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开心墓场
“所以，回家之前真的要先死一次？”
动物城的冰淇淋小店里，睡了一场大觉的乔颂，打着哈欠，边喝山药排骨汤，边回答高橙橙的问题：
“是的噢，之前已经做过尝试了，开船是出不去的，死生之河没有尽头，在河里漂流的船，和无限公路所在的陆地性质一样，不过是融化速度有差异而已。”
高橙橙眯着眼睛看外面的阳光，有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这样啊，所以开心墓场就是让玩家‘安全死亡’的地方？”
“应该是，据说规则很简单，等去了就知道了。”
乔颂也在晒暖融融的人造太阳，这东西比白光舒服，据说是黎渊当年和赛博系统一起研发的，后来的很多副本空间的白天黑夜都是靠这东西调整。
当年乔颂的遗产被瓜分后，先是白光消失，再就是她醒来后上岸不久，死生之河也消失了，只留下公路上无尽的雾气。
这么想起来，扎纸小镇的复活实验，就是在测试扎纸能不能抵抗弱化版的河水？
看来樊曦的实验成功了，而造车副本实验的就是车子材料。
人类还是很有创造力的嘛，就是不知道叶博士，这些年是不是已经和AI融合了。
乔颂干完了一碗和妈妈舒如月做的味道很像的汤，这才问：“其他人呢，怎么店里都空了？”
她还以为自己睡醒后能和熟面孔打个招呼，顺便逗逗乌鸦，看能不能哄人变个鸟形出来，结果店里都空了，只有看店的高橙橙在。
街道落地窗旁边，双手捧脸的高橙橙笑嘻嘻：“不告诉你~晚点你就知道啦~”
窗外，热闹的动物城街头，出现了很多外表各异的动物们。
因为新城主在洪水结束前开了逃生门，所以现在无限公路的绝大多数玩家和NPC都在镜像动物城里。
一群外来游民，活像是土包子进城，迷茫的顶着人类脑袋，闯入了这个梦幻一般的动物城市。
乔颂睡觉的时候，她座下的老员工们，已经在商量怎么处理成为越来越多的玩家了。
还好这12座城池一开始就是为了容纳其他玩家，预留了很多区域，足够庞大。
本地居民也在黎渊等资深NPC的城市公告下，开始配合着欢迎外来人员，一下变身热门旅游城市为好客的本地人。
而且，戌狗城市里可太多狗狗啦！
乔颂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落地窗外，有玩家遗憾感叹：“太可爱了，简直是福瑞控的天堂，好想上去摸摸耳朵。”
同伴的眼神清澈且犹豫：“太冒犯了吧，人家也是智慧生物，你大路上随便拉一个人说能不能让我摸摸头，人家会把你当变态的。”
“也是，真可惜，这要是副本的话，希望咱们也能变动物，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摸对方的头了。”
“出息……话说咱们到底为什么到这来，我们连新手游戏都还没过完，就从便利店被踹到这儿来了，NPC自己都在逃命，是因为游戏里发大水吗？”
“不知道，可能系统主机怕进水得维修？”
多么新人的对话，让乔颂想起了自己刚进副本的淳朴新人期。
现在回想，她当时下水前，好像把便利店钥匙藏在了盒子最里面，就是想着万一齐繁那边的人找不到，她以人类身份出来后，还可以开家店玩儿。
哪个小女孩小时候还没有一个开便利店的梦想呢？
不过白嫖也挺爽的，把种子丢出去，她直接收获可以源源不断挂果的藤蔓就行了。
改天再把那台彩色显示屏放出来，这么喜欢便利店的反派劳模，不搞点劳动改造让他打几百年白工，实在太浪费了。
乔颂见两个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了这家店想要进来，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和对方打招呼，问点洪水发生时候的事。
结果高橙橙不知道是想做生意还是怎么的，兔子一样从柜台窜了出去。
乔颂脑袋直冒问号，她奇奇怪怪看着高橙橙就和那两个女玩家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后者顿时恍然大悟看向乔颂的方向，然后相当有礼貌的弯腰微笑，小幅度和乔颂挥手打招呼，随后直接离开，去了其他店。
乔颂：？
怎么一副好像认识她，又好像不认识她的样子，她的记忆不是都找回来了吗？
高橙橙依旧笑嘻嘻：“哎呀，咱们店暂时不接待客人的啦，反正其他人都快回来了，你再等等嘛。”
乔颂百无聊赖，只好继续看着窗外的街道，享受难得的平静时光。
她睡觉的期间，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帮着睡觉的城主运转这十二座城。
这个原本是老龙齐繁联合自己队友建立的新帝国，就这么水灵灵成为了备份的逃生世界。
要说黎渊为首的十二委员保守派，没发现齐繁这些年的小动作，乔颂不相信，搞不好甚至在特意放纵了老龙。
乔颂一来就接手了这么大一块蛋糕，还顺便把人家吃饭的碗砸了，现在，以镜像动物城为中心，简直是辐射出了第二个无限公路。
但这里没有大雾，和诡谲的副本游戏，甚至连技能都用不了，只有动物本来的能力，又在npc有意的控制下，变得格外安全。
乔颂拿了个三球的冰淇淋，坐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好像看着点门道来了。
现在是下午，离天黑只有两三个小时。
她看见有的玩家已经和动物居民合作，从远处过来，一直在挂彩带、横幅和一些小动物装饰品的灯笼。
整个动物城张灯结彩的，像是要举办什么庆典。
庆典？
乔颂警惕心刚提起来，就看见了横幅上的的字：“热烈庆祝主神城池建立，新区成立后，即将开放自由移民资格，土地租赁等……”
嘶，乔颂意识到问题了，动物世界大的居民越来越多，地方迟早会不够用，所以要把城门打开让人们出去，这样就可以利用其他区域备份出的那些空地了。
黎渊他们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个东西吗？
乔颂觉得当甩手掌柜还是挺爽的嘛，问题才刚出现，就有人帮她解决了。
高橙橙本来对于其他人把横幅突然挂到了冰淇淋店附近还有些忐忑，一看上面的字，这才安心下来。
乔颂姐那放松的姿态，一看就是没想到庆典的真正目的。
到了华灯初上，动物城热闹得像是大年三十的现实城池一般，乔颂已经喝掉了第二盆莲藕排骨汤的时候，店里终于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
她挑眉：“哟，大忙人，这是下班了？”
黎渊风尘仆仆，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会儿脸上的羽毛才刚一片一消退，就看见了一直在落地窗旁盯着的乔颂。
他嘴唇蠕动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完全恢复记忆的乔颂，黎渊最后的选择是把帽子摘了下来，直接变成了一是乌黑油亮的乌鸦跳到了桌子上。
乔颂惊讶：“你小子怎么这么自觉？”
她倒是不客气，一把盘住还没开口汇报情况的乌鸦，开开心心地数对方身上的羽毛，就像小时候一样，拉开他的翅膀，用手揉来揉去。
“不错，骨骼肌肉都发育得挺好，这熟悉的手感，真怀念，早知道之前在地狱社区碰到的时候就多揉几次了。”
黎渊很庆幸现在披了件黑色的外衣，看不出他的皮肤在泛红：“差、差不多可以了，我变成原形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黑色的小鸟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一张黑色卡悬浮在他的胸腔里。
“地狱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对整个地图的绝大部分区域都有一定的压制性，当初设计那个地方的时候就是考虑到了洪水压制问题，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球，不用和其他地图一样担心进水问题，你的地狱之门依然可以用。”
地狱使者乌鸦，红宝石的眼睛，凝视他的死神：
“那个地方可以当成一间监狱，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阴间也该有自己的律法，可以把那些不该放回人间的玩家，优先丢到地狱里去，磨练一段时间。”
“动物城里的玩家数量实在太多，开城门的问题必须要解决，最后的决定还是由你来做，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听其他人的建议，还有……”
乔颂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打住，一口气说太多了。”
她撸猫一样轻轻挠了挠乌鸦的下巴，故意笑道：“这么着急把地狱还给我干嘛？我这才刚醒来，就要一口气让干这么多活？要不咱们死神大人的爱宠先帮着继续管管那里？”
“地方太大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
鸟嘴被松开，下巴又被轻轻挑了一下。
即使变成乌鸦，但黎渊也逐渐有点受不了乔颂现在撸乌鸦羽毛的手法了。
相比于小时候总喜欢扯开他的翅膀，在阳光下细细看羽毛的颜色，现在的乔颂像是学坏了，动作轻慢缓急交错，偶尔还轻轻一捏乌鸦的胸脯，黎渊只觉得卡片还没还回去，心脏先要从胸腔里跑出来了。
“……你可以先拿一半回去，要不然开关门不太方便。”
“行吧。”
乔颂听着他说话的语调笑了一声，放开乌鸦，要不然这家伙热得都烫手了。
黎渊变回人的时候，刚好门外又有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是之前的大部队伙伴们。
“乔乔！”
一只老鼠从霍阿姨的肩膀上跳下来，呼吸间就变回了一个熟悉的女孩，直接飞扑过来。
安妮抱着乔颂蹭啊蹭，一会儿喊乔乔，一会儿喊小石头的，哪还有在子鼠领域，一个擡手就恨不得文明轰炸齐繁老家的样子。
乔颂还看见了不少伙伴，有上一次渡河活动船上的熟面孔，也有这一次重新认识的那些。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乔颂睡觉的期间大家似乎都通过气熟悉了起来，就连乌鸦好像也没之前那么“不受欢迎”了。
冰淇淋店里热闹得像是过年一样。
乔颂也听到了霍阿姨为首的其他管理员汇报的情况，大致建议都是把备份的无限城市当做主神世界。
乔颂觉得这个方案挺好的，点头：
“动物城这边可以设立为中心城区，其他区域也登陆成安全区，发放给玩家居住，游戏被淹没后还能重建，这个地方倒算是那老东西做得最好的贡献了。”
安妮：“那是，你也不看咱们这些年偷偷给他煽风点火了多少次，就等着他把最苦的活揽过去。”
乔颂：她就知道……
“而且，灵感还是来自于你当时做梦的时候建立的那一个幻想城市，你的梦醒了，那个世界都消失了，后来黎渊提议，如果我们这次背水一战的死亡方案没办法成功的话，至少得再做点其他备份方案。”
正式计划做一个，备份计划做它三四五六个，这确实是黎渊的风格。
乔颂笑了笑：“行，我这边其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刚好趁着今天晚上你们不是有什么庆典活动吗？到时候宣布一下开城门计划吧。”
乔颂刚说完，房间里突然所有人的表情都停滞了一下，某些藏不住表情的家伙还狐疑的互相对视了一下，看是不是有谁泄露了什么情报。
见乔颂也有些奇怪的盯着他们看，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吵吵闹闹的互相插科打诨，讨论新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乔颂：？
好家伙，果然是有事瞒着她。
乔颂直觉，自己要是主动再观察观察外面，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端倪，但面对这一屋子像是要给她准备什么惊喜的人，乔颂觉得，有时候不那么聪明也可以。
她坐在吧台椅子上，甚至还抽空看了一下她们家大小学霸的学习情况。
唐小小也不知道在子鼠领域经历了什么，乔颂只看了一眼她现在做的用来放松大脑的某些数学题，发现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面无表情把题目放了回去，乔颂转移火力到正抓耳挠腮的小尼那里，还好，至少这边的题目她是看得懂的。
安妮笑得人畜无害给乔颂解释：“小小在咱们子鼠领域可是好好开发了大脑，我们的区域里学霸可不少，而且都是高精尖人才，我们基本处理的都是系统为主的信息内容，用脑子思考的时候，你知道的，时间流速会变得非常快，年轻的脑子学得快，一下就短期进化了。”
被快乐教育长大的乔颂，突然无端联想：“所以小小过副本，相当于去你那参加补习班了吗？”
旁边本来认真刷题的唐小小自己也回过味来了，嘶了一声：“这么说好像还真是。”
而艰难攻克完一道数学题的小尼擡起头：“所以小小姐姐这回出去，怕不是一觉睡醒直接能考上省状元了吧……”
安妮：“……小尼你连省状元这东西都知道了？”这孩子不是在初中吗？
一直在近朱者赤的小尼：“我这不是想着自己要是也能回家，好给妈妈一个惊喜嘛，所以缠着小小姐姐问了很多关于考试的事。”
乔颂沉默了一会儿：“你都想起来了？”
小尼嗯了一声看上去还挺乐观的：“这几天黎渊哥哥他们，公布了不少游戏运行的情报，我差不多也想起来了，我以前也是玩家，只不过死掉了，没复活。”
复活游戏失败后的人类，会和河里打捞的灵魂一样成为npc。
只不过这种玩家会被赋予更多的职责，比如去便利店扮演一下规则里的小偷之类的。
说到这里，乔颂有点疑惑：“你那个水鬼老大，也是系统派给你的吗，你的前期偷盗技能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到这个小尼有点脸红：“我不是故意想偷的，是系统把偷盗技能直接摁我头上了……”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关于死亡的记忆，我最后能想起来的就是醒来的时候，有人刚好把一张卡片塞到了我的胸腔里，那应该也是个玩家。”
小尼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小偷的卡片就是被放到这里，然后我就拥有任务了。”
后来和乔颂她们待在一起之后，便利店被毁，跳出规则，小尼的能力开始一点点改变，变得像活人一样，会根据自我个人意志觉醒新的能力。
乔颂觉得这个游戏里，除非直接被河水淹没，不然所有的死亡都显得有些反常。
齐繁背后的那些人到底还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
不过，乔颂不急，答案应该就藏在开心墓场。
现在外面所有可以活动的地图，都给她冲掉了，那些家伙没得选，最后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开心墓场。
找不到敌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敌人自己来见你。
进出动物城的所有门都会受到城主的监控，那些家伙想混都混不进来。
“哎，诸位，快到时间了。”
高橙橙从柜台上撑起身体一擡手，店里其他还在假装闲聊的人，顿时精神了，一个个像是准备过什么节日一样，拉着乔颂离开了冰淇淋店，往某个地方走去。
乔颂也不反抗，任由安妮和橙橙一左一右的搂着自己，霍阿姨和小猫们还有其他人在前面开路。
穿过挂满了小灯的街道，她们一点点走进一个人声鼎沸的区域，那里全部都是鲜花和气球，还有各种头上戴着面具的游客，或是本来就是动物形态的居民。
【热烈庆祝动物城第一届夜游会！】
【今夜12点开始，开放动物城外城区域，欢迎大家开拓领地，购买地皮，建立属于自己的安全区！】
安全区，对于在无限游戏里冒险的玩家们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奢侈又具有诱惑力的名词。
乔颂很是满意的看着那些横幅，看来大家都干得不错，处理方案都弄好了，秩序也有人维护。
等会晚点她签个字，差不多到点开门就可以……
直到被人轻轻推向了一个像是晚会一样的演讲台，乔颂终于后知后觉，所谓的庆典，好像就是为她准备的。
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生日贺卡立牌，旁边写着“祝贺新生”。
乔颂看向自己的身后，刚才还陪她说话的那些人，全部戴上了面具。
她一眼看去，灯火闪烁的星空与花海里，没有一个玩家的脸，只有无数种动物的脑袋，有搞怪的，有可爱的，有写实的，甚至有本体是动物的家伙。
黎渊简直和黑夜融为了一体，他的脑袋也变回了乌鸦，只有那双宝石般的眼睛里，始终倒映着乔颂。
他这次补充了其他人想说的话：
“稿子已经准备好了，你想临时发挥也可以，去让她们见见她们的城主吧，让玩家们看看，打开逃生门的人是谁，即将打开城门建立安全区的又是谁。”
乔颂或许不用告诉他们，自己是想送他们回家的死神，但黎渊，和其他所有的伙伴们都希望，在这个全是动物的城市，大部分都是陌生玩家的城市——
今夜，他们希望有无数灵魂，能认识，并记住，这个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类面孔。
她是城主，是死神，也是乔颂。
如果回家有各种必要的条件，那么他们会为她制造无尽的锚点。
信仰和爱，都可以人为创造。
就像乔颂曾经沉入水底前做的那样。
拿着稿子的乔颂，在灯光打到脸上的瞬间，其实就明白过来了。
她笑得就像是第一次拿奖章回家给妈妈看，手刚刚举起，就被妈妈抱在怀里时那样开心。
那是被认可，被爱的感觉。
乔颂侧身，看见了无数张戴着面具的脸，这里面有很多她的朋友，有一些本来就见过她，就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真名的玩家。
好奇、赞叹，又或者是佩服、崇敬，这张脸和她的名字即将出现在很多人的心底。
她获得了一场万众瞩目的祝福，和爱意具现的礼物。
那是一颗石头落水后，荡漾开的涟漪，传来的回响。
大片的欢庆主神城市建立的庆典语句里，夹杂着很多同伴们写下的生日祝福，她们不知道小石头的生日，不知道名为乔颂的灵魂诞生的日子，但每一个今天，都值得“祝贺新生”。
人类的情感淹没她，举起她。
乔颂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温暖有力的心跳声。
“欢迎各位来到动物城，今晚是主城建立的第一夜，对于很多玩家来说，也是一个完全的新的起点。”
“明天我们即将启航，前往我们的终点，所有的游戏关卡都会有最后一关，所有的旅途也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终点不会是谎言，祝所有迷路的灵魂，一切顺利，早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