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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 正文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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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妈忌日?”

    即便说得再缓慢,内容也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易织年缩着身子低头喝可乐,恨不得马上钻餐桌下面去。

    白决早就料到白境虞会这么说,眼神略发直地看向客厅正前方。

    那儿挂着一幅新画。

    和新定制的西服一样,也是易雪林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是他非常喜欢的野兽派画家亨利·马蒂斯的《开着的窗户》。

    十年前他曾经与这幅画擦肩而过,非常后悔。

    今年,易雪林委托一位代理人从伦敦苏富比拍卖行将其拍下。

    送抵的时间算得非常精准,就在今早。

    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他还开开心心地和易雪林一起确定新画的位置。

    此刻再看这幅笔触豪放的油画,大胆的色彩犹如天堂的大门在他面前开启。

    他在网络和书上凝视过无数次的画真的出现在他的房间、他的眼前时,带来的冲击令人张皇不安。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白境虞坐在那副画的正下方,目光犀利到能将这世间一切事物都刺破。

    一字一顿的话带着空荡荡的回声,不惜伤害任何人,却说得从容,甚至不见憎恶。

    “对,科创峰会比她更重要,我早就知道的。”

    白决额头上隐约有根青筋在跳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易雪林本能地屏住呼吸。

    易织年突然道:“我去吧。”

    她柔和的声线尽量往上扬,控制着分寸,不至于刺耳,但也必须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婶婶还让我帮她买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呢,之前我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一块儿办了。白境虞你忙你的事儿吧,我去!”

    话说完,一桌子人没一个接话,弄得她又忐忑起来。

    “我去……我去合适么?”

    易雪林立刻接话:“你不是一直没休年假么,刚好,就当休息休息。”

    白决和白境虞都没再说话反对,那就默认他们都赞成。

    这顿饭吃得谁都不舒服,易织年更是消化不良。

    一桌子的饭菜只吃了一半,白境虞就要走。

    不是说好今晚在家里过夜么,易织年没想到她还能反悔。

    也是,一顿饭下来说什么都不对付,换成谁都不愿意再待。

    白境虞走了,易织年自己待着难受,跟着夏步青的车一块儿离开。

    临走时易雪林转给易织年五万块钱,嘱咐她:

    “白家小婶婶要的冬虫夏草和藏红花你买好点的。”

    易织年“哦”了一声。

    “但也别买最好的。”

    易织年微微一怔后,说:“明白了。”

    易雪林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辛苦我们年年了。”

    易织年软软地笑:“亲妈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走啦。”

    易织年跟着白境虞上车。

    白境虞闭目养神,神色平静,但易织年能看得出她的疲倦。

    刚刚打完一场硬仗,大老远赶回来给父亲过生日,结果闹成这样。

    将心比心,不心累才怪。

    易织年以为她睡了,不想吵她,拿出耳机,打算听会歌。

    刚要戴上耳机,依旧闭着眼的白境虞开口:

    “周三,你请假方便吗?”

    “方便呀。”易织年眨眨大眼睛,“我是真想请年假,不是专门为了你。”

    白境虞的张棺材脸总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睁开眼时眼睛还有点酸,眼药水忘记带了。

    拿出手机,白境虞发了条微信语音出去。

    【明天还是去我家接我。东三环那个,你知道的。】

    易织年明白了,如果不是家宴上的变故,今晚白境虞是想在万嘉城待着的。

    所以……

    易织年也有点想不通,她们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连易雪林都没有跟她明说。

    白境虞对夏步青说:“夏姐,这段时间你都不用来接我了。”

    夏步青一贯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职业操守也或许是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任何事她都不问原因,只执行。

    夏步青平稳地“嗯”了一声后,问易织年:

    “易小姐,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夏步青是易雪林聘请来的,薪水也是她付,职责就是接送白境虞和易织年,为这对姐妹处理琐事。

    易织年是个小白领,被奔驰S级车接送太扎眼,必定会被同事问到家里的事,很难受。所以她多大数时间里都是自己挤地铁,除非天气恶劣的时候才会麻烦夏步青来一趟。

    最近刚入夏,正是S城的雨季,易织年已经被泡了两双鞋,再泡下去她得光脚上班。

    “好呀,麻烦夏姐姐啦。”

    陈幻的微信回过来,也是语音。

    白境虞贴在耳边听她的声音。

    【嗯,好。】

    大概是怕只回一个字显得冷淡,“嗯”字之后又跟了一个淡淡的“好”。

    陈幻那头的背景声音有点儿嘈杂,敲敲打打的,估计还在工地忙活。

    热闹的人气和陈幻忙中抽时间快速回复她的体贴,让白境虞稍微从魔怔中抽离。

    【早点来。】

    白境虞打了三个字给她。

    第二天早上六点。

    白境虞刚睡下没多久,陈幻的车就到她家楼下了。

    陈幻的车依旧没有进入社区的权限,只能绕了两圈,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停在路边。

    给白境虞发微信。

    【我到了。】

    过了五分钟,没人回复。

    应该还没醒。

    从车窗往上看,正好能看见白境虞家全景阳台。

    晨光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无声地在大地上移动,将高楼的阴影投射在渐渐苏醒的地表。

    昨天裴醒交了装修定金,小桃跟饿了仨月突然见着肉包的狗一样,键盘都要被她敲冒烟,火速出了一版合同,就怕财神爷跑了。

    陈幻也非常有效率地做了一版方案出来。

    方案发出去没五分钟裴醒就回复她“OK”。

    说施工图和预算明细不用做,出个效果图就行。

    陈幻从没遇到过心这么大的客户。

    工作室好不容易开张,陈幻也有点儿兴奋,熬夜把效果图做好。

    整晚坐在电脑前忙活,不小心熬了夜,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快五点了。

    白境虞让她早点去接,却没说个确切的时间。

    生怕迟到,陈幻立即去洗澡,喝了一大杯冰美式,精力恢复了七七八八,用APP测试了一下反应速度,不算疲累,开车没问题。

    赶到白境虞家楼下时六点。

    微信发出去却没人回。

    所以,“早点到”是要多早?

    陈幻拨弄了一下还带着一点儿湿意的长发。

    可能前段时间出差太累,这会儿还睡着呢。

    进入五月,气温一天比一天高,陈幻披散着浓密的长发,就像出门头顶盖了层毛毯,比别人都热。

    单手将长发握成一团,压在后脑,抽了根烟点上,熬时间。

    半小时过去,还是没人理她。

    不会是耍我吧?

    一直熬到七点半,白境虞终于搭理她了。

    【人哪儿呢?】

    陈幻已经又喝了一杯冰美式,效果图也彻底做好。

    吃了两颗薄荷漱口粒,薄荷的凉意冲上头顶,精神得双眼能冒绿光。

    感觉整个人又清爽了,陈幻回复白境虞:

    【还在你家楼下。】

    【?】

    【这么早?待了一个半小时?】

    【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都不用多看,就这几个连环追问,陈幻就能精准地勾勒出刚睡醒的白境虞无奈又嫌弃的表情。

    陈幻回复语音:

    【不是你让我早点到?正在你家东门候着,洗漱好就下来吧。】

    语音发出去,陈幻一擡头,居然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在笑。

    陈幻“啧”了一声,对后视镜里的自己骂了句:

    “德性。”

    陈幻了解白境虞化妆的时间,早上出门起码一小时起步,这还不包括吃早餐的时间。

    也不着急,把效果图发给裴醒。

    白境虞收拾好下楼,公寓管理员向她问好:

    “早上好,白女士。”

    白境虞应了一声,刚走到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幼鸟直愣愣冲过来,撞在玻璃门上,动静不小。

    每年自己撞玻璃死亡的鸟类数不胜数,白境虞看这只幼鸟掉在地上一时不会动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厥。

    门口人来人往的,掉在这儿一不小心会被行人踩着。

    白境虞想将它放到安全的地方看看情况。

    刚伸出手,身后一阵煽动翅膀的声音猛然靠近,一回头,被羽翼狠狠拍中眼睛,脖子上闪过一阵尖锐的痛意。

    ……

    这次白境虞来得挺快,前后没有四十分钟就见着人了,快得不像她的作风。

    “吃饭了吗?”陈幻问,“怎么这么快。”

    “我什么时候磨蹭过?没吃,不饿。”

    白境虞坐到副驾上,拉安全带。

    还什么时候磨蹭过……

    以前等白大小姐都是一小时起步。

    虽然没正式交往,可她俩该做的事都做过了,甚至情侣间没到那份上不好意思做的她俩也都没落下。

    就算回到普通关系,在她面前装失忆也不好使。

    陈幻不跟她较劲。

    “不吃早饭容易胆结石……哎?你脖子怎么了?”

    借着车窗反光,她看见白境虞右侧脖子上有一道血痕。

    陈幻下意识地拉住白境虞的手。

    她手掌温暖干燥,长长的手指很轻易地将白境虞的手腕圈进掌中。

    “没事。”

    白境虞满不在乎地要躲开。

    陈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一看,不是眼花。

    “都流血了。”

    陈幻明显的着急,让白境虞心里有点舒坦,将出门时发生的事说了。

    “那只鸟以为我要带走它的孩子,护崽而已。”

    “所以你是被鸟袭击了?遭人恨就算了,怎么鸟也欺负你?”陈幻忍着笑,“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白境虞的伤在右边下颚线下侧,位于陈幻的远端。

    她要看清楚的话,白境虞得整个人转过来,两人近距离面对面。

    “不用,一点小伤……”

    “都渗血了还小伤?肯定得消毒。”

    陈幻从扶手箱里拿出医疗包,掰弯碘伏消毒棒,纯白的棉签头很快被渗透成深褐色。

    白境虞没再说话,陈幻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帮白境虞座椅放低,陈幻上身向她这边伸展,扣着她的下巴,将脸彻底转过来,露出脖子,方便上药。

    雪白肌肤上一道沁着血的红痕,反而将白境虞的皮肤衬得更洁白无瑕,温润似玉。

    明明脾气那么坏,性格又高傲,身体也该如钢似铁,百毒不侵。

    却这么脆弱,一划就破。

    陈幻说:“会有点痛,忍忍。”

    白境虞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允许她摆弄自己。

    陈幻森青色的长发一丝丝坠落至白境虞眼前。

    这个姿势就像她被陈幻压在车椅上。

    白境虞不确定陈幻还记不记得。

    她俩没少在陈幻以前的那辆车里擦枪走火。

    大多数时候,都是从这个姿势开始。