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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莫醒醒 第四节

    手机短信响了,是米砂,她说:“亲爱的,新学期快乐,一定要加油哦。”我看着那些轻快的字,仿佛看到她人就在我身边,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下来。我站在操场上给米砂回了短信,然后决定先回宿舍看看。我上了久违的女生楼,推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伍优趴在书桌上呜呜地哭,再看李妍,默不作声地在收拾她的床。见我进去,李妍对我说:“路理把你存在许老师那里的被子送来了,在你床上。”

    “噢,谢谢。”我指指伍优,“她怎么了?”

    李妍朝我努努嘴,我看到我的上铺上面放着一个绿色的大箱子。自米砂转学走后,那张铺一直空着。看来,是有新人要进来住啦,可是伍优哭什么呢?

    我正这么想着,宿舍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我看到蒋蓝,她手里端着一个盆,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低胸衫配牛仔短裤,脸上涂着绿色的面膜泥,很生气地冲到伍优面前:“哭什么哭,今天又不是清明节!你他妈给我马上闭嘴,不然我就再抽你!”

    伍优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趴在那里兀自哭个不停。

    我的天,记得去年期末考试的时候她就不住这里了,走的那一天她惊天动地地收拾东西,请了三个家政保姆来替她提行李,还丢了三个发卡给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女生,说:“姐妹们,好好收着,十年后可值大钱!如果你们苦了两年还是没考上大学,就拿去卖吧!”她不是早就扬言退学去北京当明星了吗,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为什么又会突然回来上学?难不成还住进我们宿舍了?

    我正这么想着,事实就已经证明了我的想法。只见蒋蓝把盆子往桌下一放,人两步就跨上了上铺,动作太大力,原先挂在伍优床头的旧风铃被震得散了架,一把工艺贝壳掉了一地。

    “莫醒醒!”她瞟了一眼地面,冲着我大喊说,“把地扫了!帮那个爱哭婆把她的破烂玩意收拾收拾!”

    伍优抬起头来,看到满地狼藉,哭得更凶了。蒋蓝拔掉脚上的一只拖鞋直接朝她的位置扔过来,说:“别让人觉得我欺负了你似的,谁叫你嘴巴不干净?我警告你,你他妈以后再敢八卦我就撕烂你的嘴,我说到做到!”

    伍优不敢再放声哭,而是蹲在地上,一边抽泣着拣贝壳一边小声叽叽咕咕:“有本事到北京当明星去,回来撒泼作甚么?”

    “你说什么?”蒋蓝用矫键的身姿从上铺跳下来,“你给我说大声点!”

    这时,李妍站在门口喊我:“莫醒醒,一起去打水!”我应着:“好。”我递给蹲在地上的伍优一张面纸,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抹了一把脸,站起来,跟着我一起提了水瓶出了门。

    “莫醒醒你给我等一下!把我的水壶也提上!喂,我说你听见没有?”

    我重重把门拉上。

    提水?见鬼去吧。我提着我的水壶一个人快步走在最前面,走到楼梯口,仍旧能听到她的咒骂声:“我靠,你们什么态度!”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把她赶出我们宿舍,赶出米砂睡过的那张床,我就不是人!

    关于那天发生的事,到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伍优因为跟隔壁宿舍的女生说蒋蓝的没当成明星又回来上学的事情,刚好被她撞见听到,她直接揪着伍优的头发,甩了她两巴掌。真是疯了。

    没有当成明星的蒋蓝越来越变态,她从不叠被子,宿舍连连扣分;她在宿舍吃榴莲,把壳丢在伍优的鞋盒里;她每天最晚起床,走之前还要留下一地的化妆棉以及脏兮兮的面纸;她把内衣内裤晾在伍优原先挂风铃的床头,刚刚摘下来又挂上去新的。

    伍优开始前所未有的恨她,导致的结果就是,流言以无比迅疾的速度在整个校园内传播:蒋蓝本来是满怀着希望要去北京混的,谁知道蒋蓝的表姐著名的蒋雅希原来根本就不买她这个表妹的帐,刚到北京,她就给讽刺了一通,被踢了回来;还有,蒋雅希家有钱并不代表蒋蓝家有钱,蒋蓝的爸爸其实是个管道工,她家境其实相当普通,为了交钱给她上天中而四处举债,她今日的光鲜全都靠各种各样有钱的男生支持。最毒的传说莫过于蒋蓝压根就没去北京,她不在学校的那些日子,是去医院打胎了!

    随着这些流言的传播,蒋蓝的支持率在整个学校里直线下降,就连她从前的室友都敢当着她的面把她送的发卡掰作两截,丢进垃圾筒。

    看在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份上,我暂时还不想与她太计较。谁知道她自己不知趣,非要惹我。那一晚,她又在宿舍擦粉,又丢了一地的化妆棉。心里恨得不得了的伍优不怕死地凑上去说:“你晚上还化妆?今天要出去约会吗?”她重重地把手中的粉底摔在桌上,扬着眉毛说:“又来管不该管的屁事了吗?”

    伍优居然相当的从容,她拿着自己的牙刷杯,趿着拖鞋从她身边经过时,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不知道这声“哼”令她想起了什么,她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伍优,借着又开始用非常痛恨的目光盯着我。

    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擦粉。对面容姣好的蒋蓝来说,脸上的任何瑕疵都足以破坏她脸蛋的完美,所以,即使是一丁点轻微的痕迹都不能有,更何况,那是一道长长的伤痕呢?我想起那个晚上她的狼狈样,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

    “莫醒醒,你最好给我记住,多嘴的人舌头迟早要被切掉。”她语气恶狠狠,可我根本就不怕她。我整理好自己的睡衣就爬上了床,戴上了我的新耳机,闭上眼睛听我复读机里的英语课文。

    她不甘心地冲过来,一把扯掉我的耳机,说:“又装处女!你装呀,你再装?你装够了没有?”

    我从床上坐起来,夺过我的复读机,死死盖上被子。

    就在这时,熄灯了。

    大家都躺在床上不出声,广播里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三分钟后查房!请大家速速上床休息!”

    蒋蓝愤愤地骂了一声“妈的”,咣当咣当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一次地动山摇地爬到了我的上铺。

    模模糊糊地,我听到一个人叽叽咕咕地在说:“脏,真脏!”我把被子掀开,头顶却传来震天响,好像她踹了床板一脚。我侧耳倾听,才听明白,原来她在说这张床。她不停地拍打被单,神经质般地抖动自己的蚊帐,正当我揣摩不定时,她却把头从床边上垂了下来,长长的卷发像拉面一样落下来,她倒挂着的嘴巴夸张地动着,对我幽幽地说:“你们,究竟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好事?”

    我真想把她倒挂的脑袋从上铺扯下来。可是,她却及时把脑袋缩了回去。

    “明天我要买个刷子,把这张床好好刷干净!”她继续发表意见,我用力抓着床单来克制自己的愤怒,否则我不敢肯定我是否会冲到上铺掐住她的脖子。

    对她睡在米砂的床上,我已经是一万个不满了,现在,她的床板又一直吱吱哑哑响个不停,像是面临飓风的危房。我捂住耳朵,几欲崩溃。我突然很想念米砂,想发短信给她抱怨,又一想,这个时候她一定睡了,所以我只能在被窝里打开手机,不断调到这两天我们发的短信,看了又看。最后一条短信她这样跟我说:“醒醒,你理那些泼妇就是抬举她们。”

    我当然不想抬举谁,于是我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半夜,我胃痛,爬起来上厕所,却看见她靠在厕所的墙壁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抽烟,像一个寻仇的女鬼,不仅眼神幽怨,而且,也和那些女鬼一样,长着一副苍白漂亮的脸孔。我不打算理她,她却举着自己手中的一件衣服对我摇摇,哑着声音说:“你看,漂亮不?”

    我定睛一看,那是伍优的真丝睡衣!与先前不同的是,在胸前部分,用烟头烫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破洞。

    “逆我者死。”她叼着烟,欣赏着手中的“杰作”,含含糊糊地说。

    “逆我者死。”这似乎是她的口头禅,我仍然记得那时还是初一,她给我同桌一个很胖的男生传纸条,纸条没折好,落在我脚下,上面就是龙飞凤舞写着这句话。

    那个男生接到这个纸条以后,鼻血马上就流了下来。我还记得,她那时盘一个很高的发髻,虽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可却依然光彩照人,尤其是她的眼睛,大得仿佛能慑人心魄。她傲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胖男生的狼狈样,笑得前仰后合。多年以后,当我在美学讲座上,听到老师对“崇高”一词的解释,他说:“崇高感从美学角度上讲,就是恐惧感。”如果这样说,蒋蓝的眼睛,的确是令人恐惧的“崇高”。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能做到依然如故地惹人讨厌。真不容易。

    我想把伍优叫醒跟她理论,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我不想宿舍里再出什么事,米砂说得对,理她就是抬举她。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伍优摇醒的。她举着一件充满破洞的衬衣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从她的床上把她的睡衣,睡裤甚至毛巾都拿到我的床上来,将那一个一个蜘蛛网似的“作品”展示给我看。

    我爬下床眺望蒋蓝的床,被子堆成一座矮矮的山,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一股难以抑止的怒火终于从我心底升起。米砂还说过:“对蒋蓝这种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方法。”我怎么就忘记了呢?我当机立断地从床底把她的大箱子抽了出来,又把她的橱门一把拉开,把里面的衣服和化妆品通通塞进箱子里,接着爬上她的床,把她的被子枕头抱了下来。我就这样一手提着箱子,一个胳膊夹着一个枕头一条薄薄的夏被,撞开门,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扔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来来往往的人们聚集在我们宿舍的门口,研究着满地的名牌服装,我大力关上了门,将那些令人烦恼的东西关在了门外。

    伍优抱着她的衣服,愣在原地看着我。我拍拍双手,平静地对她说:“终于清净了。”

    对不起,莫醒醒又一次吓坏了所有人。

    兴许是前一天晚上干活干得太累的缘故,那天早上的课,蒋蓝一直在睡觉,偶尔见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发一两个短消息,然后再趴下继续睡。

    对于这种不惹事就要死的人而言,睡觉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放学后她看到她的那堆垃圾堆放在宿舍门前,会不会再度发病。我也检讨了一下自己,是,我不该太冲动。但这种微弱的检讨很快就被内心强大的愤怒压了下去,我甚至有些期待她看到那堆东西时发飙的样子,或许她又要“二叫成名”,提醒全体女生宿舍成员注意:我蒋蓝又回来了!

    我在课间发短信跟米砂谈事情经过,她回过来一连串的“哈哈哈”,我相信,要是她在一定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举动。我忽然觉得,经过和她相处的这一年,我也变得和她一样敢做敢当了许多。

    中午的时候,数学老师留堂,我们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当然,我也并不饿。这几天我的食欲不好也不坏,吃不吃都是那么一回事。我正预备空手而归,路理忽然在食堂门口出现,他截住我,递过来一个饭盒说:“你的。”

    我打开来,是满满一盒的西红柿炒鸡蛋。

    “眼看着没了,替你抢了一份。”路理说,“快吃吧,我得上课去了,我们今天中午要评点试卷。”

    “你等了很久吗?”我问。

    他对我伸出了三根指头,笑了一下,就转身急匆匆走掉了。

    三秒钟?三分钟?三十分钟?三刻钟?我还蒙在那里,他的背影已经逐渐在阳光里缩成一个小亮点。

    他的脚步比以前更快了。

    高三了,天中的高三,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连中午短短的时间都被剥夺,他却还记得我的西红柿炒蛋,我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

    我走进食堂,打了一份还算热的饭,本来不振的食欲突然来了,我兴致盎然地坐下来,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后,我在食堂外的水槽把路理的饭盒洗干净,思忖着该如何还给他。那是个小巧的米黄色饭盒,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用的,难道是专门替我买的吗?也许是许琳让他这么做的吧,就像当初许琳请他来替我补习一样。他和许琳之间的亲密,真是超过许多亲母子。

    初秋的校园里,热气未散,凉意已经增添了,再出食堂时,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我居然有些冷的感觉,我忽而又思念米砂,不知道为什么,呆在天中的每时每刻都让我那么思念她,仿佛天中只是我和她两个人的家一般。我记得,这个季节她钟爱穿薄棉线衫,蓝色或浅绿色,腰际绣着朵朵白色小花,她总是能穿得清纯而不脂粉气,非常难得。

    我把饭盒塞进我的书包,掏出手机来,一边给米砂发短信一边往宿舍走去。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那里站了一堆人。蒋蓝,保安处的老师,小辫子,周围宿舍里窃窃私语的女生们。

    我听到小辫子在说:“先把东西收进去再说嘛。”

    “不行!”蒋蓝说,“等110来,查指纹,一万块钱对那些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岂能便宜她们!”

    什么?一万块?亏她想得出来!

    我走近了,站在那里没动。小辫子看着我,指着地上的那堆破烂行李问我:“莫醒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答话的人是伍优。

    “没问你!”蒋蓝说,“你不要做贼心虚!说了不该说的,就是包庇罪!”

    “我没做贼!”伍优急得脸都红了,颤声说,“有些人不要谎报军情,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辫子向伍优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别再说话,然后用商量的语气跟蒋蓝说:“还是把东西先放回宿舍吧,堆在这里,影响大家走路。”

    “报警!”蒋蓝伸出食指在空气里指指点点,一边指一边说,“天中不能姑息这些无耻的小偷!”

    小辫子责备她:“你也是,平时带那么多现金在学校干嘛呢?”

    “我妈给我的,没来得及存呗。”蒋蓝斜着眼看着保安科长说,“来不及存钱不该算是我的责任吧?”

    闹吧闹吧,我看她能闹出一朵花。我懒得理她,拨开人群进了宿舍。伍优和李妍也跟着我走了进来。伍优坐到我身边来,扯扯我的衣角,不安地问我:“怎么办?她疯了。”

    我把书包往桌上一丢,光明正大地说:“清者自清。”

    就在这时候,李妍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我们循声望去,只见她抓着她床头的那个布包,脸色发白。

    “怎么了怎么了?”伍优问。

    “是有小偷!”李妍说,“我放包里的三百块钱和手机都不见啦!早上它还明明在这里的!”

    啊?!怎么会这样?

    随着李妍的尖叫声,人们都涌了进来。最尖的声音依然是蒋蓝的:“搜,搜!我就说有小偷,你们非不信我的,算算算算,只要能找到我的钱,我就不报警了,也不让天中丢这个脸!”

    “搜就搜!”伍优跳起来说,“我们不怕!”

    保卫科长看看小辫子。小辫子有些无可奈何,凭她有限的教学经验,我想她根本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蒋蓝还在喊:“搜,搜!”

    我被她喊得头晕脑涨,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才好。

    “我来找找看。”保卫科的老师把我拉到边上,从我的床上开始找。小辫子走到门口,把看热闹的同学一一往外赶。我靠在窗边,看着蒋蓝,看着她一手导演的这些无谓的把戏,就在我觉得厌倦到极致的时候,我的床单被揭开了,棉絮下面,赫然放着的竟是三百块钱和李妍的手机!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蒋蓝,发出了一串意料之中的狂笑声。

    在她这样的狂笑下,我一点都不觉得惊惶——我本来就不该惊惶,这件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只有蒋蓝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什么也没说,我根本不需要辩解,我只是扬起头看着入戏很深的蒋蓝,我希望她能自己为自己的把戏而觉得羞耻,惭愧地低下她的头。

    虽然我当然知道,这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一个梦。

    我原以为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我是被人设计的,这一切跟我无关。可笨头笨脑的小辫子还是把我拎到一边,吃惊地问我:“莫醒醒这是你的床吗,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问的呢?”蒋蓝凑上前来继续扯道,“莫醒醒,你把我的一万块钱放哪里了,我看你趁早说出来,免得在监狱里度过你的下半生!”

    “不可能是醒醒偷的!”伍优反应很快地说,“今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上课的,中途她一直在教室里,而且刚才她回来得最晚,怎么可能是她?”

    “那就是你喽。”蒋蓝逼近伍优说,“是你把钱藏到她床下的?”

    “是你!”伍优说,“你先回的宿舍!”

    “胡扯!”蒋蓝说,“小心我告你诬陷,有人可以做证,我回来后连宿舍的门都没进过!”

    “好了。”保卫科长拉开酣战的俩人,问小辫子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学期出事,也是在这个宿舍,对不对?”

    我知道,他提的是米砾事件。

    我靠到伍优的写字台上,头痛欲裂。但是,我依然是什么也没说。我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反驳蒋蓝,抑或对小辫子作无谓的辩解和苍白的陈述——这正是策划者最想要看到的效果。我佩服她真的是什么都敢玩,这一次,居然玩起了警察抓小偷。

    “这间宿舍就是事多。”保卫科长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捏着李妍的手机,右手的两根手指捏着那三百块钱,对小辫子说:“我看有必要把相关学生的家长都请来一趟。”

    蒋蓝歪过头扬扬眉,朝我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无比,充满胜利的意味。就差举起两根手指,向我做一个“V”的手势。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裸露的半个肩膀和脸蛋上的伤痕,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还想不想得起来这张笑得如此张扬的脸上曾有过那么低声下气的表情呢?

    我只觉得心冷和不寒而栗,扭过了头。

    小辫子把我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她说:“虽然我们都相信你没有拿钱,蒋蓝没有丢钱,但事情搞成这样,你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请不要告诉我家人。”我说,“我可以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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