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第88章
梁翊化为鸩鸟,飞进了凶兽管理中心东边禁区，就是上回孟铁川带她去的地方。她仍是从那座高山飞过去，当初在山顶时她看到了一条巨蟒,这次她特意再上去找它。
那座山感觉更秃了,上次来还有一些绿意，现在连最顶上的那棵大树都是半枯的模样。梁翊记得当初孟铁川说这座山植被不丰富，环境不好，不适合兽类生存,所以鲜少有凶兽到这边来，因此他才选了这山作为禁区边境上的屏障。
鸩鸟站在山顶的树枝上,没有看到那条巨蟒,但她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上次她来时还懵懂无知,同样是观察，跟现在能感受到的东西却不一样,这次她能察觉到整座山的阴沉气息和极淡的腐烂混合着辛香的气味。
鸩鸟低头看地面泥土的颜色,有些发灰,又有些偏红,她不记得上次来是什么样的了,她想了想,飞到了地面,化身人形,用手掌贴在了山泥上,她清空脑子里所有杂念，试图找到在妖管局反向对鹤卓然他们释放吐真剂药效的那种状态，这次比上次又更容易了些,就像要变身的感觉一样，不太需要做特别的准备。
掌下是泥土的触感,这里的气息确实不干净，但程度轻微，并不能真正伤人，跟吐真剂的剂量差不多。但地下深处却有致命的能量，梁翊感觉到了，这感觉刚冒着，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也冒了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她对抗，又或者是在召唤她。
手掌下的泥土忽然有些震动，梁翊心里一震，她莫名地就是知道，是那条巨蟒，它来了。
震动越来越大，梁翊站起，张开了身后的翅膀飞了起来。地面的泥土一点点拱起，象是松土一般，痕迹一路延到那棵大树的后头，然后一条巨蟒缠着树攀了上来，从树后露出脑袋。
梁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巨蟒的脑袋身形似乎比上一次见到更大了一些。
巨蟒在树上歪了歪头看着梁翊，梁翊飞在半空，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巨蟒吐着信子，舌尖细长而分叉，它快速吞吐着信子，发出嗦嘶嘶的声音。梁翊知道，它靠这种方式获取空气中的信息。它看上去只是在探索了解，并没有攻击意图，跟上次一样，它看着她，对峙的架式还算冷静。
梁翊想起来上次她是鸩鸟形态，这次是人形，而这巨蟒似乎对她挺友善，无论什么形态它都没打算攻击。
梁翊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些画面，她想起小壹说的从前过往，松鼠老师带着他们几个小朋友逃命躲藏时，有毒蟒追来，如果她挡在松鼠老师面前，那毒蟒就会绕开，松鼠老师利用了这一点，最后得用点胜毒蟒，杀死了它。而鬼角牛怪攻击松鼠老师时，梁翊用巨蟒的毒袭击了鬼角牛怪。
当时那个毒蟒，也不记得长得什么样子了。
梁翊忽然伸出了手，朝着巨蟒的方向张开了五指。
巨蟒定在了那里，警惕地看着梁翊。梁翊感觉到了一股毒气在巨蟒身体里的涌动，它身上确实带着毒腺，这是条毒蟒。
当然不会是当年那条毒蟒，但有没有可能，是它的同族？
“你是从人类城被带过来的吗？”梁翊问它。
这巨蟒不在凶兽录里，孟铁川开荒时也未曾见过它，那只有一种可能，它从人类城来。
巨蟒吐了吐信子，对梁翊的话没什么特别反应。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梁翊再问。
那巨蟒看了看她，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但没有动作上的任何回应。
“你没有妖化，对吧，你还不是妖。”梁翊在空中飞了一圈，观察周围，没有别的蟒，也没看到别的兽。她张开双臂试图感应周围，察觉到了这条巨蟒的毒，但没有察觉到别的毒物。梁翊发现，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知觉敏锐了，能力似乎也要强许多。
梁翊飞下来，那蟒因为梁翊俯冲下来的动作往后缩了缩，梁翊看着它的反应。
“你觉得我能够伤害你是吗？你怕我吗？”梁翊看着那蟒的眼睛，那蟒又往后缩了缩。梁翊虽然知道它不能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出来见我？”
那蟒这次居然有了动作，它俯了俯头，又擡起，看着梁翊。
梁翊摇头：“我不懂，是没人跟你玩吗？”
那蟒再次俯了俯头，又擡起，继续看着梁翊。
梁翊对它起了怜悯之意，若它也是被孵化出来欲培养成大妖却失败的结果，被丢在这个地方，永远一个人，不能妖化，却有灵智，就像灵魂被囚困在一个无法自如变化的躯壳里，那种心理落差，渴望与绝望交织，多么痛苦。
梁翊忽然明白了当初自己在熊猫园里为什么会愿意留下来这么长的时间试图帮助铁仔，原来她是这样的想法。她理解和共情这样无法妖化的妖类，她小时候一定见过，交流过，她一定是体验过这种感受。
“我今天没有时间。”梁翊温柔地对这只巨蟒道：“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保证。我会想办法帮助你。”
那蟒眨了眨眼睛，吐了吐信子，忽然在树上盘绕转了一圈，然后又从树后探出脑袋。
梁翊惊讶：“你高兴？这是高兴的意思吗？”
巨蟒没回答，肢体上也没再有动作。
梁翊道：“好吧，我就当你是高兴。我保证，我会回来看你的。”她飞到树上，站在离巨蟒不远的粗枝上，她向巨蟒伸出手：“如果你真的灵性，能听懂我的意思，让我摸摸你的头。我不会伤害你。”
巨蟒吐了吐信子，慢慢把脑袋伸了过来。
梁翊的眉心舒展：“你听得懂。”
巨蟒的头很大，梁翊整个人都能趴到它脑袋上，她伸长手臂，把手轻轻摸到了它脸侧。
冰冷且光滑。
但下一秒，一股热流伴着辛香气味的感觉忽然从梁翊的掌心涌了进来。
梁翊吓得迅速缩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不，我不需要你的毒。”
那巨蟒安静地看着她，再次伸了伸信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翊再退两步，有些慌张地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她赶紧展开了身后的翅膀，在半空中立稳了：“我得走了，我真得走了。我……”她看了看这巨蟒的样子：“我叫你小金好了，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回再来看你，我会回来的。这回我一定不会忘记。”
梁翊化为鸩鸟，振翅飞走，飞出一段她转身看，那巨蟒小金缠在树顶，擡着头，仰着脖子在看着她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