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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而今却要舍了吗?”兰息抬眸看着她,面上的浅笑有几分惨淡,“其实……这么多年,我明明能察觉到我们之间的牵绊,可我却一直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我想那是缘于我的害怕。我害怕当一切都清晰地摆于眼前之时,便是你离我而去之时。我害怕你的离去!”

    “黑狐狸……”惜云轻轻叹息,走至软榻前,抬手抚着那已不自觉紧蹙一处的长眉,“你说风王、息王再并肩走下去,结果会如何呢?”

    兰息凝望她,望进一双明澈如水的瞳眸,那双眸子将所有的都显露其中,也将所有的都一一看进其中!

    “你我都清楚,那有无数无数的可能!”惜云指尖抹开那纠结的眉心,怜惜着那眼角的细纹,“那无数的可能可简单地分为好与不好,可不论是哪一个,你知我都不会开心!”

    “无论是风惜云也好白风夕也好,人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能改变的。而以往那些死过的人、那些流过的血是无法抹去、无法忘记的,更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多我不愿看到的生离死别、血溅魂飞!我无法与你待那万骨成灰之时并坐皇城,笑看万里江山,我……终只合江湖老去!”

    惜云俯首,那双墨玉的瞳眸便在眼下,那眸中的千言万语,那眸中的万绪千思她都一一看进,那一刻,是柔软的,心是酸楚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必立意坚定!

    “风国与风云骑我全部托付于你,以他们待我之情,必不违我令;以你之能,必不负我托!而我走后,你才是真正的毫无顾忌与牵绊,自可放开手脚,将这天下拥入怀中!”

    “黑狐狸,无论我在哪儿,我都会看着你!这一生,我都念着你,都看着你!”指尖轻轻抚着那张令她心痛万分的容颜,目光蒙眬,低首相近,呢喃轻语,“此刻,此刻是……你我……最美的时候!”

    唇温柔地吻上那双墨玉眸子,将眸中那万千情意轻轻吻进,便是心如刀绞,便是万箭穿身,她也已决定!

    一室的静寂,一室的空荡,只有那寒风依不停地吹进,拂过那窗棂,拂过那丝幔,拂过那灰白的长发,拂过那痴坐的人,拂过那黯淡失神的眸。

    抬首四顾,如置梦中。

    这……刚才一切是否都为幻想?刚才一切都未发生?刚才一切皆可不作数?

    可是胸膛中传来的痛却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相伴十年的人,真的抽离了他的生命!

    昨夜相拥入怀,昨夜颈项相交的人真的弃他而去!从今以后消逝于他的生命,永不再现!

    胸膛里的痛似乎是麻木的,然后便是一片空然,风吹过,便是空寂的回音。

    那阳光是如此的阴沉,那窗外的天地是如此的暗淡,那隐约入耳的是如此的聒噪……那所有看入眼的为何全无了颜色?那所有听入耳中的为何全无了实义?

    隐约间似明白了,隐约间一股怒焰勃然而生!

    “该死的臭女人!”一声暴喝直冲九霄,震慑了康城。

    那是俊雅的兰息公子,那是雍容的息王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毫无风度地大吼怒骂!

    第五十四章:且视天下如尘芥

    二十九日,康城息王寝室外,钟离、钟园听到息王一整天都在骂“该死的臭女人”,他们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王如此震怒,昨夜王与风王不是处得好好的吗?不过他们并不想去弄明白,只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王。而除了王一反常态外,康城诸人基本上都安然无事,只是齐恕、徐渊、程知三位将军面有异色,神情悲楚。

    薄暮时分,钟离、钟园正要入室为王掌灯,可手才及房门,从里面却传来一语:“都下去。”声音很轻,却不容质疑。

    于是,钟氏兄弟便只有悄悄退下。

    房内,兰息依坐在那张软榻上,眼眸呆呆地看着窗外,似如此看着,那个人便会从窗口飞回,可一直望至子夜……望至天地漆黑无垠之时,那人都未曾回来!

    不肯相信不肯放弃的在这一刻却彻底绝望地承认,她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她竟如此绝情地弃他而去!

    夜是如此的黑,黑得不见一丝星光。

    天地是如此的空旷,无边无垠却只留他一人。

    风是如此的冷,寒意彻心彻骨地包围着。

    只要合上那扇敞开的窗,他就可以足踏万里山河,就可以盘踞皇城帝座,就可以手握万生万物……无上的权势与无尽的荣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仍是那么的黑,那么的空,那么的冷!

    漫漫长长的一生啊,此刻却可以看到尽头。

    没有她的一生,至尊至贵……也至寂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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