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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十年 正文 第11章 摸底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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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摸底考试

    几家欢乐几家愁,摸底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一中老师批卷子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久安这次排名第九,虽然成绩还过得去,但对于初中习惯了考前三的久安来说,心理还是有些落差。

    久安盯着成绩榜看了一会儿,宿舍考得最好的是王若楠,第三名。

    她是最用功的一个,在军训这么累的情况下,也坚持每晚预习复习,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

    其他人的成绩都在中游附近徘徊。

    榜上第一名是吴亮,也是一班的班长。

    虽然从班长履职能力来看,他不够活跃,也缺乏领头的气质,平时更倾向于独善其身、蒙头读书,但在这个以成绩为一切导向的年纪,任命他为班长,倒也让同学们都心服口服。

    果然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才能出成绩啊,久安感叹道。

    久安又向榜底看去——最后一行果不其然写着程叙的名字。

    语文65,数学60,英语78,物理32,化学……语数外政史地和物理化学,八门课程,每门成绩都惨不忍睹。

    久安皱了皱眉。

    考试时,程叙就坐在久安擡眼能看到的位置,久安也不想过度关注他,但视线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飘——程叙不是在转笔就是在睡觉,一看就没有好好考。

    究竟为什么这样?

    久安很想好好问问他,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立场,毕竟在程叙眼里,他们可能都算不上是朋友。

    “怎么回事?”

    看到榜单,叶申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程叙,“军训看你挺安分的,以为你想通了呢,摸底考试又玩儿什么花样?”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程叙漠然地坐在座位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究竟是为什么?”

    “叶申,初中的时候,我做了三年好学生,第一名并没有让我感觉特别快乐。”

    “所以现在最后一名很快乐是吗?”

    “那倒也是不是。”程叙笑了,“只是觉得考试成绩也没什么意义,提不起劲儿。”

    “你这样是在和谁赌气呢?你爸爸?你妈妈?或者说你那个继母和她的蠢儿子?”

    “也许吧,逗他们玩儿。”程叙没有否认,“我打篮球去了,今天校队第一次集训。”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以篮球特长生的身份进来的,你他妈好好练,篮球都不好好打我担心你被开除。”

    “哈哈哈,兄弟放心,你还在这儿呢,我舍不得。怎么说我都要陪你过完这三年。”

    程叙嬉皮笑脸脸地眨眨眼,拍了拍叶申的肩膀,从课桌下掏出一只篮球起身向门外走去。

    “快滚吧你。”叶申晦气地拍了拍程叙拍过的地方。

    程叙这次考砸又带来了爆炸效应,不说同学们或八卦或关心的纷纷议论了,班主任汪海萍和各科老师都纷纷找他谈话。

    程叙始终以沉默应对着各方压力。

    可家里就没这么好搪塞了。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周五晚上,程叙拖到好晚才回家,可一进家门,就发现程望年专门等着他。

    “你解释解释,摸底考试怎么回事?”程望年板着脸,眼神像是要把程叙吃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程叙冷冷地看着程望年,企图绕过他转身上楼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程叙没有躲避,擡起头,更为平静地盯着程望年。

    “你真以为篮球打得好就能让你进一中了?老子费那么大劲儿把你搞进去,不是让你用这种成绩来回报老子的!”程望年气极,“再敢这样,滚出家门。”

    “怎么?成绩差了就不是儿子了是吗?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成绩我看也不咋行,你怎么不赶他呢?”程叙冷笑。

    “你……”程望年一时语塞。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程叙可能刚上高中不适应,以后就会好的。”本来罗怡乐得在旁观火,突然听到程叙提到了自己儿子,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罗怡一直知道,虽然程望年表面和程叙不亲,但其实一直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自豪。

    家庭的变故并没有让程叙一蹶不振,反而成绩、体育、音乐,甚至是样貌样样拿得出手。

    和两人相处时的冷淡不同,在外应酬时,程望年提起程叙总笑呵呵的,还老爱故作谦虚地说:“嗨,初中第一名说明不了啥问题,这小子就有点小聪明。”

    程叙让程望年面上有光,而自己的大儿子目前无法做到这一点,小儿子又太小,这也是让罗怡最为别扭的一点。

    所以当中考程叙故意考砸,程望年勃然大怒时,罗怡简直大喜过望。

    她乐得看见他们父子反目,才不管程叙脑子抽的什么风。

    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碰面,程叙回到自己房间。

    刚关上房门,就接到了妈妈周蓉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阿叙,听说你高中第一场考试又考砸了?能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吗?”电话里周蓉的语气很温柔。

    程叙的物理老师是周蓉的高中同学,想必结果一出来,消息就传到了周蓉那儿。

    “你很在乎吗?”经历了太多轮的盘问,程叙感到很疲惫。

    “阿叙你说什么呢?妈妈当然很在乎。”

    “你在乎的是我,还是怕我比不过程少博,丢了你的面子?”

    “阿叙……”周蓉语塞。

    周蓉好强、要面子,这些年身在美国,已经开始了一番新的事业。

    可无论多少次劝自己要放下,内心却一直还在跟往事纠缠,她始终对程望年移情罗怡那个肤浅的女人耿耿于怀。

    她控制不住地和罗怡比,比样貌身材,不得不承认罗怡不错,但她周蓉绝对也不差。

    可比见识学问,罗怡可差得太远了。

    周蓉始终想不明白,程望年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而且离婚后,程望年居然不到半年就和罗怡再婚了,这也极大刺激到了周蓉。

    这种比较,难免延伸到两个同岁儿子身上。

    所以当周蓉看到自己儿子永远考第一,那个儿子不学无术时,内心是出了一口气的——瞧吧,你和那个低贱的女人结婚,只配生出个败家儿子。

    两个女人的较劲毫无意外地反作用到两个孩子身上。

    从住在一起的那天起,程叙和程少博就水火不容。

    程叙缺少的是爱、关心、陪伴,程少博却无时无刻生活在与程叙比较的阴影下——可他样样比不过。

    终于,在中考前罗怡不停的唠叨下,程少博决定要废了程叙,让他上不了考场,免得分数出来以后,他又要面对无休止的比较和唠叨。

    于是在程叙下晚自习落单的某个夜晚,程少博和一群不良少年们在校外截住了他。

    他们也没想到程叙那么能打,五个人硬是没在程叙那儿讨到什么好处。

    当然,程叙也严重挂了彩,导致两周后出现在中考考场上时,还是鼻青脸肿、缠着纱布。

    虽说如此,但程少博敢说,这点伤不至于让程叙在中考时考成那样。

    毕竟他原计划是废了程叙的右手,让他写不了字,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差点被打成骨折。

    直到今天,程少博想起程叙被围住那天的凶狠劲儿,心里依然还感觉有点震惊和害怕。

    他原来以为自己是混混,没想到程叙比他更狠。

    这件事让程望年勃然大怒,程少博受到了他出生以来最严厉的责罚。

    在罗怡声泪俱下的求情下,程望年才放过了他。

    “这件事是你弟弟做得不对,我代他给你道歉。马上就要中考了,这两周你好好养伤,争取不要影响考试。”

    在查看了程叙的伤口后,程望年这么对程叙说。

    除此之外,他说不出更多关心的话。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两个儿子会这样,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当年犯下的错。

    如果早知道后续家庭关系这么复杂,也不知道程望年当年还愿不愿意去惹这一身风流债?

    程叙受伤后一周,周蓉回国了。

    看着孩子的伤口,周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她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当年自己不那么自私,如果自己没有走,程叙会不会过得更好一点。

    很快,悲伤就变成了愤怒。周蓉到程望年家大吵了一架。

    “你就是这么照顾儿子的?”这是周蓉的声音。

    “这次确实是程少博做错了,他已经认错了,也给程叙道过歉了。”程望年应到。

    “实在对不起,是我一时没照顾好,没想到两个孩子矛盾这么深。”传来罗怡的声音。

    “哼,什么样的母亲生什么样的孩子。”周蓉丝毫不领情。

    “你什么意思?”罗怡的声音明显擡高了八度。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母亲只会使些低贱下作的手段,儿子只能说是有样学样。”

    “你别太过分了。”程望年的声音也明显提高了。

    “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

    “咱俩离婚的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可当年是你不要儿子的,这么多年你除了打几个电话,偶尔回来几次,还尽到过什么责任吗?你有什么脸面来指责我呢?”程望年又道。

    “是啊,嫌儿子养得不好,自己带到美国去啊,怎么不带走呢?怕带个拖油瓶影响自己的幸福生活,还是故意留个祸害想来妨碍别人家的幸福生活啊?”罗怡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到丝毫抱歉,抓紧机会反攻。

    “你们……”周蓉气极,可大家闺秀的她并想不到什么恶毒的语言来还击。

    “怎么,这次回来,要不要顺便把拖油瓶带走?”罗怡继续挑衅。

    “让你们一家四口可以不要脸地快乐生活在一起吗?我告诉你们,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说话的人可能并不真的是这个意思,只是吵架时太生气,话赶话说到了这儿,但听的人就不是这么想了。

    他们都以为程叙住着院呢,可偏偏在这天,程叙回了家。

    在医院躺着也是躺着,程叙打算拿几本参考书回去随便翻翻,毕竟马上要中考了。

    刚拿完书,程望年和罗怡进了家门,程叙不想打照面,就没出房门,打算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谁知道这一等,却等来了周蓉。

    程叙躲在二楼的小屋里,一字一句听完这些争吵,心脏感觉到钝钝的疼,甚至比身体上的伤更疼。

    他想起八岁那年,周蓉走之前对他说:“对不起,妈妈暂时没办法带你一起。你在这里要乖,好好学习,成绩好的话以后可以申请美国的中学和大学,到时候妈妈来接你。”

    他想起这么些年,他最盼望每周五晚接到周蓉的电话,有一次程少博故意把电话挂断,他还和他大打了一架。

    他想起电话里,每次他说考了第一名,周蓉就很高兴。

    他也想起了,周蓉总问他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却几乎没有提过什么时候接他过去,怎么接他过去。

    这次事件之后,周蓉终于郑重地问程叙愿不愿意一起去美国,程叙拒绝了。

    如果你是在八岁那年问我该多好呢,我一定会非常高兴。

    这是程叙心底里的话,却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口。

    有时候,人会突然想破坏自己拥有的一切来反抗些什么、逃离些什么。

    从那天起,程叙好像丧失了积极向上的动力,一切既定轨道上的东西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也不愿意再配合程望年或者周蓉那份虚荣心了。

    你们根本都不要我,又对我有种种奢求,凭什么?

    这究竟是惩罚了自己,还是惩罚了别人?多年后回望这段往事,可能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但当时年少的程叙不愿意去多想,他只知道,这一刻他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无比厌倦。

    “喂,你在听吗?”电话并没有挂断,周蓉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程叙并没有听进去。

    “妈,你放弃我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妈妈,也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吧。”程叙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