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45.爱的人
阮苏苏一群人在医院彻夜未归，只在电话里讲了大概情况，方归廷放心不下，送阮筱音到幼儿园后也没去上班，而是把车往医院开。
他按照阮珠美给的地址朝住院部走去，路上碰到一对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的夫妻朝他问路。
女人拉住方归廷的袖口说：“小伙子，问你一下住院部怎么走？”
方归廷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但他们夫妻两看起来很疲惫也很无措，不动声色收回手后，方归廷还是礼貌地说：“跟我来吧。”
没想到两人一路跟着方归廷，直接跟到了阮秋鸣的病床前。
舅舅和舅妈清早回去洗漱，顺便给阮秋鸣收拾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这会儿还没回来。阮珠美和江大志去医院食堂买早饭了，只剩下阮苏苏半睡不醒地守着刚刚哭累歇下的阮秋鸣。
方归廷用手掌扶住阮苏苏困到摇摇欲坠的脑袋，轻声说：“要不回家睡一会儿？这里我帮你看着。”
阮苏苏浑身一哆嗦，立刻清醒过来，看见熟悉的脸才松口气，揉揉发酸的眼睛说：“她醒来了还要上厕所，我在比较方便，等舅妈回来了我再走吧。”
说完她往方归廷的身后探了探，没看到阮筱音，“音音呢，去上学了？”又指着刚才跟在方归廷身后的两人问道：“他们是谁？”
“我刚送音音去幼儿园才过来的。”方归廷回答完，转身对中年夫妻说：“你们去前面咨询台问一下值班护士要找的人在哪个病房吧。”
中年女人却随手拦下一位经过的护士，直接问道：“你知道昨晚车祸送过来一个女的住在哪里吗？”
“什么车祸？我不太清楚，你去那边问一下吧。”护士刚上班，还没交接完，不知道新收病人的具体情况，她指了指护士站的方向就走了。
阮苏苏却捕捉到关键词，赶紧站起来问道：“你们是潘哲的家人吗？”
“你就是潘哲的女朋友？”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的中年男人突然激动起来，直接上前拉住阮苏苏的胳膊大声说：“就是你让我儿子大晚上出去开车的！”
方归廷反应很快，在男人吼完之前就用力扯开他的手，把阮苏苏挡在身后，忍着怒气说：“你干什么！”
中年女人也在一旁开始尖叫：“就是你，你害了我儿子，他才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没了，我们做父母的可怎么活！”
阮秋鸣被这动静吵醒，很快看出这两位中年人就是潘哲父母，她红肿的眼睛立刻再次流出眼泪，沙哑地说：“叔叔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潘哲。”
潘哲父母也很快看出躺在病床上的人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对象，两人扑上去扯着阮秋鸣哭诉，阮苏苏和方归廷怕他们的拉扯给阮秋鸣的断腿造成二次伤害，连忙上去架住情绪激动的夫妻二人。
“叔叔阿姨听我说，这不是小鸣的错，她”阮苏苏的劝说很快被其他声音覆盖住。
“杀人偿命，凭什么我儿子死了，你还好好躺在这里！”
“还我儿子的命来，你才该死，你这女人才不该活着！”
“你这个狐貍精，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现场一片混乱，连邻近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跑到走廊上围观，护士更是来了好几个。直到阮珠美和江大志回来，这场闹剧才结束。
江大志平时和和气气，话也不多，关键时刻倒是硬气起来，他冲到病床前挡住疯狂的潘哲父母，中气十足地吼道：“偿什么命，偿哪门子命，警察说是我家孩子的错了吗！再闹我就要报警了，你们寻衅滋事，破坏公共秩序！”
阮珠美在一旁配合地掏出手机按号码，嘴里还念叨着：“幺幺零”
“报什么警，警察来了也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潘哲母亲一把抢过阮珠美的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时四分五裂，“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命根子哟，这么年轻就没了，谁给我们养老啊，我也活不下去了！”说着她又坐在地上哭起来。
明明是悲伤沉重的气愤，阮苏苏突然觉得滑稽，甚至有些荒诞。潘哲母亲的行为像是在舞台表演，动作夸张，光闻哭声不见眼泪，和路边碰瓷的骗子有相似之处。
阮苏苏看得想笑，又怕被别人骂冷血，她偷偷凑到方归廷耳边说：“潘哲还有4个姐姐。”
方归廷点点头，很快看出倪端，他架着潘哲父母的胳膊拉他们站起来，冷漠地问：“直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旁边看热闹的大妈义愤填膺地指责方归廷：“小伙子你什么态度，人家儿子都没了，又不是讹钱”但她的话还没讲完就主动住嘴了。
“100万。”潘哲母亲立刻止住哭泣，满脸期待地说出一个数字，“我们要100万的赔偿！”
阮秋鸣一听这数字哭得更厉害了，拉着阮苏苏的手恳求道：“苏苏，你能不能先借我，以后我一定还你。”
这笔钱对阮秋鸣家来说很多，但阮苏苏完全出得起。看见一旁的阮珠美冲她暗暗点头，阮苏苏正打算答应，方归廷冷着脸反驳道：“可以，你们去法院上诉，如果判了我们立刻给钱。”
他的潜台词就是潘哲父母狮子大开口，他们完全没有理由要求阮秋鸣为潘哲的意外死亡承担这么多金钱赔偿。
阮珠美原本还心存愧疚，被方归廷的话一下点醒。阮秋鸣并没有实际上的过错，如果他们主动承担这笔钱，就等于默认阮秋鸣是过错方，这将会是她未来人生中一直存在、不可磨灭的阴影。
“对啊，我们凭什么要赔这么多钱。”阮珠美也开始理直气壮起来，“你们去告，看法官怎么说，我们是讲理的人，该我们赔的我们不会少一分，但你们也别想从我们家多要走一毛钱。”
潘哲父母当然不同意，他们眼中没有公证法理，只有自我认知，仍然大哭大闹讲着自己悲痛和窘迫的生活，阮苏苏听得烦不胜烦，赶也赶不走。她突然灵机一动，这对夫妻不是想要钱嘛，她有办法。
“潘哲是全安的员工是吧，你们可以找单位要赔偿。”
阮苏苏的话成功引起潘哲父母的注意力，他们转头往她的方向看，等着她继续说。
“我就是全安保险的员工，我知道全安会给每个员工买意外保险，保额120万，你们可以去公司理赔，很快就可以领到钱了。”
“公司在哪里，怎么赔？”潘哲母亲立刻围上来，拽着阮苏苏的手不客气地说：“原来你是我儿子的同事，那你带我们去单位找人赔。”
方归廷看见两人有肢体接触，警惕地把阮苏苏拉到自己身后。
阮苏苏想这事儿总要有个了结，大不了自己带他们去一趟全安就是了。她从方归廷背后探出脑袋说：“今天我太累了，你们也有事。”阮苏苏指的是潘哲的身后事，“你们留个手机号码，明天我带你们去。”
潘哲父母还想说什么，方归廷却直接打断：“赶紧说，说完走人。”
在他强硬的态度下，两人终于半信半疑留下号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离开前还不忘恐吓道：“明天不带我们去，我们还来这找你！”
中午舅妈和舅舅回医院，阮苏苏几人熬了十几个小时早已经精疲力尽，方归廷送阮珠美和江大志回去，然后带着阮苏苏回了两人自己的家。
阮苏苏在车上睡了一路，到家时方归廷抱着她上楼。躺在床上的瞬间阮苏苏半梦半醒，想起自己昨天才扬言要分居，今天却又回到了这里。
算了，先睡吧，身体要紧，想着想着她便进入梦里。
睡梦中脑海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片段。她仿佛看到阮秋鸣当时出车祸的场景，潘哲奋不顾身救她的样子，还有两人浑身是血的恐怖画面。
阮苏苏被吓到，突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方归廷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搂住阮苏苏的肩膀，将她汗湿的碎发拨到耳后，“做噩梦了？”
阮苏苏还没完全清醒，愣愣地问他：“归廷哥，你说潘哲为什么要帮小鸣，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方归廷随口答道：“男人下意识的反应吧，把危险留给自己。”
“我觉得他喜欢小鸣。但喜欢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值得吗？”
“喜欢或许不可以，但爱可以。”方归廷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露出阮苏苏从未见到过的温柔神色，轻声说：“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苏苏，我爱你，我希望爱的人都能平安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