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爱是乌龟王八蛋（二十五）
斯陆既然来了公司，苗娜没让她闲着。
傍晚，她带着斯陆去参加了一个电影圈的聚会。
是景策的资源。
苗娜与其分手后，景策约了她好几次，她一直没回应，今天在朋友圈刷到这场聚会，便带了斯陆前去。
反正她这位前任最喜欢对旧爱奉献不是吗？
去的路上，苗娜继续给斯陆洗脑。
她讲:“圈里从来不缺有才华的人，也从来都不缺钱，但问题是，钱和人总是对不上号。要是你公公愿意……”
斯陆都听不下去了:“他给我投资？姐姐你是真敢想。”
“所以说你要加油。”
“……”
“如果你自尊心实在过不去，不如就当自己在演戏，你这个角色的唯一任务就是征服你丈夫一家。《人鱼小姐》看过吗？现在开始，你就是斯雅丽英。”
斯陆彻底无语:“还人鱼……不好意思我是小王八。”
“等你好消息，王八同志。”
突如其来的任务让斯陆好无力。
她虽然理解付志恒的迁怒，但她没打算跟他和解，默默承受他这份讨厌就是她最大的宽容让步，再多是没有的了。
可如今被经纪人催着去讨好付志恒，斯陆打心眼里不乐意。
不乐意，可也得承认苗娜的话有一定道理。
就算不指望付志恒帮她，起码不能让他的怒火蔓延到自己的事业吧？
如何是好呢？
真要把脸皮扯下来揣兜里迎着嫌恶的目光去跪舔逢迎讨好吗？
斯陆下不了决心，只能借酒浇愁。
晚些时候，奶奶见斯陆不回家，叫司机去接人。
付东留本想亲自去，临出门又改了主意。
他现在有点无颜面对斯陆，不敢勉强她回来这个倍受委屈的地方。
奶奶的朋友去世，奶奶总会消沉几天，付志恒肯定会每天来看望母亲。
他来，就要给斯陆委屈。
看着司机驱车离去，付东留独自坐在院子里出神。
他的心底有一丝高兴，得意于斯陆肯如此为他承担，他再没有比此刻更确定斯陆对他的真心。可他的心底也有一丝害怕，怕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限，斯陆迟早会离开他。
尤其是在嫌恶面前，高中时他不就因为怕被斯陆当面嫌弃而退步了吗？
想着昨日斯陆害怕住下来的眼泪，想着自己因为斯陆要离婚与她斗气，付东留悔恨又自责。
其实付东留今天很想对父亲说，他知道错了，他明白父亲的伤心了，他可以承受一切怨恨惩罚，但不要迁怒斯陆可以吗？
他想说，但没说，因为他怕自己这样说了，父亲更会觉得是斯陆在背后教唆，愈发怪她。
为今之计，只有他抓紧时间想办法让父亲的怒气消解才能免去斯陆的无妄之灾，可这件事做起来又哪里容易？
就算是容易，付东留也不忍心再让斯陆多委屈一分一秒了。
怎么办才好呢？
付东留突然厌恶自己的无能。
他一边等斯陆一边思考如何解决问题，最后他等来了一只酒鬼。
斯陆喝醉了。
付东留担心又心疼，背着人回了卧室后，却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
他做错事，合该付志恒这个做爹的来惩罚教导。
但偏偏付志恒要迁怒于人，那么付志恒也犯错了，也该被教导。
付东留左思右想，这事找爷爷未必有用，还得从心软的奶奶下手。
至于告状的人选和方式时机，便是眼前醉鬼。
有什么比平日默默忍受委屈，酒后才敢流泪哭诉的小王八蛋更惹人怜爱的呢？
“斯陆斯陆，醒醒醒醒！”
付东留把人摇醒，紧急开展惹哭老婆计划。
“干什么！”斯陆推他。
“鹿鹿，你很委屈吧？老付不讲道理迁怒你，给你脸色看，心里很难过吧？”他出言诱导。
斯陆听到付志恒就来气。
“谁啊？我吗？”她不确定地指着自己。
付东留继续诱导:“对啊，你很难过很委屈，很想哭吧？别压抑，乖，哭出来。”
斯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拽拽地宣战:“我哭？他哭才对吧！呵呵，我就是让着他你知道吧？看他年纪大不跟他计较！”
付东留万万没料到这反应。
时间紧迫，再不哭，奶奶要睡着了。
他拉下斯陆张牙舞爪的手臂，卖力洗脑:“乖，不要故作坚强，我知道你难过，你想哭。”
他张开怀抱:“来，到我怀里放肆哭。”
酒醉的斯陆只听到了挑衅意味。
“来来来，你把那个老东西给我叫过来，就现在！咱俩单挑！看我不一脚把你踢成百货大楼的像皮球……”
付东留连忙按倒她。
两人倒在床上，付东留无可奈何，只能另想斯陆的伤心事。
“你爸不要你了，不让你进门。”
斯陆大笑:“呵！不让我进？老娘一脚就把那破门踹个稀巴烂！把两个爸一起踢到外太空去！”
正好她上半身被付东留压着，腾空踢腿特有劲。
一脚又一脚，斯陆只把空气当坏爹拳打脚踢。
“怕不怕！敢惹我！外太空一位走你！”
付东留被她可爱到。
他问:“阿牛呢？想不想把阿牛踢到外太空去？”
“必须踢！三个一起踢！斗地主去吧！”
付东留拉她坐起来，忐忑地问:“斯陆，你跟我说真心话，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醉眼朦胧的斯陆只听到真心话三个字，误会了。
“真心话大冒险是吧？来！我先问！”
“你要问什么？”
斯陆双手捧住他的脸，艰难聚焦他的眼睛后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
“阿牛，你老实告诉我，你想不想……额……”
“嗯？”
“想不想吃屎？”
付东留等了半天等来这句，都气笑了:“呸！你才想吃屎。”
斯陆不信，强行把他的脸再度捧起来:“是不是……因为顾忌世俗的眼光，不敢承认心中真正的渴望！”
付东留要气死了，扯她耳朵:“你的渴望才是屎！”
斯陆情真意切痛心疾首:“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能勇敢做自己！不要压抑！卸下伪装！”
“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没喝醉啊？来我瞧瞧。”付东留压倒她仔细打量，确实是醉了啊。
醉得好可爱。
他控制不住亲吻她。
“我心中渴望的只有你。”
斯陆眨眨眼:“可我不是屎啊！”
“奶奶的你到底醉没醉！”
叫奶奶，奶奶就来了，拿着醒酒药来了。
一来就看到屋里两人滚成一团在讨论要吃屎。
真是不像话。
“听听你们都在说什么！快把醒酒的吃了，要不明早头疼。”奶奶把药拿给付东留。
付东留连忙起身:“您怎么上来了，我下去拿就好了啊。”
奶奶不放心，来看斯陆。
“怎么喝这么多？”
斯陆见奶奶，一把抱住她胳膊:“奶奶，阿牛想吃屎，可我不是。”
奶奶简直听不下去，她轻轻地打她手臂一下:“天天说这些胡话！怎么喝成这样了。”
付东留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去见导演谈工作喝的。”
奶奶不赞同:“什么导演让女孩子喝成这样，不像话。”
付东留苦笑一声，让奶奶早点去休息。
奶奶见他表情苦大仇深，她知道白天父子俩谈过，怕是又起冲突了。
“今天跟你爸说什么了？”她问。
付东留本想套路奶奶，跟斯陆玩了一会儿，又不想这么做了。
他答:“我看我爸这辈子都不会接受斯陆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你跟你爸好好说，态度好点嘛。”
“不是。我爸是在报复。”
奶奶听不懂:“报复谁？”
付东留手指自己:“我。我伤害了他老婆，现在他要伤害我老婆。他老婆昏迷了，所以他也要把我老婆欺负到昏迷。”
后半句是他胡说的，但却把奶奶吓得不轻。
“这叫什么话！这是亲父子还是仇人啊？”
“可不就是仇人。算了算了，随便吧。不早了，奶奶快去睡吧。”
奶奶哪里还睡得着:“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奶奶您别管了，随他去吧，我也不管了。走走走，我送您下楼。”
“你别赶我……”
付东留直接背起老太太送下楼去。
隔天上午，斯陆醒来后倒没有不舒服，只是脸有点浮肿。
她在洗手间按摩脸，付东留来找她。
斯陆正好有话问。
“我昨晚喝醉了没闹吧？你爷爷奶奶会不会骂我？”
付东留从身后抱住她:“闹了，你非要吃屎，我差点没拦住。”
斯陆撅屁股撞他:“我呸！你才吃！”
付东留笑。
她又问:“对了，你昨天跟你爸谈的怎么样？”
“你说的没错，我爸就是气我呢。”
“我就说嘛。唉！我这可是替你受过啊，你自己说，怎么赔我？”
付东留把她转过来，认真地说:“昨晚我想了一夜，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还想，在问题解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让你回自己家去，等我解决好再回来。鹿鹿，我真的很抱歉，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能，让你白白承受这么多，我居然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根源所在。”
斯陆听得好生气。
出了事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就好了，她又没怪他什么，既然自己都拿不出解决方案，还要逞什么大男子主义先把另一半推开？美其名曰保护吗？
真讨厌！
不打招呼把她接来的是他，现在又自作主张要她走？拿她当什么错拿的行李箱吗！
斯陆正要骂人，付东留突然抱住她，说:“让你留在我身边是特别自私的决定，可我只能自私下去，我不想和你分开，要拉着你一起面对……”
斯陆突然有点想哭。
她这个人是不怕艰难险阻的，她很介意同伴抛弃。
斯陆不说话，付东留误会她不愿意。
他说:“就算你命不好吧，人家的老公都是遮风挡雨的，你只能跟着我受罪，怎么办呢？认命吧。”
“我呸！”斯陆心里那点感动立刻清空，“你要会说话就用嘴巴说，你要没嘴巴，就别勉强屁股替你讲话！”
付东留赖笑着亲她。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知道吧？”他突然问。
斯陆很拽:“知道啊，暗恋了十八年。”
付东留这次不反驳，他说:“你也特别喜欢我，我知道。”
斯陆觉得好肉麻转移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消气。”
奶奶因为付东留那句父子相杀的话一整晚都没睡好，本打算今天把父子俩叫到一起好好聊聊，付志恒却不肯来。
奶奶只好又找付东留问他的打算。
付东留说:“我准备跟他干到底！”
奶奶揍他:“你听话点吧你！”
“奶奶您不懂，我爸现在不理智，没法沟通。既然他一肚子气，那我就让他撒个够，又不是煤气罐，能装多少气？”
奶奶劝付东留服软，主动跟他爸和解去，付东留根本不听。
一连遭遇两头倔驴，奶奶实在心烦，只能从斯陆下手。
她叫斯陆来她屋里说话。
斯陆还没表态，付东留先站起来了:“什么悄悄话不能跟我说？”
奶奶烦他:“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付东留不信:“拉倒吧，看不见我您得想死我！”
“去！谁想你，倔驴一头，一点不听话。”
斯陆乐了，指着付东留取笑:“哈哈哈倔驴，以后你的名字就是倔驴。”
“别闹，走，听奶奶训话去。”他抓着斯陆的手往奶奶屋里走。
斯陆不肯:“谁跟你一起去，奶奶让你滚，你还不滚？”
“你滚，你是王八蛋，你滚起来才好看。”
“你是驴打滚！”
……
两人一路打闹到我卧室门口，一个往外推一个往里挤，互不相让。
奶奶在里头看得直叹气，这个家也不知是怎么了，儿子孙子孙媳，三个加一起也比不上别人家幼儿园孩子懂事。
奶奶眼睛看着，心里琢磨着，也跟着笑，也觉得荒唐，可她笑着笑着，心中却变得怅然。
老友一个接一个告别，她也到了人生路的终章，像此刻这样安坐家中看着孩子们嬉闹的时光，还剩多少呢？
门口打架的两人余光扫到奶奶，看到了她的泪光，两人都吓了一跳。
“奶奶，您怎么哭了？”斯陆跑过去蹲在奶奶面前问。
付东留也跟过来蹲着，斯陆回头推他一把:“都怪你，把你奶奶气哭了！”
奶奶勉强笑一笑，说:“没事，我只是在想，我这个老太婆还有多少好日子看着你们这么打闹说笑？”
付东留不爱听这话。
他坐在椅子扶手上一把搂住奶奶:“嘘，童言无忌，别乱说话。”
奶奶打他:“什么童言无忌！瞎胡说！”
“可不是童言，老小孩嘛。”
斯陆鄙视他:“文盲呢。”
奶奶一手拉住一个，把两人的手交叠在她膝头。
她说:“我现在就一个心愿，你们俩能不能跟你爸和好，让我这个老太婆死之前能看到一家人和睦呢？”
斯陆看着奶奶哭心里也不好受，她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奶奶，就听见付东留欠嗖嗖地说:“奶奶，您这算剽窃我的创意啊。这回就算了，再有下回罚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