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咔！”
试镜战场，导演姜荼对着女配角竞争者之一大发雷霆，“谁告诉你在我这里演戏要乱加台词？你以为自己比别人有能耐是么？去，换下一个。”
被骂的女演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直坐在旁边的顾熙之见那女孩快被骂哭，起身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耳语几句，目送那女孩去了更衣间。
回过头见导演姜荼还在调试镜头，顾熙之走到他身边坐下，递上一根烟，为他点火后才说，“姜导，您看您，为了这部戏这么费心尽力，要是主要演员用错了这些努力可就白费了。”
姜荼看了眼顾熙之，哼笑着吸了口烟，“你一大早试完镜一直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放弃用曲熙之做男主角？”
“没，没。”顾熙之口是心非面容带笑，“我没有觉得曲小姐做男主角不好，但是我觉得原定的男主角唐余的气质更能完美的诠释这个角色，姜导您知道，女人毕竟是女人，反串这种角色风险还是很大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曲熙之来演这部戏。”姜荼用洞察人心的眼神看了眼顾熙之，语气很是平和，“顾丫头啊，虽然你为这部戏准备了很久，但是我也不怕告诉你，这部戏曲熙之确定是主角无疑，如果她不做男主角那就得是女主角，你觉得哪种合算呢？”
顾熙之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笑出来，“当然由她反串男主角才是最合适的。”
姜荼笑了笑，“好了，与其挣扎这个问题不如多为自己的角色做准备，曲熙之的事情别说我做不了主，就算做得了主也会用她。以她今时今日的号召力和演技，没有导演不愿意用她。”
“好。”顾熙之摆着僵硬的笑容说，“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准备了。”
姜荼点点头算作回应。
顾熙之拿起自己的包包向姜荼微笑，“对了，其实刚才那个女演员演的挺好。”
姜荼看看她，又拿起助理泡好的茶轻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数日后，顾熙之家中。
“小喜，我听说昨儿个咱们天宫有位画仙飞升，可知那东西是公是母啊？”
“回水仙娘娘的话，那画仙名玉柏，是位男仙。”
“啧，公画仙，不得了，不得了啊。”
“娘娘！您又没个规矩话了，那画仙模样可规整了，天宫里不少娘娘们都喜欢的很呢，您小心让她们听见。”
“小喜啊，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么？”
“娘娘您说呗。”
“我最喜欢你见到任何美人都只会用规整两个字形容。”
“……娘娘！”
“哈哈，小喜啊，天宫已经三千年没出画仙了，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啊？”
“娘娘拿我寻开心，我不想。”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说不想就是想，那本娘娘满足你。其实画仙是所有神仙中先天最美的一类……”
“停！”梁优优突然这么一叫，正与她对台词的顾熙之满脸被破坏兴致的神情，“梁优优，你搞什么啊？”
“什么我搞什么。”梁优优满脸无奈地躺进顾熙之家的大沙发里，“我说小景啊，你叫我来陪你练台词，可以，但是你能不能进一点状态啊，剧情要求你此刻的表情是愉悦的，可是你呢，一提到画仙就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和画仙有仇么？”
顾熙之揉揉自己的脸，“我和画仙没有仇，但是和演画仙的人有仇。”
“曲熙之？”梁优优眉头拧的有些扭曲。
“我一想到我要夸她美就会想吐，这台词得改。”
“改什么改。”梁优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景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了曲熙之演的电影没有？就你现在这状态，曲熙之一个人可以抵过你十个人。”
“梁优优你魂淡！”顾熙之啪的一声把剧本扔到沙发上，“有你这么涨敌人气势灭自己威风的么？”
梁优优拿起她扔过来的剧本扔回去，“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自己看看这剧本后面你和曲熙之多少吻戏，就你这状态姜导要是不临时换人我梁优优的名字倒过来写！”
“靠！你们都没心没肺！”顾熙之炸毛的从躺椅上站起来，“我只是个到现在还不能在市中心买一套像样房子的小明星，你们一个劲的拿换人威胁我，是逼我去拍j□j么？”
“j□j？”梁优优挑挑眉毛，很不屑的说，“你连吻戏都拍不好，还j□j？”
“谁说我拍不好吻戏？”顾熙之刷得拿起剧本，“我出道五年了，拍过的吻戏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说的好听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做啊？”
“做就做，下星期一咱们片场见！”
梁优优绕有兴趣地看着她，“好啊，下周见。”
回应她的只有比地震还响亮的摔门声。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两边亮起路灯，高速公路上无数的车辆穿梭行驶。一辆红色的跑车从机场高速一路东行，坐在车里的顾熙之黑色直发及腰，涂着赤红色口红的嘴微微抿着，表情认真而探究。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经纪人粒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忍不住感慨，“小景，你怎么敬业成这样？明天就要拍戏，今晚你该好好放松。”
顾熙之抱着剧本瞥她一眼，“让你明天和曲熙之对戏，你也会没有放松的欲望。”说完看了腕表的时间，“都十点了，她们到了么？”
“曲小姐的飞机比你早一班，早就到了，还有，kevi通知我你的房间就在曲小姐旁边。”
顾熙之啪的一声把剧本扔到一边，“告诉他我要换房间，离她越远越好。”
“顾大小姐，这酒店还有《晴空万里》剧组在，房间早就满了，不过我早就打听了，有一个人愿意跟你换。”
顾熙之皱眉，“谁？”
“乐程也在《晴空》剧组，他想换到曲熙之旁边的房间。”
顾熙之的嘴角抽搐，表情一变再变，却难看到了极致，“这对狗男女还真是没有下限啊，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姓乐的这个人渣？”
粒粒忍住笑意看她，“那你还换不换啊未来的影后小姐？”
“不换。”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他想换，今儿个我还就坚决不称他的心！”
☆、005
周车劳顿令顾熙之到酒店后直接休息了，第二天一早五点钟粒粒开车接顾熙之进组，才一坐进化妆室，门外却响起啪啪啪的高跟鞋和女人们的笑声。
“曲小姐，您平时喝的是哪种胶原蛋白啊？皮肤看起来真好。”
“你们想要的话待会我让凌纤送你们每人一套。”
“真的么？曲小姐您真的和传言中一样脾气超好的。”
…………
化妆室的门被打开，顾熙之从镜子里看着曲熙之走进化妆室，表情难看的令化妆师不知如何化下去。曲熙之一进门看见顾熙之化妆，倒是笑意吟吟的走到她身边打招呼，“顾小姐，早。”
顾熙之压根不回应，直接起身去了离她最远的化妆位。化妆师先是看了看曲熙之，见她仍然保持着教养很好的微笑，歉意一笑追着顾熙之化妆去了。
整个化妆期间二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其他演员推开门察觉到气氛诡异也不敢进来化妆，于是在化妆结束后大家纷纷拿着剧本日程嗟叹:两个女人，而且是两个死对头，这样的吻戏要怎么演？
梁优优反正是不知道这出戏应该怎么演。作为这部戏友情出演的演员，梁优优在这场戏里的戏份并不多，但是第一天这场戏即便她没有戏份也是必定会到场的。
姜荼这个导演虽然是男性，但是拍摄出来的作品大多比女性作品还要精致唯美，不仅如此，他对作品的态度认真且考究，与市面上粗制滥造的电视剧截然不同。而在他以往的作品中，没有任何一场吻戏用过借位，更不会存在因为演员的“不专业”跳过吻戏的情况。
此次拍摄地点位于风景胜地，剧组所在的河渡主要为了拍两场戏，第一场是水仙绿夭和画仙玉柏在白日忘川搭船时相遇的情境，第二场则是白日忘川路上玉柏与绿夭相吻的情境，因为这两场戏在整部剧中分量显著，所以姜荼把这两场戏单独挑出，一方面是想做个开门红，另一方面也是强迫曲熙之和顾熙之这两个素有嫌隙的演员及早进入状态以便今后拍摄。
剧情中的绿夭和白衣飘飘的仙侠场景中的美女完全相符，因为绿夭上仙的尊贵身份所享有的服饰比较奢华，且顾熙之本身古装扮相比较庄重漂亮，所以早前定妆时绿夭仙气十足又足够庄重的形象就比较受欢迎。
只是不管她有多么漂亮，在遇见曲熙之之后赞美之词都会分走一大半。
六月初的天气虽说已近酷夏，但是刚下过雨的空气依然格外凉爽。曲熙之出现在片场时助理撑着伞走在前头，即便她的面容被助理的伞面遮挡，但是她一身曳地的红色长袍还是令片场的人纷纷注目。
在娱乐圈久了，看过的美人多了，顾熙之已经很少有被人惊艳到的感觉，可是眼下曲熙之红衣半阙艳骨一身，顾熙之忽然之间就恨自己的审美观在拆自己的台。
粒粒见到曲熙之后忍不住戳了戳顾熙之，“小景，她这个扮相比苏妲己的扮相好看，红色挺适合她的。”
顾熙之口不对心的冷哼，“你审美观被猪吃了？”
粒粒无言，“……”
工作人员早已将道具准备好，两场戏中的忘川皆下着小雪，造雪机也已经准备就绪。姜荼的意思是先拍初遇的戏份，觉得不错再来拍吻戏。顾熙之早已将初遇的那场戏在脑海里演绎了千万次，因此开机这第一场戏没有任何紧张感。
在粒粒的加油下走出雨棚来到河渡口的小船边，曲熙之站在原地等待其他人就绪，饰演船夫的演员随后登上船只，曲熙之也已经站在了镜头外随时入镜的位置。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了太久，所有的一切也全部就位。
导演姜荼站在镜头面前调试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做过的工作让顾熙之的职业素质战胜了对于曲熙之的恶心，第一场戏完成的异常顺利，姜荼见效果不错，一刻不耽搁的直接让二人对下一场戏。
第二场吻戏的背景是绿夭喜欢上了玉柏，却发现玉柏有一位深爱的亡妻，绿夭伤心之下从三生石离开，玉柏则在忘川追上她……
造雪机和干冰机再一次运作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奇花煞水之上，顾熙之一身白袍锦缎自场景中假制的曼珠沙华中走到忘川旁向船家招招手，随即踏入船中。
剧中的忘川水鬼魂沾了魂飞魄散，水清却不沉不浮。不得不说姜荼镜头下的场景永远唯美的不像话，十里无波的水面中因为干冰机的作用始终弥漫着烟气，烟雾缭绕中可以隐约看见被漫天彼岸花环绕的奈何桥，此情此景几乎完全重现了原著中的描写。
顾熙之踏上船后镜头从她身上离开，姜荼示意曲熙之开始，随后曲熙之饰演的玉柏无声息的出现在岸边的镜头里。根据剧本的要求，顾熙之表现出偶然回头的样子，镜头全部捕捉完整之后，曲熙之一袭红衣出现在望不到边的彼岸花中，所有的缓慢细致都在这一刻捕捉她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漫天的飘雪与缭绕的烟雾在这一刻似乎真的给这个角色赋予了仙气，曲熙之饰演的玉柏身穿红衣站在如火如荼的彼岸花中，微风轻拂，一片片飞花簌簌飞落，卷起乌墨般的缎发，与红衣一同飘舞凌动。她的妆容经过特殊的修饰，偏中性的模样与女性天生的柔美相结合，似乎比以往待选的任何一个男演员都更符合剧本里那个风度翩翩而又温柔俊逸的美仙形象。
这一刻顾熙之的感受同剧中绿夭的欣赏无甚差异，因此导演姜荼示意继续时很快进入角色。
她先是空出位置，之后向曲熙之笑了笑，眼神交流之间曲熙之饰演的玉柏已经走上了船，顾熙之来回打量他一眼，歪着脑袋笑，“方才我拜会孟婆时见玉柏君悼念亡妻，玉柏君为何不在三生石旁多待上一会儿？”
曲熙之先是向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又静静地平视顾熙之，神情在细微的转变中拿捏的极为妥当，“绿夭仙子见到了。”
顾熙之假意笑，“整个冥界都知道玉柏君六月六会来祭妻，况且三生石旁眼下怕是快被玉柏君的眼泪给淹了，我如何不知。”
“绿夭仙子说笑。”曲熙之沉默片刻，容色从初始的平静掀起一些细微的波澜，“我的亡妻……”
“咳……”按照戏中要求清清嗓子，顾熙之走到船头的另一边看着飞逝而过的彼岸花，“玉柏君，其实眼下这忘川景色如此美好，咱们不如说说昨天天帝家小女儿那桩喜事？”
曲熙之沉默，漫天的飞花飞雪自身侧滑落，无端增加了几分寂寥，她站在原处静静地望着她，虽然不言不语，却又分明让人感觉到很强烈的情绪流动。
顾熙之看着此时此刻的曲熙之，忽然之间就有一点想否定自己之前对曲熙之演技上的看法。
戏里的绿夭在飞升之前与当年的幽冥帝君有过一段感情，之后绿夭飞升中遇到无可化解的劫数，幽冥帝君为了帮她飞升擅自篡改命数，引遭天火烧身，千年才得以寄魂于画，而飞升后的绿夭根本不认得这个人，更不记得从前任何。
此时此刻的玉柏既喜又悲，虽有安慰却遗憾万千，这样的情绪并不是一个适合用肢体表情表达出来的，但是曲熙之只是沉默，眼神的变化在细微处显得有棱有角。之前一句台词顾熙之就已经捕捉到了她表演中的细致，此时此刻她更是忽然想起自己出道这么多年对戏的演员无数，能够让她觉得对起戏来轻松的演员倒也不多。
赞赏是赞赏，看着曲熙之向自己走了一步，顾熙之陡然察觉到自己出戏了。
剧情的要求是绿夭说完这句话后玉柏沉默，随后绿夭转过头去说台词准备先行，玉柏不准她离开拉住她，之后情不自禁的吻她。可是现在顾熙之完全遗漏了转过头去的动作，更忘记接下来的戏，所以曲熙之上前一步的动作已经是在提醒她剧情应该继续下去，只是顾熙之发现自己压根做不到。看着曲熙之靠近，顾熙之心里只有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