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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姐和曲小姐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所属书籍: 顾小姐和曲小姐

    ☆、081

    下午一点十分,城市的道路交通依旧拥挤不堪,顾熙之开车穿梭于街头人群,数次因为车速过快被甩在车后的司机叫骂。

    迟到常常令人无畏惧的疯狂,可惜时间从不予人宽容。

    靠近音乐厅的道路没有像想象中媒体记者蜂拥,高架路上偶然一瞥,坐落在水上的双帆状音乐厅乘风出海般的华丽大气尽收眼底,三面环水的建筑入口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蔓延数百米,现代感十足的白色瓷釉在纯净的建筑空间里尽显典雅浪漫。

    车子下高架后一路顺着冗长的花岗岩路面行驶,只是一路走来冷清的路面让顾熙之愈发不安。

    靠近一排白色的栅栏时顾熙之将车停在路边,打算向栅栏走近时一抹坐在树梢上的黑色身影让顾熙之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树梢上的确坐着人。

    那人上身穿纯白色的薄款衬衫,法式方领笔挺庄重,领圈与叠袖内的镶色搭配格外出挑,桑蚕丝质地的印花领带与工艺精湛的黑玛瑙镀白金袖扣则显出几分奢华与尊贵,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十分优雅。

    确定他是沉雅后顾熙之因为他慵懒的姿态愣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又因他阖起的双目变得犹豫不决,这样的状态持续半分钟的样子,沉雅的声音意外的先一步出现。

    “她在里面。”

    顾熙之更仔细地看他,而他依然半倚树干阖紧双目,侧脸一般沉入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谢。”顾熙之想了半天只回了这一句,迅速向音乐广场跑去。

    越过音乐广场走进音乐厅后十来米的艺术长廊让顾熙之迷失方向,顺着指示牌来到二楼,梯田式的金色大厅内空无一人,阳光透过三角玻璃照射进来,一排排观众席仿佛大片金色的麦浪。

    来回找不到曲熙之,顾熙之有些着急的顺着长廊向副楼走,快到达西餐厅时有钢琴声模模糊糊飘来,顾熙之顺着声音向玻璃窗外望去,这一眼望去微微发怔。

    冬日阳光稀薄,如絮如绒的层云万里叠回,黛色青山绕水横落,位于音乐厅后的景观区林木稀落,大片的枯枝让冬季变得灰暗,只有一片片梅花为冷清的空间增加一抹桃夭之色。

    美丽的女人面向湖面坐在花架下的黑色钢琴前,长到曳地的白色礼服像绽放的木槿,缓慢忧伤的c小调将阳光撕出裂缝,她背向音乐厅,脊背依然笔直,却比从前任何一次更显清隽优雅。

    哪怕没有看见她的容颜,那永远挺直的脊背也仿佛标签般充满识别意义。

    顾熙之顺着扶梯下楼,踩着泠泠水声向景观区跑去,快要接近她时又忽然一步不敢前迈。

    阳光穿透枝桠,光影斑驳了庄严的白色,混淆了满地的花瓣与绽放的裙摆,悲怆奏鸣曲在她指下美丽的几乎失去了违和感,只是重复的第一乐章令人充满压抑与沉重。

    顾熙之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两米之距却仿佛隔着沧海桑田。

    曲熙之指下的琴声越来越内敛,越来越哀伤。

    “我小的时候,我妈告诉我我的祖辈和父亲都是很成功的人,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一言一行稍有失误都可能被媒体抓住不放,甚至被公众口伐笔诛。”

    钢琴声映着泠泠流水,粉白色的梅瓣低垂着头随风摇曳。

    她声音温柔音色美丽,“五岁时我妈让我学习绘画、乐器、书法、礼仪,她说我生来的环境是完美的,她可以给我最好的衣食、教育和礼仪,她也说我生来的环境是残酷的,因为我生活的环境决定我必须成为一个教养很好的优雅淑女,像周围的同伴一样。”

    “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女生大都是像我一样的家境,她们平均年龄不过七八岁,但是她们在西餐厅里吃东西会优雅地把餐布铺在膝盖上,她们吃东西从来不发出声音,面对朋友和陌生人会扬起礼节性的微笑,她们个个是小公主,但她们从来不会高声说话,也不会愤怒发脾气,因为有涵养的标志之一就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们需要被贴上这个标签。”

    “我母亲尹珺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因为姐姐天生随性叛逆,曾被奶奶责骂败坏德行,她对幼年的我就更加严苛了一些。”

    “我自幼随她安排学习芭蕾,不是为了这门舞蹈,只是为了形体更加优雅漂亮,在她眼里,衣着光鲜的淑女脚下永远要踏着无论会不会磨伤脚的高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处变不惊仪态优雅。”

    “她很严格,对于行走站立的姿态从不马虎,对礼仪谈吐更是要求颇高,在她这里,只要有长辈同桌吃饭,无论他们谈天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可以提前离席,在她这里,我应该了解艺术、时装、经济甚至政治,以便面对任何社交,在她这里,不同的酒必须装在不同的酒杯里,端酒杯的姿势和倒酒的方法永远不可以出错。”

    “我虽不喜欢她的教育,但周围环境如此,即便有些痛苦,我却也逐渐习惯了这些与我本性无关的模式化礼仪。”

    “在她的各种强势教导下,渐渐地我也学会如何站出更优美的姿态,如何发出礼貌而又不失亲和的笑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在第一次交谈中给人留下舒服的印象,有的时候面对一个人人称颂的淑女,我竟觉得像是在和自己相处一样充满了触不到灵魂的虚假。”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是这样端庄得体,直到因为换学校读书接触了更多不同的女生,才发现她们笑起来各有姿态充满人性的情绪。”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有一个校庆会,校方请了很多离校的学生和知名人士,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都在应邀之列,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曾经是校友,那天我妈回来时带了好多照片,照片里有她在演讲的姿态,有她在聊天样子,也有她和老同学的合影,但让我难过的是其中一张她和你们母女合影的照片。”

    “你妈很宠你,所以即便路途遥远并不方便还是依照你的意思带你过来游玩,那张照片里你妈和我妈站在树下,你站在她们俩个人的面前,嘴角咧的高高的,好像除了快乐什么都不知道,女生长的漂亮又笑的那么自在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我妈看见我盯着那张照片看就告诉我照片里的女孩子也叫熙之,不同的是你姓顾。”

    “也许你很不理解,但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为什么我们的名字那么相近差别却那么大,你笑起来那么阳光明媚,而我充满了丑陋的虚伪。别人都可以笑的很快活,但同样叫熙之,为什么你也要笑的那么快活。”

    “你的名字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十岁那年整整一个夏天我都在琴房学习各种乐器,但只要擡头看到那张照片看到你就会一直一直哭,可哭完还是要继续学的,我想那时的我是羡慕你的。”

    “可能是因为我的心态渐渐扭曲,开始羡慕起你这样的人,后来我注意到了我身边唯一一个会人前人后摆出两种模样的林铭苓,那时我天真的以为抛去长辈要求的模样,她其实是勇敢而随性的,所以在十四岁到十五岁的那两年我做了一件迄今为止最大的错事,就是想方设法保护她。”

    “可惜成长让人明白更多道理,也让更成熟的我知道我的教育给我的受益,十六岁我渐渐疏远她,她意外的不依不饶,甚至数次歇斯底里,直到我生日那天她给我送来礼物而我不愿收下,她在我家门口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却发现她衣发凌乱地坐在我家门前的草坪上哭。”

    “我的生活环境本就压抑,撞上这种事情精神状态渐渐差起来,之后我面对她时总是充满愧疚,她始终那样不依不饶,不管我怎样道歉都无法原谅,时间久了我疲惫不堪,更无法接受她的感情,终于还是激起了她的愤怒。”

    “时间到底是良药,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调节我们的状况都好了很多,二十岁在媒体上看见你我的生活又多了很多色彩,那时的我孤注一掷地把你当成世界上硗庖桓鑫遥宜鸭赜谀愕囊磺凶柿希醋拍愠沙ぃ醋拍愫湍猩噶蛋⑾帜阌鋈瞬皇绾笥制惹械南胍涯阃铣瞿嗵叮鞘焙蛭抑灰晕蚁不墩馐澜缟狭硪桓鑫遥衲阋谎奈遥蚁氡;さ模胍鄱献约撼扇模胍涝队涤械模彩钦飧鑫摇D鞘焙虻奈抑灰晕咏恪⒍阅愫茫胍帜愕奶煨裕际遣√牟钩プ约海肽阄薰亍!?

    “越病态的感情越不敢提及,我甚至从不敢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时间越久我越是明显的发现你我从来都是两个孤单个体,我无法主宰你的思维和行动,无法让你顺应我的心意喜欢我,更无法让你永不离开我,但我依然那么想保护你,甚至无法想象你从我身边消失。”

    “吃素是因为我相信罪孽的存在,其实我是害怕罪孽的,找薄一清的时候我隐约想过这些后果,但侥幸也好,麻木也好,我是愿意下地狱的,我是希望你离我更近才会做这件事,只可惜它不但没有把你我拉近,反而把你推的更远。”

    “后来我仔细想过你离开的原因,我理解你回头一百次你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的立场,也理解你不愿被人与我对比的心情。”

    “我只是越来越不了解你。”

    “你愿意为了求得我妈的原谅日日下跪,却可以狠下心来从不多看我一眼,你明明带着我送你的戒指,却可以决绝的走开八百多个日夜。我不了解为什么我看着你和唐余说话都难过的寝食不安而你即便知道我和钟霖姗在一起却可以毫无反应,我不了解你为什么对待我的感情总是迟疑,不了解为什么你对一切都宽容唯独我,我时常觉得你仍然喜欢我,又时常觉得那只是我患病般的臆想。”

    “演员想要颠覆之前形象让观众重新认识自己的方式之一就是饰演同性恋,漫长的时间让我知道单纯的我等不到你主动回来,所以千方百计穿针引线,但我只能借着它的关系看着你的位置因为那只戒指在我的定位器上越来越近,终于有一天你出现在我身边,却不是来找我。”

    “钟霖姗生日晚会那天我没有喝多,我知道你不是来找我,又不想承认你不是来找我,但很不幸到头来还是只能通过李斯嘉丽引诱你上楼。”

    “那些话,真真假假,大都是说给你听的。我等了八百多天,不想连一个拥抱都轻易失去。”

    “大概是强烈的不安让我变得患得患失,我无法想象你再一次从我身边离开,无法想象我怎样挽留都换不来你的回头,所以即便那晚你答应我从头再来,我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有的时候人对某件事情某个人越在乎反而越不敢提及。”

    “很惭愧对你做了那些事情,那个丧心病狂,也是我的我,早已不想奢求原谅,更不想继续这病变般疲惫反复的感情,所以订婚也好,结婚也罢,对我来说早已无所谓。”

    “快四年了,无论钟霖姗的生日,还是几天前的圣诞节,我都惶恐不安于等待,本以为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解脱,但事到尽头,我却又陷入了反反复复。”

    “你知道么?这场订婚仪式之前林铭苓找过我。”

    “她说你会来,但一定在婚礼结束以后,然后她跟我说了每一条你来与不来的理由。”

    “她很可怕,但我还是想等一等,等我喜爱羡慕的顾熙之给我一个勇敢的背影让我珍藏。”

    “可到底还是被她说中了,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回头看来竟然像一场笑话,这是我最大的失败,也将会是你的遗憾。”

    “这样也好,至少让我知道放弃是我们最幸福的出路。”

    “或许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时,这段感情就是错误扭曲的,喜欢这么久,追逐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到了现在,终于甘心结束这失败的错误。”

    钢琴的声音早已停止,曲熙之挺直的脊背渐渐松懈下来,声音轻的已经听不见。

    “顾熙之,我们……”

    阳光穿透花枝,在洁白的裙摆上落满影影绰绰,枝头的梅瓣生机盎然的迎风绽放,那生气太过蓬勃,更称的生命凋零迅速。

    顾熙之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渐渐倒下去,像是怕极,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甚至不敢向前半步。

    远处如黛青山薄雾笼罩,水雾一**生腾,暖烟袅袅,盘旋掩拥。

    那道模糊的影子倒在花瓣中,眉目紧闭,容色安宁。

    淡薄的花影打落在她白皙的脸庞,映出明晃晃的艳色,却因潮湿的睫毛多了清寂幽静。

    她长眉似月,刺目的红唇称得脸色近乎诡艳。

    她依然那么美丽。

    ☆、082

    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生存着一种翅膀透明的蝴蝶,名字叫透翅蝶,它的翅膀上没有色彩和鳞片,看起来很梦幻的样子,我喜欢会飞的动物,更喜欢既会飞又漂亮的动物,今年的期中考试如果英文能拿第一,我就可以求爸爸带我去南美洲,可是班里那个女生学英文就像开了外挂一样,我怎么可能拿第一。诶,曲熙之你就想想吧。你以为你考第一你爸爸就有空带你去南美洲,做梦呢吧。

    翻开曲熙之的记事本,一行行娟秀可爱的字体铺满了每一张布满花纹的纸页,随便翻了两页有脚步声靠近,顾熙之迅速将记事本放下,擡头时看见一杯咖啡出现在眼前,忙忙接过它。

    “谢谢尹阿姨。”

    “进来没人拦你?”尹珺在她对面坐下。

    “是的。”顾熙之放下咖啡,有些不安的说,“其实是因为我打电话给陈先生,他说话才没有拦我。”

    “我记得当初你走的时候我告诉你如果有困难可以找小陈帮忙,但只能帮你三次。”轻呷咖啡,靠在沙发中,“这是第几次?”

    “第三次。”看看尹珺又补充道,“第一次是我在日本与一个歌星发生冲突,第二次是通过他认识了可靠的私侦,这是第三次。”

    “看起来你很想见我。”尹珺手持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吧,什么事。”

    顾熙之的眼神躲避了一会儿,酝酿半晌才迎向她,“我想见曲熙之。”

    “她心脏不好,你去只怕加重她的病情,况且沉雅在照顾她,你去又算什么?”

    顾熙之难为道,“她不喜欢沉雅,你不该让他们在一起,这样她只会越来越不开心。”

    “不是我让他们在一起。”尹珺笑着看她,“是她自己对这门婚事没意见,否则以她的性格,你认为我可能强迫她结婚?”

    顾熙之像是忽然无法反驳,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尹珺又说,“平安夜那晚你找曲熙之的事情我知道,原本那天晚上我打算找你,不过很遗憾后面发生了那些事情,现在沉雅已经和她订婚,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顾熙之有些泄气,“我知道订婚不是胡闹,也知道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

    尹珺打断她,“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小顾,明白么?”

    顾熙之呆呆地看向尹珺,见她神色并不骇人,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忙站起身向她鞠躬,“尹阿姨,谢谢你。”

    尹珺又一次微笑,“回见。”

    一辆跑车从曲宅开出,渐渐驶向拥堵的城市街道,坐在驾驶位的顾熙之一边开车一边拿手机,在名片夹翻了好久才拨通名片夹里的其中一个号码,“查一下曲熙之的医院,快一点。”

    城市夜空无星无月,干燥的冷风让每一个乘风归来的人冻的满身狼狈。

    医院第十三层,身穿黑色羊绒大衣面戴口罩的顾熙之敲了敲护士值班室的门,“麻烦你,能不能把左手边第一个病房区的外门锁打开?”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年轻的女护士很快说,“那边病房只有一个病人,那个病人需要静养,而且她家人交待过不让她见任何人。”

    “可我都听见男人的声音了。”

    “你是说她的未婚夫么?”女护士笑起来,“那不一样的。”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来,顾熙之看着那护士接完电话拿门禁卡出门关门,又退到一边的走廊上。

    晚上九点,整个病护楼层格外安静,偶然有人经过,脚步都非常轻盈。

    五分钟后有一名护士匆匆忙忙地打开值班室的门,打了一个电话后又匆匆离去。顾熙之站在走廊上看着她来了又走,隔了好一会儿目光渐渐落向没有被她关紧的门。

    来回看了看走廊,顾熙之不假思索地走进值班室,找到门锁控制系统后全部打开一遍,随即走出值班室向曲熙之的病房区走去,果不其然,这一回电子门一拉即开。

    靠近病房时沉雅的声音愈发清晰,顾熙之在门外听了片刻,发觉他在念童话故事后放在门球上的手又不知该不该右拧。

    病房内沉雅单手执书坐在曲熙之的病床前,好听的音色念起故事像每天清晨向所有市民问好的播音员。

    “小白兔说,我的耳朵聋了,这样就再也听不到你们说大灰狼的不好了,可大灰狼还会把他对我的爱写给我看,以后我就只知道大灰狼的好,不知道大灰狼的坏了。”

    “兔妈妈连忙说,孩子快别,大灰狼是在骗你啊。”

    “这句话说完,小白兔已经把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

    开门声啪哒响起,沉雅的声音随即停止,顾熙之看看擡头望向自己的沉雅,又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一时因为意外有些发怔。

    被眼罩遮住眼睛的曲熙之半躺在床上,即便有人推门,她却也没有说话更无其他动作。

    沉雅放下书本,“是护士来登记病房信息,我们继续。”

    曲熙之始终没有说话。

    怪异的模样让顾熙之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沉雅则继续拿起书念故事。

    “小白兔在割耳朵的时候兔妈妈……”

    扣门的声音打断他,沉雅回头看看顾熙之,见她向自己比划示意,放下书看向曲熙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曲熙之依然没有说话。

    沉雅转过身向门外走,关上门的第一时间向顾熙之示意走远。

    二人走到窗前时顾熙之先说,“沉雅先生,我想单独跟曲熙之说几句话,能麻烦你回避一下么?”

    沉雅倒是客气,答案却不令人如意,“不是我有意为难你,她是我的未婚妻,况且你把她弄成这样,我不放心你看她。”

    顾熙之立刻说,“你不答应也没用,我已经在这里了。”

    沉雅看她一会儿,斟酌道,“其实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从她醒来到现在,无论谁问她话她都没开过口,现在她又感染急性传染性结膜炎,除了医生谁也见不着她的眼睛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你有再多话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顾熙之似乎不以为意,很快道,“不管怎样,我都想跟她说几句话,沉雅先生,我想我们都不希望看见她不开心。”

    沉雅沉默片刻,看着她轻轻点头,“十分钟后我回来看她,只这一次。”

    顾熙之甚至忘记致谢,二话不说向病房走去。

    推开病房房门时曲熙之依然半躺在床上,不知是否清醒,顾熙之关上房门来到她的床边,最初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话到嘴边又因为她死寂的沉默改变主意。

    她的手搁在被角外,长指甲大概因为订婚仪式特意修饰做了美甲,鲜艳的红主色在白色被单的映称下刺目极了。

    顾熙之看了会儿她的手,缓缓握住它,意图将她它塞入被下,然而这个动作只进行到第一步曲熙之便抽回自己的手,顺便降下床躺了下去,顾熙之眼睁睁地看着她躺进被子里,隔了好久才说,“你知道是我?”

    自然无人回应她,曲熙之面向天花板平躺在床上,被遮住的双眼让她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

    顾熙之看了会儿她,像是有些不甘心如此冷漠对待,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这一次却握的非常紧,“你是铁了心不要我,否则沉雅也不会放心让我进来,对么?”

    无人答话,被抓住的手这次似乎连挣扎都懒得。

    顾熙之泄气道,“这两天我都很担心你,你妈把你藏起来不让我见你,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沉默像死水,蔓延时令人窒息。

    顾熙之等了好久不见她有任何动静,轻轻点头,“既然这样,我在这里一直等到你愿意开口说话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约定好的十分钟很快结束,沉雅推开门时看见顾熙之握着曲熙之的手坐在床边微微一怔,很快敲了敲门,“时间不早了,她后天要做手术,现在该休息了。”

    顾熙之面无表情,“我不会走的。”

    沉雅又说,“如果你要这样,请允许我的不礼貌。”

    顾熙之恍若未闻。

    十分钟后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里,沉雅将两人带至床前后用略带警告的口吻说,“顾小姐,我最后告诉你一遍躺在你面前的人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她现在需要休息,请你立刻离开。”

    顾熙之头也不擡,只是默默收紧握住曲熙之的手,薄唇微微抿着,神情看起来有些凝肃。

    沉雅向两个西装男人递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男人拿起一条细细的鞭子,比划一会儿便抽向顾熙之的手。

    鞭子划向空气时发出破风的声音,紧接着顾熙之双手手背被鞭尾扫出火辣辣的痛,顾熙之瑟缩了一下,很快擡头看向沉雅。

    沉雅面无表情,多少有些麻木的意思。

    顾熙之点点头,“这一鞭挨的值,我很感谢你的主动退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沉雅看看曲熙之,见她依然没有动静,又向两个西装男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退开。

    西装男人走开后沉雅来到曲熙之床前,看着顾熙之说,“你多虑了,她再讨厌我也比你强,不了解她的人是你,她早对你绝望了。”

    顾熙之扭过头不看他,“反正我不会离开这里。”

    “那就让你自己明白这样根本就没用。”面对着曲熙之的位置说,“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如果有问题随时叫人,他们就在门外。”

    毫无悬念的,没用任何声音回应。

    光线明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来,关门声响起后顾熙之更紧地握住曲熙之的手,声音怯弱又坚定,“那天你说的话我都听见听懂了,我有话说但不是现在说,我不会辜负你曾等待的时光,也甘愿承受你曾受过的煎熬。”

    无人回话,病房内一人心似秋空霁海,一人心似结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