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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盛宴 正文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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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柏奚起身收拾桌子,背对着她整理心绪。

    她把桌面重新恢复整洁,朝女人露出一个笑容:“嗯,以后再说。”

    每次刚杀青又暂时不用工作的两天,是裴宴卿最放松的时间,人都变得多话起来。

    她把柏奚拉到盥洗室,包着她的手一起洗手。

    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几点出去的,在外面做了什么,柏奚眼睛看向镜子里,也不时答她一句。

    “你买关东煮的时候店员认出你了吗?”

    “没有吧,我又不红。”柏奚印象里对方只多看了她几眼,这样的注视她早已习惯。

    “杀青以后,孟山月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了吗?”

    “我没问,她怕打扰我拍戏也没提过,应该安排了吧。”

    “我这几天会重点给你物色剧本,以你的能力,早该红了。”裴宴卿开玩笑的口吻道,“等你红了,生活就会大变样。”

    柏奚在镜子里的脑袋偏了偏,看向裴宴卿。

    “变成什么样?”

    “比如随便逛街边便利店,帮我买饭这种事,会变得很难。”裴宴卿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将柏奚指缝的泡沫一点一点冲干净,道,“但你不能不工作不是?”

    “我也可以不工作,反正钱花不完。”

    “……”裴宴卿说,“你认真的吗?”

    她对柏奚工不工作没意见,就算全花她的也天经地义,但对柏奚说出这句话很惊讶。

    虽然柏奚没有明说,但做演员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不惜在决裂的情况下依旧和她待在同一个剧组,为了精进演技甚至步步退让。

    “不做演员了?”裴宴卿想到一个可能,“还是你更想回学校读研?你想的话我支持你。”

    娱乐圈复杂,不适合柏奚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当时若没有裴宴卿帮她,说不定她早已退圈。

    女人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柏奚沉默良久,慢慢地摇了摇头。

    “算了,我只是一时冲动。”

    “是什么让你产生冲动的想法?”

    柏奚不答,裴宴卿也已猜到,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不想我们平静的生活被打扰,不想和我分开,对不对?”

    裴宴卿的话在字面义,却歪打正着地戳中柏奚隐藏最深的痛处。

    年轻女人脸色煞白。

    裴宴卿眼神里的笑意也渐渐沉肃。

    柏奚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她是柏奚的枕边人,本身也心思细腻,不至于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从昨晚杀青开始,可能更早,柏奚在她身边,却不时给她一种游离之感。

    有时候很实,有时候很虚。

    她们之间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她不愿意去追问,总想着未来还长,她们的感情没有问题,柏奚迟早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事告诉她。

    “是不是有人在干涉你?让你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裴宴卿初步试探道。

    “没有。”

    柏奚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裴宴卿基本可以确定她没有撒谎。

    那就是她有心病,根源在她自己。

    柏奚没有给她进一步追问的机会,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有点累了。”

    她拿准了裴宴卿不会问,因为她是个好人,裴宴卿果然道:“那就休息会吧,养精蓄锐,要不要看剧本?”

    “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

    “我陪你。”

    裴宴卿开了她那边的床头灯,坐在床头看书,柏奚背对她睡觉,后腰又贴着她的腿,彼此体温相连。

    就像她一贯给裴宴卿的感觉,藕断丝连,若离若即。

    裴宴卿看的是柏奚的电纸书——《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没有柏奚无障碍阅读英文原版的本事,只好读中文版。开篇贯彻的错别字让她阅读非常缓慢,久而久之思绪十分集中,慢慢读了进去。

    这本书并不长,她翻到最后一页,偷偷抹眼泪,眼前却多了一只拿着纸巾的手。

    裴宴卿不忘沉迷一秒这只手的美色,才接过纸巾,背过身擦脸。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久,刚好把你哭这段看完。”

    “……”

    “没什么好丢人的,我结局也看哭了。”

    裴宴卿本来以为她在故意取笑她,身后传来柏奚正经的话语,红着眼睛转过来,柏奚却果然在笑。

    一波三折,裴宴卿又气又恼,把她重新按回枕头上,挠她痒痒。

    “让你笑我!”

    “我没笑哈哈哈。”

    “那你哈什么?”

    “因为你在挠我痒痒啊。”

    “我不管,你不准笑。”

    柏奚在床上翻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裴宴卿停手放过她,哼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柏奚却反手抱住她,说:“下次也行。不管我犯没犯错,你都可以这样对我。”

    她仍不均匀地喘着气,口吻急迫得像是祈求。

    裴宴卿深深地注视着她,看不出意味地道了一句。

    “看你表现。”

    离睡觉时间还早,柏奚投其所好,当即好好表现了一番,伺候得她骨酥筋软。

    潮水涨到半夜,渐渐褪去,月光照在海边礁石。

    ……

    片场。

    电影杀青日。

    殷惊鸿给自己拾掇得体体面面,挨个检查设备和人员。

    裴宴卿已杀青,归在主创那边,顺便给殷惊鸿做个帮手。

    殷惊鸿拿起对讲机问化妆师:“柏奚的妆画好了没有?”

    面前瓶瓶罐罐摆了一堆,化妆师道:“马上就好。”

    殷惊鸿亲自去化妆间看,裴宴卿见状跟着她过去。

    时间来到了二十一世纪,宋小姐是一个接近百岁的老人,化妆间里,鬼斧神工的化妆术把柏奚塑造得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影子。

    眼睛本身也是可以有演技的。

    确定这场戏以后,柏奚就向裴宴卿讨教了好几次,如何利用眼神表现一个百岁老人。

    化妆师道:“好了。”

    柏奚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满头华发梳得精致妥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涣散,没有从失焦变得锋利的过程,这是一个生命衰老和消失的尾声。

    时空回响,殷惊鸿听见了她的遗憾。

    “《耳语》第三十六场一镜一次,Action!”

    数十年风雨,百乐门在上海滩屹立不倒,成为那个时代的象征。

    提起十里洋场,必有百乐门一席。

    为庆贺百乐门成立八十周年,举办了一场百老舞汇,凭票入场,金碧辉煌。

    一位华发尽白的女士走进来,她满脸皱纹,却面色红润,穿的上世纪三十年代风格考究的长大衣,身边陪着两位年轻的女生,一个扶着她的胳膊,另一个为她推着轮椅。

    活动的主办方远远见到便迎上来,十分尊敬道:“宋教授。”

    她随行的女生道:“我们是宋教授的学生。”

    “原来是高足。宋教授,这边请。”

    1990年百乐门因年久失修出了意外,被责令关门整改。宋教授在修缮中不仅出钱,还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即便没有这一茬,她德高望重,愿意赏脸出席,也是主办方的荣幸。

    宋教授被安排到了视野最好的席位,两名学生都坐在她的右手边,手悄悄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宋成绮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神色顿了顿,投向舞台。

    众人入席。

    主持人上台。

    “有请倾城佳人红玫瑰——”

    伴随着《夜上海》的伴奏,白色贝壳从天而降,旗袍美人从贝壳里款款起身,握住了金色的麦克风。

    八十年后的百乐门表演比以前更丰富,兼顾怀旧,又契合现代人的审美。

    灯光陆离,歌舞升平。

    表演后半段,红玫瑰登场跳了一支舞掀起高.潮,又暂时退场。

    聚光灯打亮在观众席的过道,白色西装的主持人道:“听闻从前百乐门有拍卖的习惯,感谢列位拨冗出席,今日咱们也讨个彩头。”

    一位舞女托着红底缎布的托盘款步走上来,中央盛着一杯红酒。

    “这一杯酒叫做心想事成,起拍价一元。”

    观众席很快有人响应。

    “我出两块。”

    “十块。”

    “五十。”

    “一百。”

    众人有条不紊地加价,擡到一千元时已经寥寥无几。

    “一千二百一次。”

    “一千二百两次。”

    宋成绮握住了自己的拐杖。

    “一千二百……”

    “一万零一块。”宋成绮从容举手,拄拐慢慢站了起来。

    众人见是一位老人,虽穿着古典,但周身气质仿佛与这金玉满堂十分登对。

    主持人喊了三次,敲槌落定。

    “一杯心想事成,健康长寿,福泽延年。您请了。”

    众人也纷纷鼓起掌来,祝福她寿比南山。

    舞女端着盛酒的托盘走过来,宋成绮二指托起红酒杯,面朝舞台。

    镜头从观众席满脸皱纹的宋成绮慢慢转到舞台,金色麦克风后站着红玫瑰谢宴楼的身影,红缎旗袍、戴着鸟笼网纱帽,冲她嫣然一笑。

    镜头再慢慢转到台下,二十岁的宋成绮站在观众席里,满眼泪光。

    “我敬红玫瑰小姐一杯,遥叩芳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