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黑子是你
白子是我
金角银边草肚皮
谁人都知应用边角包围中间
用子最少最稳妥
可是爱的博弈远没有围棋简单
一不留神便陷入困局
战不得，退不得
终将消磨殆尽
Vol【1】
明天就是WLM的决赛了，我约了江南见面做最后的冲刺。正准备出门，接到乔子诺电话。
“怎么了？”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穿鞋子。
“有空吗？来我家一趟吧。”他在那头淡淡地说。
“现在？”我擡手看了看表，离和江南的约定不到半小时。“不行呢，约了江南。”
为了怕他有其他想法，我马上补充了一句：“明天决赛了。”
“我知道，”他似乎无视我的解释，继续坚持，“很快的，就半小时。”
乔子诺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我略想了想，说：“好，你等我。”
盖了电话，给江南发了个短信，将见面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
到了乔子诺家，开门的却是乔子允。他一身深灰色的正装似是准备出门，我微微点了点头，指指里屋：“乔大哥，我找乔子诺。”
乔子允的眼睛如同鹰一般锐利，说话一个字也不多，“是我找的你。”
我微微愣了愣，不知他找我所为何事。
“不是说有个谈判比赛？”他没等我细想，直奔主题。
我明白了，一定是乔子诺记得我说心里没底，所以请他哥来帮我。
望了望对面那人，我的心突然快跳了两下。
站在我眼前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谈判高手，乔，金，笔。
“可是……”我却又犹豫了，“这是一个比赛……”
请高人指点，算不算违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比赛会提前半个月告诉你们题目？”乔子允目光如炬地盯着我，“这是个商业大赛。”
我忽然恍然大悟。
没错，我们比的不仅是现场的应对能力，更重要的是比我们是否有整合手上一切资源的潜力。真正的商业谈判，并不仅仅是谈判双方耍耍嘴上功夫，事前挖地三尺的资料搜罗，相关人脉的全盘打通，甚至是动用一切有可能的资源来准备，这些都不是闭门造车才拼得来的那1%的胜算。
明天就比赛了，我现在才醒悟，会不会太迟？
“小苏，”乔子允逆光立在落地窗边，他微眯着眼，缓缓地擡起手带腕表，“你还有二十五分钟。”
我一咬牙，从包里掏出手提电脑打开，擡头看着乔子允，“乔大哥，请指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一边提着问题一边记笔记。乔子允的思维太快，出的招又偏又狠，我打醒一百二十分精神才勉强跟得上。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我背上已是热汗涔涔。
“差不多了，”乔子允擡手看表，“我要去机场了。”
我轻轻吁了口气，直起身子连声道谢。
“不必谢我，”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我跟着送他到电梯口，他突然侧头对我说：“其实我应该谢你，还好，乔子诺有你。”
“我什么也没做。”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无需做什么，”乔子允并不看我，只看着电梯门口跳动的数字，“只要你在就可以了。”
那样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里一暖。
“不过小苏，”他转头认真地对我说，“老实说，你真的不太适合做谈判。”
“我知道。”他很坦诚，我喜欢这样坦诚的忠告。
“不过策划案写得不错，挺适合做创意的，”他对我笑了笑，“加油吧，有什么尽管找我。”
乔金笔开口夸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他进了电梯，我忍不住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他微微笑了笑，“以后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电梯门合上，乔子允强大的气场却仿佛还在。
只是他说的“亲上加亲”，是什么意思？
是说希望我成为他的弟妹吗？想起乔子诺，顿时心跳又加快了两下。
可是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我要抓紧时间去参透那短短二十五分钟的“天机”。
我折回进屋里，乔子诺正坐在沙发上等我，我有些歉意地对他说：“我要走了呢。”
“嗯，”他擡眼望着我，伸手拉我入怀，“给我一分钟就好。”
我被他圈在怀里，心一下就静了。我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只想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乔子诺，”我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你一定是给我下药了。”
“唔？”他不解。
“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离不开你。”
他低低地笑了，在我耳边轻声说：“论下药，我败给你。”
他的气息拂得我耳廓都热了，我将头埋在他胸前羞于看他：“我不会给你解药的。”
“不必，我甘之如饴。”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个五点五十分的电话。不过是响了一声，他竟也醒了，然后在安静如水的早秋清晨这样担心地跑来。
乔子诺，你是不是，爱我很久了。
久到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是这样的吧。
到了会议室，江南似是已经坐了很久，墙上的白板全是他写下的逻辑推理。可以说，那都是我设想对方出牌的任何可能，而他负责接招，应对得万无一失。
“江南，如何应对对方的招数我们都想到了，”我盯着白板上挥洒的字体，托着腮思考，“只是，若对方不主动出招呢？或者他们并不反击呢？”
看起来被动而蛰伏的蟒，有时比攻势凶猛的狮虎还要可怕。
江南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正副心思都想着怎么应对我假想出来的招数。
我也没有想到，我一直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和我一样，喜欢“哐哐哐”边擂鼓鸣锣边大刀阔斧地向前杀。
想到的是乔金笔。
他刚听完我问的三个问题，就轻轻松了松领口，淡淡地说了句：“小苏，你以为谈判是贴身肉搏？”
我果真是不懂博弈的精髓。
在我二十年来的世界观里，人生就是个“零和”游戏，不是输，就是赢，并没有“赢者不全赢，输者不全输”的概念，更不要说与对手“共赢”。【注】
但与乔子允短短二十五分钟的交谈中，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若要赢人，首先得知道如何让对方赢，或者说，得让对方以为和你共赢了。
这样复杂。
叶宁山曾说我志不在心理学，其实是看穿我不适合吧。
人心太难揣摩，我如何能知对方要到怎样才算觉得自己赢了呢？
可是江南是聪明的，一点就通。他迅速改变了思路，重新又做了套方案。
“小陌，”他不禁感慨，“你怎样找到这样的高人？”
“他是乔子诺大哥。”我如实回答。
“噢……”江南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瞬间沉寂下去。
乔子诺低调惯了，旁人都不知他哥就是大名鼎鼎的乔金笔。
我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乔子诺，说在校门口等我一起吃饭。
“子诺吗？”江南轻声问，“我也约了小可，一起吃饭吗？我们四个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不要江南了，还给你。你拿乔子诺和我换怎么样？
苏可的话言犹在耳，我真害怕我们四人同时出现的场景，仿佛天上劈道雷，就会再次将我们两两错位。
可是一辈子那样长，我总不能躲一世。
我突然想起乔子允说的博弈：要赢对方，得知道怎样让对方赢。
“好。”
苏可恢复了小鸟依人的单纯模样，让我有种错觉，仿佛那一晚我见到的不过是一个与她极像的人，却不是她。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四个人仿佛各怀心事，净说着看似熟络却实则疏离的话。我突然想起四年前江南介绍乔子诺给我们认识的时候，那种溢于言表的惺惺相惜：“这是我兄弟乔子诺，是我在论坛上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他们的相识始于网上，然后乔子诺转校，从此我们六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就像程优说的，我们是一个共生体，缺了谁这种平衡都会被打破。
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们平静的神色下总像有着莫名的暗涌，随时爆发。
从江南说出苏可的名字，从我让乔子诺带我走的那一秒开始，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一声叹息。
“江南，”我放下饭碗，定了定心绪，缓缓开口，“Vivi女士的邮件，你收到了吧？”
是邀我们一同前往法国，亲身到iSwear体会自己的情人节杰作。
“收到了，”他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你的资料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决赛完了我们就去办签证。”
“我准备回她的邮件，我不去了。”我望着江南渐渐冷却的笑脸，转而望着苏可，“我打算将名额让给苏可。”
苏可，你其实是害怕的吧，你也会害怕江南不爱你，对吧？
你不用怕，我会让你赢。
苏可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她不由自主地冷眼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我似是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可说：“小可，江南的情人节怎么可以没有你。”
我抑制住不去看乔子诺的神情，我怕我会忍不住要在他脸上找任何的蛛丝马迹，我讨厌自己会变成一副疑神疑鬼的“大婆”模样。
苏可的神色突然一转，将头靠在江南肩膀上，娇羞地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应该的。
回家路上，乔子诺先开了口：“你真不去法国了？”
“嗯。”
“你不去亲眼看看自己策划的成果吗？”
我转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小小声地问：“你很想我去？”
“不想，”他擡手温柔地将我的长发拨至耳后，“只是怕你不甘心。”
“是啊，可惜了米其林三星的情人节大餐啊。”我的不甘心，仅此而已。
“那情人节那天，我请你吃米其林三星的情人节大餐好了。”他牵着我的手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里，热乎乎地像是个暖炉。
“嘉禾市哪里有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啦？”我微微嘟了嘟嘴。
全国也就这么屈指可数的几间，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倒背如流，真是诳我也不打草稿。
“有，”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嘉禾市乌衣巷17号A栋601，米其林三星主厨乔子诺，随时恭候。”
我的眼眶一湿。
情人节两个人安安静静在家里，没有人打扰，这样就挺好的。
如果有那样一个人，愿成为你一辈子的主厨，这该是多美的誓言。
他记得，他都记得。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试试菜吧。”我扬着头对他明媚一笑。
“谢谢苏小姐这么勉为其难。”
“不客气。”
所以，我的博弈之举，会让所有人幸福的吧。
乔子诺，谢谢你，这样爱我——
我是乔子允的分割线——
【注释】
以下是乔金笔的授课时间，资料来源于大乔的好朋友度娘：
所谓“零和”，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意思是双方博弈，一方得利必然意味着另一方吃亏，一方得益多少，另一方就吃亏多少，双方得失相抵，总数为零，所以称为“零和”。
而“双赢”，则是“非零和博弈”，双方互利共赢。
☆、【番外1】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番外1】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苏陌你不要命了？！＂乔子诺一手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外的苏陌猛地拉回来，一手＂砰＂地拉上车门。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在这样高速行驶的车上拉开车门，若再迟半秒，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觉得自己也一定是疯了，半夜三更背起她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打到车。
只因她一句：乔子诺，求求你，带我走。
鬼迷心窍，方寸大乱。
苏陌被这车颠得七荤八素，拽着乔子诺的衣袖可怜楚楚地望着他：＂我很晕＂
＂快到了。＂乔子诺冷声说道。他望着前方，不去看苏陌，她的眼睛像是一种蛊惑，他怕自己终会心软。
她愈是难受，愈是痛苦，就愈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好辛苦＂苏陌突然抓住乔子诺胸前的领子，终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车子一个急停，苏陌没坐稳整个人撞上了前座，闷哼了一声。司机转过头皱着眉说：＂小姐你别吐我车里啊！真是倒霉＂
车子离乔子诺家不远了，他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司机，道歉了几句，一把将苏陌拖出车子。
苏陌靠在路边的树旁喘着气，她晚饭没吃什么，吐的都是水，吐到最后黄胆水都吐完了，只在那里干呕。
他给她递了递纸巾，低声问了句：＂能走吗？＂
苏陌仰起头，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唔江南，你说什么？＂
乔子诺握了握拳，觉得自己耐性尽失，发狠地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苏陌被拽得手生痛，但并不吭声，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前走。
上了楼，苏陌径直进了客厅，鞋也不脱地倒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蜷成一只小虾似的，嘴里低低地不知在哼哼些什么。
乔子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忍不住弯腰凑过去，终于听清楚她说什么。
她不停地在说：为什么不是我
他背部一僵，在黑暗中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苏陌，骄傲如你，怎么会想得明白，为什么不是你。
乔子诺转身进了浴室放水，脱下被苏陌弄脏了的衬衣，进房换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看沙发，不由得瞳孔一缩。
她不见了。
乔子诺的心猛地一空，跑出阳台，没有人。冲出大门外，依旧一个人影也无。他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个喝醉了的女人，半夜三更要是跑到大街上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拉开浴室的门。
门口躺着苏陌的衣服和裤子，而她正侧身蜷缩在浴缸之中，一动不动。乔子诺一个箭步上前把水关了，浴缸里的水已经没过了她的下巴，只在她鼻下不到两厘米处。
乔子诺看着只穿着内衣裤背对着他抱腿缩成一团的苏陌，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
平日的她总是带着高涨的气焰，全身武装得很好，勇往直前，刀枪不入。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仿佛尖刺全无的玫瑰，像婴儿一样无害而软弱。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乔子诺蹙着的眉头渐渐展开，蹲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诶，别在这里睡＂
苏陌被摇醒，微微睁开眼，在水里转过身望着他。乔子诺看着她粉若桃花的脸和潋滟如湖水的眼眸，竟一下子移不开视线，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是苏可，＂她喃喃地似是梦呓，＂我有哪里比不上她＂
他思绪回归，站起来冷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江南。＂
苏陌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哗＂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一下将浴缸边的水杯打翻在地，玻璃杯＂哐＂地裂成两块，惨烈地躺在地上。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站起来，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苏陌肤色极白，喝了酒全身更是泛着桃花似的粉红，水珠顺着发梢流过锁骨，隐没在深紫色的内衣里。她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眼眸清亮如山泉，定定地仰头望着前方的乔子诺。
乔子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唰＂地涌上了脑门，他想对着这女人大吼一声＂你发什么疯＂，可是却像哑了似的一个声音也发不出。
他一下子别过身去，不再去看这个几近全裸的女人，否则他不知下一秒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倒映着苏陌的身影，她在身后悲凉地吐出一句：＂你为什么不肯要我？＂然后突然擡脚站上了浴缸的边缘，下一秒便摇摇晃晃向前摔去。
“喂！＂乔子诺看着玻璃上往前倒下的身影，低喝一声，转身想要扶住苏陌。可是是迟了一秒，苏陌湿漉漉的身子倒在他怀里，嘴里吃痛地喊了一声，他低头一看，她的右脚已经踩在了碎裂的瓷杯上。
“苏陌你不要再发疯了！＂乔子诺实在忍无可忍，抱起苏陌将她狠狠地摁在洗手台上，右手扯过浴巾将她包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压在镜子前：“苏陌你给我听着，我不是江南，你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不要你！＂
苏陌呆呆地望着他，不再说话。她鼻尖都红了，可是却没有哭。乔子诺只觉得被她这样望着头像撕裂般地痛，转身出去拿了药箱。所幸杯子裂成两块，并没有碎片扎进去，他给苏陌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
苏陌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声不吭。乔子诺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浴室，走进自己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他望着裹着浴巾蜷缩在床上的苏陌，擡手望了望表。
凌晨三点四十五。
他走到隔壁去敲邻居阿姨的门，说自己妹妹喝醉了，请阿姨帮帮忙给她换身衣服，然后一脸抱歉地不住说＂对不起＂。
凌晨四点，终于看见她沉沉睡去。
乔子诺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床边看着苏陌的睡脸。她一定是难过至极，睡着了都还微微蹙着眉，嘴巴小小地抿着，像是身上哪里在痛。
他望着她，心里一阵空荡荡。他怕她睡着睡着会突然淌下滴泪来，若是那样，不知自己还能狠下心来多久。
原来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感到心疼的不是她的坚强，而是她最脆弱的时候，那种柔弱猝不及防地撞进心里，蔓延至全身。
乔子诺，你可能会栽在她手里。
破晓的霞光透过窗帘淡淡地照进屋里，乔子诺走到窗边，凝神看着渐渐发白的天色。他擡手轻轻摸了摸嘴唇，昨晚的伤口已经结痂，连丝毫疼的感觉也没有。那腥甜的触觉仿佛只是一个梦，天亮梦醒，余下的只是虚幻的情愫，终将散去。
身后之人轻轻低哼了一声，他转身低头去听，只听苏陌喃喃说了一句：＂妈妈幸福有多难＂
乔子诺立在床边一动不动，良久，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苏陌，对不起。
我，可能，不会让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