕竟那里可是也有她和百里青的熟人呢!

    怒海天澜第二十七章倒霉催的

    “哐当!”

    “噼里啪啦……啪啦!”

    “砰!”

    “臭小子……你有了媳妇忘了娘~还不住手!”

    “砰!”

    “哇哇哇……我要翎姐姐……臭爷爷,你还我翎姐姐!”

    “鼻涕……洛儿……你的鼻涕不要滴在我的脸上!”

    房内传来各种奇怪的响声和疑似小孩子被欺负以后的嚎啕大哭,让门外跪了一地的诸人面面相觑。

    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劝解,因为除了小胜子,其他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已经出去搜寻夫人去了,就连受伤最重的连公公都挺着被千岁爷击伤的身躯上了马车到外头去指挥和布置去了。

    而唯一算不上他们司礼监的人却还能说得上话的那些飞羽鬼卫的将领们只有两个留下来,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

    只怕是心中对那老头儿把夫人给迷晕随手丢了愤恨不已,毕竟夫人除了是千岁爷的王妃,还是他们的小小姐,几乎就如同千岁爷在他们司礼监诸人心中的地位一般,如今没有直接翻脸,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所以他们也不敢再指望人家去里头劝架。

    可是……

    小胜子跪在门口,心急如焚,只怕里头真生出点什么事儿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开让开,这是怎么了!”

    小胜子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如听见救星一般,瞬间兴奋地竖了起身子迎了过去:“老医正,您终于来了!”

    随后他说着就差点哭了:“千岁爷在里头……还有……。”

    老医正看着小胜子,拍拍他脑门,神色也有些阴霾:“好了,好了,你小子在外头等着。”

    他说话之间,血婆婆早已经迈着小步子风风火火地越过他冲了进去,边跑边嚷嚷:“臭老魔物,你要是伤了我家两个小娃儿,老娘非把你剥皮抽筋不可!”

    血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一脚“哐”地一声踹开了大门,闯进去了。

    老医正一看,摸了摸额头埋怨:“这老婆子,怎么还那么暴躁!”

    说话间,他也一阵风似地掠过小胜子进了房间,顺便哐当一声将大门关上。

    小胜子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心中惴惴不安。

    希望两老能阻止里头拆房子的举动啊!

    “住手,谁敢打我的孙子,老婆子我就揍死他……!”血婆婆冲进房内,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之后,却在看清楚面前的清醒之后,陡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个,这个,她好像有点白担心了。

    只见那西狄人打扮的老头如同一只松鼠一样蹲在房梁之上,手抱住柱子,头上的缠头布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露出光秃秃的脑袋,一脸哀怨的模样,配着他满脸的褶子和那瘦小的身形,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躲避猎人追捕的老猴子。

    而那身形高大的‘猎人’一脸一沉地站在房梁下面,也不去抬头看那老头儿,只站定了,沉着脸伸脚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踹那房梁的柱子。

    那高大的房梁柱子已经被他深深地踹出了一个大坑,眼看着整根柱子就要瞬间倾倒下来,那房梁上的小老头被踹的一震一震地,然后,地上还躺了一个满地打滚哭得跟死了娘似的‘玉娃娃’:“哇哇……呜呜呜……我要翎姐姐……我要翎姐姐……哇……臭爷爷,你还我翎姐姐……我就要翎姐姐……!”

    这般混乱的场面显然让那老头完全手足无措,他可怜巴巴地瞅着底下的阴沉沉浑身杀气的美人,又不时不忍心地看看那满地打滚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大娃娃,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看起来异常可怜。

    而在终于见到了血婆婆和冲进来之后,他方才瞬间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地瞬间瞪大了眼,惊喜又解脱一般地大叫:“风娘,快点,快点,快点帮我把这两个小家伙弄开!”

    血婆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房梁上的老头,刚想要说什么,她身后又冲进来了老医正,老医正一看眼前老头儿可怜兮兮又滑稽无比的模样,顿时好笑地道:“老魔物,你说你是不是活该,年纪一大把,还这么霸道地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哼,倒是不如不回来呢!”

    这个老魔物,性子在年轻的时候就张狂无比,行事只问自己内心,不问是非原本,本来就是个邪性非常、恣意妄为的人,偏生又还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一身混杂各门各派的怪异邪功天下难遇敌手,杀人还是救人,全凭高兴,才所以在江湖上才得了这样一个海外天魔老祖的称号,高兴地时候哪怕为你屠戮敌城,不高兴地时候一刀子就直取你项上人头,其笼罩在中原武林的阴影长久不曾散去,让人闻之变色。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会混到一块去,当初洛儿疯了以后,他们找到了这对双生子,但他极力反对青儿留在宫内复仇,血婆婆中立,而老魔物却大力赞同,只道是青儿眼睛里的怨毒和隐忍敏睿很是得他心意,再加上他一探青儿的脉搏只道是根骨奇佳,是继他自己之后难得的习武天才,更是不顾他的反对不帮着杀了宣文帝那狗皇帝,却一力强行将他的阴狠内力传给青儿,还将满身歪魔邪道的功夫都灌输给青儿。

    美其名曰要让青儿亲手复仇!

    弄得青儿的性格越来越像他,冷酷残忍,随心所欲,而且还纵情厌世,他和血婆婆都有些担心青儿如此下去,迟早一天若是真儿厌倦了这世间的一切,当年给蓝大元帅的承诺再束缚不了他的时候,说不得真要千万人陪葬。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当时反而不希望看见宣文帝死了,宁愿让青儿养着司承乾做个玩物似的对手。

    好在后来凭空出来一个小丫头,天生的倔强又机敏过人特立独行的小性子竟能牢牢地钉在青儿心头,方才让他们都先后松了一口气。

    如今倒好!

    “你一大把年纪了,一回来就给咱们惹事,不要说青儿,就是我都想给你两巴掌,扇你个是非不分的老糊涂蛋儿!”血婆婆一听老医正在身后说的话,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懂得个屁!”天魔老祖恶狠狠地瞪了老医正一眼,随后对着血婆婆可怜兮兮地道:“风娘,风娘,你就赶紧劝劝下头两个小娃儿,老夫……老夫……这也是为了他们好,你看为了一个女人,他们两个一个满地打滚撒泼,一个就追我要砍要打的,那丫头就是个祸水啊,所以扔掉了才好!”

    话音刚落,百里洛那种哭声瞬间拔高了几倍,吓得天魔老祖差点从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房梁上栽倒下来。

    血婆婆看着在地上翻来翻去,使劲蹬腿嚎啕大哭的百里洛,顿时心疼的不行,随后恶狠狠地瞪了眼天魔老祖:“给老娘死开,哭坏了我的宝贝孙子,看我不扒你的皮!”

    说罢立刻上去抱住百里洛在那一叠声心肝肉儿地哄劝起哭得快背过气去的百里洛。

    而百里青踹房梁柱的动作停了停,随后忽然猛地狠狠一脚踢在那被他踹出了的一个大坑的柱子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两人合抱的红柱子瞬间断裂,首先顶住的那房梁就直接坍塌了下来,天魔老祖瞬间瞪大了眼,就这么抱住柱子一起给直挺挺地跌落下来,直跌个鼻青脸肿,嗷嗷直叫。

    老医正则在一边冷笑两声:“还是那种死犟不肯悔改,老子就的不该来救你,让青儿和洛儿以后一辈子都不理会你,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你就畅快了!”

    天魔老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屁股,顶着满头灰尘可怜兮兮地看了自打把他踹下来之后就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人,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百里青那青筋闭露的手背显示出他有多么的隐忍,更别提那一身阴霾恐怖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妖魔恶兽等候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死气里蹿出来一般。

    “老夫……我……我错了还不成么……!”

    看着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天魔老祖忽然眼睛一红,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干瘪的满是褶子的老脸全都皱巴巴地成了一团:“哇……老夫哪里知道啊……那个丫头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嘛……我又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常年陪着两个小娃儿,老夫在外头,哪里晓得那么多弯弯绕啊!”

    那种越说越伤心的委屈模样,如果让当年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的武林人士看见,只怕吓得以为自己已经见了阎王,才会看见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天魔老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百里洛似乎被眼前的情形唬住了,抽抽噎噎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坐在地上大哭的老祖,然后忽然爬起来,拿起一条帕子一边去给天魔老祖擦眼泪,一边抽噎着道:“爷爷不哭。”

    天魔老祖看着百里洛那一双纯净的盛满泪水的漂亮眼睛,又是感动又是歉疚,随后一把抹了脸,大声地道:“是爷爷对不起你们,好啦,放心,爷爷一定帮你们把小女娃找回来!”

    说罢,他一咬牙,一跺脚,就瞬间消失在房间内。

    百里洛看着面前的老头儿瞬间消失,有点茫然茫然地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翎姐姐还没找回来,立刻又开始大哭起来。

    血婆婆赶紧抱着他,一叠声地安慰哄劝,就怕这么个晶莹剔透的人儿给哭晕过去。

    而老医正则走到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百里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老魔物……他到底不是故意的。”

    见百里青没有说话,老医正苦笑:“你也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测,方才你踹断了房梁,他却任凭自己摔下来,没有运功保护自己,就是表明他真的认错了,咱们这些老的,一辈子无儿无女,惟独你们两个继承我们的衣钵,如今又多了个茉丫头,原本都是再圆满不过的事情了,只是谁也不想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真真是乌龙之极,却也让人无可奈何之极……

    百里青沉默着,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许久,他才淡淡地道:“如果……如果要是丫头找不回来,老头子,你们如果还想平静地过日子,那就最好让我变成和洛儿一样。”

    说罢,他闭上眼,不再说话,只是过于平静的面容,像一尊诡异的雕像,竟然让老医正看得不寒而栗。

    而没过多久,消息传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巷子里发现飞羽督卫,也没有任何人看见有飞羽督卫容貌的人出没在京城任何一处地方。

    消息传来,司礼监所有人一片死寂。

    京城是他们的司礼监的地盘,除了上次挖掘出来的西狄人的密道已经被他们全部炸毁填埋,同时将各处秘密据点都清查了个底朝天,如今既然已经查不到夫人下落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夫人已经不在京城,或者凶多吉少!

    而此时脸色惨白的连公公踉跄着被人扶了进来,让人奉上一份地图,对着百里青咬牙道:“千岁爷,奴才让人封了所有的城门,并且每个运河码头都已经派回驻守之人,细细筛查,所以绘制出了两种可能——第一、夫人已经从陆路出去了,大陆直接通往汉中和龙关山脉一带;第二就是,已经从码头水运直下,但是三日已经过去,按照水流和风向计算,如今夫人最远能到达的就是洛阳,但是沿途之上还有不少州郡,比较难判断夫人到底到了何处!”

    百里青垂下眸子,冷骛阴惊的目光在那地图上扫了一遍,忽然眯起眸子,厉声道。

    “集合!”

    司礼监召集令的低沉呜呜号角声瞬间响彻了天际!

    校场上如同四面乌云滚集一般迅速地集合了无数的人马,不过片刻,训练有素的厂卫们骑着黑色骏马安静地站定在校场之上!

    春寒料峭中,长风掀起他们猎猎的黑色旗帜与披风,宛如遮天蔽日,来自地狱的乌云。

    百里青换了一身鲜艳孔雀深绿绣饕餮鬼纹金的箭袖束腰锦服,头戴司礼监黑色金丝绒篾金云纹帽,眯起阴魅的眸子看了看天色,小连子则是一身黑色绣金莲的司礼监劲装,手上捧了一件月白绣金云纹底的披风为百里青披上。

    不同平日里的紫色,一身罕见暗金孔雀绿是他亲自领着厂卫出大行动的时候才穿的,预示着,鲜艳的孔雀绿将与鲜艳的人血将混染成地狱与暗夜的——黑。

    也是死亡与地狱的颜色。

    百里青利落地翻身上马,深不见底的阴郁魅眸冷冷地睨了眼周围,他伸手在脸上戴上了一道半张纯金的狰狞鬼面面具,冷冰冰地道道:“出发!”

    凭空卷起乌云万里,冷风凌厉,无数马蹄声踏动地面,旗帜猎猎,遮天蔽日。

    ——老子是吕奶奶妞做春梦摔得脑门上的包包de拗口分界线——

    洛河水上,西凉茉还不知道那一头上京已经炸了锅。

    而就算知道了,目前的她亦只能坐观。

    “如今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情况?”西凉茉沉吟了一会,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神色有些凝重:“如今我二叔凤和与赫赫人勾结,只怕目的也不纯,他如今是广撒网,赫赫人那里他下了大本钱,要算做军火的买卖。”

    西凉茉一怔,挑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九千岁有过旨意与赫赫人的买卖只能限制在生活用品之上吧。”

    凤姐儿苦笑:“没错,但是所谓无奸不商,无利不早起,二叔早就私下在赫赫那里设立了铁匠作坊,所以他只是将铁矿石化妆成一般的石头和一些必要的技者送到那里,在那边现行打造,然后直接卖给赫赫人,然后从中收取反钱财。”

    “他是给赫赫人的王庭,还是隼刹王子做买卖?”西凉茉问。

    她也不得不说这个凤和确实有生意头脑,他直接避开了铁器的进出引起别人的怀疑,改将铁矿石做建屋用的石头到赫赫之后,再行冶炼,便可以避开了边境的搜查,就是司礼监的人也不容易怀疑到这个上面去,毕竟一堆石头,谁会真的很上心去注意呢?

    “他一开始是两者都卖,后来现在就只卖给隼刹王子了,不,隼刹王子如今杀了他叔叔,如今已经自称隼天达哈——翻译成汉文就是天鹰大汗!”凤姐儿轻声道。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隼刹想必还是看了她给的锦囊的,只是想不到短短的这些年头,他就能做到如今的地步,确实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帅才了。

    只是这一次的所为,如果是他,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凤姐儿似乎看出了西凉茉的疑惑,摇摇头轻声道:“郡主,您是不知道,这一次进入中原的有两拨赫赫人,直到目前为止,我也不能确定到底和二叔一起劫持您的是隼刹大汗还是另外的西王庭的人。”

    因为原本的王庭被隼刹的大军赶到了遥远的西漠,所以如今称呼隼刹的王庭为东王庭,而他王叔当年的王庭则成为西王庭。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个王庭的人,其中西王庭一拨人来是为了请求天朝出兵襄助,因为当年他们有和咱们签订了和平协议,所以今儿是来请兵的;而另外一边隼刹的人过来则是为了要求天朝不要出兵襄助,并且请求天朝册封的,对么?”西凉茉懒洋洋地靠在船壁上,一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支撑着侧脸,一手懒洋洋地搁在窗边,望着窗外冰凉的月光淡淡地道。

    “您说的没有错。”凤姐儿都不得不佩服西凉茉的政治敏感性,她一说什么,西凉茉就能立刻反映出对方要做什么。

    西凉茉顿了顿,继续道:“而你们凤家就是打算在这里面参杂上一脚是不是,你那二叔打的如意算盘——他想进了借助这两方打起来的时候打发一笔军火之才,如果能将天朝也脱下水是最好,而且同时退还能将我牢牢控制在手里,如果我死了,那么他可以推给赫赫人,如果我没死,也好等着万一九千岁察觉了他图谋不轨,就将我作为人质威胁九千岁,与此同时他还打算在我身上略施刑罚,看看能不能逼迫我说出点司礼监的一些秘密,也好为他所用对么?”

    凤姐儿对西凉茉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快速地判断出了她家那位二叔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且几乎全都猜中了。

    “还有一点,他对传说中的鬼军财富非常的感兴趣。”凤姐儿又补充了一点。

    西凉茉闻言,转过脸看了凤姐儿一眼:“实在是让我不能明白,你那二叔好歹也算是富甲天下,手中的金银八辈子都用不完,为何他还要那么执着地追求这些金钱物事?”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我二叔其实一直心中都有我父亲的阴影,他一直都觉得父亲的威望太高,但是他能比父亲做的更好,能做到成为以商贾之力影响天下之力,甚至进一步染指朝政。”凤姐轻声怅然地道。、

    许久之前,她就曾经见到国二叔看向父亲的眼神不对劲,异常的不甘心和凶狠,但是她说了之后,父亲却不以为然,总觉得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世上唯一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对他行狠毒之事。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随后点点头道:“好了,这事儿我是知道了,我会想法子自救,你只不要让对外头人泄露咱们二人的关系就是了,还有……。”

    她想了想,让凤姐儿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凤姐听了,先是微微一惊,随后立刻点点头:“好。”

    她点头应了是以后,便起身跟西凉茉别过,悄悄离开了船舱。

    西凉茉躺回了船上,看着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江风瑟瑟地灌入船舱之内,她只温到一股子清冷的早春的河水与草木混合的芳香。

    那种芳香让她想起了那远在上京的人,不知道那只大狐狸发现她不过是陪着洛儿出来一趟那就又不见了踪影,是何等的暴怒和忧心呢?

    西凉茉心中轻叹了一声,闭上眼,又拉了拉杯子盖好自己,闭上眼,眼神。

    养足了精气神儿,才有机会好好地对付那些麻烦事儿。

    第二日,西凉茉刚刚起身,就听见门吱嘎一声响动,有人打开了门。

    而这一次,西凉茉没有打算再装昏迷而是静静地坐着,看向来人。

    来人是两个陌生的家丁模样的男子,但是可以看得出身高体壮,而且下盘沉稳,看得出是很有些功夫的练家子。

    那两人看见西凉茉醒来不由一惊,但是很快地恢复了镇定,冷冰冰地道:“没死就好,既然醒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二爷要见你。”

    西凉茉见两人这么说,而且脸上都有些想动手的样子,便淡淡地道:“好,咱们走就是了,我已经梳整完毕,早就等着见你们家的主子了。”

    两名家丁都是齐齐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便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原本想着这女子要是还不肯醒来,他们就要强行押着她去二爷那里了。

    西凉茉看着两人的神情,也知道是那人必定猜出了她一定会在这两天醒来的,毕竟凤家的大夫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可见这位凤和果真还是有两把刷子,也许昨日他就估摸着她应该醒来了。

    一路随着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丁一前一后地上了船舱的楼梯,方才发现这个凤家的大船内里之奢华程度几乎完全不比百里青的座船差,只是百里青的船上都是雕刻一些水晶仙境琅寰福地之类的然后镶嵌以宝石明珠,虽然奢华,但是品位高雅,而这个地方虽然到处都是名家精致手笔,但是足可以见到其中的媚俗之处。

    全然是富贵牡丹、龙凤呈祥。

    全部包以纯金箔,显得金碧辉煌。

    西凉茉上了第二层的船舱大房里,便看见一中年男子人坐在上首,身边站着端茶的凤姐儿。

    那中年男子看见西凉茉进来,便含笑道:“飞羽督卫大人终于是醒来了么,老夫还想着您再不醒来,可怎么是好,只能去请人来为您扎针治病了。”

    西凉茉观察了一下那个中年男子,他面目清矍,高鼻阔唇,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粗看下去倒是显得像个长年浸淫在书卷里头的中年秀才,只是一身有些俗气的锦衣和他眼睛里的那种精光四射,则显示出了他商人的本色。

    西凉茉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凤家人的品位似乎都不那么好呢。

    而且她能听得出他讥讽自己装睡之意,便淡淡地一笑:“本督卫得听闻能与名震天下的第一商人,凤家家主见面,自然是异常激动和欣喜,于是便醒了过来。”

    “督卫大人果然是个妙人,请坐。”那凤和往上首比了比。

    西凉茉也不客气,便大剌剌地坐下来,而凤和也立刻让人送上好茶。

    “此物是天青山银针,生在绝壁之上,常常沐浴露水,而且茶树上有一种特殊的蜜蜂,常年筑巢,其中蜂巢里时常滴落的蜂蜜便在茶的根部,养出来的这些茶,茶汤色香味都极为沁人心脾,一年也只得一斤茶,便是九千岁爷那样的人物那里也不过是一年得咱们凤家供奉上一两次品罢了。”凤和看着西凉茉,微笑道。

    西凉茉看着手里茶水,果然其色碧绿,银针漂浮于其上,极为美丽,而且茶香四溢,品了一口,茶汤的茶味香浓之中还有清雅的蜂蜜的味道,口感极好。

    西凉茉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看向了凤和:“凤二爷果然是个享受的行家,只怕连九千岁都要在您面前甘拜下风才是了。”

    “飞羽督卫大人,过奖了,只是凤某一点藏私罢了,如果督卫大人喜欢,全部都让您带回去给千岁爷也不是不可以的。”凤和笑着摆摆手。

    一边的心腹管家立刻捧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罐子,里头就搁着那些天青山的银针茶。

    西凉茉接过茶叶看了看,随后瞥向了凤和:“怎么,凤二爷,您现在这是在向千岁爷表忠诚么,那么,本督卫非常好奇,既然如此,您又为何将本督卫掳到这船上来呢?”

    凤和抚摸了下胡须,叹息了一声:“督卫大人,既然您昨日其实是醒着的,那老夫也就实不相瞒了,赫赫人希望能从老夫这里买走大量的米粮和兵器等物资,老夫总觉得此事不甚妥当,但是老夫手下有那么多的人要吃饭,要养活,在赫赫也有不少生意,您说,若是这么拒绝了赫赫人,他们蛮横如此,岂非立刻就将我的那些人杀了,要知道在那边主持生意的都是一流做生意的好手,还有多少能工巧匠,我们凤家损失些人倒是没有什么,只怕以后还连累着赫赫人记恨上咱们天朝呢,所以才想要请督卫大人上船来做客,也好让咱们讨教一番到底怎么对付赫赫人。”

    西凉茉方才记起来,这凤家似乎早年还有一个皇商的封号。

    但是凤和的这番话实在是让她忍不住冷笑,这个男人真是奸诈,如今说这些话,只怕是又向司礼监卖乖,还要打算向百里青伸手拿钱,或者讨要一些行商特权的前奏。

    如果不是因为昨日凤姐悄悄地和她对谈过了,她早已经知道其中不少猫腻,只怕要被这个凤和给糊弄一阵子。

    西凉茉只做出沉吟的样子:“如此倒是怪不得凤二爷了,这等大事只怕我还要再好好地考虑一番,既然赫赫人已经找上门来,还要请您稳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了。”

    那凤和见西凉茉这么说,以为她真的被自己糊弄住了,心头大喜,立刻道:“那是自然的,请您放心!”

    他刚刚打算趁热打铁忽悠西凉茉再给些承诺,却不想到忽然船身猛地一震,随后忽然剧烈地晃荡了一下。

    他一惊:“这是在那么回事!”

    凤姐儿立刻轻声道:“叔父,容我去看看!”

    但是还没有等到凤姐儿走到船舱门口就听见有那家丁慌张无比的声音传上来:“不好了,二老爷,咱们的船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破了个大口子,如今漏水了!”

    “什么!”

    怒海天澜第二十八章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船用的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还用了西狄拔尖儿的技师,怎么可能会碰到礁石……!”凤和颦眉,失声怒道。

    “定是你们这班没用的东西,让老爷的船触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你们可知道这船费了老爷我多少银钱么!”

    说罢,他恼恨地一伸手就那起手上的茶盏毫不客气地朝那男仆身上狠狠砸去。

    那男仆被那滚烫的茶水砸了之后,痛得几个激灵,却也不敢说什么,吓得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

    金丝楠木是官宦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而千年上好的金丝楠木为棺材,据说可以让人尸身不腐,所以多用作一国帝后棺木,凤和这艘船就算不是千年金丝楠木,就这样的用量绝对已经是价值万金了!

    也难怪凤和这般恼怒。

    西凉茉心中暗笑,随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凤姐儿一眼。

    凤姐儿立刻会意,过去柔声道:“二叔,咱现在不是惩罚那没用的下人的时候,还是先清查损失要紧,想来咱们的船是金丝楠木所制成,又涂了桐油的,应当无甚大事,但总归进来水,淹了货物就不好了!”

    凤和这才想起来什么,赶紧地道:“快点,快点去个人看看,底下可是咱们给洛阳长岁侯爷送的上好云锦绸缎,若是泡了水可了不得!”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了!”

    随后一个穿着二等管事衣衫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凤和原本就心烦,听着那人乱嚷嚷,顿时大怒,伸手就是一巴掌:“卢年,你这狗奴才才不好了,作死的东西!”

    那卢年被打得就地转了个圈,捂住肿胀的脸庞,随后被着急地大叫:“老爷,奴才说的是咱们的船不好了,底下的那木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撞出来个大洞,原本咱们都打算实在不行就封牢了密闭舱门,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洞随着水流进入越来越大,如今就是封了密闭舱,只怕一会子也没甚用处了!”

    凤和一听,瞬间就觉得脑仁都要炸开来,顿时如被激怒的公鸡一般,一把抓住那卢年的衣领大吼:“你说什么,那那些云锦绸缎呢!”

    这卢年原本就是凤和一手提拔的心腹,即使被凤和赏了巴掌,还是很忠心地一把抱住了凤和的腿紧张地道:“二老爷啊,如今底下的密闭舱都关了,云锦早就被水淹光了,如今咱们的船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可是在洛儿中央,咱们得马上靠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凤和听完,只觉得什么都不敢相信,噗通一声坐在了凳子上,扶着额头,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这可是金丝楠木,这可是我从西狄人那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金丝楠木,可谓是百年不沉,这……这一定是有人捣鬼!”

    说话间,他忽然想起什么,恶狠狠地瞪向了西凉茉:“你,是不是你!”

    西凉茉倒是心中暗自佩服他的敏锐。

    但是随后,她一颦眉,冷冷地道:“您在说什么,难道我不是昨日刚刚醒来,今日才坐在这里么!”

    那卢年顿时恶狠狠地看过来:“谁不知道你们司礼监的鹰犬神通广大,鼻子跟狗一样灵敏!”

    西凉茉挑眉,轻蔑地冷嗤一声:“是么,那么你们一会就该等死了不是,如果我能通知人,方才就不是凤二爷请本督卫喝茶,而是本督卫要请凤二爷喝茶了不是!”

    那卢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凤和抬手阻止了,凤和阴沉沉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冷冰冰地道:“我相信督卫大人,只是希望以后督卫大人能言行守一。”

    西凉茉冷笑一声,忽然一抬手毫不可扇了卢年一巴掌,随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坐回了位子上,淡漠地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本督卫是凤二爷请来做客的,不是阶下囚,所以容不得一个区区贱奴在本督卫面前大放厥词,为了免得你这个恶奴以后替凤二爷招惹麻烦,所以便替二爷教训一下,本督卫想二爷应当不会介意吧。”

    凤二爷从错愕从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当着他的面收拾他的人,给他不好看么,但是……

    听着这位千岁王妃的这个口气,她似乎倒是真有点被他糊弄住了,如果能两全其美,以后从九千岁和赫赫人那里都捞到好处,他倒是可以忍耐这种——侮辱的!

    而与此同时,凤姐儿也说话了:“好了,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二叔这般治下严谨的人怎么会为此怪罪于您呢,还要多谢您都来不及呢,只是如今可不是咱们说话的时候,听着卢年的意思,这船只怕很快就要沉了,二叔,您还是要尽早带着大家上岸才是!”

    凤姐儿一番话讨巧又点出要紧关键,给了凤和一个好台阶,他立刻颦眉点头道:“是、是、一切等着咱们下船再说了。”

    随后他叹了一声,似很是不舍的这寸木寸金的金丝楠木大船。

    而凤姐儿哪里有不知道他这个守财奴在不舍得什么,便又轻声道:“二叔,那些绸缎到时候咱们再和侯爷家商议就是了,若是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要不,您看,咱们记下咱们的船沉下去的地儿,派几个人手在河面上和附近看守着,等着晚点儿咱们来了人,叫上拖船,一起将东西拉出来可好?”

    凤和闻言,眼前一亮,随后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就这么办!”

    随后他立刻看向卢年,没好气地道:“大小姐的话还没有听见么,还不快去让船靠岸!”

    卢年愤怒又憎恶地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不甘不愿地转身一溜烟离开了。

    果然,不一会,大伙都能感觉到这船不断地震动,想来就是那船底的洞口在不断扩大了,大量水流涌入引起的颤动,让船上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那烟波浩渺的水面的远处岸边,只祈祷能在船只沉没前赶到地方!

    好在船是越来越近了岸边,就在一半的船体都浸进了水里的时候,大伙都能看到岸边的人头之后,方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而西凉茉则做出一副有些迟疑的模样:“凤二爷,只是……赫赫人如果看见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妥当?”

    那凤和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一会儿还要劳烦您戴上手镣子跟着下人们一起下船了。”

    西凉茉遥遥头,笑道:“这倒是不妨事的,都是为了天朝百姓。”

    “是啊,是啊,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凤和也巴结道。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倒是显得一副极为和睦的样子,哪里有绑匪和肉票的差别?

    终于在整个大船沉没下去的时候,有来接应的小船分别将船上的所有人都接到了岸边。

    其中自然包括那赫赫人。

    那十先生领着一群武艺高强的心腹,只足尖在那小船一点,数米的距离,一掠身子就到了,引得一裙劫后余生的仆婢们争相观望。

    这位十先生看起来神秘之际,仿佛又是什么大人物一般,但是难得异常年轻,而且身手卓绝!

    那十先生只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模样,直到看见了凤姐儿让人押着一个蒙住了眼睛的女子下了小船,他方才微微挑眉,看向凤和:“看样子,你们的服务很是周到。”

    那凤和笑了笑,傲然地道:“那是自然,咱们凤家向来讲求的是个包君满意,否则也不会触角遍及天下各国了。”

    那十先生挑了挑眉,倒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站在一边和其他人叽里咕噜地低声用赫赫语交谈了起来。

    凤和在岸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船不断地下沉,最后终于没了影子方才肯转身,很是没甚好气地吩咐正在说话聊天的一干下人们:“好了,好了,吵吵嚷嚷什么,准备上马车,咱们在君县的商号的车也该到了。”

    下人们心中嘀嘀咕咕地,这商号的马车不是早就来了么!

    但是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这位二老爷自从掌家之后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极坏,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出气,连着大小姐都被他打过,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下人了。

    于是便立刻请凤和上车,而其他人则都是分别上了车,一路朝这凤家在君县的商号奔去。

    凤姐儿押解西凉茉在一辆车里,等着左右无人,车马上路,凤姐便要打算松了她的蒙面巾,却被西凉茉阻止了:“不必了,咱们也不知道等会什么时候有人进来,如果看见了只怕不必好!”

    凤姐想了想,也是,便没有再解开西凉茉的蒙面巾。

    “我还是没有听出来他们到底是赫赫王庭的人,还是隼刹的人。”西凉茉声音有点阴郁,不知道对手是谁,就不知道对方的弱点,她就不好下手。

    凤姐摇摇头,轻声道:“郡主不必担忧,只要他们还能呆在凤家的地盘上,咱们总能知道的。”

    西凉茉闻言,也只能轻叹一声:“嗯。”

    但是,这个时候的二人没有想到,他们到了凤家的地盘上,还是没有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的人马。

    因为,就在他们入住凤家在君县的宅邸之后,那蒙面人就接到了一只信鸽,也不知道那信鸽上写了什么,就让蒙面人决定要离开凤家所在君县。

    赫赫人要走,凤和是不拦住的,对于他来讲,赫赫人暂时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再下去就是打仗的时候,挑拨离间的时候需要用到赫赫人了,但是现在看起来,九千岁对赫赫人还是有颇多忍耐的,所以凤和觉得自己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去加把挑拨离间的火。

    但是赫赫人同时提出来了一个要求——要把西凉茉带走!

    “这绝对不行,不要说我,就是我那二叔也知道绝对不能把你给了赫赫人,否则就会鸡飞蛋打不说,还平白惹了一身骚,引来锦衣卫或者司礼监的注意。”凤姐儿愤愤地道。

    西凉茉一边坐在窗边喝茶,一边瞥了她一眼:“嗯,我也觉得我这只鸡蛋短时间内,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凤姐儿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来,随后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好了,然后呢,赫赫人没打算进来硬抢我么?”西凉茉脑子开始高速地旋转起来,赫赫人接到了信鸽,是不是意味着阿九为了寻她就有了新的动向了?

    唔……

    凤姐儿继续道:“后来那赫赫的十先生底下人差点和我们的护院打起来,但是十先生阻止了他们。”

    毕竟当初他们是答应过将西凉茉交给赫赫人处置的,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也难怪赫赫人着急了。

    “这个十先生倒是个聪明人,没寻常赫赫人那股子蛮牛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他倒是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闹出动静来,只怕谁都讨不了好。”凤姐儿忍不住赞赏道。

    冷静?

    唔,难道不是隼刹么?

    西凉茉沉吟道,隼刹为人倒也是个直肠子的,应该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后来他们就走了,咱们暂时安全了。”凤姐轻吁了一口气。

    西凉茉勾了勾唇角,眼里有诡谲冷淡的光闪过:“不单是安全了,咱们也到了该通风报信的时候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司礼监的人如今已经在四处寻我了!”

    凤姐一愣,随后也兴奋起来,她们想尽了方法去将这船弄沉了就是要是阻止接下来的行程!

    “咱们要怎么通知人?”凤姐儿赶紧附耳过去。

    西凉茉轻声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凤姐儿立刻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洛河距离君县还有一日半路程的河面上,三艘黑色雕乌龙踏海的军船,正开足了风帆向洛阳方向驶去。

    优雅阴郁的人影静静地坐在上首听着底下人给他念信报。

    其中念到——“君县附近水域,沉没富户楼船一艘。”的时候,百里青忽然放下了手上的奏报,看向那大太监,冷冷地道:“再念一遍!”

    那大太监立刻恭谨地道:“禀报督公,前面有咱们的人传来信报,不久之前有一座楼船沉没在君县附近的水域,据说是天下首富凤家的楼船。”

    百里青挑眉,阴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凤家的船,这洛儿上最近有大风?”

    那大太监摇摇头:“没有,最近正是春日,还是刮东北风的时候,还没到刮南风的时候,据说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所以船沉了,不过听说幸运的是,并没有人伤亡。”

    小胜子在一边接口冷笑道:“啧,凤家的船,想必里头都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呢。”

    上一年他们进贡的那种青茶,千岁爷挺中意的,让再进贡半斤,但是凤家人说是一年才产三两,以给了皇上一两,千岁爷一两,留下一两做供奉茶神所用,再没有了。

    千岁爷还多赏赐了他们些银钱,给续了皇商的称谓,不想到后来他去凤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这茶根本一年就能产一斤,这等事情上欺上瞒下也就罢了。

    上一回,还被爷亲自发现勾结外敌,只是证据不足,否则早就抄了他们的家才是!

    小胜子对凤家是一点都没有好感。

    “呃,是,听说那船还是难得一见的金丝楠木船,也不知道是不是掌舵的人活计太差,竟然能生生在这个时候把船撞沉了。”那念奏报的大太监也轻声叹息道。

    金丝楠木?

    百里青忽然一眯眼,薄唇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来:“立刻出发,去君县!”

    小胜子等人一愣:“这,咱们不是要去洛阳的么?”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淡漠地道:“只怕咱们要先去君县验证一些事情了,等会立刻放出鹞子,传信给咱们在君县的人。”

    小胜子立刻点头:“是!”

    他刚走出门外就看见一只胖乎乎的火红大鹦鹉扑棱棱地朝他飞来。

    小胜子立刻一伸手接过那只胖鹦鹉,随后赶紧捂住它正打算张开的鸟嘴,一溜烟惊惶地跑到甲板那一头,看看远离了百里青的房间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对着那鹦鹉道:“小白,你还敢来,夫人失踪的时候,你不跟着老祖,看看老祖把夫人带到了哪里,也好给咱们回个信,只顾着去跟别的母鸟交配,爷如今是没有空和你算这一茬的账,等着爷有空了,你就完蛋了!”

    小白一脸无辜,瞪着圆鼓鼓的黑眼珠子:“嘎嘎……。”

    老子怎么知道那老头子武功那么厉害,看着那丫头很威风的样子,老子就泡妞儿去了,哪里晓得刚办完事,她就被抗跑了!

    小胜子看着小白,忍不住摇头叹息,唉,难怪爷一直想把这只肥鸟烤来吃,有时候,真是觉得它非常非常的欠揍啊!

    ——老子是分界线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赫赫人没有能把西凉茉带走,也不能把事情闹大,只能自己从君县的凤府走了出来。

    “头儿,如今要怎么办,等着晚点,咱们再杀回去,把里面的汉人都杀了,把那个女人抢出来!”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一个赫赫人对着十先生的背影怒道。

    那些汉人实在太不把他们的主子放在眼里了!

    十先生微微眯起眼,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道白色人影站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赫赫人,把我们家郡主交出来!”

    怒海天澜第三十章凤家之主

    第二日一早,西凉茉照惯例地没有能按时起床——九千岁觉得自己的心灵因为她的无故失踪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所以,需要她好好地安慰自己。

    “什么叫无故失踪?”云消雨散后,西凉茉轻喘着,酡红着脸颊,推了一把身上压着的人。

    这千年老妖,真是越来越皮子厚了!

    百里青懒洋洋地支撑着脸,停住动作,低头用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嗤一声:“难道不是么,你若是乖乖地在宫里陪着我批阅折子,不抛下我和洛儿出去外头鬼混,也不会被老魔物撞上,然后还被人趁机劫走!”

    西凉茉被他蹭得痒痒的,忍不住赶紧缩起了身子,轻嗤:“啧,你倒是怪起我来了,谁知道陪着洛儿出去玩儿一趟,就遇到你家的老祖宗!”

    那一看估摸着还是个老顽童,却连话都不给她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弄晕扔掉——!

    “贼喊抓贼,你若是早些和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好好地把咱们的事儿说清楚,我又怎么会倒霉被人扔掉,若是遇上些要命不要财的仇家,你看看你可有机会再见我!”

    西凉茉说完,没好气地白了百里青一眼!

    百里青挑眉,慢条斯理地低头咬了她肩头一口:“那还不是你那娘亲惹得祸事,所以如今是母债女还!”

    西凉茉忍不住背后一颤,试图伸手推开他:“你倒是会倒打一耙,好好,都是千岁爷说得在理,行了吧,只以后别说些这么肉麻的话,真真儿受不了!”

    百里青低声轻笑,魅眸斜斜地睨着她,似有万千风情如蝶轻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之间。

    “唔,你总是承认了错处就好。”

    西凉茉嗤道:“得寸进尺,我还不是为了替你这个做弟弟的安抚洛儿,才相带着他出去走走!”

    这千年老妖真是让她无奈,若是嘴上功夫不如她的时候,他就要使用‘床上肢体暴力’,心眼根针尖似的小。

    若是嘴上功夫厉害的时候,那种嚣张得让她直恨得牙痒痒的。

    “喏,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只是如今,没有哥哥需要你安慰,倒是有个做弟弟的,需要你安慰才是。”百里青瞅着她的小模样,心头痒痒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她光洁雪白的胸口、纤细的腰肢、平坦小腹一路向下。

    “谁需要安慰?”西凉茉看着他的手又不规矩,赶紧伸手出来一把抓住他修长的手指。

    百里青魅眸幽幽,一手支着脸庞,同时反手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的小腹上,也是一路向下,一本正经地道:“唔,这里。”

    西凉茉瞬间感觉碰到大狐狸再次嚣张起来的狐狸根,瞬间红了脸,微红着脸笑骂:“无耻!”

    “唔,美人如此诱人,不如陪着本座再做点无耻的事情,包你快活呢。”百里青似笑非笑地俯首吻上她的柔软唇瓣。

    ……

    等到西凉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正当中——正午时分了。

    她刚出门就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血腥气息,她微微颦眉,看向院子里,院子里到处都已经是锦衣卫行署衙门的人,君县隶属沉香郡的管辖,一夜的功夫,行署衙门的人全部都赶赴了君县。

    看着到处都是按照百里青的阿品折腾起来的摆设,西凉茉忍不住心中暗自叹息,果真是个性喜奢靡的家伙,走到哪里都不忘他的行头。

    只是……

    她眯起眸子,淡淡地道:“白起!”

    白起忽然从外头的屋顶上倒吊了身子下来,看着西凉茉笑嘻嘻地道:“哟,小小姐,你醒了?”

    西凉茉比了比自己的面前,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身上那种奇异的淡漠却有一种莫名地让人臣服的魅力,白起迟疑了片刻,便轻巧地一个翻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在她面前坐定。

    “昨夜,千岁爷来了以后,是不是有些什么事儿发生?”西凉茉看了看回廊,伸手在走廊的红柱子上轻摸了两把,然后伸到自己鼻尖下轻嗅闻了一下。

    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冲鼻而去,她微微眯起眼。

    “唔,千岁爷来了,大半夜的,进了您的房间,发生了什么,属下表示真的不知道。”白起目光暧昧地笑笑。

    西凉茉抬眼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啧,皮子痒了不是,不说实话,我便不知道么?”

    白起顿了顿,也稍正色了点:“唔,您为什么不问问这些锦衣卫的弟兄们呢?”

    西凉茉嘲谑地勾了下唇角,目光冷淡地道:“我现在问的是你。”

    白起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昨夜凤家上下,一船人,除了寻常下人关在大牢里面,凤姐儿得了专门的关照,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凤家二老爷,并着他在船上的亲信和家眷,共计四十二口人,全部人头落地,其中凤家二老爷和他的亲信们领的是梳洗之刑!”

    “梳洗……。”西凉茉闻言,不由一楞。

    所谓梳洗并非指的是女子梳头,而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刑罚,行刑者煮了一大锅水,然后用铁刷子醮了滚烫的开水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犯人往往经受不住最后的痛苦最终咽气。

    她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长久地享受惯了他的温柔体贴,最多不过是他偶尔使些小性子,却忘了,他原来到底是以铁血手段治国治下的九千岁。

    “为何半夜里,没有听见任何响动?”西凉茉觉得有些奇怪,她向来不算是蠢笨粗线条的人,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听见外头的响动。

    “因为所有的人都被千岁爷下令在行刑之前用了哑药,那位二老爷和他身边的亲信则是一开始被割掉了舌头。”白起道,对于百里青训练出来的那些锦衣卫的雷霆手段,残酷程度,他身为常年与死神恶兽打交道的沙漠之子,都一样会感觉到震撼。

    其实百里青只是冷淡而简单的交代了两三句话,就进了西凉茉的房间,随后的一切都是魅部的杀神们在锦衣卫的配合下忠实而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所有的任务,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迟疑,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曾经进行了千百遍一般的熟练利落。

    那种面无表情的对人命在自己手上的了结的习惯,让白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嗯……。”西凉茉看了看自己指尖沾染上些微没有冲洗干净的暗红,若有所思起来。

    那种眼神让白起有些不安,轻声道:“我想千岁爷这是为了杀一儆百,否则若是这样的事情再出现,也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西凉茉望着长亭外刚刚吐出绿芽的柳树,轻叹了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百里青素来就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他若是不与人计较的时候,多半是因为他在‘放高利贷’,在最让人想不到的时候,忽然痛下杀手,用最残酷的手段,让对方付出巨大的代价,同时对于这样血腥可怖的人物,退避三舍,。

    更何况他是那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绝对信奉者,虽然他杀的多半都是该杀之人,但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若是放在她上辈子的时候,她想他说不定是个纯纳粹份子。

    但是……

    “我只是以为我能稍微缓和一些他身上的杀伐血腥之气,我总是希望能替他多承担一些。”西凉茉轻叹着道,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一直并不认为杀戮是解决事情的手段,有些事情换个相对温和的角度解决也许会更好。

    但是她尊重他的行事手段,毕竟这是他一手操控与建立的王国,他早已经组建起一套行之有效的运作模式,她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是转生之人就什么都懂得,这是个封建男权社会,有它俗世的法则。

    但是……

    她有些不能确定,若是他仍旧如之前的一模一样,是否意味着也许有一天,他终归会厌倦了这俗世红尘,她永远都记得数年前在洛阳船上的那个时候,他那种生死两空茫的眼神,她在里面只能看到寂静到荒芜的雪原,没有一丝生气。

    所以他才需要无数鲜血去温暖他的掌心。

    单是,他现在有了她,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以对,却偶尔间发现,魔只是悄然隐藏起了他的嗜血与魔性。

    这让她感动又有些忧心,若是她一个不小心离开他一段时间,而他寻找不到她的下落,会不会彻底魔化,伤了他自己。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小小姐,您真是多心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千岁爷的眼中,你始终是最重要的,何况有咱们在,这一次不过是意外罢了。”白起不以为然。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嗯,我只是……。”

    她顿了顿,继续耸了下肩膀道:“只是因为沦陷在情爱之中的女子,总是喜欢患得患失罢。”

    “啊,对了,凤姐儿呢,我要去看看她?”西凉忽然道,她可不相信百里青真的完全会对凤姐儿不动手,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凤姐确实算是对不起她。

    尤其是百里青这种人,他素来喜欢杀人甚过救人。

    早年那次对凤姐出手相帮,还是她求来的。

    白起迟疑了一会,娃娃脸上还是露出了苦笑:“唉,小小姐,你为什么要那么敏感呢?”

    西凉茉眯起眼:“凤姐儿伤得重么?”

    若是阿九这个家伙下手太狠,她可不饶他,凤姐儿对她到底还有几分情意的,而且她的性格是个值得结交的,再加上这喏大的凤家可需要人来管理,凤姐儿可是最好的人选。

    白起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还好,只是被吊起来,背上抽了三鞭子!”

    这真的算很好了,他还没告诉小小姐,凤家二爷和他随从的人头都被砍下来用罐子装了,再用石灰腌上,给送到凤家的老宅去了。

    西凉茉:“……。”

    随后,她有些无奈地苦笑,她是不是应该感谢阿九这个家伙手下留情呢?

    确实比起什么砍头、刷洗之类的刑罚,这个三鞭子真的很轻了,但是凤姐儿可是寻常的女儿家,男人受了司礼监的三鞭子都要哭爹喊娘的。

    看着西凉茉急匆匆地起身去凤姐房里,白起不禁有点不解,好奇地问:“如果说小小姐只是为了这凤家的钱财的话,直接抄没了不就好了么?”

    西凉茉顿住了脚步,淡淡看着白起道:“你说这凤家最值钱的是万贯家财?”

    白起点点头,凤家是天下首富,谁不知道。

    西凉茉摇摇头,一边走,一边沉吟道:“这凤家最值钱的是他们遍布各国的商号,每一处行商落脚点都是最好的情报搜集点,尤其是秦楼楚馆,茶楼酒肆,这一点和咱们九字诀的人还是很像的,只是咱们到底比不得这百年世家的雄厚实力,何况还有他们高明的经营生意的手腕,各种人才,这才是最值钱的!”

    她淡淡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惟独人才,才是创造千金的必不可少的存在,人才散去再难求。”

    白起可不是什么行商的料子,他只是摸摸脑门,还是不解:“那更简单了,咱们就去把凤家的人才全部都接手好了。”

    西凉茉摇摇头,叹了一声:“你觉得兰瑟斯将军若是被人害了,你们在镜湖边上的那些老一辈和你们这些小一辈能接受司礼监派去的宿卫他们的节制么?”

    白起立刻轻蔑地道:“我鬼卫一族听天、听地、听主子,除了蓝瑟斯叔叔和小小姐,我们不会听命受任何人节制!”

    西凉茉挑眉:“那不就是了,你凭什么认为凤家会受到我们的控制,杀鸡取蛋,这是没脑子的蠢人才会做的事情!”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白起一眼。

    白起有点茫茫然然,看着西凉茉向前而去的背影,低声嘀咕:“切,斯文人就是斯文人,骂人还不带脏字,何况……。”

    他看着西凉茉的背影,心中暗自道,唔,跟自家的小小姐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真儿是辛苦呢,她仿佛什么都看得透透的,这样斯文人可比他这个粗人可怕多了。“

    西凉茉领着小胜子来到了凤姐儿的房间里,好生安慰了凤姐儿一番。

    难得的是凤姐儿并不生气,反而自觉有愧,并且道九千岁已经着人拿了最好的疗伤药物给她治伤了。

    西凉茉又好生安慰了一番,亲自为凤姐儿上了药,并且承诺了定会助她协管凤家。

    凤姐儿心中极为感激,泪如雨下。

    对于凤和的死,她几乎是幸灾乐祸的,到底是为父母报仇了。

    等到安慰好凤姐儿,又说了一番要她好好养伤的话,西凉茉方才离开。

    刚出门没多久就看见了百里青正坐在亭子里喝茶。

    他见西凉茉过来,便微微挑眉:”看你一副小人得志,装着悲天悯人的模样,就知道定是有倒霉人物被你忽悠得被卖了还帮你数钱。“

    西凉茉嗤了一声,在他面前坐下,拿起杯子,轻品了一口:”是啊,那个被你弄得半死不活的,现在还躺在房里呢。“

    第三十一章

    百里青被她唇间香气诱惑得眉目之间魅色渐深,正打算吮上那名目张胆地勾引自己的坏丫头,却不想西凉茉忽然抬起身来用指尖一点他的唇,一本正经地道:“唔,爷,白日宣淫可不是好事,您要注意点子形象,凤姐儿说这里的府库里还有不少异国来的胭脂,我还要去看看可有什么好货色没有,如今这凤府里一个管事的都没有,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要处理,多少货物要清点。”

    说罢,她便从百里青的膝盖上爬下去,笑了笑,施施然地扬长而去。

    百里青看着她的背影,阴魅的眸底闪过一丝幽光,似笑非笑地轻嗤了一声:“这丫头……分明是在怪我呢。”

    不过这丫头恼他的方式,他倒是挺喜欢的。

    小胜子从亭子外头钻进来,看着百里青轻声道:“千岁爷,白珍已经回到夫人那里了,隼刹可汗的人和隼刹可汗被分开关在了房间里,您看……。”

    百里青眉目冷沉了下去,冷冷地道:“什么隼刹可汗,没有本座加盖玉玺的圣旨,他就还是那个沙海里的一个土匪,他既喜欢太岁头上动土,那么就让他知道这随便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个什么下场才是。”

    随后他对着小胜子轻声说了点什么,小胜子一愣,随后清秀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冰冷的凶光,对着百里青点点头,立刻一转身朝亭子边等候的几个侍卫一同提着刀子向关着隼刹的房间走去。

    百里青则坐在亭子,心情颇为不错地弹起琴来。

    铮铮琴声如流水一般地倾泻而出,却带着一种诡谲的杀伐之气,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西凉茉正让人打开库房的门,大算进去看一看,听见百里青的琴声,便脚步一停。

    身后白珍差点撞上她的背影,赶紧停下来,摸摸鼻子:“咦,郡主,你怎么了?”

    随后见西凉茉似在听琴声,便笑嘻嘻地打趣道:“千岁爷真是多才多艺,少见的文武全才的风流人物,弹琴也弹得很好听。”

    她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百里青确实是仿佛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实在是相当厉害。

    西凉茉轻叹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道:“你听不出来么,这是送葬的冥曲,有时候,太聪明的人和太清醒的人总是活得太累。”

    这个时候想必着又有人人头落地了,估摸着是隼刹那边的人吧。

    虽然她不赞过于残酷的严刑峻法,但是对于某些不自量力,心怀鬼胎的人,给予震慑还是必要的!

    想起隼刹在船上往她心脉里灌输阴狠的内力,分明就是打算断了她的武脉,废了她的武艺。

    西凉茉心中冷哼一声,随后转身进了库房。

    白珍听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嘀咕,唔,爷和郡主这样的人有时候真的不是她们这些寻常人能明白的。

    ——老子是哪个妞儿要染指洛儿速来的分界线——

    白珍这一头捧着一叠子账簿从库房里出来,一路向西凉茉的房间而去,正打算再出去寻两个账房先生过来一同将手里的账簿理清楚线索。

    刚走到中庭的院子,一道蓝色的人影忽然冷不丁地从一边的草丛里冒出来:“白珍!”

    白珍心头正盘算事儿,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茬子,顿时吓得她倒退数步,伸手就要把账本全砸那人头上,但是等她看清楚那人那张熟悉的脸之后,已经来不及,她只得赶紧松手,让账本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她自己却因为收势过猛直接朝后跌倒,那人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去一把拉住她。

    白珍立刻一头撞在他的怀里,两人瞬间跌倒做一团。

    “白起,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白珍摸着自己装在他头上生疼的下巴,恶狠狠地没好气地怒道。

    白起笑嘻嘻地揉揉自己被撞疼的脑门:“哎呀,这不是许久没看见白珍姑姑了嘛,所以看到你一下子老了那么多,相当震惊,于是惊呼出声,哪里想到原来白珍姑姑看起来老了,胆子也变小了许多,竟然如此不经吓呢!”

    哪个女孩能忍受别人说自己老,白珍虽然原本跟着西凉茉的时候年纪不大,但如今五年过去,她在宫里也是个女官之位了,小宫女们都要唤她一声姑姑。

    原本这就是个尊称,白珍还是颇为享受的,但如今听着从白起嘴里吐出来,怎么听着都不是个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的年龄确实在寻常人家都是孩子的娘了。

    白珍顿时恼怒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白起:“你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

    白起非但没有滚,反而继续一屁股坐在她腿上笑嘻嘻地道:“哎呀,。这就恼羞成怒了么,真真儿小气得很,我这不是说实话嘛!”

    白珍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被男人‘坐’过,顿时脸色绯红,忽然想起那一次在园子被这家伙给轻薄了,顿时又羞又恼,伸手抓了个账本就往白起脑门上拍去:“去死!”

    白起灵巧地一偏头,闪过账本,又单手抓住她扔过来的另外一本账本,笑嘻嘻地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再生气老得快,就嫁不出了!”

    白珍气得几乎呕血,这个家伙坐在她的小腿上,压得她只能坐着,却不能动弹,只能拿着账本不断地砸他,恶狠狠地道:“关你屁事儿,老娘这辈子就只跟着郡主,只伺候郡主,不嫁人,怎么地!”

    白起一把抓着她拿着石头打算扔过来的手腕,叹息了一声:“何必自己为难自己,这样吧,看在咱们都是同僚的份上,我都替你想好了,既然你都老得嫁不出去了,干脆嫁给我得了!”

    “嫁你个头……嫁……你说什么?”白珍一愣,瞬间看着白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方才不是听错了吧!

    白起垂下眸子,轻咳嗽了一声,娃娃脸上有一种可疑的红晕:“咳咳,我是说,要不,你干脆嫁给我算了。”

    白珍面无表情地瞅着他半晌,忽然道:“你有病么,脑子抽风是一种病,得治!”

    白起瞅着她,笑嘻嘻地道:“那你有药不?要不你舍身贡献出来做药!”

    白珍脸上瞬间飞起红晕:“你……你疯了吧,快点起来,我还要去给郡主送账本!”

    白起厚着脸皮瞅着她,自顾自地道:“你看你嫁给我有很多好处的,第一可以解决你的如今嫁不出的问题;第二你嫁给我连姓都不用改,咱们两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嘛,咱们得合家团圆啊!”

    白珍瞅着他有点羞涩的模样,当他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正有些恼怒想要骂人,第二句话,却让她忽然很想笑,或者说哭笑不得。

    白起这个家伙还真是……

    她轻哼了一声:“我本不姓白,姓白是因为进了国公府邸才改的名字!”

    白起眼睛一亮,立刻道:“所以我说这就是缘分来着嘛,所以表示这是你要成为白家的人啊!”

    白珍顿时大囧——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说法嘛!

    但是白珍再怎么伶牙俐齿,到底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脑瓜子这个时候还是转不过来,有点僵木地憋了半天还是挤出了一句话:“胡说,那全天下姓白的女子都要嫁给你不成!”

    白起忽然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白珍的娃娃脸——两个娃娃脸对娃娃脸。

    白珍却率先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干嘛!”

    白起瞅着她,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唔,我只想要你这一个姓白的!”

    说着,他忽然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白珍一楞,心中顿时恼怒,这人又轻薄她!

    但是……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白起身上那股子青草的芳香迷惑了她的神智,还是他嘴唇触碰在她额头上的时候,那种柔软和炽热烫了她一下,让她手脚有点发软,扬起想要扇白起耳光的手却僵在半空。

    直到她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方才醒悟过来,慌张地一把狠狠地将白起推开,然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都停住,她故作镇静地不去看被她推倒的白起,转脸看过去,却发现原来站在自己背后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五六个锦衣卫,外带押送着囚犯一名,而那个囚犯她刚好也认识——隼刹。

    白珍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而锦衣卫们则齐齐地四处东张西望起来,为首那个则微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对着白珍客气地招呼道:“白珍姑姑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掉了一地的账本上,又道:“可需要咱们帮忙?”

    白珍刚想要说话,就听见白起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客气,锦衣卫的弟兄们忙你们的就是了,一会儿我帮她捡起来就是了。”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几名锦衣卫脸上都露出极为暧昧的表情,互看一眼,微笑道:“是,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哥几个就先走了。”

    白起笑道:“好走!”

    白珍又气又窘,忽然无意间感觉有锐利嘲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立刻敏感地抬起头,瞬间就对上隼刹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她顿时心中一冷,微微眯起眼,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隼刹仿佛一愣,随后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那种让白珍很不舒服的如野兽发现猎物一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和白起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白起也同样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他讥诮地对着隼刹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沙匪头子么,倒是有些时日不见了,听说你成了可汗了,怎么如今却在这里出现,呵呵。”

    说起来白起和隼刹也算是老熟人了,鬼军的人训练后辈,特别喜欢拿沙匪做磨刀石,总是三不五时地去挑衅,而大漠里最厉害的沙匪帮派莫过于隼刹的人马,他们能驯狼,所以几乎所向披靡。

    当然这是在没有和鬼军的人遭遇上的时候。

    年轻一辈的鬼军都是老一辈们磨砺出来的,也是沙匪们最害怕的——沙匪之匪!

    神出鬼没,善于隐匿,更善于进攻!

    也不知道把他们这些沙匪耍弄得多惨!

    这回陡然相见,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隼刹看着白起,又看了看白珍,忽然轻嗤一声,一句话没有说,跟着锦衣卫们一路朝前院而去。

    白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着隼刹的高大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

    这个男人,看起来真是让人讨厌,或者说觉得不舒服!

    等到白起回神的时候,白珍已经全部捡起那些散落了一地的账本,狠狠地、胡乱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要脸的混账,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抱着账本,转身就跑了。

    看着小兔子一般跑走的白珍,白起没有错漏她脸上那两团红晕和她有些中气不足的语调,他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了傻笑来。

    “呵呵……。”

    五日后,在经过简单的清点院子的财物之后,西凉茉一分银子都没有多占,将所有的东西都交还了凤姐儿,只嘱咐她养好了伤,再返上京。

    凤姐儿感激涕零,坚持地将手里一处上京的热铺子要给西凉茉,但是西凉茉坚持不允,最终只要了一批从西洋来的胭脂与香露,还答应了她,等她回到上京之后,会助她重掌凤家大权。

    西凉茉的大度,让凤姬儿愈发的感激,甚至对天发誓,只要她还在一日,凤家便对西凉茉的要求,有求必应!

    司礼监和锦衣卫众人早早已经准备好了楼船,就等着自家主子们从凤家在君县的屋子里出来登船。

    等到百里青和西凉茉都上了船后,一声吆喝响起,船只便一路开了出去。

    “你这丫头一副纯良大度的模样,却也是个奸猾的,转过背如今就将凤家给拿捏在了手里。”百里青靠着窗边的软榻,用着戴着宝石护甲的小指慢条斯理地在一只石榴上一滑,就剥开了石榴的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他优雅地地将石榴籽儿全都剥下来,盛在盘子里,推给西凉茉。

    西凉茉也不客气,就捏了来吃,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她享受地眯起眸子——唔,好吃!

    “啧,说得我那么市侩,好吧,就算我是市侩,这也不过是一种等价交换罢了,我给她的可是凤家家主之位,又替她报了杀父杀母之仇,这可是大恩情,让凤姐儿领着凤家效忠于我,也不奇怪吧。”

    她西凉茉并不是什么施恩不忘报的圣人!

    她顿了顿,懒洋洋地翻开手里的奏报:“再说了,我和凤姐儿是自有一份情意在里头的,你们男人不懂。”

    百里青瞅着她那副骄傲的模样,像足一只得意洋洋翘尾巴的小狐狸,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来:“唔,我不懂,我只需要懂得她不懂之处也就是了。”

    西凉茉乍听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随后见他一脸淡然的模样,也没有多想:“她不懂啥?”

    百里青轻笑,幽魅的眸光落在她胸口的丰盈和双腿间扫了一圈。

    西凉茉:“……。”

    这老妖,是没救了。

    百里青见她那副模样,忽然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过来搁在怀里,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悦耳而清冷:“给为师一个孩子吧。”

    西凉茉一愣,随后脸颊有点发热,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好。”

    她其实已经停用避孕药物有一段时日了,而且宫寒似也在老医正的调理之下,好了许多。

    只是,孩子这个事儿还真是未必能一求就能得到的。

    唔……

    西凉茉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指上,十指紧握。

    这一路回京城的水路一共三日,和来的时候浑然昏迷不知不同,西凉茉这个时候只感觉很是放松,没了大堆的公务缠身,便可以和百里青一路亦算是游山玩水。

    不亦乐乎。

    说起来,两人成婚以后,还真是没有在一起出游过,唯一一次从镜湖回来的时候,百里青还一路和她使小性子,所以这一次,算是迟来的‘蜜月’游了。

    船行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便到了一处名为泾川的小镇,泾川小镇虽然小,但是因为洛水到了这个地方有一处极为湍急的落差,形成了一处相当大的潮涌。

    据说每次潮涌的时候,都会和当地的山泉泉水汇合,有桃花鱼的鱼讯,清澈的山泉湖里鱼潮如涌,如一片片桃花落地。

    桃花鱼是当地的一种特产,味道极为鲜美,肉质呈现粉红色,非常漂亮,煮了汤水或者煎炸出来的味道都很是鲜美,只是这桃花鱼一离开了当地的这种水,就会马上死去,而死去的桃花鱼,味道就变得非常非常的一般。

    百里青早年的时候,曾经到过一次泾川,所以对这里非常了解。

    看着西凉茉心情难得这么好,又想起老医正说过,要怀上孩子一定让母体保持很好的心情,便决定带着她下去,品尝美味,顺便观赏那极美的鱼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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