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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12

    (十二)

    然而宫中又出了事端!

    璟嫔妒嫉堇贵妃有封后之份,竟在她日常服用的冰糖燕窝羹中下了砒霜。不曾想堇贵妃刚吃了皇兄赏赐的枣泥山药糕没有胃口,随手给了身边的陪嫁宫女早莺,可怜那早莺一吃下去立时便七窍流血死了。

    正巧懋妃后脚过来见堇贵妃,吓得人也呆了,忙不迭的报知了皇兄和母后。

    母后本在用点心,与敬德太妃一起品着小厨房新做的藕粉桂花糖糕,闻得这件事,一时静了下来,敬德太妃也不好说什么,忙道:“孩子家争风吃醋不太懂事,太后别气着了自己。”

    母后一言不发,静了片刻,方松开手将手中的物事扔在桌上,淡淡道:“皇帝和堇贵妃呢?”我一瞧,原是母后方才拿在手中的一块糕点,此时已被捏得变形了。

    服侍母后的花宜姑姑道:“在殿外候着。”

    母后“唔”一声,道:“去请他们进来。”又问:“懋妃怎么样了?”

    槿汐姑姑道:“受了惊在宫里歇着。”

    敬德太妃趁人不注意,低声道:“太后,会不会是堇贵妃自己……”我在旁边暗暗吃惊,堇贵妃会是这样的人么?

    母后摇一摇头,道:“若真是她,不必让自己的陪嫁宫女吃那羹,随便找个宫女不就成了,必不会自断臂膀。何况她也没有要陷害璟嫔的道理。”

    皇兄进来,母后让了他们坐下吃茶,道:“璟嫔那糊涂东西呢?”

    皇兄阴沉着脸,道:“儿臣已经命人将她禁足,只等母后的发落。”

    堇贵妃在旁边一声儿也不敢言语。母后觑皇兄一眼,道:“皇帝说说看,怎么发落了她才好?”

    皇兄是怒极了,道:“本朝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既有了一,断不可再有二,废了位份赐死吧。”

    母后头也不抬,只慢慢用那碗盖拨开茶叶轻轻吹着,问:“堇贵妃,你说呢?”

    堇贵妃想了想,道:“皇上说得极是,这种事不可有二。只是废入冷宫就是,不必伤她性命吧。”

    母后问:“太皇淑太妃那里知道了么?”

    槿汐姑姑陪笑道:“太皇淑太妃年老事少,并不敢把这事去回禀。”

    母后点头道:“做的好。不过你现在带上璟嫔去太皇淑太妃那里请她发落,她老人家一向爱说事,也好堵一堵她的嘴。”

    槿汐姑姑旋即去了。母后道:“璟嫔再不好也是你的妃嫔、庆福帝姬的生母,性命就不必要了她。这几日快要立后,是好日子,先禁足吧。过了这几天再打发她进冷宫不迟。”母后见皇兄似有不平之意,皱眉道:“璟嫔要毒死堇贵妃,皇帝,就没有你的不是么?物不平则鸣。璟嫔虽然讨人嫌,但毕竟是最早为你生下子女的妃嫔,如今大封六宫,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能不怨恨你和堇贵妃么?现是她不敢毒害你,万一今日喝下砒霜的是你,可要怎么好?堇贵妃虽是你心尖上的人,可宫中毕竟还有别的妃嫔在,你的那一碗水好歹也要端平些。”

    皇兄低头一言不发,母后想想璟嫔益发生气,道:“很好!先帝乾元那一朝的后宫故事也敢摆弄到当今来了。就凭她那一点子拿不上台面的成算,就敢自己下砒霜。璟嫔确是不配再抚养庆福帝姬了,明日把她接到敬德太妃宫中,请太妃抚养吧。”

    敬德太妃膝下并无子女,自胧月姐姐下降之后又甚是寂寞,当下大喜过望,谢恩后又道:“太后说的是。璟嫔的这点手段,放到先帝鹂妃和温裕皇后那时候,早让人连牙也笑掉了。连进了冷宫的丽贵嫔也不如。堇贵妃的皇后之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她以为堇贵妃死了她就能做皇后了么?也怪太皇淑太妃素日太惯着她了。”

    母后不应,只说,“好好安葬了那枉死的宫女吧。”如此,众人也散去了。

    我悄悄问母后:“璟嫔真的这样大胆么?”

    母后淡然一笑,“有什么不敢的。幸好你是帝姬,否则后宫里的纠纷哪里是你弄的清楚的。”

    我又问:“那敬德太妃说父皇那时的事……”

    母后微微一笑,道:“你父皇在时多有内宠,自然是非也多一些。不过你皇兄这后宫,已算是清静许多了。”

    接下来的立后大典宫中连着纷繁了几日,好好热闹了一番。歇了两日去母后宫中请安。清晨的时分,连空气也是甘甜湿润的。

    一进去,不由愣住,持逸正立在母后阶下,与母后说《妙法莲华经》。

    我一见他,想起这两日的赌气,眼睛就酸了。只作没看见他,规规矩矩向母后行了礼。

    母后招手唤我到身旁坐下,笑道:“早起听持逸师傅说经书,人也清朗了不少。芊羽,你倒替哀家寻了一位通达明理的讲经师傅来。”

    正巧皇后来请安,槿汐姑姑上前焚了一炉檀香,道:“帝姬极力举荐了持逸师傅入宫来祈福,来了好几日太后也没空见上一回,今日见了,果然投缘。”槿汐姑姑嘴上说得欢喜,瞥过我的眼神却隐隐有担忧的神色。

    我只作不知,母后听佛经听得津津有味,也没察觉,只道:“芊羽,皇后。陪母后一同听听持逸师傅讲经。”

    我嘴上不屑,“凭什么好师傅,母后喜欢听,我再去寻更好的来就是。”虽说着,到底安静和皇后一同坐了下来。我故意不去看持逸,装着欣赏窗外已经半凋的夕颜花,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了他身上。

    他的佛衣是朴素的灰蓝色,偶尔被风带起袍角,像是一双欲飞的翅膀。他是声音清朗朗的,像四月里弥漫着草木清馨的阳光,晒得有些蓬勃飞扬的滋味。却叫人的心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那样静,像沉在清水中的一块翡翠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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