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背部的鳞片,双足飞龙腹部的鳞片要稍软一些，不过即便如此，阿尔还是剖得有些费力。
双足飞龙的爪子是很尖利的,在阿尔看来,它或许比他之前的那把匕首还要实用。
但是这些鳞片实在是太麻烦的，他举着趾骨刺了两下，都没能穿透这层厚实的鳞片。
“啧。”阿尔不耐地蹙下了眉头，终于不再执着地想要刺穿牠的身体，而是揪住牠心脏附近的鳞片往外一拔——
“嗷！！！”
身下的魔兽又剧烈挣扎了起来，不断挥动的爪趾往阿尔身上挥舞着,虽然没能真正给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还是将他才套上的袍子给刮烂了。
阿尔终于开始觉得烦躁了，手下的动作更加粗鲁,撕扯着一片片他巴掌大的鳞片,眼前也慢慢显露出了一些血迹斑斑的溃烂皮肉来,将他水亮的眸子映得鲜红。
严实的甲胄被一层层剥开，内里柔软的血肉就异常脆弱,阿尔捡起刚刚被闲置在一旁的趾骨，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凄厉到似乎穿透了某种界限的魔兽哀鸣在他的耳中慢慢变得模糊悠远，温热的血液迸溅他也完全躲避不及。
无视魔兽疯狂扭动的身子,阿尔双手探入双足飞龙的心口处那道刚刚用利爪刺开的裂痕，缓慢而坚定地将裂缝撕扯着。
他的力气不算很大，哪怕是自觉将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那道血肉模糊的裂痕还是扩张得很是缓慢。
然而正是因为这凌迟一般的长久的痛楚,双足飞龙挣扎的愈加剧烈,好几次,阿尔被崩断的触手都要来不及再长出来将它束缚了。
一次又一次的，在阿尔的触手重新长出了数十次以后，他探入魔兽心口的手终于触摸到了什么。
炙热的鼓动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可怖魔力。
找到了——
阿尔瞳眸微亮，呼吸也不自觉地加快。
这时，一阵阴凉的风卷来，夹杂着氤氲的水汽，阿尔察觉到什么，手上的动作更快。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即将真正的消亡，双足飞龙反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吼”
牠痛苦的呻.吟逐渐变得微弱，无力的双翼终于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还在动”
阿尔跪坐在双足飞龙的胸腔出，双手捧起一颗跳动的心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即使脱离了主人的躯体，这颗心脏仍卖力地跳动着，暗红色的肉段不断收缩膨胀，暴起的血管也似乎隐隐蠕动着，粘稠的暗红血液顺着阿尔白皙的手指蜿蜒着。
下意识吞咽了一下，阿尔将这颗心脏翻转，终于在其左心房的最下方，看到了一颗不规则的菱形水晶。
黑色的，渗出无穷无尽魔力的晶体。
阿尔呼吸一滞，捧着心脏的手有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魔王之心。
几乎只是一眼，阿尔就认出了这颗扎进魔兽心脏的微小晶体的身份。
这颗魔王之心的碎片比他之前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颗要稍微大上一些，散发的气息也更为恐怖，但同时，这股令人胆寒的阴冷气息中又酝酿着异样而诡谲的蛊惑，诱哄着新的宿体将其吞噬。
阿尔不由得把身子往后仰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远离，但是似乎又有一只隐形的手迅速将他扯了回去。
“噗通”“噗通”
手上的这颗心脏还是滚烫的，不知疲倦地跳动着，一如还置放在主人的胸腔之中。
阿尔垂下眸，定定地盯着这颗心脏不知心中所想，但最终他还是俯下头颅，张开嘴，将双足飞龙的心脏连带着那一小块魔王之心的碎片一起塞进了口腔
——他向来不知道什么是克制和谨慎，看中的食物，就一定要吞下。
“咕”
喉结快速的滑动了一下，阿尔将这颗跳动着的心脏吞吃入腹。
“扑通——”
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激荡起来。
几乎是才将心脏咽下，阿尔的耳边便响起一阵振聋发聩的轰鸣。
随后，他的身躯痛苦地蜷缩起来，颤抖的双手下意识按住了开始发烫的胸口。
那股可怕的滚烫热度几乎要将他熔化，就好像他刚才吞下的不是魔兽的心脏而是炽烈的熔浆，循着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灼烧的同时带给他钻心的痛楚。
某种时刻，他好像在濒死的边缘徘徊，每吸入体内的气体都好像在吸入的瞬间变得炙热，将他一贯冰凉的血液烧得沸腾，随时能喷涌出来一般。
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但每到彻底昏厥的界限边缘，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细线，将他从即将粉身碎骨的悬崖拉回去。
好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仅仅只是数息之间，视野中大片模糊不清的黑斑逐渐消散，意识回笼，阿尔覆在胸腔上的手感受到了一阵规律的心跳。
这就像是某种偃旗息鼓的讯号，在浑身滚烫的剧痛褪了大半，一种难言的愉悦随之攀爬上了他的神经。
四肢被重新注入了活力，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还有充裕的魔力不断自他的身体里溢出。
还是很痛，但是身体起码能被控制着活动了。
紧攥着胸腔处衣料的双手无力垂下，阿尔仰着头大口呼吸着，像是溺水后的人骤然浮出了水面，竭尽全力的将新鲜的空气注入空虚的胸腔。
“啪嗒”
一颗晶莹的水珠蓦的滴落在了阿尔的眼睑下方。
少年平静的金眸瞬间惊恐地骤缩，瞳孔下移，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眼睑下方的那一小块皮肤在快速的消融。
“下雨了”
一时间，阿尔完全忽略了身体内部的剧痛，颤抖的双手笨拙而迅速地将长袍的兜帽竖起，罩在头上。
只可惜袍子之前被挣扎中的双足飞龙刮烂了，仅剩的布料也无法将他完全遮挡起来。
之前还在和魔兽缠斗的时候，阿尔就嗅到了空气中过量的水汽，猜测到之后会下雨。
但没想到他会因为那颗心脏耽误那么久，也没想到雨会来得那么迅速。
且气势汹汹。
溟蒙的雨丝才将地面打湿，取而代之的便是豆大的雨滴急速下坠，激荡起一阵朦胧的雨雾，将这片森林笼罩。
而在雨幕的中央，阿尔狼狈地躲到了双足飞龙的羽翼之下，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企图避开随着狂风卷进来的雨水。
被雨水打湿的皮肤泛起灼烧的刺痛，皮肉随着雨水簌簌滑落，阿尔瑟缩着身子，眼睛不安地搜寻着可以让他整个身体都淋不到雨的安全场地。
可惜，完全无果。
“没地方躲雨了”阿尔擡起手，摸了摸重新长出皮肉的脸颊，吸了吸鼻子，低声呜咽着，“小桃”
小桃说她那里有好大一把伞，还有好几件防水的长袍，绝对不会再让他淋雨。
可惜她现在不在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阿尔的心间还是不可自抑的涌现出几分委屈。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他自找的
将脸上的雨水甩了甩，阿尔调整了一下呼吸，视线忽而转向了双足飞龙的躯干。
虽然一时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但是，咫尺之间还是有着可以为他遮风避雨的物品。
他擡起左手，将头顶这片用于遮挡雨水的双足飞龙的羽翼撕扯了下来。
在吞下了魔王之心以后，他的力量增强了很多，原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掰扯下来的羽翼对他而言也轻而易举了。
托举着这截羽翼，阿尔又移动到了双足飞龙的腹部，俯身沿着牠原本的伤口撕扯下牠的皮。
双足飞龙体型庞大，剥下来的皮也完全能将他罩住。
这样就可以披着它回去找小桃了。
觉得自己真是想出了一个好点子的阿尔嘿嘿笑了，连风吹进来的灼烧他的雨水也不觉得痛了。
不断有雨水快速地溶化他的皮肤，但同样的，他新生的皮肤也能很快补上，让他能一直维持一个还算体面的人样。
这似乎是魔王之心的功劳，因为以前，被雨水溶化过的皮肤要想恢复总是很缓慢，远没有如今这般快速。
“嗒、嗒、嗒”
踩踏过水声的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焦急的熟悉的叫喊声，埋着头给双足飞龙剥皮的阿尔惊喜地擡起了头。
小桃的声音！
是小桃来找他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伴随着的便是难言的狂喜，他下意识想要起身，但当视线转移到头顶用于避雨的羽翼时，他神色微顿，忽然伸手把它推了下去。
没有了遮挡物，瓢泼的大于倾盆而至，将他淋了个彻底。
“怎么还没回来？”
意识到阿尔这次出去捕猎花费的时间过于久了，桃瑞丝在山洞里徘徊着，时不时又拿出怀表看一下时间。
杰米看着她来回转看得眼晕，就劝她，“你坐着歇会儿吧，那家伙不会出事的。”
话音才落，远处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重物砸落，山峦崩塌。
杰米:“这个动静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谁知道呢？”桃瑞丝现在是完全坐不住了，拿起了机械弩和匕首装备好，“我出去找他，你就在这守着我们的大本营吧。”
“啊？就我一个在这守着吗？”杰米紧张地站了起来，“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桃瑞丝擡起眼，“不是还有小花陪着你么？”
沉思片刻，对于杰米后面的疑问，她很快想出对策，“有危险也不要紧，你到时候直接变成蚂蚁躲到哪个石头缝里就行，总不可能敌人一个石头一个石头翻开找你吧？而且这里有这么多蚂蚁，你很安全的。”
杰米慢慢张大了嘴，“有道理哦！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还能这样呢？！”
这样的话，牠以后岂不是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都能逃脱了么？！
“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桃瑞丝快速整理好衣服，背上了包，“我走了，你好好看家。”
杰米小跑几步到洞口送她，仍有些不安地叮嘱，“找到人了就早点回来哦！不然我会很怕的！”
“知道啦！”桃瑞丝头也不回地招着手，先是往发出巨大动静的方位跑去。
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阿尔会在那里。
如果猜错了
猜错了就再去别的地方找好了
自从有了魔法扫帚，桃瑞丝就基本都是用扫帚代步了，这么拼命的用双腿奔跑倒是让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擦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桃瑞丝调整着呼吸，大声喊着阿尔的名字。
“阿尔——”
“回去吃饭啦——”
再后来，就下雨了。
本来就慌张的桃瑞丝就更加焦灼了，一时也顾不得给自己披上雨衣，加速前进着，呼喊阿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终于，在一片被破坏得疮痍满目的山谷，桃瑞丝捕捉到了阿尔狼狈的身形。
他似乎是听到了桃瑞丝的呼喊，踉跄地朝她奔来，而他身上用于避雨的长袍也不知怎的被撕毁了，裸露出来的皮肤只能无助的随着雨水脱落。
看着惨兮兮的，可怜极了。
桃瑞丝脚步一顿，嘴里吐出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加快步伐的同时翻出了雨伞。
“啪、啪、啪”
踩过一连串深深的水坑，桃瑞丝举着伞终于来到了阿尔的面前。
“你、你还好么？”桃瑞丝发出的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颤音。
之前隔着迷蒙的水雾看的还有些不真切，这会儿相距不过咫尺之间，桃瑞丝才发现阿尔的状态实际上要更为凄惨。
下半.身几乎已经维持不止人形了，在桃瑞丝冲过来以后，他就一直狼狈地埋头把那些将化未化的躯体肉块拢起来，似乎是想要把它们再摁回身体里。
桃瑞丝手足无措地伸手帮着他一起收集那些肉块，只觉得在手下涌动着的是一堆碎掉了的果冻。
见阿尔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桃瑞丝有些焦急，在又询问了一遍他现在的情况后又低头想要去看他的表情。
阿尔却忽然偏过了头，擡起触须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脸颊上连片落下的蓝色液体将地上的积水也染上了浅淡的蓝。
“别看我，脸还没长好”他垂下头，重新长出来的长发垂落着也将他的脸颊掩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懊恼又无措，“我现在好丑”
“这种时候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啊。”将伞柄插.进堆成一块的碎石之中，桃瑞丝蹲下.身，将跪坐在地上的阿尔轻轻搂了过来，给他盖上防水斗篷的同时强压下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严厉的语气，放缓了声音，“淋了这么久的雨是不是很难受？”
她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不赶紧找个躲雨的地方，但是一看这鬼地方确实也没地方躲雨，就没有再问。
“嗯，身上好痛。”阿尔小声吸着气，破碎的音节几乎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顺势被桃瑞丝搂进了怀里。
他没说谎，身上确实是很痛，被雨淋到的地方很烫也很痛，刚吞下的心脏也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颗心脏现在更烫了。
烫到能将他彻底熔化。
“好烫啊”阿尔捏紧了桃瑞丝腰间的布料，才化形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颤动着将那一小方布料捏出了无数的褶。
桃瑞丝囫囵将人抱住，平时也算能说会道的，但这时候只能来回说着最简单的安慰，“没事了，已经不会淋到雨了。”
她只以为他是因为淋到了雨才觉得难受。
忙不叠地用干燥的手帕将阿尔濡湿的头发擦了擦，也是这时，阿尔终于从她的怀里擡起了脸。
“还好你来了。”他的眼睛里像是弥漫起惝恍的雾。
看起来他脸上的皮肉是重新长好了，桃瑞丝没能看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只是湿漉漉的，脸上蜿蜒的无数水痕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着。
桃瑞丝稍稍舒了口气，重新拿出一款干净的手帕轻拭着他脸上的雨水，异常温软的话音带着些许后悔，“我应该再早点出门的，这样你就不用淋这么久的雨了。”
阿尔摇摇头，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他好奇心太盛，做什么事也都不计后果才造成这样局面的。
雨滴狂乱的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嘈杂的声音，喧嚣到似乎能盖过一切。
阿尔乖巧地擡着脸任桃瑞丝用那块柔软的帕子拭去他脸上的雨水。
她的动作异常轻柔，生怕会弄痛他一样。
意识到自己正被她格外温柔地对待着，阿尔的心底难以自抑的泛起阵阵复杂又忐忑的满足。
她的眼底毫不掩饰的怜惜让阿尔微微颤抖的身体至今难以平静下来，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缩在她的怀里，安静地注视着她。
突然，桃瑞丝手下擦拭的动作一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这有根睫毛掉下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俯下了身。
瞳孔中属于桃瑞丝的模糊身影在不断放大，阿尔失神地望着桃瑞丝越来越近的脸颊，大脑空白。
才被拭去雨水的脸颊感受到了她开口间温热的吐息，轻轻柔柔但挥之不去，像是将他冰凉的脸也薰得有些热了。
眼尾被她微凉的指甲剐蹭了一下。
“都戳到你眼睛了。”
她轻声咕哝着，像是将那根睫毛捏了起来，轻吹了一口气。
“呼——”
落到他的耳边，这道微乎其微的气音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振聋发聩。
“扑通——”
原本被刻意忽视的心脏在平静了一瞬后又开始狂躁的跳动，剧烈到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灼人的热度也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攀升着。
“好、好奇怪”
阿尔惊慌失措地又抓起了胸腔那一块衣服的布料，浸满水光的双眼有更多透明的液体溢出，语无伦次道，“它、它突然跳得好快！”
每一次跳动都带起一阵激烈的痛楚。
“好痛”他双手又攀上桃瑞丝的肩，向她寻求一些最简单的安慰，“难受”
而正被他寻求帮助的桃瑞丝也相当无助，脑子里思绪很乱，只能尽量保持理智地轻声问他，“是哪里痛？现在已经淋不到雨了呀”
阿尔小声地吸着气，突然觉得喉咙泛起一阵明显痒意，让他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咳嗽出声。
“咳咳咳、”他捂着嘴，剧烈咳嗽的声音在声势浩大的暴雨中也异常清晰，让桃瑞丝更加仓皇无措。
“怎么突然咳嗽了？喝点药有用吗？！”她拍着他的背，突然想起自己那里有止咳的药水，便转身要去包里拿。
“别”阿尔空出一只手扯住她的手臂，擡起湿润的泛红的眼角，近乎渴求，“那药对我没用的，你多抱抱我吧”
理智稍稍回笼，虽然知道那些药剂确实对阿尔没有效果，但是听到阿尔说的这话，桃瑞丝还是觉得无奈又生气。
她将人抱得更紧了，嘴上毫不留情地数落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抱什么啊？！抱你有用吗？！”
吸了吸鼻子，桃瑞丝眼眶冒出些滚烫的酸楚，心里在唾弃着自己的无能完全帮不到他，嘴上却骂的更起劲，“该死的恋爱脑！”
被她谩骂的当事人却失神地望着她，语气奇怪地喃喃道，“你哭了”
大颗的泪水自桃瑞丝的眼眶坠落，啪嗒啪嗒的滴在了阿尔的脸颊。
和雨水一样热热的，但是完全不会伤害到他。
“什么？”桃瑞丝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被他提醒，才迟钝地擡起手抹了一把濡湿的脸颊。
察觉到自己是真的流眼泪了，她忙不叠的将脸上的泪水擦掉，但完全控制不住眼眶又冒出更多的泪水，到最后，她都有些气急败坏了，被揉红了的眼睛瞪向阿尔。
“还不是你只会让我担心！”
阿尔怔怔地凝视着她，似是要解释，“我”
“啪嗒”一声，他的虹膜突然被覆了一层温热的水膜，迅速晕开。
原来是桃瑞丝的眼泪不小心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了。
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阿尔眼中的世界被扩散开来的水晕得很是模糊，成了一片拼接的简单色块。
而在这一片朦胧的画布当中，桃瑞丝微微晃动的红发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阿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红发，感受着眼中的异物感渐渐消散，眼前模糊的线条与色块褪去了颤动的重影变得清晰起来，她随风浮动的发丝也似乎红得更加鲜亮了。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岸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他正追着一群鲟鱼想要吃掉它们，但最后却连同它们一起被一条渔船打捞上岸了。
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变成人身，所以他当时被水手误以为是普通的海兽，连同捞上来的其他海兽一起堆在了船舱里。
在船舱吃饱了以后，阿尔才变成了人形怯怯地走到了甲板。
他还是第一次上到海面，船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且新奇。
再后来，他被别的水手发现了，船上好多人围了过来，周遭的议论纷纷让他感到有些害怕，张望着想要再跳回海里。
也是这时，他突然望见了这条船的船帆。
崭新的红色旗帜，色泽鲜亮，随着海风飘舞着，一下就抓住了阿尔的眼球。
起先只是快速的掠过，但仅仅只是这一眼，他的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亮”的颜色，好像周边的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的陪衬。
在曾经居住的海域，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颜色。
“好奇怪啊”阿尔突然擡手摸了一下桃瑞丝的头发，苍白的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异样的潮红，微弱的喘.息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半阖着眼，涣散的眸光有些迷蒙，却忠实地倒映着桃瑞丝影影绰绰的身影。
“好亮”
像是摸够了她的头发，阿尔濡湿的手又触向了桃瑞丝的脸颊。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一片冰凉的肌肤，桃瑞丝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
“它跳得越来越快了”
雨势渐大，但此刻阿尔却再也听不见外界各色的杂音，只有胸腔中陌生的心脏滚烫，狂风骤雨一般跳动得越来越猛烈，夹杂着莫名的兴奋和雀跃，随时会迸裂开来一般，如若鼓噪。
他突然一手揽着桃瑞丝的肩膀，微微擡起上半身，另一只手贴着她的脸颊，与她两额相抵。
桃瑞丝失神且茫然的任他动作，直直地撞进了对方融入了碎金细屑般浮光游掠的眼眸。
一时失语。
阿尔潮湿的睫翼慌乱地颤着，干燥的唇瓣翕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吐露出些许含糊不清的字眼，声音嘶哑，“原来心脏——”
是那么奇怪又可怕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得我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